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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新批判主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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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体现为努力对每个普通人作同情的理解,至于他对自己的反省和批判,同时也是对大众、对人性的缺点的反省和批判。 

  二、新批判主义解决“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冲突”的办法,是对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重新加以诠释,超越世俗功利层面的理解,更冷静地吸收西方近代思想的有价值的理论成果。新批判主义正是这样做的,它认为,真正彻底的自我批判本身既是个人主义的,又是人道主义的;个人主义首先是指个体人格独立,而与是否能借此宣泄自己的本能冲动、满足自己的情感需要没有直接的相关性。个体人格的独立不经过反思是建立不了的,在这方面必须充分发挥五四的批判精神和怀疑精神。这往往并不能带来解脱,反而会带来痛苦,但只要人不回避、不退缩,而是勇敢地承担、冷静地思索,一种饱经锻炼的坚强人格是有可能建立起来的。这样的坚强人格必然是具有普遍人道主义情怀的,因为他通过痛苦的自我反思已经懂得了尊重他人的人格。真正的人道主义不是居高临下地悲天悯人或乐善好施,而是在人性的根基上与他人相通,是灵与灵的平等交往和对话,是通过互相协商来决定人与人相处的一般原则。它不需要牺牲任何一个个人,也不需要一部分人崇拜或服从另一部分人(哪怕是绝大多数人)。总之,个人主义不是当下即得的“自性”,而是需要艰难地去建立的一项个体工程,它是使自己更加合乎人道的工程。五四知识分子的这一根本矛盾在这里就被扬弃了。 

  三、新批判主义把世俗关怀与终极关怀区分开来,把实用理性和价值理性区分开来,它主张,知识分子应该有、也必然会有世俗关怀,但这只能是第二位的;知识分子作为知识分子应当立足于终极关怀,从这个高度来充当世俗生活(包括自己的生存)的永不妥协的批判者。由此观之,“娜拉走后怎样”的问题是第二位的问题,“娜拉为什么出走、怎样出走”才是最重要的根本问题;前者只涉及到肉体上的生存,后者则有关个体人格的存在,决不能用第二位的问题掩盖、冲淡了第一位的问题。知识分子不是政治家,更不是政客、幕僚,他应当充当人类的大脑,而不是肢体,他应当保持对世俗生活的一定的超越维度。当然这不是主张脱离现实,躲进象牙之塔,相反,知识分子应当从现实出发去思考超越现实层面的问题,从现实中发现超前的意义和永恒的意义。知识分子不搞运动,不拉帮结派,不操纵人,不炒作自己;他应该理解他人,给人以灵魂的震动,因为他致力于理解自己,他探究着自己的人性。知识分子的言论即便没有现实可见的效力,也自有其价值,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只要它真正切入了人类自身精神上的现实处境。 

  综上所述,新批判主义对五四精神的继承,正是对五四批判精神、即批判自身传统的精神的继承;新批判主义对五四精神的超越,也正是对五四批判精神所受到的传统束缚的超越。新批判主义是五四精神的进一步彻底化,但却并不一定是更加极端化和过激化,而是排除了五四知识分子的焦虑和浮躁情绪,更加冷静和理性化。这是需要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共同来从事的一项艰巨的事业。

回顾与前瞻

孤独的鲁迅

   博尔赫斯曾说过:一个民族精神的代表人物,往往是与这个民族大多数的精神状况背道而驰的。

    鲁迅也正是以他独立的人格抗拒整个国民劣根性而成为了“民族魂”,而这也就注定了鲁迅的孤独,这不仅表现在没有多少人理解他,还表现在什么人都认为自己可以大谈一通鲁迅。他自己历来认为:自己的书被后人高度评价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只说明国家、民族的不幸,也说明自己白费了力气。鲁迅是孤独的,大众无法和他打交道(于是冷落他),他也无法与大众打交道(于是抬高他),鲁迅只和孤独的清醒者打交道。

    鲁迅一个最大的特点,是他思想中那种深深的忏悔精神,那种极为敏锐的自我批判精神,他说:“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我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我觉得古人写在书上的可恶思想,我的心里也常有…………我常常诅咒我这思想,也希望不再见于后来的青年”(写在《坟》后面),“四千年来时时吃人的地方,今天我知道,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有了四千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明白,现在明白,难见真的人!”…………《狂人日记》。人类心灵永远有个待认识的谜,一个人从出生之日起就已带有“原罪”,只是尚未自知罢了,惟有通过深深的忏悔、反省和自我否定,才能走上救赎之路。《伤逝》中的忏悔精神则更加明显和强烈,而且是对自己原以为的“真诚”进行的忏悔。在《墓碣文》中,鲁迅说:“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希望中得救”。国人中,从来没有人像鲁迅这样对自己作如此阴郁的反思,这样使自己“抉心而食”、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但他发现了自身的矛盾,这就是鲁迅所谓“人道主义和个人主义”的矛盾,它导致鲁迅对人类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鲁迅的个性和人格就体现在他的不断自我蚕食、毁掉内心一切堂皇的人生支柱,而向更深处寻求生命的意义,但表现出来则是向人类的病根开刀,是不向任何庸众的“温情”妥协,这就形成了他的“摩罗”(即梵语“魔鬼”)性格。

    鲁迅推崇魔性,是着眼于其独立个性及叛逆精神,要“张个性而排众性”,在这方面,尼采、拜伦、雪莱、弥尔顿等是其楷模。鲁迅向往“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他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或者使人类灭尽,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淡淡的血痕中》,相信“绝望之为虚妄,正是希望相同”,认为只有这样,人类或许可以得救,当然也可能灭亡,但却保持着人的尊严。人心的火焰不应当成为供人玩赏的玲珑剔透的小摆设,与其不死不活地冻僵在那里,还不如尽其火焰的本性而“烧完”…………《死火》,这就譬如在一间封闭的铁屋子里,人们都睡得好好的,就是被闷死也是“安乐死”,你却要去唤醒他们,使他们经历“死亡”的痛苦…………见《呐喊·自序》,你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失败却几乎是必然的。但你偏要给这“太平世道”添上一点不平和烦恼,使那些安心享乐的人们不痛快,揭开他们坦然自得、问心无愧后面的虚伪和腐朽。这就是毛在坐稳江山后为什么会说:鲁迅如果活到现在,要么“识大体”闭嘴,要么蹲在大牢里继续写一类话的真正原由。但这却是鲁迅“爱人类”的一种方式,尼采拒绝同情和怜悯,而要教人类以“超人”,亦即对人类抽鞭子;耶稣“爱人类”则采用了两种方式,一是在日常生活中,创造出各种“爱”和“善”的奇迹,对人们一片温情的开导和教诲,一是每进神庙前,都要拿起鞭子,对亵渎神灵的神庙门前的牛贩子、钱商和屠户们进行驱赶,即辟邪的方式。可见爱人类的方式,要看是怎样的对象而定。如果说苏格拉底是雅典以至古希腊的“马虻”(也称“牛虻”),那么鲁迅就是中国的“牛虻”。鲁迅似乎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决非泄私愤,而是要这些人站起来,进行自我反省,成为有自我意识和独立意识的人。他在对自己深深的忏悔中揭示了整个民族普遍的病根,见到那些不知忏悔的人,就忍不住要刺他一下,使他自觉,要他站起来打破自我感觉良好的自欺,这似乎成立鲁迅一项欲罢不能的使命。但无人能反省到鲁迅的这个层次,这最明显地表现在人们对待《阿Q正传》的态度上,首先认为是在批判自己,即使认为是批判“国民性”也要怪鲁迅“以偏概全”。

    中国唯一出现的一次机会,或许就是晚清到民国期间,如若真能顺应世界发展趋势,无论是建立君主立宪制还是其他民主制,只要能确立宪政体制,就应该发生根本性的政治变革,但历史的特殊性和文化传统的顽固性,使这宪政理想化为乌有。19世纪后期到整个20世纪,中国最激进、最锐利的武器莫过于以严复为代表的启蒙国人思想的进化论,即使后来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理解也掺进了强烈的自然和生物进化论色彩,反而选择性地丢弃了其原有的一点点人道主义,走上了批判和破坏一切社会之中。鲁迅与其他进化论者有一点不同,即他对现实的全盘否定态度,把进化的希望留给了未来。他早就看出现实生活中并不一定能遵守人类进化原则(与自然进化不同甚至相反),人类社会的优胜劣汰只不过是有待实现的理想。因此他寄希望于将来“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救救孩子!” …………《狂人日记》,对他所生活的现实世界,他毋宁抱有一种“原罪”观,而把进化原则作为一种理想推到了未来,使之成为一种类似宗教的信念。但现实最终教育了他,一代一代的青年无可奈何地走上了旧的轨道,一切都是老样子,甚至在邪恶和原罪的带领下,“进化”变成了优(文明、和平)汰劣(野蛮、暴力)胜。这样,鲁迅的思想就从进化论的藩篱超越出来,更多地带上了存在主义的色彩。鲁迅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不仅是最激烈的,也是最实在、最致命的,他把文化传统归结为“吃人”二字,并劝青年不要读太多的中国书、要多读外国书,要先接触外国人的眼光和方法,才具有抗拒传统毒素的免疫力,他认为他对青年建议,“乃是用许多苦痛换来的真话,决不是聊且快意,或什么玩笑,激愤之词” (写在《坟》后面)。

    鲁迅把整个中国五千年文明史概括为两个交替循环的时代:一是暂时坐稳了奴隶的时代,二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灯下漫笔》。他对传统文人的评价是: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论睁了眼看》,他的原则是:“要我们保存国粹,也须国粹能保存我们。”针对今天的国学热和保守主义思潮,鲁迅所批驳的当时“爱国论”五大论点至今还流行着,他们是:一、中国地大物博,开化最早,道德天下第一;二、外国物质文明,中国精神文明;三、外国的好东西,中国古已有之;四、外国也有叫花子和臭虫等;五、中国就是原始的和野蛮的好。鲁迅指出,前面几条都不值得一驳,惟有最后一条最令人“寒心”,因为它说得更“实在”,承认事实的同时却仍然说“好”,这是《水浒》中牛二的态度。国人至今仍无是非心,于今尤甚。

    看来,鲁迅是注定还要孤独下去了。

鲁迅精神与新批判主义

   谈人文精神和价值重建,绕不开一个。”五四”,一个鲁迅。当前许多人对“五四”很反感,说鲁迅太偏激,以为可以用两三句话就把这段历史打发掉。回到传统去吃那些发霉的‘。资粮”,这未免太天真,也是中国文化人“没出息”的表现。不过,对‘。五四。’和鲁迅也确实应该重新作一番考察,尤其在今天,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五四”精神,究竟什么是鲁迅思想的精髓,是一个重新提到历史日程上来的大问题。

    一般认为,“五四”精神的主题是科学和民主,其现实目标是启蒙和救亡。这些都并不错,但都是表层次的,都未超出中国传统话语体系的大背景。例如,它们都可以转化为中国士大夫经世济民、富国强兵的理想目标的一种手段,而偏离开自己本身的哲学和人道主义根基。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包括那些急先锋们(陈独秀、胡适、郭沫若等等)没有自觉到的潜意识结构,他们几乎人人都是那么慷慨陈辞,对传统弊端痛下针贬,同时感到自己内心的光明磊落、优国优民和道德上的高尚境界。这里面唯一的一个例外是鲁迅。鲁迅早年也是医学救亡(后来是文学救亡)的信徒,曾像传统士大夫一样宣称“我以我血荐轩辕”。自《狂人日记》出,思想大变,从救国落实到救人,从救人更落实到了救未来之人(“救救孩子”),而对当世之人,其中也包括自己,则抱有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甚至有一种类似于西方的“原罪意识”(“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

其后,《阿Q正传》、《伤逝》、《风筝》等等,无不渗透着一种深深的忏悔意识和原罪意识,表明鲁迅和其他那些“五四”精英分子不同,他的内心不是一片光明,而是一片黑暗。然而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到鲁迅的这一层。例如,没有人把阿Q理解为鲁迅对自己沉痛的自我解剖,总以为他在影射某某论敌,或是悲叹某个“贫下中农”的命运。我以为,鲁迅的真精神不是别的,而是这种以自身为标本对整个民族文化传统的自我解剖、自我批判精神(“抉心自食”)。鲁迅晚年对周围几乎一切人的揭露和攻击,固然有其性格上的原因,但更重要、更深刻的原因恰好在于,这些人全都没有忏悔意识,全部自我感觉良好,鲁迅的忏悔则被误解为一种怪癖和阴暗心理。我们今天对“五四”精神的理解若还停留在“反传统”上,则仍是一种肤浅的理解。有置身事外的反传统,也有鲁迅式的自我批判反传统,后者涉及反传统这一立场本身的根基,前者则仍立足于‘治国平天一”的政治实用主义传统。由这一立足点出发,文人们当然可以一会儿。喊出一些激进的口号,一会儿看看不行了,又主张回归传统。今天的“文化保守主义”也是这么回事,他们对“五四”的批评纯粹是技术上和策略上的,他们的方向没有任何“创造性”,不过体现了传统本身固有的惰性。这种惰性我称之为“文化恋母情结”,即总是要到文化母体中去寻求现实生活的“资粮”,好比一个孩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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