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罗河女儿 ) 奴隶路卡的奇特未来-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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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卡一呆，又摸摸她的鼻子，那里还是热的，但不再有呼吸的迹象。
凯罗尔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但眼睛仍然大睁着，那透明的蓝眼睛现在只象埃及人制作的玻璃球，有着无机质的那种冰冷和僵硬，凌乱的金发失去了活人的那种光泽，象干草似地碾在地上，曾经被举世所赞美的神之女，死时却是如此的丑陋和污秽。路卡颤抖着手指捧起她的头，不知是否该为她继续擦去唇边的污物。而帐篷里孩子们还在哭，穿透力极强地透出帐篷外，在这个阳光明朗的时刻，却给人无比胆寒与难受。
路卡失神地半跪起身，瞧着凯罗尔越来越青白的脸，脑袋里有那么一刻不能运转。刚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阻止王子杀死她而已，不能让王子亲手杀她，不能让她就这样死掉给王子留下后患，不能……其实他也想不出更多的不能，过度激动的大脑在这样的惊悸后不能思考。
路卡轻轻自问：“她死了吗？”
他茫然地将手摸向她的脖子，那里的大动脉不再有跳动的感觉，她的鼻子里再没有出气的迹象，那睁大的眼象死鱼眼睛一般朝着天空，仿佛在乞求着什么。
路卡浑身一抖，脑袋里有片刻的晕眩。就这样死了？不需要他或者王子动手了？
她是该死！可是，死得这样无声无息却又叫人说不出来那种感觉！路卡轻轻说：“她死了。”伊兹密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一只脚踩着她的胸脯掂了掂，似乎要试出她还有没有心跳，但过了一会，随着她越来越明显的死状，他原本只有怒火的脸上添了不能测度的复杂，路卡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她死了！”
他们俩迅速地互相看了一眼，那一刻眼里的含意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明白。路卡恍惚地觉得他们俩象从同一个战场生还的战友，方才那种激烈的对抗与情感的剧烈癫狂他此生都不想再有。他甚至不想再去回忆一刻之间凯罗尔所说的话以及她所做过的事，他只想彻彻底底地从脑海里把她抹去，王子没有吭声，但伸了一只手给他，他借了这一臂之力站了起来，两个人同样地低着头看着死去的女人。那女子全身上下的华贵服饰已肮脏得不成样子，躺在那里就象一个被废弃的布娃娃，草，泥，喷出来的污物粘在她的脸和裙子上。路卡忽然又觉得不知该恨她还是该怜悯她，他抬起眼去看了一眼王子的眼神，王子的眼里起初是暴怒又冰冷，后来是凶险又难测，再后来却是渐渐增强的厌恶。他并不知道王子所想的是：“我怎么会瞎了眼爱过这么一个女人！”
路卡轻声问：“要不要举行葬礼？”
伊兹密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安排，叫祭司们来，把她架上柴堆，烧了献给神明。”他的眼底有一抹无法消解的冷然，那似乎并非什么大仇得报的喜悦，而是太多纠缠的痛苦，然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象米达文那样。烧了以后，把她扔进垃圾堆里。谁也不准安葬她。”
路卡浑身一抖，低声说：“可是孩子们……”伊兹密冷笑一声：“我赫梯王子的儿子女儿不会有软弱之辈！以后你好好教他们吧！”路卡还想说点什么，却默默点头。他今天当众违抗过王子一次了，这种事不该有第二次！
他看着王子远去，风吹起王子的袍角，这本是很美的景象，然而却使他心底凄凉，他很想扑上去抱住王子说对不起，说他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违背王子，说他爱他，说即使没有了米达文可王子还有他，但是当着士兵和医生，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泪眼模糊地目送王子远去。
第 131 章
阳光给伊兹密的长发镶上了琥珀色的边，甚至有那么一刻是栗色的，充满了埃及太阳下的那种温暖，但他的面容却很是冷肃，严峻的目光扫过面前匆忙搭成的柴堆，随军的祭司正在忙碌，虽然有一个祭司曾经想提意见：“神的女儿不应当如此简陋……”但刚出口的话就被王子肃杀的眼光逼回去了。
本来还应该解剖内脏察看征兆，但路卡早已吩咐过，省略了这道程序，甚至连尼罗河女儿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解开。路卡抱着孩子，尽管他们不可能明白面前的事情，但他还是想让他们送她一程，无论如何，有朝一日当孩子们知道真相时，他可以告诉他们，他们是送了他们的母亲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们靠在他怀里，吃饱的小脸安然地睡着，散发着粉香味，银色的小发绺在两个小脑袋上格外幼细。
火燃起来了，跳动的火苗绕着那个仿佛睡着了的女子，她的眼皮是路卡亲手合上的，她的衣服是侍女们换过的，她的嘴唇和面部是清洁过的，没有擦上香油，但路卡亲手朝她唇间放了一枚钱币，以便她顺利去到冥府。现在她的面容显得平静和安然，临终那痛苦的挣扎已被抹去。
路卡看了一眼柴堆，尼罗河女儿是作为祭品上供的，也就不可能享受到王妃的葬仪。虽然祭司们迷惑不解，但伊兹密只说了一句：“这是为了米达文。”他们也就不再吭声了。如今，一切都已准备齐全，浇祭的酒已经倒下，歌唱的祭词也已唱完，虽然祭司第一次从事没有割开祭品咽喉或者肚子的祭祀，有些不惯，但他们还是按照正确的仪式行事。
路卡轻轻点头示意，祭司举起松油的火把，点起了火。伊兹密毫无表情地死死盯着火堆上的那个人影，但路卡只是朝她投去含义莫明的一瞥，抱着孩子们转向王子，他的手技巧地在孩子们的臀上轻轻一捏。
立刻，婴儿的哭声响了起来，路卡轻轻哄着，做出焦急又心疼略有些慌乱的模样，但眼睛却微微瞥着王子，果然，王子端然如山般冷然的身影微微一动，目光朝这边投来。路卡轻轻说：“不哭不哭，你们父王在这里哦，不哭不哭……”伊兹密愣愣地看了半晌，忽然伸了手：“给我吧，我抱抱。”路卡心头松出一大口气，忙把孩子递给了他，伊兹密原本冷峻得毫无血色的脸渐渐柔和，目光软了下来，爱怜地抱着两个孩子再也舍不得撒手。
路卡默默地想：“王子总算挨过来了呢！”他又朝火堆上的人影投去一瞥。一切都结束了吧！直到这个时候，火焰包围了她的时刻，他才真正感到，过去近两年的经历已成为昔日的记忆，而那个一直笼罩在他的生命中的女子从此消失了。无论大地上还有什么变化，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们一家！他，王子，和孩子！无论任何人想要来伤害这一家人，他都会拼尽全力去阻止！他的王子已受了太多的伤，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令王子受伤了，因为他会给王子一个幸福的家！
不管凯罗尔从前和王子有过什么纠缠，不管她曾带给王子多少伤害，路卡都要尽力去抹掉她留下的创伤，死了一个米达文，已经够了，赫梯的王家只剩了王子和王子怀中的两个小婴儿，他们再也不能承受任何动荡了！从尼罗河女儿开始的那些噩梦，也该到了结束的一天！
路卡想了很久很久，即使在安排各种事务时他都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伊修妲尔女神开始的那个预言，却让赫梯王家几乎覆灭，如果女神只有恶意，为什么却又会保护他救他和王子？他想不通，也不明白，但他所确定的就是，他再也不会盲目相信什么女神和神的女儿，她们带来的伤害太难以承受了！
风渐渐大起来，有烟雾吹向他们，路卡朝王子靠了靠，温柔地说：“我们回去吧。”伊兹密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满脸都是为人父的慈爱，点了点头。路卡跟着他转身。两个人都不再朝后望。
忽然，大风吹过，风沙迷了他们的眼，风中有无数的树叶落下，一天一地都是翠绿的叶子，旋转着扑上他们的肩头和脸，路卡意识到不对，正如王子同时意识到了一样，他们回过头去，火堆仍在，但风声猛地消失了，树叶飘飞着落下，火堆中那个平躺着的女人不见了！
另有一个女子站在火堆中，细而长而媚的眼，眉如墨，唇如蜜，姿容似天上的云，全身披着随风翻飞的白纱，赤着双足，踏着火焰，迎风而起，仿佛从天上降下来的一道光，又仿佛是双翼展翅的大鸟，她腕上戴着从路卡手上拿走的那对黄金镯子，她胸口的项链上挂着心型坠子，她的坠子在发光，她的发如金，她的口里放着千百道彩光，但她唇边若有若无的冷笑，却似乎隐藏着莫名的哀伤。
她的手轻轻一挥，死去的少女从天而降，恍然中落在她手上。
伊兹密愕然朝她望去，而路卡已叫了出来：“伊修妲尔！”
除了他俩以外，所有人都跪下了，这真实的、无法想象的神的降临震撼当场！
风在微微地吹动，她的脚踩在火焰顶部轻淡淡地摇晃，仿佛踩在尼罗河悠长的水草上，她身上裹着的白纱下玲珑浮凸的线条让每个男人都看呆了眼，而她纷飞在风中的长发却似乎无穷尽地随着白纱飘向天上。
这是神，这是女神，这是真正的神啊！
老祭司泪流满面，年轻的战士们张大了嘴，双膝本能地软在地上，兵器砸在泥尘中，小祭司则无意中摔了香炉！
但伊兹密只是冷冷的笑，无名的邪火从他心地燃烧，他的眼亮得胜过阳光，胜过女神的光芒，忽然之间，他再不畏惧什么神了！只有恨，无比刻毒深印于心！
他冷冷地大笑，朝着她吼出放肆的笑声：“这就是你预言给我的人！这就是那个帮助埃及入侵我的国家，眼看着我妹妹被活活烧死而无动于衷的女人！这就是你安排给我的爱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笑的声音里有无比的豪气与憎恨！
路卡惊然转头，无论如何这个女神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啊！他必须要阻止王子继续这样惹动她！
但是，女神的面容沉静似水，她静静地听着王子的控诉！甚至连唇边那丝冷笑都没有改变。
伊兹密怒吼着：“你为什么给我发这预言？为了让我妹妹惨死在埃及？让我的国家灭亡？为了让敌人踩在我赫梯的头上嘲笑？让我为这种人死去？哈……”他吼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不，我不相信你！你不是女神！伊修妲尔！你是邪恶的女妖！”
所有人再度震撼当场，就连想阻止他的路卡都无法开口了。只觉得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用了般，压根没法子思考了。
但女神只是静静地睨视着他，等他发泄，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等祭司们哭着跟他哀求：“王子，不可与神为敌……”等路卡惨白了唇颤抖着想要劝阻，等伊兹密头也不回地想走掉……
她只是从飞扬的天空中伸出一条长长的光臂挡了他的路，等他回头时，她居高临下地踩着越来越高耸的火焰说：“伊兹密，我来，是给你最后的选择。”
那天的话，伊兹密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些信息如海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他仿佛活生生地看见了未来的画面。
“怎么样？伊兹密，我的哥哥恨你，但我爱你……”
“如果你和我结婚，那么赫梯的国运就会在你死后完结，因为我的哥哥要报复你……”
“但你活着一日，我哥哥就不能动你，因为我会保护你，让你征服埃及和世界，你会成为赫梯的王，埃及的王，巴比伦的王，亚述的王，密诺亚的王和所有你想要的国度的王！只要你想要，你就能得到！……”
“可是，当你死时，我的哥哥就会对你的子孙动手，那时我将再也不能阻止！”
他惊愕着，沉默了好久，脑袋中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不和你结婚呢？”
立刻，回音传来了。
女神静静地看着他：“那么你必须离开埃及，我哥哥不会容许你占据曼菲士的土地，你将不能享受大地之王的辉煌。但赫梯将在你死后继续延续，我不会保护你也不会诅咒你，你的子孙仍将成为赫梯之王，直到赫梯的历史按它自身的规律结束之日。”
伊兹密默默地注视着天空，太阳光强烈地照耀着他的的眼睛，有个无比英俊的男子的面影从天空俯下，他记得，那是太阳神的容颜！
没有别的选择么？
强烈的信息涌进了他的脑海。“没有！”
路卡担忧地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沉默了，也不知道在这比一眨眼还要短暂的时间里，伊兹密正在面临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纵横意，男儿志，征服列国，踏马天下，哪个男儿不在乎？
可是……
路卡悄悄地伸出手指来，握着了他的手，那流过来的心意忽然间直接传给了他：“别怕她，就是神，我也支持你！”
伊兹密微微笑了，万千浮影，忽然都消。他坚定地抬头：“我的选择是——不！！我绝不娶你！”他摇了摇头，大声地说：“但是，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就算神已经注定，我也要尽力闯一次！”
即使真的不能占领埃及，那他也要尽力而为，即使赫梯的国运即使真会结束，他也要试一试，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女神的要挟！他是否能成为大地上的王者，这不应该取决于神，而应该取决他自己！即使努力而失败，也比向神明低头认输来得好。
女神不再说话，冷冷地朝下看着，忽然间，她的手又一挥，火焰遮天蔽日，烟雾漫空，神的女儿的遗体和爱与战的女神同时消失。
第 132 章
凯罗尔发觉她醒在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这里没有光，黑暗极其深邃，不再有重量、热量和物质的实感，许久以前的尘土在空中飘荡，那种阴森与逼近的危险感使灵魂恐惧不安，那些被埃及人称为“巴”的东西正在空中飞翔，寂静中扑翼的冷响更是碜人，凯罗尔睁开双眼，力图看清楚所处的环境，但眼上仿佛白内障病人般蒙上了阴霾，一重又一重的幕布笼罩了她，她朝四周伸出手臂，然而却奇异地摸不到什么，甚至摸不到自己，她叫喊，但空茫之中只有飞动的鸟翼声和嘲笑般的回音……
这是哪里？凯罗尔恐慌起来，她忽然间察觉到，她以为伸出的手臂，其实……其实也正在上下振动，象鸟儿般地不停挥舞……
神哪，这是哪儿啊？即使一生中都很少祈祷的凯罗尔，也难得地呼唤起了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