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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何欢(出书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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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累,早上醒来错过时候,刚巧撞上她爸爸出门上班。她爸也不理会楼道里几个同样上班的同事邻居,当时就抓了她长发拎过来呼扇了几下,破口大骂“小□,一晚上不回家不知和哪个野男人鬼混!你不要脸老子要脸!”
   庆娣忍着疼等她爸发泄完毕恨恨而去后,进了家门,巧巧的电话响起。
   “去了原州。嘶——刚才那个是我昨天找的一个律师,他介绍了个闻山的律师说挺行的。”
   “姐你去找律师?为啥?为了姜大哥?可他家有律师啊。”
   庆娣妈不解地来回张望两个女儿,“谁?哪个姜大哥?老大,你可不能惹事!放暑假好好在家呆着,别惹你爸爸生气。”
   “知道了。”庆娣敷衍。
   爱娣向妈妈解释,“就是那个,我同学的哥哥。上两个月我和你说过的,妈妈。”
   庆娣妈妈着急起来,“我说老大,你可不能管这种闲事……”
   “知道了,我去洗个澡睡一会。”庆娣把她妈的絮叨丢在身后。关门时,听得爱娣在后面大声地问:“姐,姜大哥他妈妈不是请了律师吗?你管这些事做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单纯的想去做。仅此而已。她心想。
   不期而至地,彭小飞的声音在脑海里提醒她:“捞人是不太现实的了,最好的结局,抓住物证和人证的关键,少判几年。”水淋在□的身体上,庆娣打了个寒噤。她把长发往后一捋,仰脸迎上花洒,任凭水流肆意冲刷。
   严华康律师正如彭小飞所说,专业素质高,信得过。
   十来方的小事务所,门口招牌几乎被老街上的一排简易服装铺淹没。事务所就两人,初时庆娣还以为面孔平凡,个子矮小不起眼的严律师是事务所的办事员。后来她们坐下说明来意,严华康就直接进入正题,询问细节。庆娣将当日在原州告诉彭小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严华康往鼻梁上推推眼镜,如彭小飞一般,一眼看出症结所在。物证,人证,以及办案机关的态度。
   庆娣神态如常,相比较之下,姚雁岚就激动多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欠着半个身子,牢牢地盯着严华康律师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我哥真的有希望脱罪?”
   那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瞩目中,严律师微微脸红,低咳了一声,说:“尽力尽力!大家都知道,刑事官司不好打。情况属实的话,也只能说五五的希望。不过再不成,少判几年也是可以的。”
   姚雁岚连连点头,如绝处逢生般喜不自胜,第二天就随姜尚尧的妈妈一起来签了委托书。
   闻山的这起重案,在一审过后,再无律师愿意受理,姜凤英心底未尝没有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几次接触后,严华康务实的作风让她稍稍燃起了些希望。
   直到严律师谈起证人黄毛。
   “黄毛?”庆娣与姜妈妈面面相觑。
   “是的。上个星期我在二看会见嫌疑被告人,就是姜尚尧。当时他向我陈诉案发当晚,大约九点钟的时候,他在闻山老城XX巷找到姚景程的好友——黄毛,是黄毛告知他姚景程的去向,并且随同黄毛一起去了乐居小区。姜尚尧上楼之前嘱咐黄毛拨打110报警,这个人证相当关键。但是星期一,我按照姜尚尧提供的地址去寻找证人时,证人不在家,据他父亲声称,黄毛于上个月底就已经离家,不知去向了。”
   庆娣与姜妈妈同时抽一口气。
   “是不是他不想惹麻烦,所以躲起来了?”姜凤英问。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严华康抓抓头皮。涉入越深越感觉无力,想起同行们得知他受理了这个案件时那莫测高深的眼神,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另外一种可能性——黄毛已经被灭口了。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我想请你们帮忙,借助亲朋好友的力量,把照片复印了发散出去。这个人很关键,可以说他的证词至关紧要。”
   庆娣接过来大吃一惊,“这个人我见过!”说完懊丧地咬住下唇,对照照片仔细印证几遍才又开口:“在景程下葬那天。我出来时撞到他,他当时蹲在灵堂外面抽烟。我印象很深,那天还只是奇怪这人头发染这么黄。现在看照片才知道为什么当时感觉那么怪异!他扔烟头的手太白了,看照片才发现原来是白化病。阿姨,你说我为什么就没早点想起来?如果那天我拉住他求他作证,说不定姜大哥就没事了。”
   严律师失望地坐回去,摇摇头无奈地说:“那就是了,算起时间,应该就是姚景程下葬的第二天,他离开本市。”
   姜凤英手扶着额头,难掩眼中哀伤,低声重复:“是命!是命!”
 
   第 28 章
 
   出来时见姜大哥的妈妈面容灰败憔悴,庆娣欲言又止。
   “不用劝我了,阿姨想得开。阿姨过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姜凤英拍拍庆娣掌着车把的手,嘴角甚至噙有一丝恍惚的笑意。“当年在内蒙,队里其他的知青都回城了,我因为怀着尧尧,最后一批名额没赶上。后来没办法,只能去旗里找他爸爸,回来没有顺道的马车,半路下来靠走一步步走回大队。那天走多了动了胎气,半夜要生产,正是大冬天,晚上开始刮白毛风。我记得那是在内蒙八年间最大的一场暴风雪,刮了几天几夜。没有医生,只靠几个当地的牧民帮忙,就那样,在牧民家里生下他。好歹这么多年熬过来,也把他拉扯大了。只要留条命,再大的坎儿我们娘俩也能迈过去。”
   周遭的车影行人象被隔了层玻璃,逐渐淡去。城市的种种呼吸声几不可闻。姜妈妈面容平和,目光如投向遥远的记忆。
   这个中年妇人,为了儿子前些日子还在法庭外打滚撒泼叫骂连连,这一刻,三分感叹七分悲怅地,似乎已经认领了自己的命运。硝烟尘世里,每一个人都曾经忠诚于某些信仰,如理想如爱情,坚不可摧、折腰不悔。她的梦想与爱情,光辉已陨,湮没在那片草原上了吗?然后又被呼啸的白毛风,席卷而去,不留残迹?
   庆娣感同身受般,象被封裹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里,无着落的近乎绝望的思念化作哀伤蔓延全身。
   “阿姨……”
   姜凤英回过神,笑笑:“谢谢你了,庆娣。这些天一直麻烦你奔前忙后的。”
   “阿姨客气了。雁岚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她妈妈,我能帮上忙的尽量多出点力。以前景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黄毛的照片我去印吧,都在放暑假,找同学帮忙一起到处问问,说不定很快有消息了。”
   话是如此,几天后黄毛仍是遍寻不获。即使姜凤英找上黄毛家门,跪礼于黄毛父亲面前也是徒劳。
   那个早衰的中年男人同样跪下还礼,脸上涕泪纵横,“我那娃从小不听教,我这个当爹的不知打过他多少次,可从他没了踪影,我也是担着心,没一天能放下啊!大姐,你起来你起来,不是我不帮你……”
   从黄毛家出来,几人神情木然。
   姜凤英先行离开去了上班,庆娣推着车,对姚雁岚说:“我送你回去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姚雁岚强笑,“老是睡不着。”
   “杨阿姨……好一点了吗?”
   姚雁岚摇头,“还是老样子,像是还重了些。到吃饭的点就让我去找景程,我不去她就发脾气,怎么解释也不理,我每回只能去姥姥那里躲一躲。”说着手掌摩挲着额头,叹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庆娣无能为力,只得沉默。
   送雁岚到了铁路小区门口,庆娣说了再见,还没走出路口,忽地若有所感,停车回望一眼。姚雁岚依旧站在原处,见庆娣回头,她轻轻一笑,午后的阳光透过银杏树叶在她披散的黑发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姣好的面容似是被圣光笼罩着,又有了些初见时的羞涩与温柔。庆娣微怔,扯起嘴角也回了一笑,挥手离开。
   她到家就立刻打电话给严华康律师,对于黄毛的失踪严律师一般的束手无措。“像是从空气里蒸发了。亲戚邻居全不知情,去了找以前那间地下赌场的人,就没一个和他交好的,一说起他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厌恶得提一提名字已经恶心死那种。我还没见过人缘这么差的人。”
   “那严律师,如果说……”庆娣斟酌说辞,似乎极其不愿提起这种可能。“如果说,这个人证只能放弃的话,会怎么样?”
   好一会才听见严华康说:“这个……庆娣,我估计脱罪是不太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是紧咬着物证不放,争取少判几年。你既然是小飞的朋友,我开诚布公和你说吧。就我这些天努力的结果来看,对于物证,控方态度很审慎,我相信这是个突破点。但是具体他们会妥协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庆娣握着电话良久,直至严律师在那边喂喂两声后,她才醒觉。“他……姜大哥,在里面好不好?”
   “进了那里面能有什么好。不过,我看他像是有苦衷,最近神情比之前要更委顿。可每次都有其他人监看,没办法细说。程序是这样,我也无奈。”
   “我想见见他。”
   “庆娣……”
   “我想见他,就一面也好。严律师,我保证不乱说话,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庆娣坚持。“我只想看看他。”
   电眼监视范围死角处的墙根下,姜尚尧面对着墙壁,后脑勺顶墙,双手反转高仰,扶墙躬腰站着,充血的脸色如熟虾。
   ……“不来了。你讨厌啊,说好了教我弹吉他的。”那是她扭着腰躲他的手。
   “啪”,一个鞋底重重拍击在他颈间肌肉上。开飞机的姿势久了,血液倒流,耳朵里嗡嗡声不止,头颈部肌肉也分外敏感。这一下,他脑胀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开到哪了?到边境没有?”大麻成的一个手下问。
   “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回。
   “往西边飞,咱们去老毛子那里瞧瞧去。”
   ……
   “到哪儿了?”
   “莫斯科。”
   “你娘的,飞快点!光头,给他加加油。”
   另外一人得了吩咐,笑嘻嘻道:“红烧肘子来咯!”说着接连几下肘击硬磕上姜尚尧胸侧肋骨,他打个趔趄,急惶惶双手推墙使劲,一片嘲弄的笑声中再次站稳。
   ……“哥,尝尝!你最爱吃的肘子,姥姥烧的,我放的作料调的味。”那是她举着筷子,眼里满是期待着赞美的盈盈笑意。雁岚。
   “操,还没到美国啊?”
   “到了,已经到了。”他木然地回答。
   “炸了那啥……那啥,他们那个女的?站河边的?”
   “自由女神像。”有人提醒后又起哄,“连白宫一起炸了吧!”
   “炸了。”
   ……“再过几年……”那是她半倚在他怀里,转头迎上他的目光,又害臊地把脸藏进他衣襟。
   雁岚。
   雁岚。
   “炸个JB毛!连声也没听见。”
   一个鞋底再次敲打他后颈,姜尚尧全身一阵抽搐,好一会才平复过来。“轰……轰……”
   雁岚。
   “炸完了?成哥,回程不?”
   大麻成之前端坐在铺上,就着报纸上的几碟好菜,捧着一大碗米饭埋头大嚼。听见这话,抬抬眼眉扫一眼墙脚的姜尚尧,边嚼边说:“二哥说他媳妇儿挺俊的,问问他。”未说完已经阴笑起来,脸上麻点起伏,昏暗的灯光下更添险恶。
   姜尚尧意识模糊中听得这一句,浑身一僵,倒流的血液也几乎凝滞。
   猥琐的哄笑声中,之前那人兴致大发,“好咧,回程回程!带哥去你家坐坐,咱们一起研究……”
   姜尚尧自从转组调仓到9号房,这数个月来,身心的折磨他尽数咬牙囫囵咽了。受尽折辱践踏无非是求全保重,无非是为了早日回家,无非是保全自己不让家人牵挂。可当此时,涉及到雁岚,他哪里还忍耐得住?!积郁许久的愤怒与不甘喷薄而发,不待那鞋底再次敲来,他半躬起身,一个头槌,正中那人肚腹!
   他入狱前身体素质极好,这几个月煎熬得人精颓神疲,尽管如此,那人不备之下,突然被他击中软腹,就此一个踉跄,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姜尚尧也不与他多作纠缠,跨步上前直冲大麻成而去。监舍众人惊怔间,他转瞬就已经踏上铺板,捏紧铁拳挥将而上。
   大麻成经验老道,见他突起发难,不及细想,就势在铺上滚了半圈,右手上扬,欲图一举擒拿住姜尚尧的腕关节。监舍里众人回过神来,或退后贴墙而立以避池鱼之灾,或纵身扑向前围殴姜尚尧。
   姜尚尧不管不顾,只是与大麻成缠斗不休,两人在铺板上滚了两滚,他拼着身上老拳入肉,双腿死抵着大麻成半身,手掌扼紧大麻成咽喉,问他:“聂二把她怎么了?”
   他心中既痛又恨,神情极其可怖,颈间青筋暴起,双眼充血,宛如厉鬼索命。大麻成心寒胆战,呼吸越来越吃力,狂乱地踢着双腿,感觉下一秒就将被姜尚尧扼断呼吸。
   姜尚尧死死不放。
   自进了9号房,他已经明白他别无选择。他几乎已经锻炼出一种意志超脱于身体之外的能力,缄默地接受包括自尊在内的□。但是,当触及到雁岚,他发现连这个名字被他们提起也无可容忍!
   “聂二把她怎么了?”想及后果,他目眦欲裂。“聂……”
   话未说完,眼前一晃,接着姜尚尧翻倾向后,喉间被线箍住,那是他们的任务活,不知谁偷藏了一条彩灯电线。
   倏忽之间情势大转,大麻成脱困后接连咳嗽了几声,呼吸未顺,当胸一脚便踹向姜尚尧。
   姜尚尧被几个人死死掐住,电线扼紧喉间,眼前光影模糊,这一脚踹来挨了个正着。他疼得整个人弓起,感觉咽喉处几欲被割裂,眼珠像是要暴突出眶。在尝到自己鼻血的瞬间,他双手扯住颈后的电线,蓦然发力!
   谁也估不到他尚有如此悍勇!电线断于掌中之时,众人瞠目之际,他虎吼一声,一拳正中心神巨震呆立着的大麻成太阳穴,顺势将手中剩余的电线尽数套在大麻成脖子上,用尽余力箍紧。
   监舍里的通铺是木头搭起的中空结构,从打斗开始,便发出几声空空的闷响,再至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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