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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皇运 九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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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听他于床上的娇媚嗔声。
  延陵空笑了笑,虚了眸光:“七离,你把这厮给我降了,我今晚就去你那。”
  “嗬。”七离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阿离替爷将他降下了,爷的恩惠可还有的分?”言着轻推了石簪,一手揽下青丝绕于指尖嬉耍。
  “爷说到做到。”延陵空玩味一笑,突得推开半个身子缠着自己的男妓,站了身子作势要步出去,“不过…爷改主意了,是要自己个擒。擒到了,爷晚上大大的赏你们。”

第三十七章 顾溪呈
  堂口临风,延陵空立地比直,一只手捏起那青年书生的下巴,细细地端看,啧啧叹赞:“面齿白如玉,远眉清秀,玉瞳盈玦。还真是…醉玉颓山檀郎玉貌。”
  书生嫌恶地偏下头,牙根紧阖,青山眉蹙了一团。
  延陵空弓下身子,凑至其耳侧,声音低低哑哑:“进京赶考的吧,要想过了京试,记下世子爷的名字——延陵空。”言着诡艳迷离一笑,“爷等着你。”
  那书生面色由苍白转了胀红,愤抬两眸怒言:“斯文败类。”
  延陵空不怒反笑,直了身子,笑意逐渐盛起:“嗯,性子越烈,爷才越是稀罕。”
  “尔等斯文败类,是以乱淆我大郢之圣风,辱没先人之志。你出言戏弄,脏的人不是我,反是贵府之盛名。”那青年气沉丹田,一番话尽,眸中亮了华泽,“或以说…延陵族本就是没了先人之名。家风如此,自也怪不得你放浪形骸。”
  “再说一次?!”延陵空猛地咬碎含着梨花香息的柔风,面上眸间再寻不得半丝笑意,“我让你,再给我说一遍。”他是可以污辱自己,却不能侮延陵门,他如此言,便是在蔑那个人…而这才是他十为在意的。
  轻呼了口气,是以夹着淡淡的笑:“家风如此荒唐,是以不幸。家门生淫余奸,才是大哀。”
  他延陵空是淫,那奸,便是她。
  上至庙堂文臣武将,下至俗世千万黎民,自都存着一双明眸善眸,看得清这世间善与恶。那延陵家是个什么东西,占夺以国家大半的富庶为佞作奸,尤在本朝习端恶风最甚。而如今那个存着歪念歹意世袭正位的延陵易是最恶。京中无不知其买通上下,各置眼线,朝中诸皇子重臣之势,是无孔不入。她之暗人眼线更是贯盈满城,每一处角落都有她挥洒而出的赃银,每一两银子又都凝着她的野心。
  那女人的野心,并不是能以金银贵绰填满的。
  她之司马昭心,更以路人皆知。或者,她根本就是要天下尽知。你若当她面是要夸她奸佞得道,言其忠善,才是恼了她意。
  清风荡去,阳光随意地漫下,映下每一处。
  延陵空平静地凝着那愤而离去的身影,他之衫衣是行了太远的路,边角已磨破,尽是稀疏补上去的团子。其骨有天地之朗朗正气,面含日月之韵,面相先生会说这是要金榜提名,他日名垂青史,以志传焉的百年文曲星之相。道士卦人如何说,延陵空并无在意,他只也相信,便是这般与众不同之人,他日才能以重典用乱世,濯清浊政。
  细细的元香帘轻抬了起,后堂间渐出了那素色身影。方才那股阵阵梨花香,亦是由她携来,是如梨花般的女子。
  延陵易立了他身后,她是由后门而入,刚那处闹景,是坐看了许久。如今随着延陵空的目光一并看远,淡淡蹙了眉:“你还真是逢人必丢颜。”
  “这男人…论样貌比尹文衍泽是也不差。或者,比他更妖精。”延陵空似还沉浸在香男软玉中,久久未平复,“妹子你看,他们二人相比是如何啊?”
  “样貌气质皆不一,如何来比。”
  “说说看嘛。这女人间不是也常议论个美檀郎。”
  她知自己若不言个三两句,他便不可放下这事,索性就事论事了道:“论容貌,是能比及尹文,或是美过他。只还差着些气韵。”尹文衍泽满身萦绕的逼人贵气是他最不及的。
  “那男的…”延陵空勾了出抹笑,只一袖子抬起指了那背影,“我赌他是今试新科榜眼。”
  “榜眼?!”她料他会言状元,不由得散了眸光寻他一眼,喃道,“那我赌…他是状元。”
  “状元不该是李元狄吗?”延陵空猛出了声,扬着笑意看她。
  延陵易冷笑着,不自然地抽紧了唇角。适才宁嬷嬷与醉风楼那番旨意,便是要她主掌科考贡举,进而推沅州人士李元狄名悬高榜。听着反是延陵空消息更快一步,或者言是他猜得极准无误。
  他见她这般反应,才是笑添了阑珊之意,摇着头作道:“怎么办可好?又是被哥哥我猜着了。”
  “为什么是李元狄。”延陵易掩着怒意,不失底气,眸中散着离光,再不看向何处。自小到大,她与他赌了无数回,总是要自己赌赢一把吧。
  “因你不会甘于输了公仪家。”他抬了一执扇柄挡着明光,再望不见那个轻衫布影,全无表情道,“那个…就是顾溪呈。”
  延陵易眼皮一跳,果然是闻名不如亲见,原来方才那青年便是公仪侯的远房穷亲戚顾姓少年。是以五年前,他便一纸书文,言辞痛斥尽藩王氏族势力有碍朝之大计,以春秋笔法行文,珠字精妙,风骨辛辣痛快,句句意含深远,是乃奇文大才。彼时延陵易便读了抄印之本,字里行间无不是暗贬痛斥着延陵一门,虽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也不得不叹其作大有才气风骨,不可小觑。
  据闻那一纸《良民谏章奏本》是由公仪侯奏请圣元帝,帝惊叹其功笔,连批了三个“好”字朱墨。尔后又是亲命公仪,此良民之才不得埋没,他日定当大用。
  这也是那个人要自己强任下京审贡试的特命主考,因顾溪呈不可以,他之存在,不过是一枚极有分量的碍路石。而她的存在,便是要亲手除了他去,断了他之仕途,灭了他的圣人之志。
  延陵易从来以为能写下那奇篇妙章的人,是观尽世俗百态的朽老顽才。至少也该是勤政殿咏政殿那般目光犀利面以慈笑心埋奸狠的模样。却未想到,顾溪呈是如此年轻,他之双目甚以无被这乱世夸风覆浊,依是如日月之清明。
  延陵空窥了她目色道:“怎么样,赌注不敢下了吧。”
  “为什么我没有。”延陵易轻吐出口气,言中藏着细微落寞,是前所未有,更引得延陵空侧目相望。
  “什么没有?”
  “顾溪呈。”她未答,只喃了他之名讳。或以真的是家门大哀,这等才敏贤人,延陵家是百年也不得一个。
  德肃十八年,秋起,京兴科考。
  经六部众议,推举延陵王任特命主试,与太子东宫、昱瑾王合掌贡考。延陵易接旨承应。
  九月初三,延陵王密奏一本,延请帝再审益州万民堤失崩之责,分别交予呈堂贡证于尚书台大理寺核查。
  九月初五,大理寺请命圣旨彻查公仪世子于德肃十四年插手干预坝地工举一事。

第三十八章 相对
  已是上旬,照着约定,是各入各府。
  至初五之一日,延陵易与尹文衍泽已有五日不见。京中又落雨了,这时节若还住着易水居阁便是凉了。澹台夫人倒也提过多次,要她换了东边的暖阁园子住,只她多日拖着,未做打算。她是喜欢这水阁子的,没原因的喜欢。或以是因为临着廊子坐下,怔怔望着水中隐显的眉眼才要自己心宁。她喜欢有水的地方,所以喜好落雨,只见不得晴天白日。
  “主子。”忠儿于身后唤了她,“公仪家的人是等了三两时辰了,怕是嫡夫人支应不下,您是不是——”
  “这池子怎么脏了?”延陵易兀然出声,似有不悦。
  忠儿知道她是不想再提及公仪二字,于是敛声沉了气,然脸上却不大有神采。
  延陵易自水中观了她气色,而后洒以碎蕊,乱了一潭静池。
  转了眸光许久,嗫诺出音道:“忠儿…杀过人吗?”
  延陵忠微颤,空着眸子瞪向她,满眼是无辜。
  “杀的人多了,便再记不起什么是内疚。”延陵易说着轻轻一笑。其实她笑起来并不都难看,偶有几时,那笑颜还能引人凝神僵目。梅花于苍雪中绝然绽放,便是她之笑。她手心沾着蕊瓣,细心地挑拣出去,而后由着帕子擦过,起身回了正阁。
  延陵忠依是怔在亭廊前寸步不迈,她目色直落碧池粼波,眼前一阵子模糊。方才她扔下的那些花蕊,泛着殷红浮于皱褶的横波下,伴着粼光,那艳色更绝。
  她是分不清楚了,那是花,还是血。
  “延陵易。”这一声由廊外飘入。
  忠儿抬眸以视,见是半池之外,澹台世子妻公仪氏大步而入。早先也有耳闻那女人的不羁古怪,如今亲眼见识,再加上一条,不知规矩。
  公仪鸾今日袭了身宽绰的绛色衫褂,持风而入,煞有风韵。她算不上极美,却出落得精雕细琢,由鬓头至脚下踩得金缕履,皆是悉心搭配琢磨的。
  男人大多喜欢一种女人,爱他,也爱自己,更爱生活。
  而公仪鸾恰是这么个女人,她的世界中无权权相争,没那些钻营谋算,别说野心,即是心眼也不大。她爱着自家男人,爱惜着自己个,爱着生活中的一分一秒。
  延陵易听这陌生的声音,隐有不喜地蹙了额眉,许久才是转身,盯着逐步逼近的来人,面无表情。
  公仪鸾立于她身前,四目相对时,仍是被眼前的女人惊住了。也许文佐尘是对的,素衣素鬓,只施轻粉淡妆的女子鲜少能有这等美艳,可她延陵易却是一个。她美不在眉眼,不在唇齿,是在气韵。那一侧眸便能看透你骨子深处的清醒,才是她逼人的美。美至如此,她是不敢抬首相对了。
  “我予你讲个故事。”公仪鸾张口即道,她不喜欢绕圈子,也知道延陵易不是有时间有心情听人兜绕,“我不与你谈论那些忠奸贤佞的大道理,因为我知道自己讲不过你。我更不会坚持说你们谁奸谁忠,我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我分不清。我只讲给你听一个故事。”她亮着眸眼浅笑的模样,有几分文佐尘的味道,也是这般熟悉的味道,引得延陵易吞了拒绝之言。
  “忠儿先下去。”她轻声吩咐了身侧的延陵忠,视线不离公仪,“我只给你言一个故事的时间。”
  “你知道我来这个世界有多久了吗?”
  延陵易眸眼随着她一打,正是无言。
  公仪鸾笑了,再答:“久到我都忆不起那个世界的气息。我同文佐尘一样,是由那个世界来的,有大不列颠岛屿的世界。在那一世,我没有亲人。法律上唯一的监护人叔叔,是个痴迷考古研究的教授,而我只是他的研究工具。于是我被送到了这里,他要我留在这里足够久,回去之后为他编纂异时空的史书。而文佐尘,他来到这里,是个意外,他是要救我回去才随着入了那机器。我不会为公仪棠求情,因我知道他才不是我哥哥,我可以比你做得更绝决。我只想说,你们在意的东西,我一点也看不起。只想告诉你,我是吃着史书长大的,虽然没有你们大郢的历史,但我翻了五千年史稿文卷还是发现——善恶终会有果。无论报应在哪一代,都逃不过。”
  “你来,不是讲故事。是要告诉我,延陵易即又多出位宿敌。”延陵易沉了声音,她还是讨厌由人胁迫,他们越逼她,她便越恨,那恨摄入了骨,就成了痛,“我没想过有善果。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此罪确不在公仪棠,怪只怪我选了他做替罪羊。只你们,又能奈我如何?!”
  公仪鸾惨笑,这女人是可怕,一个连恶报都不在意的人,是不会有恐惧的。笑她还念着一车道理与她交手,未料她是个刀枪不入的。延陵易无善念,无恶念,从来她想要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便是王道。
  “你既然是个聪慧明白的,便要知道守着自己个的东西便好了。不要处处与人为敌,尤其是你敌不起的人,更不该招惹。”延陵易笑她还是天真了些,揣着异世奇言欲教条自己,却也不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牌,“怎么,文佐尘…都未好好教你这些吗?这些话,还是他说的。”
  “延陵易,你何苦装得如此强硬?那些话,说要去大不列颠,说要只执那一人之手便能弃遍天下,能说这样的话,心不至如此冷硬。”
  “从来不是我硬,是你们太软。”延陵易握紧了拳,正寒在心头。
  “你尚初婚,若是与文佐尘之旧事席卷京都,怕是不好吧。”公仪鸾僵直着后脊,苦苦坚持,才是不会在她眼前显得卑微弱势,她寻了一夜,才是握到这一处把柄。因着她的个性,因着文佐尘,她并不想用,这也全然不是她的风格。然,延陵易既已扯下面具言自己不是善善之辈,她不以要害相逼,就是软弱。
  延陵易面色凛下,含着笑讽她:“手腕可以卑劣,却不能失了水平。你赢不过我,因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而你有。”她是在教她如何为奸作乱,要说恶恶相抗,总是自己要先夺一筹。
  “是你逼我。”公仪鸾执拗地垂眉,掩了心虚,终以脱了实言,“我不想的。”
  延陵易由她身前步开,一步一步皆很浅,似无意,确揣满了心思认认真真言道:“邛国郡主不日将与我朝联姻。皇上正以头痛不知该赏给哪位。本是我自己请愿想做个好媳妇,有意求了给昱瑾王看家护院的。看来…你比我更缺个红颜帮手。不如我予皇上提个三两句,澹台世子府人丁也太单薄了。”她说了要她只守好自己的东西便好,要不得她多事多言。
  公仪鸾惊诧她竟也戳起了自己的痛处,她有心要挟,却反被捅了肋骨。她看不透延陵易的弱处,却是由她一眼洞穿了自己,真是要命的厉害,要她佩服。
  “你是怎么做到的?!”公仪鸾轻喘了口气,是认输了,与这种女人争,她连和局都要不起。
  “你说哪一个?”
  “为他娶妾。”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于眼前之人似乎就是信手拈来。
  “换来的。”延陵易只一笑,无意再言。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她是不会讲给公仪鸾,自己用这一门亲事如何换来了主掌科考贡举的特命御令。
  言罢转身相离,她给公仪鸾的时间,是多得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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