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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天渊-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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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便更好地为他效力。如果这些活动是里茨尔·布鲁厄尔搞的鬼,我希望能将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报告给我的统领—,’范一蹬墙壁,疾冲过去。只听雷诺特的引导器劳而无功地咔嗒了一声,紧接着,他狠狠撞上了她。两个人翻翻滚滚,撞在成像仪的控制台上。雷诺特拼死反击,几乎一声不吭,膝顶,咬喉咙,但他反扭住她的双臂,趁两人掠过磁场控制盒,空中一拧身,将她的脑袋狠狠撞向控制盒的金属面板。
雷诺特瘫软下来。范止住身体前冲,准备再撞她一次。
等等,想想。湖泊园的聚会仍在进行,一派其乐融融的田园风光。范的计时器显示,从他离开港口到现在,时间过了二百五十秒。我的计划仍然有成功的机会!当然,必须作些调整。尸检肯定会发现雷诺特头部受到的撞击……但是—奇迹啊!她的衣服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打斗的迹象。安排上一定得作点相应变化。
他的手伸进成像仪靶区,将那些镍制弹丸扫进垃圾筒……原定计划的许多部分仍然适用。她正在调校控制程序,中间发生了意外—行得通吗?范小心地将她的身体挪动就位。他紧紧抓住她,注意任何表明她即将醒来的迹象。
魔鬼。弗伦克怪兽。当然,安妮·雷诺特既不是魔鬼,也不是怪兽。她是个高高的、苗条的女人,是人类的一员,和范·纽文一样,和地球的任何一个后裔子孙一样。
现在,在范眼里,刻在哈默菲斯特各处墙壁上的易莫金传奇画有了全新的阐释。一年又一年,安妮·雷诺特对抗着聚能,她的人民节节败退,退入群山中最后的堡垒。阿恩汉姆的安妮。所有这一切,留存至今的只有一个被人肆意歪曲的魔鬼的形象……以及诸如里茨尔·布鲁厄尔这种真正的魔鬼。这便是所有活下来的弗伦克人:被征服的,被聚能的。
但阿恩汉姆的安妮并没有死。不,她的天才被聚能了。现在,对范和他为之奋斗的一切来说,它是最致命的危险。所以,她必须死…………三百秒。别走神!范的手指连弹,发布一系列指令。没做好。他又重新输人了一遍。超导连接器被弱化以后,这个小程序就足够了。这东西非常简单,它将启动一串带编码的高频脉冲信号,使安妮大脑内部的那批蚀脑菌变成一个个小型制造厂,产出血管收缩剂,形成数以百万计的极其细微的血管瘤。最终结果是致命的。特鲁德说过那么多次,声称他们对聚能者大脑的调节没有任何一项会引起肉体痛苦。但愿他说的是事实。
失去知觉后,安妮的面部表情松弛下来,仿佛熟睡未醒。脸上没有伤痕,没有淤青。就连悬在她颈上的那根细细的银链都没在打斗中扯坏,只是从上衣里扯了出来。银链一端悬着一枚软膜宝石。范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一捏那枚绿色宝石。有了这一捏的动力,宝石可以短时间显示一段图像。绿宝石转为透明,在范眼前显示出一段山坡。从图像角度判断,拍摄位置应该是一艘装甲飞行器的炮塔位置。山坡四周还有好几艘同样的飞行器,仿佛一条条飞龙,从天而降,将能量炮指向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建筑,以及一个山洞的人口。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面对大炮挺立着,一位红头发的年轻女人。特鲁德说过,软膜宝石记录的都是最幸福的一刻,或者最辉煌的胜利。也许,拍摄这幅图像的易莫金人认为,眼前就是这种时刻。图像中的姑娘显然是安妮·雷诺特,她已经彻底失败了。无论她拼命守卫着的洞窟里有什么,不久便将被敌人夺走。可是,她直直地挺立着,眼睛怒视着镜头。片刻之后,她便会被一把推开,或者化为童粉……但她并没有屈服投降。
范松开手,放开宝石。他久久地凝视着前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他缓缓地、谨慎地键人了另一串很长的指令。比刚才的指令复杂得多。他更改了药剂,迟疑半晌……几秒钟……这才键人剂量。雷诺特的部分近期记忆将被抹掉,但愿只有三十到四十兆秒。那以后,你再重新开始追捕我吧。
他输人“执行”。控制台后的超导线缆吱的一声,彼此分开。
经过精确计算的海量电流进人成像仪磁常一秒钟过去了。眼底的图像嶙叭一声,消失了。怀里的雷诺特一阵痉挛。他稳住她的身体,让她的头别撞上控制台。
几秒钟后,痉挛渐渐平息。她的呼吸也舒缓下来。范松开她。
把她弄出磁常行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将散发从她脸上拨开。
像这样的红发,堪培拉是没有的……可安妮·雷诺特却让他想起了堪培拉的某个清晨。
丧失了眼底图像的范盲目地摸索着逃离聚能中心,飘进隧道,返回湖畔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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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北爪的开园仪式是这一班次的高潮,也是迄今为止所有班次的最高潮。直到流放结束,这样的大事再也不会出现了。就连亲手将湖泊园化为现实的青河人都震惊不已:如此之少的资源,却能造就如此辉煌的奇迹。托马斯·劳的话或许真的有点道理:聚能系统加上青河的创造力,这种结合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伟力。
乔新大大咧咧寻开心的湖_L荡舟持续了几千秒。至少三个人失足落水,溅起的水花宽达数米,悬在湖面上,久久不散。统领大人邀请大家上岸,去他的小屋休息,让湖水平静下来。聚会提供了丰盛的美食—好几百人攒了一年的好处券全用在这上头了。
众所周知的那伙傻瓜们喝得酩配大醉,最引人注意的醉鬼就是范·特林尼。
终于,客人们摇摇晃晃离开了,山坡上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了。伊泽尔心里明白,对普通下层民众而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受邀进入统领大人的私人领地。正是因为民众,才会有今天的聚会。奇维显然乐在其中,但聚会快结束的时候,托马斯·劳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好一个狡猾的混蛋。一个下午,一点点不足挂齿的努力,统领大人便赢得了群众的感激。单以这方面而论,一场聚会所得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几十年专制统治不可能让青河人忘记自己的传统……但劳的手法实在太巧妙了,成功地模糊了专制与非专制的界线。聚能是奴役。但托马斯·劳许下诺言,流放一结束,马上让聚能者重获自由。许多原本是自由的社会也曾接受过暂时的奴役。但是,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劳的诺言只是一文不值的谎言。
聚会结束四千秒后发现了不省人事的安妮·雷诺特。接下来整整一天时间里,谣言蜂起,一片恐慌。有人说,雷诺特已经脑死亡,公告只是让大家安心的假话;还有人说,里茨尔·布鲁厄尔其实没有下岗休眠,他朝雷诺特下手了。伊泽尔却有他自己的想法:隐忍不发这么多年以后,范·纽文终于出手了。
日常工作继续进行,但二十千秒之后,对两个研究团队的聚能支持停顿了。类似小故障再常见不过,换了雷诺特,几秒钟就能解决。但弗恩和西利潘埋头苦干了六千秒,然后宣布,当天余下的时间内,所有相关聚能者都将脱离工作,下线调整。这批聚能者不是译员,但特里克西娅正在与其中一人协作,那位聚能者好像是个地质学家。伊泽尔想去哈默菲斯特探望探望她。
“我的许可名单上没有你,伙计。”交通艇泊位有个警卫,是奥莫指挥的打手之一,“你不能去哈默菲斯特,封闭了。”
“封闭多长时间?
“不知道。自己看通告吧。”
伊泽尔只好来到本尼的酒吧。酒吧里人头攒动,伊泽尔挤到乔新和丽塔的桌旁坐下。范也在那儿,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乔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雷诺特本来应该重新调校我的飞行员。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没有调校,我们的训练这下全泡汤了。”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你的设备还能运行,对吧?可我们正忙着分析蜘蛛人的太空飞行项目呢—分配给我们的聚能者却下线了。唉,我自己倒也懂一点化学、工程什么的,可我压根儿没办法把它们—”范大声呻吟起来,两只手抱着脑袋。“别吵了。出了这档子事)L,我真搞不懂易莫金人的‘高明之处’到底在哪儿。一个人出事,你们整幢纸牌搭的房子全塌下来。算什么狗屁高明?”丽塔·廖平常是个好脾气女人,可这会儿,她恶狠狠地瞪着范,“我们的‘高明之处’被你们青河人破坏了,谋害了。难道你忘了?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们手里的聚能设备比现在多十倍。要是那些设备还在,舰队系统跟易莫金老家一样牢靠,决不会这么脆弱。”
桌边一片让人尴尬的沉默。范怒视着丽塔,却没有跟她争辩下去。过了一会儿,范一耸肩。这个动作大家再熟悉不过:特林尼自知理屈,嘴巴上却不肯认输,更不肯道歉。
邻近桌旁一个人叫起来,打破了沉寂。“喂,特鲁德!西利潘站在酒吧门廊中间,仰头望着大家。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易莫金属民的丝绸乞丐服,但现在,衣服上沾了不少污迹,而且不是特意做出来的艺术效果。
众人一片声嚷嚷起来,提出问题,请特鲁德过来坐,跟大伙)L说说。特鲁德拉着藤蔓,朝乔新桌边飘升上来。桌边已经没空位了,大家又搬来一张桌子,拼成上下双层桌。这样一来,伊泽尔几乎跟西利潘四目相对,只不过对方的脸和他上下颠了个个儿。
其他桌边的人也挤了过来,钩在藤蔓上稳住身体。
“特鲁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聚能者重新开工?我这儿积压下来的工作一大堆,就等他们了。”
“得了吧,他们正常运行时你怎么没想到早点过来—”“—只用普通硬件资源,我们能做的太有限—”“万能的贸易之神啊,让这伙计消停消停不成吗!”刚刚吃瘪的范拉开嗓门,不耐烦地大喝一声。这是特林尼惯用的伎俩,话题急转,说大话放大炮,朝哪个方向开火无所谓,只要能让自个儿的形象高大起来就成。不过,伊泽尔留意到,这一嗓子确实起到了让大家安静下来的效果。
西利潘感激地望了范一眼。这位技术员总是一副自高自大的神情,可今天,这种态度有点绷不住了。眼睛上有黑眼圈,端起本尼放在他面前的酒时,手也不住哆嗦着。
“她怎么样了,特鲁德?”乔新用关心的语气轻声问道,“我们听说……听说,她脑死亡了。”
“不,不是那么回事。”特鲁德摇摇头,勉强笑了笑,“雷诺特会复原的,或许会抹掉最近一年的记忆。在我们把她调整好、让她重新上线之前,事情会有点棘手。停工的事儿,我很抱歉。嗯,到现在,我本来应该已经调整好了,”—过去的自鸣得意的语气又有点恢复了—“可我被调去处理更要紧的问题了。”
“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本尼端上来一盘虾须,这是他最拿手的一道菜。西利潘贪婪地埋头大嚼,好像没听见大家的问题似的。眼下这一群人是特鲁德平生所遇最急切的听众,真的是屏住呼吸,等候他的高见。伊泽尔看得明白,这家伙再清楚没有了,正乐不可支地享受着自己突如其来的重要地位呢。不过,与此同时,特鲁德几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前一天还干干净净的制服这会儿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叉子从餐桶到嘴巴走的是一道哆哆嗦嗦、弯弯曲曲的路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昏昏沉沉的眼睛,望着提问的人。“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还说不准。过去一年左右,雷诺特的聚能一直有点散焦—当然,仍然保持着聚能,但没调好。这里头的区别可太难拿捏了,只有真正的行家才瞧得出来。连我都差点没发现。她似乎缠在什么附属项目里拔不出来。你们也知道,聚能者很容易陷进去。问题是,雷诺特一直是自己给自己调整,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们,这个问题让我一直放心不下。本来打算直接向统领大人汇报特鲁德迟疑了一下,看来意识到牛皮不能这么吹,说不定会招来麻烦。“不管怎么说,看样子好像是这么回事:她想调校磁核成像仪的哪个控制线路,或许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自我调校没做好。
到底怎么样我也说不准。她打开了安全盒,正在运行诊断程序。似乎软件内部本身就有点小毛病,我们正在尽力复制她的运行过程。
反正,她迎面挨了一记脉冲,后面的控制台上还残留着她的一点点头皮,痉挛之后撞在那上面了。幸好聚能菌接受刺激后产出的药物还算温和,她只是大脑受了震动,加上点用药过量……我刚才说过,完全可以治好。再过四十天,咱们过去那位可爱的雷诺特就会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勉强笑了笑。
“丧失了近期的记忆。”
“这个自然。聚能者毕竟不是硬件,我可没办法给他们做备份。”
桌边众人发出一阵不安的嘟浓,最后还是丽塔正面提出了那个问题。“这未免也太便当了。看上去,好像有人有意让她下线关机似的。”她犹豫了。有关里茨尔·布鲁厄尔的猜测正是源自丽塔。
对于易莫金人来说,探头探脑打听统领之间的争斗,下面这句话已经达到了最大极限,“劳统领查过副统领的休眠状态没有?”“还有他的手下。”伊泽尔身后一位青河人补充道。
特鲁德叭的一声放下叉子。他的声音既气恼,又紧张。“你们以为会怎么样!统领大人考虑了各种可能……考虑得非常仔细。”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意识到为了眼下暂时的重要性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你们可以百分之百地放心,统领非常重视这个事件。听着,原因很简单,用药过量。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所有事故都这样。
失忆这东西很不好处理,真要有谁搞破坏的话,不会笨到用这种办法。弄死她不就完了?一样可以打扮成意外事故,何必多费手脚用失忆的办法。”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特鲁德的目光扫过大伙儿的脸。
西利潘重新拿起叉子,却再一次放下。他望着盛虾须的餐桶。
“老天,我真是累坏了。再过二十—该死,十五千秒,我又得开工了。”
丽塔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唔,我很高兴你能上这JL来跟大伙JL谈谈,谢谢。”周围众人小声嘟峨着,表示赞同。
“这段时间,聚能者由比尔和我负责。这方面全靠我们了。”特鲁德依次望着大家的脸,寻求支持和安慰。他的语气既自负,又J凉恐。
当天晚些时候,他们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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