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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蝴蝶公墓-第25部分

小说: 蝴蝶公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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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铺上的田巧儿,正以挑衅似的目光看着她。是的,她刚说过会报复小蝶的。

宋优也冷冷地盯着她,同时发出冷笑。宋优一直都讨厌金铃子,嫌这虫子早上打扰她睡觉,常因此与小蝶吵架。

现在,她们的愿望都满足了,她们确实报复了尚小蝶。

眼泪掉了下来,落在金铃子残破的尸体上,一些细细的残肢飘浮了起来。

这小虫子朝朝暮暮都陪伴着她,经常把它揣在袋里到处走,它是最最贴近尚小蝶的一个生命——或者,是尚小蝶生命的一部分。

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扫视着她的室友们,幽幽地说:“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三个室友面面相觑,只能装聋作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尚小蝶摇着头冲出了寝室。但她很快又折了回来,拿起铺上的笛子,还有死去的金铃子再度离去。

黑夜的女生寝室,寂静像幽灵笼罩三个女生。

在小蝶离开好几分钟后,曼丽才第一个说话了:“她真的生气了。”

“哼,我也早就生气了!”宋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小虫子,每天早上搞得我睡不好觉,我早就想弄死它了。现在终于能够安静了,多好啊。”

曼丽还在担心:“可毕竟是个小生命,再说小蝶那么喜欢它。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尚小蝶自己活该!”说话的是田巧儿,“谁让她太嚣张了。活该她倒霉!”

她说完爬下铺,匆匆上厕所去了。

楼道里只亮着几盏幽幽的灯,田巧儿摸索进厕所,脑袋一阵发涨。她刚经历了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夜,明天要成为全班的笑柄了吧。更恐惧的是,“校花”大概也会被尚小蝶夺走吧?一切都是尚小蝶的罪过!天知道她是怎么变得漂亮的。到底是做了整容手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难道真和“蝴蝶公墓”有关?

胡思乱想着上完厕所,忽然小腿痒痒的。田巧儿搔了搔,异样的感觉又传到大腿。不对,有什么东西在爬。她吓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在厕所喊出来。手上还有什么在爬,借助走廊里微弱的光芒,才看清那是一只小蟑螂!她急忙把蟑螂甩在地上,但还有很多六条腿的小家伙,不亦乐乎地抱着美女大腿。突然,几只大蟑螂飞到了她头上。于是,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寝室楼。

宋优和曼丽也听到了叫声,却不敢走出去,害怕黑暗的楼道里藏着什么。那凄凉的叫声越来越近,一直冲破了寝室房门,她们都吓得跳到了床铺上。田巧儿冲了进来,拼命扑打身上的蟑螂。曼丽和宋优一起帮忙,手忙脚乱地赶走了这些小家伙。

当她们惊魂未定地喘气时,曼丽轻声说:“这就是尚小蝶说的报应吗?”

6月19日深夜22点10分

月光明媚。

尚小蝶一手抓著妈妈留下来的笛子,一手捧著金铃子的盒子(棺材),飞奔在夜色的校园裏。路灯下树影婆娑,没人注意到这个女生的眼泪,宛如玛格丽特带著爱人的头颅,去黑夜的深处埋葬。

忽然,发现周围已没有半个人影了,就连灯光也看不见,只有满地的花盆和葡萄架。原来是学校的园圃,再往前就是“幽灵小溪”了。

故事从这里开始,但不会从这里结束--除了金铃子的生命。

摸著夜路走向绿色的小河,就算那真有无数幽灵,她也不会再害怕了。穿过夜色中的夹竹桃,花朵在黑暗中孤独绽放,多年无人来识她们的豔美,似乎只为等待今晚尚小蝶的光临。

走到荒草萋萋的河岸,月光洒在绿色的河面上,倒也有奇异的光影。两周前,她被一只“鬼美人”蝴蝶指引至此,并在草丛裏发现了孟冰雨的书包,从此踏上了前往“蝴蝶公墓”的路途,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到一周前,她又与庄秋水一同坠入这冰凉的河裏,几乎淹死在浑浊幽深的河底,却发现了那具一年前的死屍。

如今,她又再一次来到“幽灵小溪”边,只为埋葬她生命的另一部分。

小蝶跪在草地上,双手挖开一小块泥土,把金铃子埋了进去。让它在这条暗绿色的小河边安息吧。或许,过几天它就会分解成泥土和颗粒,与草地下的河水融为一体。

深呼吸一口,从草地上站起来,将笛子吹孔放到唇边,缓缓吐出气流。

夜半笛声。

气流旋转著冲出音孔,变做五颜六色的音符,迅即吹遍了整个河岸。又掠过浑浊的绿色水面,穿过摇曳的夹竹桃花,直上三万英尺,抵达月明星稀的云霄。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心和笛管一同颤抖,为刚埋葬的金铃子而哀悼。许多幽灵也浮出水面,或悲伤或痛苦或後悔,全都被笛声所惊醒,又被旋律所沉醉。它们聚拢在小蝶身边,一个个手拉著手肩靠著肩。有多少年河底沉冤未申?又有多少载殉难痴情未诉?今夜又将有一个冤魂埋进大地,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尚小蝶的笛声,不但惊动了“幽灵小溪”裏的居民们,也悠悠扬扬飘出很远,像当年的夏夜跨越无数建筑,穿破所有茂密的树丛,一直递送到某个人心底。

那个人确实听到了--数百米之外,他正忧郁地徘徊在S大足球场边,忽然隐隐听到夜空裏传来的声音。

瞬间,庄秋水的心被勾了一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虽然微弱,传递到心底却异常清晰。

排练结束後,眼前一直浮现著舞台上的“祝英台”--尚小蝶穿汉服的样子太美了。不知孙子楚又跟她说了什麼,她回寝室了吗……越想越烦躁,索性半夜来到足球场,绕著球场慢跑。

他已经捕捉到声音方向了,循著声音向前走去。他仔细琢磨旋律,是中国竹笛的声音,在夜裏传出去很远--这曲子听起来是那麼熟悉,曾伴他度过了两年的暑假。

离声音越来越近了,那是勾起庄秋水魂魄的声音,阔别几年再度袭来--刘家昌作曲的《独上西楼》,被邓丽君的声音演绎过的李後主词。高二、高三的暑假,几乎每个傍晚都会听到这支曲子,从对面大楼某个窗户传来。他趴在窗口凝望对面,始终找不到那吹笛子的人。只能静静倾听仲夏夜裏奇妙的旋律,带著一些相思,又是满怀的愁绪,不知吹给哪双耳朵听?笛声成为他每晚必听的节目,他也从这些笛声裏,认识了许多好听的曲子。唯独不认识的,是对面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是的,他正与往事重逢。

笛声已越来越近,变成了又一首邓丽君的歌《在水一方》:“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同样也是当年对面楼房传来的笛声。

庄秋水来到学校苗圃,再往前就是“幽灵小溪”,笛声正从前方弥漫的河雾中传来。

莫非是幽灵在吹笛子?

但他已无法抗拒这声音的诱惑,即便沉没到河底也要看清那个人的面目!

继续循著声音找下去,穿过一片黑暗中的夹竹桃花,他看到了月光下的女子。

吹笛子的祝英台?

他轻轻走到她身後,月光从河面上折射过来,眼睛在黑夜裏微微灼伤。

笛声幽幽。

祝英台转过头来,看到了梁山伯的眼睛。

骤然间笛声中断,“幽灵小溪”又恢复了死寂,只有夹竹桃仍然静静地开放。

他也看到了她的眼睛。

他已等待了她三年,在茫茫人海寻找了她三年。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长什麼样,只知道她曾在他的对面,每夜吹响那诱人的笛声。

原来……原来……她居然就是……

那个名字在喉咙酝酿著,却无法说出口。他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的眼睛,这双曾隐藏在对面大楼窗帘後的眼睛。

某一首歌从心底悠悠传来:“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裏”

“原来你也在这裏!”尚小蝶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庄秋水也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笛子,他是她忠实的听众,她是他的尚小蝶。

“是的,我也在这裏。谢谢你,我终於知道你是谁了……”

他总算说出了话,嘴角刚笑一下,立时变成了眼泪。

记忆的迷宫一但打开,所有的宝藏都跳了出来--那个为他吹笛子的少女,每天清晨跟在他後面去上学的少女,每次坐公车都与他保持距离的少女,每当走过校园都会擦肩而过的少女--他当然记得她,记得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她。

只是到今天才明白,这个少女曾经--或者依然暗恋著她。

也许是前世的注定,从她的出生就定下了缘分--是他的妈妈亲手接生了她,又是阴差阳错的安排,她从小就是他的邻居,悄悄暗恋他又不为人知,为他吹奏笛声又隐藏在帘後。如今,他们共同走进了“蝴蝶公墓”,又由这支笛子牵线,相会在子夜的“幽灵小溪”。

夹竹桃也为他们重逢而怒放,至於诅咒是否来临已不再重要了。

眼泪,轻轻坠落在肩头,溼热渗入最深最深的心窝。

“幽灵小溪”泛起微微涟漪……

月光明媚

生命的第四层:蝶

6月19日清晨7点40分

她飞起来了。

晨曦裏弥漫著清香,四周开遍奇花异草,天空却是深深的山谷。她的身体很轻很轻,全身腾空在花朵上,背後生出一对硕大的翅膀。她发现自己竟多了一双手,从两肋间生出来。现在她有四只手两条腿,背後有对翅膀,头发变成长长的胡须,眼睛化成无数个小小的眼泡。全身的美丽都集中在翅膀上,那鲜豔的斑纹上闪烁著鳞片,宛如舞会中央的女王。身下留著残破的蛹壳,她已是破茧的飞蝶,翱翔在林泉鸟鸣的山谷间。大自然为她歌唱为她倾倒,宇宙浓缩成了一枝桃花。她已忘了是作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作梦变成了她。

尚小蝶睁开眼睛。

这回却不是蜷缩如蛹的姿势,而是双手张开展翅欲飞。身体似乎轻了很多,离天花板越来越近。她宁愿自己本就是蝴蝶,而这二十年来的人生,不过是蝴蝶做的一场梦。

上午八点的寝室,三个室友在熟睡。她的心还停留在昨天子夜,“幽灵小溪”边的笛声唤来了他--庄秋水终於明白了,当年一直暗恋著他的人,就是眼前的尚小蝶。

喜悦还是悲伤?或是带著泪花的笑容?刹那间感到了很多很多,但彼时彼刻所有的话都是多馀的,目光已能沟通一切。後来,庄秋水伴著她离开小河,一直送到寝室楼下才道别。

虽然,她的外表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心还是半个月前那个尚小蝶,那个每夜在窗帘後吹笛子的尚小蝶,那个每天跟在他身後上学的尚小蝶。

她是上天恩赐给他的礼物。

尚小蝶悄悄爬下铺,推开房门就去洗漱间了。

星期一,洗漱间裏只有她一个人。刷牙时抬起头,脸庞刹那凝固在镜子上,看著自己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所有的雀斑和粉刺都没了,整张脸变得更光滑乾净,竟如琥珀般发出半透明的光泽。她摸摸自己的鼻子,还有眼睑和睫毛,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抹掉嘴上的牙膏沫,小蝶微微晃动脸庞,看著镜中美丽的女子,轻声问道:“你是谁?”

一个名字从心底升起。

是的,她早已熟悉这张脸了,在写字台上陪伴了她多年,那张镶在相框裏的年轻的脸。

爸爸说得没错,她越来越像妈妈了--就是这张妈妈当年的照片,如今已PHOTOSHOP成了彩色,复制黏贴在尚小蝶的脸上。

“妈妈……妈妈……”

她轻抚著镜子,似乎妈妈就躲在镜子後面。

尚小蝶突然抽泣了起来:“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二十多年前,你也去过那个地方是不是?你想要获得重生,想要重回这个人世!”

瞬间,眼前的镜子变成了一堵墙,周围全都陷入傍晚的昏暗。身边已再也不是女生寝室楼,而是那神秘禁区的门洞之内--时光倒流了七日,她又一次闯入“蝴蝶公墓”,在野草与荒风之间,一堵高墙正凄凉矗立。

她痴情地抚摸这堵墙,冰凉而粗糙的墙壁裏,布满了古老的缝隙。就像抵达长途跋涉的终点,悲欣交集,泪流满面。於是,她按照耶路撒冷“哭墙”的习惯,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心底的愿望--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她将心愿卷成一张纸条,塞近了这堵“哭墙”的墙缝裏。

然後,尚小蝶走进了“蝴蝶公墓”……

在经历了梦与死的挣扎後,她又从美丽女子的墓碑前醒来,被庄秋水救出了墓地。

现在,已过去了整整七日,塞进“哭墙”的心愿终於实现--

那堵古老的高墙又变成了镜子,照射出一个美丽女子的脸庞。

她又回到了女生寝室楼,早上寂静的洗漱间裏,但人生从此已彻底改变。

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的毛孔依然不舒服,尚小蝶擦乾眼泪跑向浴室。仰起头任凭水流冲刷脸庞,这张全新的脸已不可能再溶化,水花高高弹起,绽开在缭绕的蒸气间。

她的双腿、腰肢、手臂、脖子都与过去不同,甚至骨头也长高了八公分。这是“哭墙”愿望的最终实现?还是某个更大灾难来临前的厄兆?只有热水麻醉著她的身体,只当是作了一个既美丽又恐惧的梦。

洗了半个多小时,前天精心修剪的发型也给洗掉了。小蝶光著身子来到更衣室,看著那锈迹斑斑的落地镜。

忽然,一只蝴蝶飞到了她胸前。

她用手拍了拍胸口,但蝴蝶仍然一动不动地停著。

会不会给拍死了?她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只活著的蝴蝶,而是她胸前的那块胎记。

从尚小蝶出生那天起,这块胎记就陪伴著她,它丑陋的颜色与形状,曾让接生的护士认为她是个怪胎。从小就不敢让别人看到这块胎记,每当被旁人发现就会羞愧难当。彷佛这丑陋的印记是她的原罪,或是前世欠下的天大罪孽,终於在现世得到了报应。

但最近这七天来,胸前这块耻辱的胎记,也随身体其他部分一同变化。如今蜕变成漂亮的蝴蝶,展开一双鲜豔夺目的翅膀,停在她雪白粉嫩的酥胸肌肤上。

蝴蝶胎记

或许,这块印记本来就是一只蝴蝶。

6月19日上午9点30分

尚小蝶准时踏进了课堂。

上课的仍然是孙子楚,而学生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道:“喂,这个人是尚小蝶吗?我怎么不记得她长这个样啊?”

(咋舌音)“是啊,怎么变成大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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