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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阿丝地狱-第9部分

小说: 阿丝地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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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影楼,苏河想,那么,橱窗里的女人一定曾经是这里的顾客吧。也许,她就是在面前这位小姐的引导下,坐在了现在她坐的座位上。这样的感觉深深地诱惑了她,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在这影楼里留下任何一张照片。
她痛恨自己的模样,她在梦中看见自己时,都恨不得将这张脸撕裂开来。
“您这样漂亮的小姐,如果不给自己留下点美丽的回忆,那将是件非常可惜的事。”绿制服的小姐浅笑着说。
苏河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这样的恭维她从很多人的嘴里听说过。但那是让她痛恨的美丽,跟橱窗里的女人相比,她的美丽是卑贱的,而且,愈是美丽愈能映现出流淌在她骨髓里肮脏的血液。
她的脸若寒霜。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早就要拂袖而去了。
因为心里有一个非常强烈的目的,所以,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除了美丽,她的聪明是她惟一的安慰。
“我想在下个周末来拍一套写真,我想像外面橱窗里那女人一样美丽。”这样说话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心虚,那样的美丽,岂是一个凡夫俗子所能拥有的。
绿制服的小姐笑得更开心了些,她非常娴熟地将各种套系都介绍了一遍,然后满怀期望地盯着苏河。苏河随手选了其中的一套,价格不菲。绿制服的小姐这会儿笑得都有些谄媚的感觉了,她更加热情地要为苏河办理预约手续。
苏河知道,预约是要交订金的。她端坐不动,保持那种冷峻的矜持。
“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希望能拿到一张外面橱窗里那女人的照片。”苏河很好地掩饰了她心里的担忧。影楼里估计不曾有过这样要求的顾客,绿制服小姐会不会拒绝她的要求?那不过是一张照片,她为什么要在索取照片时心里这么紧张?
绿制服小姐怔了怔,显然对苏河的要求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但看着苏河坚决的目光,她几乎没有犹豫,便笑吟吟地答应了,甚至没有问苏河要照片的原因。
“那位小姐上个月刚在我们这里拍过照片,因为漂亮,所以我们留了一些当作样片。如果您现在跟我预约您的套系,我现在就去美工室替您去找一下。”
苏河用一百块钱订金换取了那张照片,她离开影楼的时候,又在橱窗前与那女人凝视了一会儿,然后,这才到路边打车回学校。
当天晚上,照片上的女人从枕边第一次走进了苏河的梦里。她打开窗户,轻柔地挽着苏河的肩膀,让她进到屋里。然后,那女人微笑着对苏河说:“你也会成为像我一样美丽的女人。”
苏河哭了,因为心里的快乐。
就从那时候起,她的心里就坚定了一个信念——她也要变得像照片上的女人一样美丽。
那一年,苏河在南方一座省会城市读大三。第二年,老家传来消息,她的父亲死于一场意外车祸。又过了一年,她大学毕业,留在了生活了四年的南方省会城市。那年夏天,她一个人回了趟老家,当她再次置身那所她所有梦魇中心的老房子里时,一些久远的记忆让她全身变得彻骨地凉。
她用最快的速度变卖了老宅,然后匆忙逃离了那座城市。
她决定这一生再不回来,甚至她要将整个关于这城市的记忆都从脑海里删除。她还发誓,从此以后,一定要快乐地生活。
快乐地生活,岂非是所有人心中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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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灯的光亮越来越微弱,但幸好,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
黄涛打开门的时候,雨声如同猛兽般疾奔进来,带着些清凉与舒爽的感觉。一夜不眠已经让黄涛与秦歌异常疲倦了,孤灯枯坐甚至是比雨中跋涉更辛苦的事情,而且,你还得打起精神来,提防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还有这小楼中浓烈的腐朽味道,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黄涛打开了门,一眼便看到雨中有个人影正慢慢向这边走来。
在雨中还能如此悠闲地行走,黄涛立刻警觉起来。他招呼满脸倦意,正打算趴到桌上睡会儿的秦歌。秦歌精神一振,飞快地奔到门边,与黄涛并肩而立。
外面的雨幕连接起了天与地,这样大的雨在秦歌记忆里似乎从不曾见过。雨幕让人的视力变得有些呆滞,依稀可以见到远处的群山蜿蜒巍峨,稍近些的山峰刀削过般陡峭险峻。小楼伫立在一片平坦的山包上,如果是晴天,视野应该颇为开阔。前面慢慢走来的人影离小楼大约还有五六百米距离,隔得远,看不清楚,你只能感觉到他的行走十分缓慢。黄涛与秦歌此刻倦意全无,他们瞪大了眼睛,盯着雨中的人影。
在这时看到有人出现,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至少来人会告诉他们身在何处。但黄涛和秦歌都高兴不起来,那个在雨中慢慢走来的人,现在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人影儿,但却透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息。
——独自在荒山中行走,而且冒着这么大的雨,行走得还能如此悠闲。
人影渐行渐近,那是个男人,穿着白衫衫和米黄色的长裤,衣服此时全都紧贴在身上,让人可以看出他的削瘦。那实在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如果换一个场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但秦歌与黄涛此时,却同时发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似乎肢体有些僵硬,因而每一次提膝抬腿对他都好像是件挺费力的事。他的身子在行走时有些摇晃,因而两只手得端起来掌握着平衡。还有他的脑袋耷拉着,好像根本就不看前面的路,但他行走的方向却正对着小楼。
秦歌与黄涛已经有些悚然了,因为那人行走的姿势他们并不陌生。他跟昨晚从客车一侧走过的“僵尸”竟然走得一模一样。
那“僵尸”全身煞白,面无表情,真的犹如传说中的鬼魅一般。还有后来他在崖上敲响的鼓声,是那鼓声引导车上的人来到了这幢小楼。现在,雨中那人的行走跟“僵尸”一模一样,但他的身形显然与昨晚的“僵尸”不同,他向着小楼直直地走来,带着那么浓的诡异气息。
秦歌与黄涛全神戒备,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廊的底下,他一点停留的意思没有,继续向前迈进。
这时候秦歌与黄涛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那人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眼睛里泛着种死灰的颜色。他与昨晚见到的“僵尸”不同,那“僵尸”经过客车时曾有过片刻的停留,目光还与车窗里的秦歌对视。他的神情虽然也很呆板,但空洞的目光里却透着野兽般的杀气。
雨中的男人目光空洞得像是一个死人。
秦歌的双拳已经握紧,他决定只要那人再往前迈三步便要出声喝止他。如果他不听,那么,他只能冲出去阻止他了。边上的黄涛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他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正勉力抑制自己的冲动。
那人在离屋门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住了。
他的头抬了抬,似乎在向门里的人证明他还活着,然后,他的嘴巴张开,一些嘶哑的呜咽声传了出来,但没有人能听清他说什么。接着,他似乎想再举步往前,但身子却晃动得更厉害了些。
在秦歌与黄涛惊诧的目光里,他忽然重重地向前直直倒了下去。
秦歌与黄涛再不犹豫,齐身奔出。他们小心地将地上男人翻转过来,只见他面如死灰,竟然连气息都已经消失不见。
俩人合力,将这男人架到屋里,再仔细检查一番,秦歌摇摇头,边上的黄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男人已经死了。
这样的事情委实匪夷所思,大清早,一个男人走到小楼前倏然死去。这个男人从哪里来?他的服饰以及肤色容貌显示他必定是个城市人,他是如何从城市来到这荒僻的群山之中?他朝着小楼笔直地走来,好像这小楼便是他跋涉的终点,他可知道自己在小楼前的死亡?
秦歌和黄涛忽然间都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男人是走到小楼前才死去的,还是走来时便已经是个死人?
楼梯上有脚步声,秦歌回头,见冬儿和苏河从楼梯上露出脸来。他飞快地叫一声,冲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止步。冬儿和苏河诧异地盯着地上的死人,目光中露出惊疑的神色。秦歌不管她们,和黄涛将死去的男人搬到了一侧的房间里去。房间的墙壁真的涮得很白,里面飘荡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味。
到这时,秦歌相信那就是死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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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外面,冬儿和苏河已经走了下来,她们迫不及待想问些什么,但秦歌不待她们说话,便抢先道:“小楼后面有间厨房,刚才我去看过了,里面有锅有灶,还有半坛子米。”
冬儿不满地瞪着秦歌:“刚才那人是谁,干嘛不让我们见他?”
秦歌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苏河这时一拉冬儿的胳膊,低声道:“我们还是去厨房看看吧,这一夜过来,再不吃点东西,谁都熬不住了。”
“可是我想知道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
“这些事还是留给他们男人去处理吧,就算我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苏河柔声道,“大家都饿了,我们还是去做些我们能做的事吧。”
“要不要帮忙?”楼梯上忽然有个声音怯生生地道。
童昊和张松一块儿从楼梯上下来,昨天晚上,他们俩睡在一个房间。童昊此刻面孔胀得通红,目光迟疑不定地落在苏河身上,好像说出那句话是件多么费力的事情。
苏河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冬儿却笑嘻嘻地冲他招招手:“难得有男人主动要求下厨房,我们当然不会让你失望。”她再夸张地看看苏河,“行了,看来做饭没我什么事了,我在家时就最烦的一件事就是下厨房。”
苏河牢牢地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眨了眨,显然在暗示冬儿什么。
冬儿嘻嘻一笑:“你要我去,那我就去,只要你们别嫌我碍事就成。”
苏河哭笑不得的表情里带着些怨嗔,那边的童昊更是浑身都不自在。冬儿似乎很快就把刚才见到那男人的事给忘了,她手背到后面,领头往厨房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还停在原地的苏河和童昊道:“你们还等什么呢?”
苏河与童昊闪电般地对视一眼,目光立刻分开,俱都低头无语跟在冬儿的后面,向着厨房走去。
后面的张松过来坐下,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现在,你们可以说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楼梯上又有人说话,秦歌等三人一齐转头看去,只见大胡子艺术家雷鸣正慢慢走了下来。
张松显然还记着昨晚的事,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与雷鸣对视。秦歌皱着眉想一下,然后道:“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什么事,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雷鸣怔一下,秦歌已经往摆放尸体的房间去了。雷鸣与黄涛跟在后面,张松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房间里,死去的男人仰面躺在一滩水渍之上,面容已有些煞白。没有谁怀疑他已经百分之百是个死人,就连房间里都飘荡着种你说不出来的死亡气息。雷鸣与张松神情都很严肃,秦歌又向他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他们的眉峰都皱得很紧。他们也猜度不透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深山之中,又为什么会走到小楼前便离奇死去。
“如果我们中间有个医生就好了,这样,就能查明他的死因了。”张松低声说。他小心地看一眼雷鸣,似乎对他有些惧怕。
雷鸣微微点头,竟似已经忘了昨晚的事。张松眼中立刻有了光彩,他上前一步,离尸体近了些,他盯着尸体,喃喃道:“他的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能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秦歌在边上懊丧地一拍脑门,心里大骂自己居然如此粗心,做警察这么多年,连这最起码的事情都没想到。他当即上前一步,细细地检查尸体的口袋。
没有任何证件,只有一张报纸。
报纸折成巴掌大的一块儿在后屁股口袋里,早就被雨水浸透了。秦歌两根手指拈着它,小心地将它展开平铺在地上。报纸贵州某市对折四开的地方晚报,那个城市留给秦歌的惟一印象就是盛产香烟,都是大众品牌,秦歌有一段时间坚持只抽其中的一种。
黄涛雷鸣和张松都凑过来盯着报纸看,先是第一版和第四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秦歌把报纸翻过来,在第三版上,他们同时盯上了一条新闻。那新闻只有豆腐块大小,讲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在妻子离家出走后,找遍了整个城市未果,最后爬上了一家大厦十一层的天台,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样的社会新闻几乎在每一家晚报上都能看到,但这则新闻的边上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跳楼死去的那男人略显狰狞的一张脸。
现在,秦歌等四人目光死死盯着那照片上的脸,谁都说不出话来。空气在这时好像也凝止了,那些死亡的气味更浓地飘荡在每个人的鼻间。张松的额头上有了汗,雷鸣的呼吸有些急促,秦歌与黄涛目光有些呆滞,仿佛那张照片比他们现在的遭遇更显诡异。
照片上的男人与此刻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男人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是到达这幢小楼前便已经死去?死人怎么会翻山越岭,怎么会笔直地朝着小楼一路走来?
如果说死人还能走路的话,那么,他就已经不是死人而是些别的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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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人

米饭的香味从厨房里传来,坐在外面的四个男人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秦歌勉强露出点笑容:“看来我们的厨师手艺还不错。”
“就知道你的鼻子尖,快去楼上叫她们几个下来吃饭吧。”应声而出的是冬儿,她手里握着一把竹筷笑吟吟地从一侧通道走出来。“我真佩服他们俩,一锅米饭也能做得这么香,要换了我,你们就得准备啃锅巴了。”
童昊和苏河跟在冬儿的后面,一顿饭的工夫,俩人之间已经很自然了。听了冬儿的话,他们只是笑,却一句话都不说。苏河手里端着碗,童昊端着一盆刚出锅的米饭。米饭端到桌上,冬儿抢先迫不及待地装了一碗,刚要往嘴边送,忽然嘻嘻一笑,将碗送到了秦歌的面前。
边上的黄涛戏谑地摇头叹道:“有一个知道疼人的老婆真是福气。”
张松站起来:“你们先吃,我上楼叫那几个小姑娘。”
黄涛与雷鸣坐着没动,苏河与童昊开始装饭,苏河那一碗送到了黄涛面前,黄涛道声谢,不客气地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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