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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天龙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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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却不直接回答,仅笑道:“途中多惊险,早些赶到总教不是更好么?今天提早休息,明天骑马难免要辛苦些。”

江涛怔了怔,这才领悟:敢情天心教总教,其实就设在大别山中;弃车乘马,正是为了便于行走山区。三天来绕山而行,无异说明总教所在是在大别山之东;那么,如非潜山,必然就是皖山了。

他内心大感振奋,晚餐席上,不觉多喝了几杯酒;微醺回到卧房,脑子里翻来复去尽是待解疑团——刀疤?十八岁?梵文书册…直到深夜才在兴奋中进入梦乡。

刚睡了不多久,急又醒转,只觉唇干舌燥,十分口渴。江涛知道是席间多贪了两杯酒的影响,于是披衣起来取茶。才坐起身子,突然瞥见窗外好像有一条黑影疾闪而逝。他揉揉眼睛,侧耳倾听,并无异状;只当自己眼花,也就没有在意。谁知当他伸手触及案头上茶壶时,心头急然一动——咦,茶水搁了快半夜,怎么还是热的?登时酒意全消,急取了一支束发用的小银簪,浸人壶中一搅,再看时,银簪上竟呈现出一片乌黑。

江涛倒抽一口凉气,心念疾转,却不动声色,轻轻放下茶壶;合衣躺在床上,拥被阖目假寐,凝神静待变化。过了约莫顿饭光景,窗上果然又缓缓出现一条人影。

这时房中灯火已息,窗外却月色正明,人影映在窗纸上,显得分外清晰——儒巾、长衫,分明正是古云飞。只见他先在窗外静静倾听了一会,用指轻扣窗,哑声叫道:“江老弟,江老弟!”江涛屏息静气,默然不应。

古云飞一连叫了三遍,突然轻轻拨开窗,身形一闪,飘然掠进房中。落地毫无声音,一身轻功竟已达到“飞絮落花”的上乘境界。江涛既惊且讶,暗暗在心里说道:“好家伙!果然深藏不露。但你也把我江涛看走眼了。咱们彼此一样心情,你干么三番两次想害我呢?”

古云飞行动十分谨慎,人房之后,立即退靠壁角,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不住向房中扫视,直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才缓缓移步向床前走近。走了几步,又停身低叫道:“江老弟,江老弟!

江涛双目虚阖,暗中已将“赤阳指力”提聚右臂。他虽然无意杀害古云飞,但不能不预作防范,以免万一。

古云飞略为迟疑了一下,急然转身到桌案前,轻轻揭开茶壶壶盖。当他一见壶中热茶并未饮用过,脸上登时呈现出一片杀机,身形疾旋,手里已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砰!

砰!砰!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急叩门叫道:“公子,公子!睡了没有?”

古云飞骇然一惊,短剑疾藏肘后;快逾闪电般倒纵数尺,翻身紧贴在屋角暗影中。

江涛松了一口气,故作伊晤问道:“是谁呀?”

门外应道:“是我——江富,公子请开开门。”

江涛揉着“惺松”睡眼,懒洋洋起身开了房门;果见老家人江富独自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只茶壶。江涛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江富道:“老奴见公子晚餐时酒喝得太多,担心您夜里醒了会口渴,特地送壶热茶来。”

江涛倒有些好笑,老家人不早不晚,来得恰是时候;再迟片刻,只怕这屋里就要闹出人命了。于是点点头道:“好!搁在桌上吧,我这里还有一壶热茶没有喝呢!

江富提着茶壶走进房来,口里哺哺又道:“听武士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夜在客店住宿了,燕姑娘吩咐防范务必严慎些。公子睡觉的时候,最好别息灯火;店里的东西也别胡乱吃,提防被人下毒……”

江涛讶道:“你见到燕姑娘么?”

江富道:“刚才在回廊外见到的。燕姑娘真是好心,夜里还亲自到各处巡视,只怕等一会就会到后院来了。”一面说着,一面重新替江涛燃亮了油灯。

灯光一亮,江涛再看房中,古云飞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天清晨起身,江涛与古云飞在早餐桌上相遇,两人含笑招呼问好;古云飞竟然神色自若,似乎昨夜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早餐刚毕,急见武土飞报道:“总教黎统领亲率六名金线护卫到了。”

未几,便有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带着六个彪形大汉含笑走了进来。

这位黎统领大约四十岁刚出头,身材瘦削,个儿又特别高,乍看就像一支竹竿。两眼开阖之际,神光灼灼,太阳穴坟起如鸭卵;腰佩长剑,衣袖上绣着两条耀目金线和一朵形如星状的金花。后面六名大汉都穿着黑色劲装疾服,袖口绣着一条金线;无论体形、神态、服饰,都显得远非五槐庄那些银线武士所能比拟。

江涛一望那位黎统领,就知此人不但武功精湛,为人也必定十分精明机警,是个相当难缠的棘手人物。但见黎统领在大厅外举手约住手下金线护卫,然后含笑向燕玲拱拱手,道:

“燕姑娘一路上多辛苦了。”

燕玲笑着欠欠身子,说道:“为‘老菩萨’做点事,谈不上辛苦。倒是黎统领来得真快,五槐庄的呈报,‘老菩萨’知道了没有?”

黎统领恭敬的道:“总坛是昨天才接到飞鸽的。‘老菩萨’十分高兴,特命黎某连夜赶来迎接。”

燕玲颔首说道:“你来了,我就可以松口气啦。昨天路上还出了点小变故,夜里真叫我担了一夜心,银线武士也伤了两名。”

黎统领脸色一变,沉声道:“这还了得!请问姑娘,是哪些武士疏忽,黎某重重惩罚他们。”

燕玲笑道:“那倒不能责怪他们,来人冒穿教中武士服色,连我也差一点上当。”一摆纤手,向江涛和古云飞引介道:“这位是本教金线护卫统领黎元申,职司总教警戒安全,将来彼此交往的机会正多呢。”

那黎统领转过身来,一双精目在江涛。古云飞和老家人江富等三人脸上缓缓扫了一瞥。

他虽然面含微笑,目光却锐如冷电,使人不期然从心里冒起一阵寒意;就像那两道冰冷眼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古云飞竟低下了头。

黎元申含笑移步走到古云飞面前,问道:“古相公,咱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古云飞骇然一震,霍地扬起头来,惊诧道:“我……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黎元申笑着又道:“黎某有个怪习惯,最爱记忆可敬的朋友;凡是见过一面的,永远也不会忘记。大约半年前,黎某途经西天目山,在临安县附近见到过古相公?”

古云飞摇头道:“没有……只怕是黎兄记错了……”

黎元申坚定的道:“不会记错,我清清楚楚记得那次古相公也是穿的这件儒衫,也是这幅文士巾。古相公你再想想,对不对?”古云飞被他逼得变了色,讷讷道:“好像……好像……啊!我真的一时记不起来了……”

黎元申笑道:‘我再说得详细些,那时古相公正在一家酒楼上饮酒赋诗,酒楼外有一株枫树。时当初秋,枫叶飘零,树下有几名叫化蹲着叫嚷乞讨。古相公诗兴正浓,却被那些叫化扰得不能成句,就丢给他们一锭银子说:‘到别的地方去讨饭吧,诗中意境,全叫你们弄脏了。’许多食客都暗笑古相公迂腐,黎某却对相公的豪迈甚感佩服。只是当时彼此不识,古相公并未注意到黎某罢了!”

古云飞微微一怔,接着就恍然大笑起来,点头道:“晤——对,对!黎兄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黎元申笑着又道:“古相公出手真阔绰,那锭银子怕不有二十两吧?”

古云飞连连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二十两,难为黎兄竟记得这样清楚。”两人都纵声大笑,直似久别逢知己,他乡遇故交,显得十分亲切而愉快。

笑着笑着,黎元申突然脸色一沉,回头向身后金线护卫递了个眼色,喝道:“给我把这姓古的拿下!

六名锦衣大汉同声应喏,人影疾晃,一齐抢奔而出。寒光连闪,撤剑出鞘,登时把古云飞团团围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连燕玲和小英、小凤都同感意外,江涛更心惊不已,纷纷立起身来,诧异的望着黎元申。

古云飞张目大叫道:“黎兄,这是为什么?”

黎元申面笼寒霜,冷冷道:“姓古的,你的胆子真不小,竟敢利用本教招聘人才的机会,想混进总教作奸细?可惜你碰上我黎某人,算你运气太坏了。”

古云飞脸色顿变,争辩道:“你凭什么证据这么说?”

黎元申阴阴一笑,道:“让我老实告诉你吧,黎某已经整整一年没有离开过总教了。刚才那段故事,纯是虚构;想不到你自以为聪明,却露出了马脚!”

这话一出,江涛也不期然倒抽一口凉气,益觉此人果非易与之辈。

古云飞飞骇然一震,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冷傲笑容,点点头道:“很好!不料天心教居然有你黎元申这种人物,古云飞一时失慎,自甘认命。但是,你们也不必得意;武林中不甘屈辱的,并非古云飞一个人,那部剑诀你们永远也别想再参透了黎元申断喝道:“擒下了!”

六名金线护卫同时抢剑出手,一片寒芒耀眼,齐向古云飞扑出。

古云飞猛可一声大喝,双拳齐出,击向左右两名金线护卫;脚下一滑,身形滴溜溜一个疾转,也拨出了衣襟下那柄短剑。但也似乎并不想突围逃命,藉着拳风震开近身两名金线护卫,竟擎着短剑,向江涛冲了过来。

江涛本来离他很近,更想不到古云飞会不惜性命向自己下手;天心教武士都全意防范大厅正门,变起仓促,谁也来不及援救。古云飞势如疯虎,眨眼已到近前。手起剑落,对准江涛当头劈下……

这时候,江涛如果施展师门绝学“九转述踪步”,闪避并非难事;但那样一来,势必同时暴露了自己秘密。心念电转,正自无法决断,忽然觉得有人暗中推了自己一把;登时站立不稳,跟跄倒退了三四步,一跤摔倒在地上。

古云飞一剑刺了个空,小英和小凤趁机双双掠至,飞快的挟起江涛退出两丈以外;而黎元申及六名金线护卫已经一拥而上……

………………………

第六章 壮胆入绝地

古云飞眼见江涛逃出剑下,斗志全失;仰天长叹一声,掉转剑尖就向自己咽喉刺去;却被黎元申疾出一掌,拍中手肘,锋刃略偏,仅将颈项划破一道血口。黎元申就势沉臂,五指一翻,扣住古云飞脉门,迅速点闭了穴道。抖手将他掷在地上,喝道:“带下去,暂留活口,等回到总教再慢慢拷问他。”

古云飞被两名金线护卫挟持出厅,临去时,犹向江涛厉声叫骂道:“江涛!你要是替他们译出那部剑诀,古云飞变作厉鬼也不饶你……”

江涛听了这话,不禁一阵难过,摇头苦笑道:“原来他几次要害我性命,竟是不愿让我替贵教译书。唉!这个人真是太难了解了。”

燕玲也嗟叹道:“连我们也被他瞒了好几天;若非黎统领机警,糊里糊涂带了个奸细回去,后果真是不甚设想。”

黎元申含笑道:“黎某未及禀明姑娘,便下令出手,实在失礼得很。现在事情总算过去了,马匹早已备妥,就请姑娘和江公子动身吧!

江涛惶然问道:“黎统领是不是还需要查问在下呢?”

黎元申摇手笑道:“不必,刚才古云飞那一剑,已经替黎某问得清清楚楚。”

燕玲叹口气道:“幸亏江公子不是奸细,要不然,我这一趟白跑事小,回去不给‘老菩萨’骂死才怪哩!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

笑声中,各自准备上路。黎元申忽又机警问道:“还有一位老人家怎的不见了?”

江涛扭头四顾,果然发觉人丛中不见了老家人江富。刚待寻觅,却见江富满头冷汗从饭桌下爬出来,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惊惧之情犹未消褪。

江涛急然想起方才危机一发之际,有人暗中推了自己一把,力道好像正是来自饭桌底下;再回想到昨晚江富深夜叩门送茶的巧合,不禁心头微震,难道……但转念之间,又觉得绝不可能。江富自从十余岁人府,由侍候自己的父亲开始,几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府;如果连他也有问题,岂非真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想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正思潮起伏,黎元申却缓步走过来,凝目向江富打量片刻,含笑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江涛道:“他是在下的老管家,名叫江富。”

黎元申“哦”了一声,眉头忽皱,面有难色的道:“总教所在,是严禁闲杂人进人的。

公子乃教中上宾,何愁无人侍候?依我看,贵管家最好就不必一同去了。”

江富惊骇莫名,颤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家吧。这种凶险事,不惹最好……”

江涛点点头,不悦地对黎元申道:“他是奉家父母之命伴随在下的,并不是闲杂人。如果贵教不允江富随行,在下也只好不去了。”

燕玲听了,连忙笑着接口道:“黎统领,就让他一起去吧。反正多不了他一个人,别使江公子为难。”

黎元申耸耸肩,笑道:“黎某并没有说一定不能去,既然姑娘如此吩咐,自当从命。”

一行人鱼贯步出客店,门外已系着十余匹健马;马蹄上都扎了草垫蹄套,果然是准备行走山路。黎元申命人将古云飞昏穴闭住,用长绳紧紧缚在马鞍上;又打发那四名银线武士返回五槐庄,然后亲自开道。人马共一十三骑,浩浩荡荡驰出潜山县城。

出城不久,便人山区。黎元申从怀里取出两幅黑布缝制成的套子,含笑向江涛道:“请两位先戴上头罩。”

江涛诧问道:“戴这东西干什么?”

黎元申笑道:“这是本教的规定。凡教外来宾,都必须戴上头罩才能进人总教,以免总教所在地被人泄漏。”

江涛不悦道:“在下是贵教聘的客人,并不是自己要求前往总教;你们如此待客,不嫌大无礼了吗?”

燕玲忙道:“公子别生气,这是咱们老菩萨定的规矩,对任何人都一样,并非仅为公子而设;连小英、小凤两个丫头,当初入教的时候,也都戴上头罩的。”

江涛薄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贵教欲争雄天下,就该光明正大开诚与人相见;似这样鬼崇自秘,怎能令天下英雄甘为所用?

黎元申笑道:“江公子说得很对。不过,这也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到本教一统武林之后,这些顾忌就全用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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