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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宋末商贾-第30部分

小说: 宋末商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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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九日,本来阴沉沉的天不时飘落些雨毛,到了中午时渐渐转为多云,东边的乌云已经散去,偏西方向薄薄的云层泛出粉红色。

长汀县城内沈念康的家中,刚吃完饭的林强云、沈念宗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沈念康:“上个墟天送来的三千块蚊香,依大哥的交代,送了一千块到各个铺子中去,不收钱分给人试用。都说这蚊香是极好的,能燃烧四、五个时辰,不但蚊子能驱杀,连苍蝇和其他虫子都能驱杀。近日已经有好多家店铺来批了蚊香去卖,许多用过蚊香的人也前来购买。他们用过后,已经离不开蚊香了,这两天每日都能卖掉一二百块。店里明天就会没有货卖,正想找人去横坑叫你们送货呢,多亏你们今天又送六千块来。大哥,我想这价钱吗,就按七文钱五块给我,我这里则卖二文钱一块。你们看如何?”

强云:“六叔,你忘了,明天是我们卖刀的日子,用得着叫人回村里催货么。我们是一家人,蚊香按六文钱五块送到你的店铺中。你呢,零卖按两文一块,若是有别的商家来批发,则按七文钱批出去。你看如何?”

沈念康:“那好,就按你的意思,七文五块的批卖出去。”

强云:“六叔,还有两件事要抓紧办,一是你再打听一下,哪里还有大些的房屋出卖,你觉得合适的就买下来;另外,你收来的钱钞,尽可能的换成金银。我想汀州的生意安稳之后,到其他地方发展,把生意做大。”

沈念康:“既然你想要把生意做大,那我就尽力为你把事情办好。不过,要买大的房屋可要上千贯至二、三千贯的银钱。”

沈念宗:“六弟,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在连卖熊胆的钱在内,已经有五千多近六千贯钱了,再加上接下来卖蚊香的钱,尽够买上两三座房屋的。实话告诉你吧,除了做布鞋、蚊香不算,我们的每天光是打铁就有九贯多近十贯的利钱收入。你看,厉害吧?”

沈念康听到沈念宗说到布鞋,叫了起来:“啊也,说到布鞋,我到是想起来了。上回你们带出来的四十双布鞋,我叫细狗仔送到鞋袜铺去,已经六、七日了,卖掉多少也不知道。这几天光顾着卖蚊香的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呢。好不好卖也不知道,我想今天或是明日去看上一回。怎么样,到时我们一起去如何?”

三人正说得高兴,细狗仔匆匆走进来说:“东主,朝天门老俞鞋袜铺的人来了。说是请东主立即到他店中,有要紧事和东主商量。另外,来人还说最好再送些布履去,也好一并结清上次卖鞋的货银。”

沈念宗一听这话,跳起来笑道:“六弟,你家中却是邪得紧,我们说到什么马上就来了什么。听他说要结清卖鞋的货银,就知道上次给他们的鞋已经卖完。走,拿上这次带来的五十双布底鞋,我们和你一起去鞋袜铺,看他们有什么要紧事巴巴的专门叫人来请我们过去商量。”

俞富生是“老俞鞋袜铺”的老板,祖上留给他的这间开了有七十多年的老字号鞋袜铺,到他这一代已经第三代人了。

五十多岁的俞老板从二十七岁那年,他老爹将鞋袜铺交给他打理以后,谨小慎微的他一丝不苟地按老爹的交代,二十多年如一日,一直兢兢业业小心地经营,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除按时按节送上衙门人众所要的常例钱,按收税栏头的要求缴纳各种赋税外,做鞋材料的购买也是亲力亲为。做鞋底的木料,鞋面、里子的布料,无一不是亲自挑选,甚至连小小的铁钉以及搓线的苎麻,也要亲眼看过才敢放心买下。

本来,若是没有特别大的变故,俞富生可以就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平平安安地渡过幸福的一生。

千祈万祷福不至,无声无息祸患来。自去年开始俞富生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原来,他的结发妻子无出,在三十岁上收了发妻陪嫁的丫头为妾。那丫头倒也不负所望,接二连三的为他生下了三女二男。三个女儿早已出嫁,可儿子应财、应宝两个实在是不争气,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近几年更是在外头争强斗胜,打架斗殴之事时有发生。去年倒好,不知何时结交上了汀水帮的帮主晏梦彪,与那盐枭们一起去贩卖起私盐来。

光是贩卖私盐也还罢了,去年七八月那两个不孝子竟然跑到赣州去,跟上一伙人加入陈三枪的绿林军造反。幸亏两个畜生也还算是机灵,知道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敢明目张胆地通名道姓,至今还无人晓得自己的两个儿子与陈三枪、张魔王等反贼是一伙的。

即便如此,俞富生在在知道了消息后也是惊得魂飞魄散。

今天,老俞鞋袜铺的老板此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后面悠闲地喝茶。

这时的俞富生,坐立不安地在店堂中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愁眉苦脸到店门外探看一番。

连他最要好的朋友——方记茶叶店的老板——方子孝前来约他,晚间到五花院去喝花酒。说是五花院新到一个赣州来的粉头,容貌虽是不怎么样,嗓子却是极好,唱得一口好曲儿,弹得一手好琵琶。他也只是草草的应付,匆忙送走方子孝了事。而没有似平常般地请方子孝坐下喝杯茶,认真仔细地打听。

直至看清沈念康等人从街头转角处走过来,俞富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把头脸上的汗珠子抹去。

长汀县城内,就数他这家老俞鞋袜铺最为出名,家传的制鞋、缝袜手艺是城内最好的。做出来卖的鞋袜不但样式好看,而且比别家鞋袜铺的鞋袜更耐穿。

别家的鞋、屣、履、靴,新鞋的木底寸二厚,定做的最厚也不过寸五,穿至薄到四五分厚就不能穿了,再穿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成两半。

而老俞鞋袜铺做出来的鞋底,店内常卖的厚度为寸五,定做的可达到二寸甚至二寸五分厚。穿至薄到三分厚时,也还能穿上几天,比别家的鞋可以多穿差不多十来天呢。他们保证鞋底只剩三分厚,才需要换底或是另买新鞋。

老俞鞋袜铺不但做工精细,选料也极为严格。以鞋底来说,非上好的硬木不用,非干透的木材不做。就连钉鞋的钉子,也要比别家鞋袜铺多用上好多。

可这些天,店里的生意有些不同了。自从南门内大街杂货铺的沈老板派他的店伙送来了数十双布底屣后,前来定做布底履、布底靴的已经有六、七十个人了。

今天更是有个泉州过来的老客,原本是按往年一样来定做普通木底履靴的。可一看到店内架子上留来做样的一双布屣后,立刻就改变主意,说要将定做的五千双木底鞋改为布底的,并还要留下一百五十两金子的定钱。

这样大的买卖把俞富生吓得直冒冷汗。他拼命地解说:这种布底屣并不是本店做的,自己实在是不能立即答复。

那位老客一听就火了,威胁说,若是不能办好此事,就要去告官,并还暗示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是造反的人。天知道两个畜生的事怎么会被他知悉,这时被他拿来逼迫自己就范。

俞富生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上,说尽了千般好话,保证今天一定为他办成此事,并说立即让伙家(伙计)去请做这布底屣的老板。

两个月没有到县城,城内的乞丐又多了不少。听说,若不是守城的门丁查得严,不交上一文钱的进城税就坚决不许入城。城内的乞丐将多出数倍不止。

即使是这样,每天陆续涌进城中的外地人还是不少。除了客栈、食店的生意好了一些外,城内的每个空着的角角落落,都成了这些外来人容身的好地方。

每天,城内几个厢坊的厢丁、坊头,总要被衙门的差役支使着,去查看各处角落是否有人饿死。这些人也不得不自动自觉地去巡视,不把尸体弄走掩埋掉,保不定什么时候会生出瘟疫来,瘟疫的可怕无人不知。千里无人烟的地区,很多就是有太多的死人得不到及时掩埋而引发瘟疫造成的。

他们查看的结果,就是隔个三五天就会抬出一具尸体,埋到城北的乱葬岗上。甚至有两次还在城外发现,只剩下头还在,身体其余部分变成零散骨头——明显是被人煮了吃掉——的小孩尸骨。

幸好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乞丐们虽然有个别饿毙,还不至于有冻死的。不然这些坊正、厢丁们光是抬着尸体去掩埋就够他们忙的了。

三人走到老俞鞋袜铺,俞富生强装出满面的笑容,远远的迎出店门十来丈,忘了忌讳地心急口快说:“终于等到沈老板的大驾来了,可把我等得快急死了。快快请到店内,我们到里面客厅说话。”

内进厅中一人立于西墙窗前,听得众人说话和入厅的脚步声,立时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阿拉伯人,他的个子高有七尺五寸,白白的皮肤,深目隆鼻,身穿白丝袍,头缠白布巾。

林强云好奇地打量此人,心里觉得奇怪:“外国人也会到这山坑里来,倒是个奇事了。”

俞富生招呼众人坐下后,不等婢女送上的茶分置妥当,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沈老板,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泉州过来的蒲老板蒲开宗先生。蒲老板,这位就是我与你讲过的杂货铺沈老板沈念康,你所看中的布鞋就是他派人送到我店里代售的。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和他谈妥就好。”

众人听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说你们自己去讲好了,以后的事再与我毫无相干了。

俞富生喘了口气,环顾众人一眼后,对沈念康说:“沈老板,蒲先生这次到汀州来,原是要在本店定做一批木底履和木底靴的。可我们收了一千贯定钱后,不合被他看见你寄在店中卖的布屣。他便非要将他在本店定做的两千双木底履和木底靴,改成五千双布底的。”

卷一 第十五章

看到沈念康的脸色不是那么好,俞福生有点不知所措的说道:“这……这布制的鞋底我们从未做过,也不会做啊。任凭我如何对他解说,这蒲老板就是不依。还说,若是我不按他的要求做布底的,便要去州衙告我一个‘以次充好’的罪。实在是万般无奈,只好请沈老板前来与他解说清楚。”

“五千双?”沈念康吃惊地与沈念宗对望一眼说:“这么多,这如何能做得了?”

那蒲开宗在众人坐下后,径直走到沈念宗面前,蹲下身子仔细观看沈念宗放在脚旁的两捆布鞋。这时他操着古怪的口音插话说:“你们既然是做鞋卖的,四、五千双的鞋也做不了?太……太那个,太那个没有……用了。不能够赚多多的金子,多多的银子。”

沈念宗问道:“五千双履靴,给我们多长时间做完,每双的价钱是多少?”

蒲开宗大着舌头,停也不停地一口气说道:“二千五百双履、二千五百双靴,一百五十天内送到泉州城南的蕃坊我家中交货。布底履两贯半一双,布底靴三贯一双,计一万三千七百五十贯,折银子三千九百二十八两五钱七,若算成金子则是三百四十三两七钱五分,先付一百五十两黄金定钱。怎么样?”

沈念康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啊!一万三千七百五十贯,好大的买卖呀。五千双履靴,按每双木底靴重二斤半算有一万二千五百斤,光挑夫就需二百多人,还要在一百五十天内送到泉州。我的妈呀!从汀州到泉州七八百里地,空手走去也需十来日,挑着担子没有二十多天如何能到得了。”

俞富生:“挑夫到是好说了,多出些工钱请就是。主要还是做不出那么多,蒲老板这次要的全是布底履靴,若是做木底的我的鞋袜铺也能按他的日期做完。可这布底……唉,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林强云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而是一面听他们的说话,一面小声地与沈念宗商量:“他们的重量是以木底鞋算的,我们的布底鞋仅有一斤不到,五千双总共才五千斤左右。长途按每人能挑六十斤计算,也只要七十多人就够了。大叔,你赶紧算一下,要是我们接下这宗生意,除了材料、工钱和各种捐税花销外,还能赚得多少利钱。”

沈念宗吃惊地小声问:“你真要做这生意?你可要想好了,收了定钱就一定要按时送到地头交货。若是耽误了日期,那是要赔好多钱的。”

“谈得成的话,这笔生意当然不能放过了,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衣食住行中,这鞋就是在‘行’字上,有钱赚的事情我们怎能放过。请放宽心,没赚或是赔钱的生意我是决不会做的。你只管先算出能赚多少钱,一切我自有主意,保证不会吃亏就是。”

沈念宗被林强云说得心动,依言从怀中掏出小算盘,口中喃喃地念着拨动起来。不多一会便附到强云耳边悄声说:“我粗算了一下,要做得快就须用整匹的布,五千双鞋底用布七百余匹。布料要用去一千五百贯左右,细鞋索和麻线要一百三十贯,煮浆糊的糯米约四百斤二十贯,包括布底粘贴晒干纳好、绱鞋面等全部的工钱一千二百贯,总共算起来要用本钱大约二千八百五十贯。另外赋税按什一计,应交一千三百七十五贯,我们的本钱就要付出四千二百二十五贯了。可鞋面需要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要问这位俞老板才清楚。”

林强云欣喜地说道:“好,想不到鞋底全部用新布料,成本才四千二百二十五贯,鞋面大约也就是二三千贯罢。这样说起来,纯利将有六千五百多贯呢。就是再减去一二千贯的其他费用,也能赚到四五千贯。这生意虽然没有大利,也算是不错的了。做得过的,等一会我来与他谈,你在边上帮着计算,随时提醒我。”

沈念宗极有信心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打起精神,决不会让你在谈生意时吃亏的。”

林强云抬起头,见沈念康和俞富生还在大声计算。插口问道:“俞老板,我想问清楚,你刚才说假如是木底鞋的订货,你的鞋袜铺就能按期做完五千双?”

俞富生:“不错。”

林强云:“那么,不必做鞋底只要你做鞋面,这五千双的鞋面你要多久才能够做完,一共要多少钱呢?”

“若是光做鞋面不做鞋底,我们最多也就六、七十天能做完。连布料、工钱一起,总共要二千一百多,不,二千二百贯。” 俞富生原想按实说出价钱,但一转念,却多讲了一百贯。

林强云心内清楚他的想法,也不和他计较:“这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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