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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蚩尤的面具-第74部分

小说: 蚩尤的面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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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儿是个被仇恨扭曲了心灵的蛊人,蒋沉舟的深爱终于将她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却又因为“太爱”,竟无法接受枕边人的容颜剧变,遭受了由天堂直坠地狱的致命打击。

此时此刻,除了叹息,叶天无法做更多,眼前这一方低矮的黄土馒头,已经将所有的传奇埋葬。从此之后,台岛竹联帮大佬蒋沉舟已成江湖绝响。

“白家前辈在蛊术典籍上用红笔标注过,没有男人能承受‘牛头马面降’的打击。多年以前为了复仇,我在父母的衣冠冢前种下了带着恨意的‘因’,今日在他坟前收获的,却是带着悔意的‘果’。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到底会如何选择呢?犹记得他要了我的那个凤仙花初开的夜晚,在阿里山脚下的原住民农家客栈里,整晚握着我的手,眼睛里充满了心痛和忧伤。我并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在用‘爱’化解我心里的恨。”百灵儿轻轻地咳嗽起来,一只手伸入面纱下,优雅地捂住唇。

叶天见识过老卜隐藏在青铜面具之后的那张脸,他无法想象照片中美如春花、艳若桃李的百灵儿,将在“牛头马面降”的摧残下,一张脸变成何种样子。

“我还记得,窗前铺陈着白花花的月光,月光带来远处坝子上的年轻男女们隔着山林溪流对歌的甜蜜声音。那时候,我拉着他的手,教给他原住民的小孩子们最爱唱的童谣。”百灵儿清了清嗓子,拍着巴掌打着节奏,“唱的是——阿里山的山,阿里山的水,阿里山的姑娘爱臭美。臭美的姑娘是贵妃,骨碌骨碌贵妃,参见贵妃。贵妃爱的是国王,骨碌骨碌国王,参见国王……”百灵儿跪下去,双手捧起黄土,慢慢撒向坟尖,“那时候,他以百分之百真情对我,我还给他的却是谎言和欺骗。那天黎明,我看着熟睡的他,恨不得拿起旁边的水果刀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叶天不忍心听下去,但又怕一旦自己离开,百灵儿就会做傻事。

“其实你还可以做许多事,比如保护好蒋先生的家人,代替蒋先生去照顾他们,让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或者离开亚洲,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你还那么年轻,一定有大把机会的,不是吗?”叶天苦劝,只是连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苍白无力。

百灵儿摇摇头:“在这下面,埋着他早就准备好的金丝楠木棺。他知道随时可能死在我的手上,却没想到,一具棺材要装下两个人的尸身。如今,他不在了,没有人会再宠着我、爱着我,我的复仇计划也已经结束了,就此再会吧。”

噗通一声,她斜刺里倒下,拍打起一大片浮土。

“百灵儿?百灵儿小姐?”叶天连续叫了几声,可她没有丝毫回应。此时三层面纱仍然覆盖在她脸上,叶天木然站着,始终没有俯身揭开面纱,去看她的脸。

树林外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方纯携着元满、元如意赶过来,直入林中,面对这一幕。

“她死了吗?”元如意迫不及待地问。

叶天摇摇头,元满忽然露出了贪婪而焦躁的神情:“台岛白家的护身蛊很厉害,我们正好可以借用。妹妹,如果咱们集齐了白、岳、元、卜四家的蛊虫精华,就有实力跟余家一较高低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服气余家,他们只知道躲在蛊苗禁地那边,闭门造车,固步自封,不跟外界来往。即然这样,不如换我们来当苗疆的‘蛊术之王’,正好领导着苗人们过上好日子。”

他自始至终想着的就是称王称霸,一有机会,这种想法就要冒出来。

穿林而过的风扰动了百灵儿的白衣,她如同一只中箭的鸟一样,无力地伏在黄土馒头上。

元满踏近一步,犹犹豫豫地说:“叶先生、方小姐,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懂道理的人,这里发生的事是苗疆炼蛊师之间的纷争,必须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适合外人插手。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去,如果有什么变化,我再过去通知,好不好?”

叶天猛地举起手,冷冷地摇头:“她是蒋沉舟深爱的女人,我不得不管,而且要把她好好地、一根头发丝都不少地埋葬在这个坟墓中。我已经做过承诺,就算再困难,也会毫不走样地完成。”

方纯横跨一步,站在叶天旁边,很明白地表示支持他的决定,四个人立刻变成了针锋相对之势。

元满脸色一变,强笑了几声,没再开口。

元如意站出来打圆场:“好好,我们尊重叶先生的承诺,绝不会从你身边抢人——哦不,是抢尸体。”

如果此刻双方展开正面交锋,元氏兄妹肯定不是叶、方二人的对手,所以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旁边的一棵树上,早就倚着一把铁锹。叶天操起锹,迅速把黄土馒头挖开,找到了那具乌沉沉的金丝楠木棺材。棺盖的长钉没有钉上,叶天搭手一推,盖子应声而开。

蒋沉舟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身下铺着华贵的金丝绒,仿佛正处于沉睡之中。这位竹联帮的传奇大佬,已经作古西去,永别江湖。看着他,叶天脑海中不仅浮现出竹联帮在台岛纵横决荡的辉煌历史。

人总是会死的,所有古人才有“寂寞身后事,千秋万岁名”的感叹。

“我来吧。”方纯把百灵儿抱起来,跃进土坑,放入棺中,与蒋沉舟并排放好。

这本来就是一具双人棺,两人并躺,空间绰绰有余,但百灵儿的斗笠实在碍事,即使摘下来平平地盖在脸上,仍然有碍观瞻,把蒋沉舟的脸遮去了一半。

方纯犹豫了一下,本想把那斗笠和面纱完全拿开,立刻被叶天阻止:“不要动,那样就好了。”

面纱之下覆盖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无人知晓,他也不想亲眼目睹,因为蒋沉舟已经因此而亡。

“什么?”方纯直起腰来,向上望着。

“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只愿在所有人印象中保留从前的完美模样。方纯,你也是女孩子,应该能理解的,是吧?”叶天叹息着解释。

方纯猛地打了个寒噤,再转头去看那只竹笠,倒抽凉气,下意识地点头。

“‘牛头马面降’对人的摧残无法用言辞来形容,那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双重打击,不仅仅针对中蛊者本人,也针对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如果不是恨到极点,谁能有勇气向自己下这种降头?也许当初她恨极了蒋沉舟,才不惜下蛊自残……”叶天有太多话想说,最后却一言不发,只是向土坑内的方纯伸出手去,淡淡地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滴血珠,从他被岳老三咬到的伤口中迸出来,沿着手臂滑下,像一个无限拉长的破折号。

方纯借着叶天一拉之力跃上来,手上已经沾染到了他的血。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血珠上,元如意不假思索地取出手帕递过来:“叶先生,刚刚那一战,多谢了,多谢。”

那只白丝手帕上绣着许多弯弯曲曲的古怪文字,与普通手帕迥异。

“没事,不必客气。”叶天没有接手帕,但元如意跨近一步,已经用手帕拭去了血珠。白手帕果然有些古怪,血珠立刻沿着编织经纬晕染开来,之后便被白丝全部吸收,不留一点红色的印渍。

“你最好不要再次生事,杀戮一旦开始,就停不下了。”方纯向元如意发出警告。

元如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像两泓被船篙搅动的深潭。

“你在吓我?方小姐,不要忘了,这是在炼蛊师的世界里,这里的空气、草木、土壤都是跟炼蛊师息息相关的。很多时候,外乡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找不到原因甚至找不到尸骨。不要吓我,因为炼蛊师的生命根本就不属于自己,已经奉献给万蛊之神……”元如意低声笑起来。

“是吗?”方纯脸上的线条渐渐绷紧。

“是。”元如意并不退缩。

“炼蛊师也会死、也怕死,不是吗?”方纯的目光从元如意头顶飘过,然后飘向柚子林的树梢,飘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元如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已经感受到方纯胸中涌动的杀气。

“一切都结束了。”叶天横在方纯与元如意之间。这时候动手毫无意义,只会让另外的人渔翁得利。他担心的,是一直隐忍不动、虎视眈眈的黑夜金达莱。

“对,看在叶先生面子上,我不会因方小姐的咄咄逼人而生气。苗疆人恩怨分明,这一滴血的恩德,必当后报。”元如意笑起来。

元满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就这样埋了,岂不是太可惜?要知道,没人能有这么好的资源,身体中藏着那么多蛊虫。如果我能得到它们,力量增强十倍,立刻就……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叶天,我再说一遍,这种资源浪费是最叫人痛心的!”他盯着棺材中的两个人,表情如同饕餮之徒眼看着大鱼大肉摆在眼前却不让动筷子一样,心痒难耐之情溢于言表。

叶天推开他,然后进入土坑,亲手盖好棺盖,用方纯递过来的锤子,细心地把盖子钉紧。笃笃笃笃的敲击声惊飞了柚子林里的鸟儿们,噗噜噜地振翼而起,唳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次,是方纯亲自持铁锹盖土的,细心地把黄土馒头修复成原来的样子。

叶天沉浸在莫名的悲哀之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大人物,譬如蒋沉舟和岳老三之流,年轻时光辉灿烂,到了中年以后,伤痛多过快乐,并随时会遭受重病、死亡的打击。人的一生,既简单又复杂,永远没有稳定下来的可能。

一切结束后,叶天淡淡地说:“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了。如果有人敢动这里的一粒土,我的飞刀必将插在他的喉咙上。”

这句话,是向着元家兄妹说的。

“最起码……最起码百灵儿留下的锦囊应该公布一下吧?好歹说百灵儿的祖上是苗疆炼蛊师,那是炼蛊师之间的恩怨,我们有权利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元满不打算就此罢休,但却被元如意拉住。

“叶天,你永远都不了解炼蛊师的世界。老卜留下的日记给你,算是报答你替我挡死的恩情。”元如意说,一边把老卜没读完的日记本扔过来,然后丢给他意味复杂的深深一瞟。

然后,她跟元满从另一个方向穿林而过,不知所踪。不过几分钟后,那个方向上传来两个人且行且歌、凄厉哀伤的声音。元满的歌声低沉、嘶哑,如同陈年皮鼓;元如意的嗓音却尖厉高亢,如同新铸的唢呐。

他们唱的是:“虫虫行行虫虫,盆盆罐罐坑坑,春秋岁月营营,人生几度空空。虫虫死死生生,月缺月圆匆匆,要问我向何处,山山水水听听……”

“好一曲炼蛊师的悲歌。”方纯仰着头听了一阵,忽然苦笑着感叹。

老卜、岳老三、百灵儿这三大炼蛊师的死,仅仅是一夜之间、数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三条命、三个活生生的人都因为年轻时选择了炼蛊师这条道路而丧命于此,如果他们从事的是另外一种职业,也许能平安无事,一直活到老。虽平庸,却安稳。

“有时候,我也很想唱歌。”叶天静静地笑了。

在伊拉克沙漠中执行任务时,他有数次面对大漠孤月引吭高歌的冲动,但他一直都好好忍着,用数子弹、磨匕首、检查枪膛等等琐碎的工作磨砺着自己的躁动。为了完成任务,他把所有喜怒哀乐都深深地隐藏起来,冷硬得像一块铁、一块木头那样。

“唱什么?”方纯问。

“唱一首献给那些不知为何而死、不知为何而生的江湖人的歌。”他回答。

方纯取出笔,在木牌上加注了“百灵儿”的名字。

她的字,方正凝重,与普通女孩子纤细灵动的字迹有相当大的区别。书法界讲究“字如其人”,当叶天审视那三个字的时候,仿佛是在透过一笔一划研读着方纯的内心世界。

他在读她,她亦在读他。

方纯若有所思地说:“叶天,我越来越觉得,你根本不像是一名江湖人,而应该去做诗人或者作家。因为你太重义气、太具书生气,根本不属于江湖。或者说,你的所作所为跟白道上的大人物近似,光明磊落,正气凛然,这些都是江湖人所不具备的。叫我说,把你跟金延浩金王子掉个个儿,就正好了。”

金延浩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浓重邪气,叶、方两人一照面就感觉到了。

叶天一笑,把锦囊放进口袋里,指向小落水村:“走吧,我这辈子是做不了诗人或作家了,接下来应该做一个潜水家。”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开锦囊,只要这秘密没被揭示,元满就会一直觊觎左右,不愿离去。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要这张玄妙无比的关系网永远编织下去,直到结成一张颠扑不破的巨大渔网,将历史长河中沉淀着的秘密一网打尽,全都捞起。

硝烟暂时散去,但笼罩在泸沽湖上空的阴霾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叶天与方纯慢慢地回转小落水村,一路上默默无语。繁华过后,尽成寂寞,苗疆炼蛊师四大家族转眼间只剩下两家了,而隐居多年的竹联帮大佬和他心爱的女人也都长埋地下。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就开始探湖行动。”方纯关切地看着叶天。

雷燕等人埋在地下已近四天,再耽搁下去,危险就更大了。

叶天点点头:“好,你也小心,别让黑夜金达莱的人有机可乘。”

在他看来,金延浩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心机深不可测。

方纯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防不了。幸好,群狼环伺,彼此掣肘,我们才有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你不觉得,金延浩的行动显得小心翼翼吗?他一定是在谨慎防范着藏在暗中的某些人,怕被别人抄了后路才对。你的手臂没事吧?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事实上,叶天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为元如意挨了这一口,不知是福是祸。

大约十小时后,叶天、方纯、安信到达了泸沽湖边的一个竹坞。坞内的水是灰黑色的,水体动荡不安地起伏着,水面上飘着许多落叶。人类靠湖而居,对泸沽湖的污染之严重,从这小小竹坞里就窥见一斑。

小码头边停靠着一只脏乎乎的木船,船上站着三名皮肤黝黑、身材矫健的年轻人。

“安爷。”三个人一起向安信点头。

安信介绍:“他们三个的名字分别是穆塔、穆图、穆都,亲兄弟,潜水功夫一流,对泸沽湖北岸的地形和暗流很熟悉。有他们陪你们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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