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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部分

唐明皇-第174部分

小说: 唐明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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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衡听罢愕然无语,李泌却正色对杨国忠道:“密疏所说雄武城谋逆之事甚详,绝非痴人说梦。若相公以为言之不确,也应奏请今上遣使勘探后,再作计议;若对此不予查究,一旦祸起萧墙,江山社稷姑且不论,相公为国之宰相,其干系如何?史者将以何名谥公?”

“哈哈哈哈!长源果不愧快人快语!”右相听罢,却仰天大笑一通后,顺口赞了一句李泌,正色相告李、晁二人,“吾本寒家,一旦缘椒房至此,未知税驾之所,然念终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极乐耳!”

李泌听了,气得发颤,晁衡却忙拉着脸色变得铁青的李泌,告辞右相,离开了宣阳坊。在晁衡家中计议之后,只得仍来找力士。

力士不会接受此事,二人都有预料,但看着力士沮丧之态,说出推委之话,二人还是大失所望。晁衡欲正面敦促,李泌却赶紧制止。不让他将找过杨国忠之事说出,免得将顾虑重重的高力士吓破了胆,使这唯一能向皇帝奏告安禄山的人也缄口钳舌。这个被皇帝赞为“神童”的年轻人,要“圆如用智”了。

“大将军有所不知,”李泌向高力士一揖,徐徐陈述道,“那杨国忠虽被他人目为省台大器,国之栋梁,我李泌却视他为凭着堂妹姿色,得君王之宠的宫中奴才罢了!岂堪共语军国要事!而大将军虽被人视为宫中老奴,我等却深知大将军实乃服紫腰玉的关键人物,堪与计议军国之事,故来向大将军讨除奸正国之计!”

听李泌左一句“宫中奴才”,右一句“宫中老奴”,晁衡惊得直向李泌递眼色,怕他气坏了高力士,坏了大事。谁知力士听了,却只苦笑了一下,说了句:“长源用心良苦!”便又无声无息。不仅不生气,还坐还席上,又要取盏品茗了。

李泌见力士识破了他的用心,再看他的神情,心里叹服道:“好个炉火纯青的高力士!”但他眉梢一翘,却惊奇地嚷道:“大将军这是何意?难道是说长源在用激将之法激你出阵不成?……”

“长源,长源君!”晁衡见李泌大叫大嚷,气哼哼地逼视着高力士,又忙来劝阻他。

“哼!”李泌一把推开晁衡,冷笑着,冲着力士继续嚷道,“你是大将军也罢,宫中老奴也罢,出阵也罢,不出阵也罢,关我李长源何事?那安禄山既有不臣之心,有朝一日反到西京,除了让圣人活不下去而外,圣人的贴心老奴还能保全其首领么?这些,又关我何事!”他越嚷越气,竟伸手将自己的茶盏“哐当”一声,掷碎于地,然后拉起晁衡,道,“话不投机,久坐何益!晁监,你还是早早离开这片坟地吧!”

晁衡见原本无动于衷的高力士勃然色变,正欲劝慰一番,不想李泌已将他拖出柳村了。

“你呀,长源!……”

“噤声!到我家喝去吧!”一出大将军府,二人坐上牛车,李泌就打断晁衡的抱怨,扑哧一笑,眼里闪着诡秘而得意的光,伸出一根食指来,“不出一日,那宫中老物,就会设法除灭安禄山了!……”

满地茶盏碎瓷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特别刺目!而李泌指此处为“一片坟地”的话,却更刺高力士的心。然而,他并不怨恨极其无状的东宫供奉。并且,还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承认:李泌的话,绝非狂人妄语。

侍茶姬和婢女闻声赶来,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着满地碎瓷片,高力士却默默地示意她们收去。明知李泌用智激他,他却不能无动于衷。这一夜,他虽比平常更感困顿,但他却不能去稍事歇息了。

“唯今之计,仍只有设法让那杨国忠出头告发安禄山,才能令大家感寤,而我也能躲开禄山锋刃……”思来想去,高力士还是只有此计。“然杨国忠不学而无行,又怎样才能说动他呢?……”踌躇中,子夜将近。心烦意躁的高力士,披着夹袍,步出茅舍,在蛙声里,走向清清溪流。他的目光触到溪面涟漪,突然想到:“何必我亲自出马说服他,何不请贵妃娘娘出面呢?……”随着这一念头的出现,他那紧皱的愁眉,顿时舒展开了。

从天宝四年安禄山因莲花汤救驾而被封为王,领受铁券以来,八年过去了。从表面看,禄山似乎因养母贵妃娘娘的宠爱而青云直上。但高力士却清楚一桩骇人听闻之事,由此便深知贵妃对这“养儿”的真实情感,因此他才想到利用贵妃出面说服右相上奏君王。

那是八年前,皇帝被莲花池中的玉雕龙虫惊了驾,被众人救起,醒来后想起贵妃,令高力士去莲花汤解救贵妃。

高力士走到莲花汤门外时,发现汤中另有一人。仔细一听,竟是安禄山!高力士戒心顿起,暂且躲避于门外。他听见了贵妃怒打禄山,以及禄山的哀告……

“如贵妃羞恼难当,真要杀这胡儿,胡儿又安能甘心受死?万一他杀死贵妃,今上日后是何光景?……即或这逆贼甘心领死,今上得知,虽觉此贼死有余辜,但对贵妃岂能全无猜忌?那样一来,今后宫中也就多事了……”紧张思索到此的高力士,突然在汤门外大声奏报道:“力士叩见娘娘!”

就在这时,他听见池内“扑通”一声,差点惊得瘫倒在地!好容易,他才撑住自己,一头进了汤门,却见安禄山浸在温汤中,贵妃却在汤池边拍手大笑道:“力士!快叫人来打捞禄儿呀!”

“好聪明的贵妃!”高力士和安禄山,同时在心中暗赞随机应变的贵妃。高力士忙跪应了一声:“奴婢领懿旨!”便退出了汤门,边去招唤念奴、仙音,边暗自吁出一口气来,“就依贵妃以儿戏瞒过今上,也免有伤御体!……只是这逆贼不除,终是后患无穷!看他犯上乱伦到如此地步,日后定是社稷祸根……”

他没有想到,贵妃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大悦,竟封禄山为东平郡王、授给铁券。八年来,更是厚赏频频,使其势倾朝野,造成今日之患!

“贵妃怕今上猜疑,故对逆贼隐忍,”高力士联想前事,紧张自谋道,“眼下正好借她促成除逆之计!……明日我一早进宫,除向娘娘呈上这件密疏外,即奏告娘娘,说那逆贼在范阳声称与彼早在莲池私相授受,一旦举事成功,便要封彼为后……贵妃闻知,嘿嘿,定会催促右相,奏告君王,早除此贼……”计议到此,高力士在沉沉夜色里,无声地笑了。

“哈哈哈哈!国忠,卿莫非初总大政,累得糊涂了吧?哈哈哈哈!”皇帝听右相在他身边紧张地奏告完毕,却笑得须发皆颤,并回过身去,又看了看右相神情,笑着说道。

“陛下圣察……”被皇帝笑问弄得手足失措的右相杨国忠,慌张地捧笏俯首,不知所云地喃喃回应着,皇帝却笑得更开心了,以致把歇在他左肩上的猎鹰,也摇晃得站立不稳,赶紧扑翅引颈,平衡着浑身黑羽的身躯。

“朕真想不到呀,”皇帝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伸手抚了抚肩上猎鹰头羽,让它平静下来,然后离开龙池畔,在牡丹怒放的花径中缓缓向沉香亭走去,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右相道,“事隔十数载,又有一个宰相,对朕说:‘禄山必反’!哈哈……卿知道那位宰相是谁么?”

“臣……”

“卿自然不知呵!那就是曲江,张九龄啊!朕的九龄,是位风度不凡的宰相!却因书生之见,几坏朕的大事!……那时,这禄儿为惩叛敌,勇入敌阵,以致失利。不久,由张守珪交送进京问罪,这张九龄便批了一个‘斩’字。奏朕后,朕惜其勇,改敕白衣报效,将功抵罪。哈哈,那九龄便抗旨苦谏,说禄儿貌似憨朴,用心叵测,要早诛社稷祸胎!……朕自然不允。十多载过去了,禄儿忠勇纯直,朝野称道!且镇守北疆,使风尘攸静,边朔安宁!还为朕开疆万里!如九龄尚在人世,朕定要问他:‘朕与卿识人辨才,孰高孰低?’哈哈哈哈……”

“张九龄,不在人世了?”

“死在荆州长史任上,十多载了吧……”皇帝应道。

“唉!也不知贵妃怎么会看见了那道密疏?难道是李泌、晁衡竟向伊奏告了?……唉!不听贵妃之命,不成;听从贵妃之命,向君奏告,大家却将我与那什么才识低下的张九龄相提并论!好在大家今日心境安宁,不然,今日面君的后果,真不堪设想!……唉!娘娘呀娘娘!你害臣不浅啊……”

“卿,敢伸指鹰嘴前么?”正这时,杨国忠却听皇帝含笑相问,他忙抬起头来,见皇帝正伸出右手,以食指伸入鹰嘴,那鹰轻轻将皇帝之指衔在喙内,两颗黄金金的眼珠,驯善地旋动着。

“不敢!不敢!”国忠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声回道。他知道皇帝肩上这只猎鹰,除皇帝和驯鹰使两人外,对他人他物的挑逗,概行利爪锐喙相对,而且惯以啄取眼珠为能事,所以国忠见问,连忙后退。

“是呀!此鹰除朕而外,对他人凶猛异常!所以驯服于朕者,不过因朕善待之而已。”说到这里,皇帝话锋一转,“朕对禄儿,真可谓仁至义尽。此为鸟,彼为人,岂有人不如鸟乎!从今之后,休再提此事!”

“臣,知罪了。”杨国忠惶恐不已地躬身应道。正想辞别皇帝,赶紧离开南内。谁知就在这时,皇帝却又唤他道:“国忠!”

“臣在。”

“反正承平无事,朕就与卿相赌吧!”

“这?……”

“适才卿告禄儿潜图悖逆,从此不敢应诏进京。朕就与卿相赌:朕即下一诏,令禄儿晋京。如彼果如卿所奏,不敢来京,朕就将宫中珍宝‘玉叶冠’赐卿;若彼奉诏即来,卿就将你那‘鏁子宝帐’,贡献于朕!卿愿否?”

“臣……”

“好啦!这倒还有趣!卿就叫中书舍人草诏去吧!哈哈哈哈……”皇帝因这念头大为欢悦,不待国忠回奏,便笑着下了这道口谕。

“这道敕书来得太蹊跷了!”

“王爷决不可中了皇帝老倌的圈套!”

“李十郎既死,还惧谁来?父王,反了吧!”

知平卢军事、大将军、北平太守史思明,东平郡王府主簿书严庄,禄山二子、鸿胪少卿、广陵太守安庆绪,传看着皇帝敕书,对在皇帝新赐的白檀香床上的安禄山激动地劝说着。而半倚在绣茸毛毯上的东平都王,却眯着双目,任那跪在身后的机伶小童对背部轻擂缓揉。这时,在他床前参预密议的另一个心腹、王府掌奏记高尚,沉思良久之后,道:“王爷还是奉敕晋京才是。”

安禄山一听猛地睁开双眼,先对身后小童令道:“猪儿下去!”然后望着高尚,“说下去。”

“掌奏记,你此番是怎么啦?”身高而躯瘦、背部微驼的史思明,对精明的高尚这一主张,迷惘而惊诧,“自唐兴以来,春夏之际绝不召边帅晋京!因这两季草肥水旺,边虏正好伺机掠袭边陲。今天子忽然于禁季敕召王爷晋京,不仅不合情;且李十郎方死,这道敕书,就更不寻常了!”

“大将军说得是,”严庄接过史思明话尾,对安禄山、高尚道,“长久以来,那高力士与东宫供奉李泌等,对王爷颇存戒备。以往因李十郎故,我北疆秘密,朝廷多难深察。今李十郎既死,王爷失去朝中屏障,应敕而归,即便天子之意不恶,也怕中了高、李等辈的暗算。故王爷绝不可奉敕晋京!”

“严兄提到高、李之辈,父王更不可去见皇帝老倌了!”安庆绪用手一拍床沿,将父亲注意力吸引过来,“李十郎曾叫吉七转告父王,因父王在京朝觐时不拜太子,那李亨怀恨在心。并说力士、李泌等皆尽心趋奉东宫,要父王多加提防。禁季敕召父王,定是高、李等辈不怀好意所致!父王万不可奉敕晋京!”平日说话舌尖不爽的安家二郎,今日好不容易说出这么大段话来,不仅安禄山对这二儿瞩目再三,连史思明、严庄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安禄山仍无动于衷,只把目光向高尚移去。

“少卿和大将军、主簿书言之皆在理,”高尚却将自己的脸避开安禄山那灼然刺人的双目,以便集中心思思虑此事,说道,“这道敕书降到范阳,确非寻常。但就在此敕降到范阳前五日,王爷曾接得皇帝允准其自签三道文武告身文书之敕令!告身文书,自唐兴以来,皆由皇帝亲签授予、两省备案发赐。今王爷为壮我北疆羽翼,欲自签告身文书,对心腹加官晋级,皇帝并不生疑,反而一奏即准,可见皇帝对王爷不臣之心,并无察觉。据此,若敕召王爷,王爷却不奉旨行事,只怕倒真中了高、李等辈诱探王爷心迹之毒计!”

安禄山“唔”了一声,朝侍童看了一眼,猪儿疾忙跪在床前,为他穿好线履,扶承着他那几欲垂地的大腹,助他稍稍踱步思忖。二人在密堂中走动之相,颇似狼狈互依的模样。

对四人的计议,安禄山是倾向于高尚的。经过十多年的蓄备,朝廷真的对他有所举措,他也不惮挥师西向,直取长安。之所以在李林甫死后,他尚未动手,仅仅只虑两个字:“名义”。挥师西向,直取长安,自然是向今上用兵。这位今上无论今日如何,但除韦逆、太平,开创大唐中兴盛世的伟迹英名,早已远播四海万邦。向这样一位“今上”用兵,虽说中国武备败弛,只怕也会在一夜之间,鬼使神差般冒出成千上万的勤王之师!更不要说附唐之邦的助战之兵了!这是他忧虑的关键。

其次,他自己用何“名义”用兵?名不正,则气不盛。“吊民伐罪”?只怕大唐官民还不会买账;休说大唐官民,就是用这招牌去提调自己惨淡经营十数年的北疆各军,也会招致不少将领、兵卒的唾弃,进而反戈相向!……

自从李林甫死后,他更不安于居身这北疆荒漠了。西京的繁华、宫苑的辉煌、皇权的至高无上无时不在刺激着他。但举事易,寻一“名义”难,他整日挖空心神,寻找着出师之名。谁知就在这时,这道文字简捷而含义叵测的敕书降到了范阳大辕!

以往,朝中凡有动静,李十郎总是关照在先。现在这位贵妃乃兄主掌朝政,自己休想从他那里得到这种关照了。他相信,对自己充满厌恶之意的贵妃,定不会将自己在莲花汤中的犯上乱伦之举告诉右相。但是,和杨国忠数度接触已使他明白:这个凭椒房缘因登台入阁的魁伟汉子,那欲独揽朝政的心机和举动,一不逊色于李林甫,二却露得令人瞳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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