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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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你现在所缺的，就是吃点苦头，你太一帆风顺，会让你错误地理解国外。记住，在国外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现在把你推到悬崖底下，就是为了给你一次挣扎的机会，你要一步一步爬上来，前面才是一片坦途。这是为了你好，不管你领情不领情。但我领你的情，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可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感，是我故意这样做的。有了孩子，我就有了监护权，也就达到了国外长居的目的。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更不需要你经济上的援助，等下我会给你一个证明，证明你和我们没丝毫的关系。因为德国政府不会让你轻易地跑掉。你必须抚养自己的孩子，有了证明，就省去许多麻烦。我是经过深思熟虑，非常冷静地从头到尾策划了这件事。本来吗，我想和黄炎生一个，但他要以和我结婚为条件，再说我实在不愿生一个瘦小的孩子。后来，你出现了，你是当然的候选，咱俩的孩子，我想错不了。至此，我终于有了解脱，用不着攀附谁而得到长居，也不用非嫁外国人。凭着我的能力，和我现在的语言水平、财产等等，完全能在这个国家里带好一个孩子。我可以休学一年，或者两年，然后继续我的学习。而孩子呢，从一出生就享有国家的补贴，会受到良好的教育。若干年后，我总该有一大笔钱回国养老，孩子那时多少会几国外语，到哪儿也是个人才。彭勃，真的感谢你给我这一次机会。上帝派你来的，我只想说这些。这里有点冷，我不愿冻着肚子里的孩子。〃
彭勃只感到天塌地旋一般。王燕后面一大堆话他根本听不进去，而是一直在想，资本主义的狰狞面目终于露出端倪，否则何以有如此的魔力将好端端一位中国淑女改变？首先是她敢这样去做，在国内太少见。心肠狠到如此田地，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却没有享有权，自己不成了生育工具了吗？什么世道？跟她闹吧，德国又是个严格的法制国家，别说你们没结婚，就是结了婚她要独立生活也受法律保护。你敢在她房门上踹一脚无理取闹，她一个电话能让警察把你带走。这口气憋的，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怨谁？还不是怨自己没本事。在高度文明的国家，知识就是力量。这里不是凭着胳膊腿就能打天下的地方。彭勃这阵是真想打架了，出国列车上和高文克虎冲突后第一次有一种要寻衅打人的感觉，而且要用最狠的招数：罗汉蹬腿，夜叉探海，大鹏啄食，毒蛇寻窝，哪招都能毙命。然而这东西不解决任何问题，它改善不了你什么，只能给你带来倒霉，要想生存，就得拼命学习，眷掌握语言。
〃你就打算这样下去？〃彭勃压住了愤怒，心情多少平静下来，抬起头问王燕。
〃我认定了这条路，试着走下去。〃王燕口气里似乎是也没有什么把握，好像大体方向是正确的。
〃你一个人能行？〃
〃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全靠我一个，丈夫跑到柏林，我不照样过得挺好？回头看看，没有走过什么弯路。全凭一种感觉，这次我感觉仍然挺好。〃
〃我，可以看看小孩儿吗？〃
〃只要是善意的，欢迎，但不能打孩子的主意。〃
〃那好吧。〃彭勃掏出烟继续抽，并靠在长椅上，等待王燕离去。
王燕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宿舍走去，但刚走几步，又回头：〃我不后悔，希望你也别后悔，我们毕竟有那么一小段美好时光，那么一小段。〃
说完，不等彭勃做何反应，再也没回头。彭勃突然觉得她的狠心也许是对的，她的条件这样好，语言，专业什么的，都在留学生里算不错的，但仍然为身份问题玩命。能往好处发展一步，就挪一步，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和她一比，自己跟前这点挫折算得了什么？语言已经能对付基本生活，还挣了一点钱，虽说眼前似乎没有路，谁能保证杀不出一条血路？也许，为此还能改善自己的语言环境。
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具体今夜怎么办，他抽着烟，不再去想那些宏观上的事情，他在琢磨去哪过夜。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想起了英待，危难之中，到她那暂避几天，她恐怕不会拒绝。找英特，彭勃心里没谱，要是在国内，有这一层关系的人，他想应该不会拒绝自己于千里之外。这是在英特的国家，而自己对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毕竟了解太少了。
他决定给英特打电话。一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半了，按照德国的习惯，到了礼貌的极限。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在湖边电话亭，他拨了英特的电话。
〃哈罗，我是彭。〃
〃彭？有事吗？〃听得出女主人有些诧异。
〃我想，我想，去你哪儿。〃有好多话想说。
〃我这？……OK，来吧。〃
彭勃艰难地将行李拖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弗莱堡小，市区内一样七个马克，而且车是奔驰牌的，黑暗中，彭勃只顾着辨认方向。
〃彭……你这是……〃看到堆在门口的几大包，英特不知所措。〃我只住几天，我会，很快找到房子的。我现在有困难，听懂了吗，困难。〃
〃进来吧。〃
女主人在门口腾出一块地方，彭勃将行李规规矩矩放好，坐在沙发边上两眼发直。英特进屋一看孩子仍然睡着，又折回来，给他倒了一杯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和女朋友吹了。〃彭勃怕她听不懂吹了，还用双手做了一个分开的姿势。
〃哦。〃英特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嘴角上隐透出一丝愉快的微笑。
〃我不会打扰你的。明天就去报社，登广告找房。〃
〃如果你愿意，可以长期住在我这里。〃
〃什么？〃
〃可以长期住。〃
〃那我只要四百马克的工钱。〃彭勃豪爽了一把。
〃那更欢迎。〃
〃太棒了！〃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这次被逐事件，只给彭勃造成几个小时的险情，又化险为夷。晚上，彭勃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当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的时候，他看见英特正在为自己在另一间房铺床。他抢过去帮着干，英特有些异样，比平时显得有些拘谨，彭勃没感觉到。
晚上，他做功课，怕鲍尔又说自己懒，何况现在有条件，更应该完成。夜里很静，彭勃又有一句变格分析不出，急得汗流满面。要是刚才趁英特在多好。他下意识回头朝门口望去，见英特不知什么时候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彭勃慌得差点没把椅子搞翻，他把头扭回来，望著作业发呆。一会儿，英特的两只手，就从他的衬衫伸到胸部，温柔地抚摸着他。他突然感到英特很惨，长期一个人。这会儿见了异性住在自己家里，再也忍受不住。他抓住英特的手使劲往自己身上摁。英特就低下头，吻他的耳朵，脖子，他不由得仰起头来，用嘴去迎接那吻……
她真像一座酝酿了多年的火山，事后彭勃这样想。炽热的岩浆几乎把彭勃烧化，身经百战的他头一次体味到这样一种妙不可言的疯狂，这是英特帮他做完功课安睡时他这么回顾的。和赵薇在一起十来年，俩人都是在例行公事，俩人不管谁有了需要，暗示一下对方，就进行一次工作。和徐颖的那一晚，是因为环境的恶劣双方都有一种世界末日前的人生挥霍，所以俩人才能把所有的能量施放出来。要是在正常环境下，俩人是否还能找到那样原子裂变式的感觉呢？很难说。与王燕在一起，自己则更多地充当了一种工具，并且充满了被动和奴性。和英特就大不同，俩人是在平等的相互需要的基础上的情感的宣泄。长期单身的英特莞如一棵干枯的禾苗，自己则是雨露，令她充满了活力。正如刚才做爱时，英特先是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束缚住，以她自己的方式进行，根本没有彭勃施展才华的机会，待她彻底达到巅峰以后，才反过来用所有的技巧满足他，这过程中她仍然是不顾一切，使彭勃领教了外国人的不封建，不含蓄，也体会了她用所有方式更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爱。这一点，彭勃是相当的满足，一切都那么的恰如其分。更甭说，完事后英特帮自己温习功课，为自己铺床，使他有一种出国后几个月来头一次找到了主人的感觉。夜深了，英特躺在他身旁，侧着脸深情地望着正在睡的他。他没有睡着，也知道英特在注视着自己，但不知她在想什么。自己想什么她也未必知道。自己正想找个良好的语言环境，说来就来了。他突然记起语言班那些中国同学说的解嘲的话：要想学得会，得跟德国姑娘睡。话虽粗鲁了一些，但道理还是有的，没有机会和德国人说话，光靠班上那点时间，进度怎么会快？
很晚了，彭勃仍没睡着，而英特始终在看他。彭勃从英特刚才的神情，看得出她爱自己，但不知是否能发展到结婚的地步。要是能结婚，就等于有了绿卡，一切问题全解决，还上什么语言学校？彭勃想起有位朋友，到澳大利亚和一位有五个孩子的母亲结了婚，得到了一切许可，后来做起了生意，很快就发了大财。还有一位去美国的朋友，娶了一位两个孩子的妈妈，日子过得也很惬意。彭勃看过他们的照片，比起英特来，无论从姿色和气质上，都差得远。英特属于身材适中的德国女人，长得也挺漂亮，挺像网球明星格拉芙。通过这会儿裸露的形体，优于东方人的匀称令彭勃满意，各方面要比王燕强百倍。自己争取谨慎从事，将来和英特结婚。多亏了临出国时和赵薇离了婚，彻底自由了。听王燕说，许多中国留学生，家里有爱人，有孩子，和外国人想结婚，却下不去离婚的手，或者下了手又很难离。离婚这一步看来自己走对了，以后就看自己的造化。快睡吧，明天上课前，还要到王燕那儿取自行车。对了，明天再忙，也要写几封信，告诉谭丽、徐颖、高文他们自己的地址和电话有所改变。
十三、生意场上初试锋芒
从北戴河回来以后，赵薇开始忙乎她的公司。公司是一个架子，实体才是真的。赵薇想开餐馆。
〃说说看，为什么想开餐馆？〃
〃当年彭勃开了一家小餐馆，才七八个桌子。小得可怜。他虽然不让我介入，可我从侧面看，小餐馆不会有什么利润。一个月二三千块钱而已，加上他那帮哥们儿常来白吃，把利润全吃光。既然你有投资，我就想开一间大的，而且高档次。我发现公司送往迎来的客人很多，一年下来，连吃带卡拉OK差不多百十万元。这笔钱白白流进别人的腰包，我看着就心疼。再说，你手下这几个公司的人都挺有能耐的，到时也会帮我拉一些别的公司的朋友来吃，又能保证有五十万。我有一位姐妹儿叫王冰，是个风水大师，常被台港澳的商人请去算命，预测生意之类，据她说一年下来在她身上花的钱总在几十万。我把她请来，往雅座里一呆，还愁没有客人来？我跟她分成，一桌二千，她拿五百，我的利润也有七百。肯定每天都有订她桌的，而且不止一桌。她一年至少也能帮我挣几十万。彭勃的那帮记者哥们儿，见我总是大嫂叫着，多少企业家来京请他们吃饭，开招待会，这利润也是一大块。还别说平时的散客。〃
〃开餐馆我早就想过。〃义子很感兴趣，〃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开，你自告奋勇，我当然高兴。但你毕竟没有经验，这方面问题怎么解决？〃
〃我最早的一个学生，在大饭店里当副总经理，他一直表示愿意跟我干。他能请到最好的川、粤菜厨师，管理也很有经验。我请他帮我管理，他会很高兴的。〃
〃你打算给他开多少工资？〃
〃至少每月五千，还不算年底红包。〃
〃够高的，我手下没一个人能拿这么多。〃
〃义子，你开过餐馆吗？……没有，我也没有，人家帮你一年赚一百万，为什么不给他开十万？再说，他还能带来不少客源，我算过最保守一天也要流水一万。〃
〃只要不赔就行。〃义子对赵薇头一次干实体还是没有把握，两人关系到位，只要她高兴，几百万的投资就算给她交了学费，万一赚了呢，当然更好。
〃不相信革命群众。〃赵薇娇嗔地〃哼〃了一声，〃告诉你吧，我早就让王冰算过，今年初我遇贵人，这落实了吧？……而且说我财源茂盛，心想事成，有什么想法今年赶紧办。〃
〃谁算的，那个姐妹儿？〃
〃没错，她也把彭勃在外国艳遇的事算出来，她有点特异功能，连王燕的形象都通过调场说出来，一模一样。但她说彭勃和王燕最多好四个月，这一点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看来是位高人。要不然我打长途落实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分开了？〃
〃得了，累不累？我姐妹儿说，就是离开王燕彭勃还会走别的桃花运，说他这辈子没几次，但特别集中今年。〃
义子有点将信将疑：〃看来有点意思，让她给我算算，我才彻底相信。〃
〃你不怕人家把你过去的情人说出来。〃
〃我还最不怕这个，我倒要看看。〃
〃就这么着，等饭店开业那天给你算。〃
〃还得等多长时间？〃
〃地址已经有谱，正在谈装修，最快两个月吧。〃
〃兵贵神速。〃义子感到很多地方不了解赵薇。
〃从北戴河回来这几天，我就一直忙乎这事。〃说到这儿，赵薇突然想起什么，〃彭勃前天来个长途，说苏联有个姐妹儿要来北京做生意，让我帮助接待一下。〃
〃彭勃的忙要帮，这是原则。〃
〃好好接待。〃义子接着说。
〃我想让她住在我那。〃
〃不委屈人家？〃
〃我觉得不。〃
赵薇心里颇为震动。义子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越来越把男子汉形象在自己面前丰满起来。赵薇差点没说出来我都快崩不注儿了。但她还是没说，光天化日之下，哪好意思？
〃你不嫌和她在一起挤？〃
〃我搬你那住去。〃
〃真的？〃
〃瞧把你美的，呸！〃
谭丽不经念叨，赵薇和义子谈话后的第四天就到了北京。
她是坐俄罗斯的火车，不走二连浩特，而是从满洲里过来的。俄罗斯火车跟时下的国家形势一样，没谱，晚了好几个小时。谭丽下车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