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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一蓑烟雨任无晴-第6部分

小说: 一蓑烟雨任无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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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湿漉漉的脊背,竟真的拔出个箭头来。



  他觉得这个箭头好生冰冷,仿佛来自地狱,贪婪的吞噬着灵魂。他厌恶的松开手,狠狠的甩开,似乎想要甩掉所有的绝望与恐惧。



  小陌干笑了几声,道:“现在腿好了不行吗,老子天生的学武奇才,伤口复原得自然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快上许多,尽可能的羡慕嫉妒我罢,人和人就是有差别,你还真别不信。”



  车辕轻微的晃动,吱呀声响,小四驾着马车按照小陌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许婉秋、赵隶、秦越、徐荣四人紧随其后,风雨带着腥臭之气,如沐哀歌。



  天地间一片混沌,似有谲月徐升。
第十一章 无名女尸
  小陌在车中探出头来,见山林茂密,犹如比肩接踵没了灵魂的行尸,招摇着残缺的肢体,婆娑而诡异。耳旁狂风肆虐,似是在为寻不到雨落的足迹而呜咽悲鸣。



  小四默不作声,车轮在泥地里艰难的爬行,他抬头望向前方隐约现出的檐舍一角,残垣静默,在雨中淡然如画,透着凄清之美。



  紫金折扇擎在头顶,雨珠沿着金叶滴落如帘,许婉秋举手在小陌耳旁打个响指,道:“喂,小鬼头,这便是你说的什么祠堂?”



  小陌脸上淤泥早已干裂,紧绷得厉害,心里思忖道:“如果老子求着他们进去,显得早有预谋,多半有诈,这群贼人断然不是傻子。”他摇头晃脑,没好气的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方圆五里只有这么一间还能勉强算作避雨的所在,此处极是偏僻,香火断了,你们大可放心。不过我可不敢断言里面有没有什么脏东西,要是有胆子便去,没胆子便走,老子是无所谓,落在你们手里在哪儿都是一个样。”



  许婉秋将小陌塞到车内,转头对小四道:“我们今日便住在这里,你快些扶莲儿过去,而后随徐叔叔回庄里罢,路上要加倍小心。”



  小四连连点头,驱车在祠堂正门停下,扶着莲儿下来,交予赵隶,又将徐荣送至车内。徐荣身子已然湿透,虬须失了精神伏贴在脸上,他转身对婉儿道:“我这便回去向庄主禀明此事,再调派些人手过来,你若查不到线索便早些归庄,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婉儿握着徐荣遒劲的双手,仿佛在他每一道纹路里都蓄有绝望与忧伤。她表情坚决,含混答应着,心中暗道:“这是我第一次走货,竟让志良兄惨遭不测,查不到线索我誓不归庄,如若无功而返,却教我如何面对父亲,他老人家一定很是失望。”



  莲儿于不远处望着徐荣沧桑的轮廓,心下难过,附和道:“徐叔叔,有赵隶陪着我家小姐,您还放心不下吗,倒是您啊,路上照顾好自己,放宽心,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老天不会那么不长眼,一心只向着歹人。”



  徐荣眼中酸涩,掩面辞别众人,莲儿目送马车远去,消失在蜿蜒小径的尽头,渐渐隐遁在风雨之后。



  秦越细手伏在莲儿肩头,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望穿了秋水,你的志良兄也是回不来了。”



  莲儿靠在赵隶身侧,伤处仍在隐隐作痛,她右手拉扯着衣袖,恨恨道:“好你个没良心的猢狲,你若再笑,回去我定要告诉姨夫你的所作所为,看你这猴子挨不挨板子。”



  秦越摊手,面带不屑,他回身拖住小陌衣领,甩向祠堂的方向,道:“你小子满肚子坏水,这鬼地方找得倒是熟稔,莫不是早有埋伏?你先进去,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小心你脑袋搬家。”



  小陌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觉得伤口已是好了大半,走起路来只是稍微有些迟缓,并无大碍。他四下里张望,见草木依旧,暗影幢幢,却寻不到疯瞎子的身影,想来必是躲在祠堂之内;不晓得是睡着还是醒着,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旧的墙面满目苍夷,被雨水浸润闪着不确定的光泽,残破得不知会倒向何方。低矮的屋棚幸得倾斜着,否则定会被这如注大雨击垮。即便如此,门楣处仍是高悬匾额,“项羽祠”三字勉强还能辨认出来,两侧兀自立着幅对联,阴刻着“一剑亡秦见帝星长聚,千载犹存叹日月无疆”,字迹气势恢宏,遥见昔日盛况。



  小陌推开柴扉,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忽明忽暗的月光由门的罅隙舒展开来,万点微尘做起了垂死挣扎。



  众人随着小陌进来,祠堂里一股发霉的气息让许婉秋蹙起了眉头。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门前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恐惧弥散在空洞的幽暗里,无声无息。



  小陌不知在心里咒骂了多少遍疯瞎子的坏话,暗道:“这老不死的老家伙,精神当真不正常,如此破烂天气仍要出去乱逛,简直坏了老子大事。”他脸上苦笑,却不好表现出失落感,满不在乎的道:“这荒郊野外没有驿站酒楼,环境差是差了些,不过仍能遮风挡雨,几位觉得如何,我们穷苦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有的吃有的住便是万幸了。”



  赵隶扶着莲儿在草堆旁坐定,将斗笠摘下,露出了犹如雕刻的脸,缓缓道:“祠堂里阴冷潮湿,正巧这里有些干草,谁有火石,我们生了篝火,倒可驱避寒气。”



  秦越生性多疑,凤眼睥睨暗处,道:“祠堂荒废已久,潮气淤积严重,怎么还会有干草存在?若不是近日有人暂住,以此为榻,那便是有不可告人之物,掩盖于此。”



  许婉秋笑道:“小猴子的疑心病终究是改不掉了,依我看祠堂的潮湿必是雨天所致,这雨也才下了一日而已,有些干燥的草堆只能说明潮湿得不够彻底,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赵隶道:“秦兄弟所虑甚是,我们几人初涉江湖,难免动辄得咎,凡是多考虑一些有利无弊。”他转身在草堆中翻寻,将表面浮草推向两边,只觉得似有腐烂之气溢出,草色逐渐转为暗红。



  莲儿屏住呼吸,一股凉意袭来,俏脸略显苍白。她颤着声音道:“这是血吗,难道里面当真有人?小姐啊,我们还是走罢,这里好生恐怖。”



  浮草尽去,带着粘稠的暗红色,赫然现出了一具环抱婴孩的女尸。只见她衣衫破烂,瘦骨如柴,似是受过鞭挞之刑。她灰紫色的手臂上,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割痕,盖在婴儿嘴边,只是婴儿早已死去,僵硬的脸上被结痂血渍覆盖,襁褓冷然如铁。
第十二章 真容乍现
  婉儿挥起折扇遮住视线,侧过头来,表情冗杂,道:“谁会如此残忍,连妇人和婴孩都不放过。这位母亲好生伟大,以血代乳,竟是送了性命。”



  秦越道:“既然是以血代乳,那么这位妇人便决计不是孩子生母。你们看,这襁褓圆金纹饰醒目,且用色丰富,乃上等的云锦。反观这位妇人,练布麻衣,散发无饰,相较婴孩,自是地位悬殊。既然能舍生相济,那二人便极有可能是主仆关系。”



  赵隶离尸体最近,看得真切,道:“这妇人手腕脚腕处多有淤痕,身上被鞭笞得体无完肤,估计是被囚禁它处,逃生于此。”



  秦越道:“如若逃得魔爪,又岂会寻不到食材,何必以血为乳,落得这般田地?如所料不错,这祠堂便是惨剧的第一现场。”



  婉儿叹道:“真的很难想象,曾经在这个小小祠堂里发生了何种惨绝人寰的一幕,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这里简直便是地狱,唯愿逝者安息。她伤得这般,到底是何怨何仇,竟能泄愤至此?”



  赵隶道:“也许有人想要从她口中探得机密,方才对她严刑逼问,甚至于绝食鞭挞。而这个婴孩,或许作为诱利,也不无可能。”



  小陌忽觉毛骨悚然,心道:“老子五日前还在这里见过疯瞎子,莫不是听他言语,又怎会为了入得盐帮而在一线天寻这人头祭,愣是惹了一身伤。若不是机缘巧合,便是疯瞎子有意支开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不让老子卷入这场莫名事端不成?”



  他觉得事情变得愈加复杂,仿佛眼前罩着一层薄纱,看不清事物本来的面貌,只能凭空臆测,寻不得踪迹,找不到归途。他靠在香案边上,竟是大笑起来。



  莲儿抱着双腿,不忍直视身侧女尸,皓齿咬着朱唇,流露出无助之感,她望着小陌,嗔道:“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常言道人心肉长,难不成你这心当真是铁石做的吗?”



  小陌笑得前仰后合,手里指指点点,缓一缓道:“老子就是爱笑,管得着吗,觉得好笑难道还笑不得吗?老子就是要笑你们这伙人自以为是,有眼无珠,唧唧歪歪,左一句妇人,又一句母亲的,哪里来的女人,这分明就是男人,偌大的喉结你们都视而不见吗?”



  众人犹似在梦中,听小陌语罢,细看之下顿时醒悟。虽然光线昏暗,但仍是能够看清在筋脉突兀的颈项间,确有喉结显现,这个身着女装之人自是男人无疑。



  许婉秋惊容未祛,不解道:“此事颇有些诡异,此人身材瘦削,且身着女装,怀中抱着婴孩,任谁看去,都会认作女人,难道是凶手有意为他换装,想要隐藏什么重要线索吗?”



  赵隶以手撑地,俯瞰尸体伤处,道:“衣服破损之处与伤口形状吻合,可见在行刑前便已着了女装。既然衣服不是本人所有,那么从服装质地上区分身份等第便是多此一举了,两人的关系为何,实乃扑所迷离,其中玄机恐怕永无参破之日了。”



  许婉秋见小陌摆弄着头发,甚是闲适惬意,她心下烦躁,一脚踢在小陌腿上,指着案上香炉道:“你拿着这个,涮洗干净,给我接点雨水来,若是让我看到一粒尘灰,便叫你也成个无头公案。”



  小陌拿起香炉,触手冰冷,上面蛛网纵横,灰烬成垢。他很不情愿的在祠堂门口蹲下,抬头遥望天际,见夜雨如天河决口,不多久香炉已是满了。雨水浑浊,在炉内打着漩涡,向外溢出。小陌心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老子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居然也落得如此下场,想来这个臭婆娘定是要用这脏水擦拭身体,老子便让它大脏特脏,教你对老子凶神恶煞的。”他向炉内吐着口水,抬起摇晃几番,心下已是乐开了花。



  小陌稳稳的端着香炉回来,生怕洒落了半滴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道:“这香炉不知荒废了几百年,怎么说也算是个古物,却要被你们这般糟践,竟成了个涮洗的器皿,着实可惜。”



  许婉秋吹去案上浮尘,倚在一侧,笑道:“小鬼头说的不错,不可亵渎神明,既然水已经打来了,断不可浪费,莲儿,你帮这位小公子把首脸擦拭干净,切记一定要用香炉里的水,他这一张泥脸,我看着便是心烦。”



  小陌暗道不好,这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羞辱于她,却反被戏弄。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看来终究是要现出真容了,心道:“这臭婆娘好生阴险,老子的口水你早晚有的吃啊,不急于一时。”



  他把香炉放在“女”尸脚边,对莲儿笑道:“你家小姐果真明事理,知道老子脸上不舒服,怕有损于这绝世容颜,对造物者那是大大的不敬啊。”



  莲儿从袖内掏出浅蓝色丝巾,在香炉内浸透,刺莲在污水中濯洄,离水时竟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她扶着小陌肩头,道:“莫要再贫嘴了,你这样藏头露尾的不像好人,男儿就要光明正大,我们留你在此也只是想让你帮助我们找到薛崇,断不会加害于你,你也不必刻意隐瞒什么。”



  丝巾在脸上拂过,小陌竟有种想吐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口水自然是圣水,既然是圣水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人,还是自己受用了罢。



  五官轮廓逐渐清晰,只见他双目凛冽,即便被刘海遮住了眉目,却仍能闪出不羁的光。祠堂内阴冷昏暗,不觉间在鼻梁两侧渗出桀骜的阴影,与两瓣噙着不屑的薄唇相连,显得颇为立体。一张涉世不深的脸,带着些许稚气,些许对尘世的嘲讽与鄙夷,沿着白皙的面颊汇于尖尖的下颌,美得竟似妖精一般。



  莲儿缩回双手,心脏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恍惚间似是看到了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脸上现出不知是惊恐还是诧异的神色,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刚刚满口脏话的小鬼头?莲儿苦笑道:“你竟生得这般好看!”
第十三章 摄魂铃
  小陌最怕与人对视,平素里泥浆涂面是常有之事。如今脸上干净了许多,倒觉得似全裸一般,浑身不自在。



  他做着鬼脸,笑道:“是别人太丑,并不是老子好看,就好像你没有的东西,自是惦记旁人的。”



  小陌固然知道自己容颜姣好,尤甚女子,只是男子长得太美,不见得是件好事。如同一把宝剑,在剑鞘上下足了苦工,本应是杀人工具,却真成了腰间配饰。漠视了锋芒姑且不论,却与玉佩何异?



  莲儿不禁摇头,蝴蝶发簪美得扎眼,柳眉上挑,略有挑衅之意,道:“好一张利嘴,你是在嘲笑我吗?”



  小陌向左歪着脖子,刺莲纱衣映出的浅蓝色月光晃在脸上,闪出俊冷的光,“看来你还不算很傻,竟然听懂了,着实令我意外。”



  莲儿嘟着小嘴,将香炉丢在地上,怒道:“自己擦去,您太金贵,本姑娘毛手毛脚的,照顾不周。”



  小陌道:“老子就是喜欢毛手毛脚的,冬天暖和。”



  许婉秋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对着小陌后脑重重的拍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小陌差点没咬到舌头,心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么快一巴掌就还回来了。”



  小陌眼前白了一片,脑子里各种混响,只觉得有只青葱般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有人附耳小声道:“你个小淫贼,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许偷看,否则你知道后果。”



  许婉秋拿着包袱,绕过层层蛛网,走到项羽泥像后,挥舞玉手扇去杂尘,纤细的身影融在未知的暗夜里。



  小陌心道:“好个欲盖弥彰,公鸭嗓的臭婆娘,暴力娘!你不说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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