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绿,男与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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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荷说：“哎呀，你何必戳破这层窗户纸？我们不过是这几天盒饭吃腻了，借请你的机会自己打打牙祭，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
一句话说得刘铮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王琪看刘铮文质彬彬的老早不顺眼，一心想让他现现原形，于是要了酒来，大家喝酒。风荷酒量不大，却知道王琪喝酒十分厉害，很少有男人是她的对手——她属于那种对酒精没反应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风荷对刘铮竟然生出同情，心里就想维护他，于是踩踩王琪的脚，示意她别过分。
熟料王琪装傻问：“风荷你怎么还没喝就开醉了？踩我脚做啥？”
众太太一阵哄笑，把风荷搞个大红脸。
可怜刘铮是如假包换的正宗小资，喝一两口葡萄酒搞搞情调还可以，哪受得了王琪左一杯，感情深，一口闷，右一杯好事成双地劝，一会儿就脸色发青了。
风荷连忙给他乘碗热汤，殷勤劝菜。刘铮说：“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风荷责备王琪：“你要喝酒也要找对对象，你看他象那种会喝酒的人吗？”
王琪喊冤连连：“我连一分力还没使出，他怎么就不行了呢？”
风荷说：“你多少杯算一分力？你那肚子对酒来说是无底洞，一分力就能把人给淹死。”
谁知刘铮从洗手间回来，脸色竟然恢复如常，反而找上了王琪。风荷心里骂道：“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以为你把酒吐出来就能喝得过她？”
其实刘铮不仅仅把酒吐了出来，还找服务小姐要了几个馒头吃下打底。
最后是风荷打车把刘铮送回家的。刘铮醉了也不闹，只是铁青着脸发闷，倒把几个女的都吓慌了，连忙说：“快给他吃饭，送他回家，怎么醉酒也这么文气啊？要是能闹一闹，反而能把酒都闹出来。”
好在刘铮住电梯房，风荷连架带拖，把他拖回家。一边拖一边骂：“见过找死的，没见过明知会死得很惨还这么找死的。死王琪，你闯了祸溜之大吉，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明天我非得让你死得很难看不可。”
把刘铮甩床上，起身去厨房给他泡茶。暖瓶里居然连热水都没有。她把水壶找出来一边烧水，一边翻抽屉倒柜子地找茶叶。
刘铮那边在床上呻吟：“咖啡。”
风荷没好气地接上说：“要咖啡等你老婆从加拿大回来给你煮，我不会用那个破机器。而且，你以为你那胃是铁胃啊？ 禁得住酒啊，咖啡的合伙刺激！”
过去推他：“你茶叶放在哪里？”
谁知道胳膊被一把抓住：“梦云，别走，别离开我。”
一双温热的大手，充满了力量。
他老婆叫梦云？风荷使劲挣脱，问：“你家茶叶放在哪里？”
刘铮以手遮头，嘴里含混地说：“厨房有个花瓷罐。”
风荷跑进厨房，果然有两个很漂亮的花瓷罐就放在台面上——风荷先前还以为是糖罐和盐罐。打开来一看，一罐装着一袋一袋的红茶，另一罐装着散装的绿茶，茶里有把银质小调羹。
小资啊小资。
风荷觉得醒酒还是绿茶好，泡了杯绿茶给他放床头，说：“等下茶凉了你起来喝，我回家去了。”
脚还没出卧室门，只听哇的一声，接着整个房间就弥漫着一股胃酸的味道。
风荷至此已接近崩溃。她愤愤地把皮包又甩回椅子里，一边去卫生间找清理工具，一边嘟哝：“要不是看你是我老师，帮我大忙，鬼今天才理你！还有王琪，你看我明天不剥了你的皮！”
捏着鼻子把地板清理干净，倒半杯茶水，加上几块冰，把盆放在床前的地上，给他漱口。然后忍着恶心把盆里的水倒入马桶冲掉，把盆扔到一边。
回到卧室，站在床前对刘铮说：“刘老师，我真的要走了。我明天给你电话。”
转过身来，手却被那双温热的大手握住。床上那人断断续续地呻吟：“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最好的txt下载网
23 刘铮青梅竹马的爱情（上）
风荷感到一阵羞辱和愤怒。事实证明，人不可以没有同情心，但是绝对不能让同情心泛滥。今天这样的事情，就是同情心泛滥的结果——早知道这样不如把他丢在马路上露宿到天明。
她使劲挣扎，没想到刘铮却借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把她抱住。风荷挣来挣去挣不脱，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刘铮把头埋在她颈间，喃喃说道：“梦云，别走。我好孤单啊。你回来吧。你回来，我同你去隐居，张家界，香格里拉，云南，随便你愿意去哪里，只要还在中国——别走得那么远，让我看不见抓不着。”
热泪洒了她一颈。
一个男人的眼泪。她从来没见过男人流泪。她的父亲没有，她的丈夫没有，甚至，她的初恋也没有。
心顿时软了下来，想掴他却下不了手。
然而你不掴他，他便得寸进尺。他带着酒气的嘴吻上她的嘴，妄图撬开她的唇，进入只有她丈夫才能进入的领地。
风荷活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情形。几乎是本能地，不假思索地，她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趁他吃痛之机，一把推开这个沉重的身体，跳了起来。她冲进厨房，随手拿起一只吃饭的碗，接一碗水，回身泼了那人一脸。
这一碗水能不能让他清醒？不能的话她可以再泼一碗。
“你看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老婆！”丢下碗抓起包，转身往门外冲。手却哆哆嗦嗦，拉错了方向，再也拉不开。
刘铮满脸是水地坐起来，抽出纸巾擦一把，低声说：“对不起。”
风荷停住，没有回头，只是说：“刘老师你喝醉了，我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拉门欲走，却听刘铮低声问：“风荷，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无能为力？你看着你身边曾经的人，曾经的事，一点一点地离你远去，而你却想不出办法可以挽留，只能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就好像看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啊飘，你不知道它会飘向何方，落到何地，手里只有一截断掉的线头。”
人只要吃饭，怎么会没力气？风荷回答：“没有。”
“那你有没有失恋过？人家提出分手，你不肯的那种。”
风荷想了想说：“我从来不让自己身处这种悲惨的境地。”
“你真幸运。”
风荷说：“不是我幸运，是我不给别人甩我的机会。如果人家另有所爱，我会先提出分手，一刀两断。”
“痛吗？”
“很痛，很痛。”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远得好像是前世的记忆。当年发现她的那个初恋男友王朝阳上了她最好的朋友的床，她被打击得失去了方向。他找他解释，请求她的原谅，她回答他的是一记耳光。她不需要他的解释，一个男人，总不可能被女人*。既然上了别的女人的床，就别再跟她说爱她。
那一瞬间，她体会到背叛的滋味，被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联手背叛的滋味。她慧剑斩情丝，同时，利刀割断自高中时代开始的友谊，放佛一下子，一个人同时失去了左膀和右臂。
然而，快到斩乱麻之后，她才感觉到痛，一种令她无法呼吸的痛。明知道回去跟他哭，跟他闹，骂他，打他，能缓解那种痛；她也知道，他后悔了，愿意跟她再续前缘，如果她回头，立刻可以止痛。可是她不，她宁可独自咬牙忍着，忍得自己半夜在床上浑身抽成一团，忍得象得了胃穿孔。
因为爱与自尊面前，她选择自尊，所以爱与痛的边缘，她选择痛。
王琪说得好，现代人，要挨得痛。
刘铮说：“我跟我太太，是两回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父母因为*的关系，身体搞垮了，很早就过世。她在我们家长大，从小就乖巧，文静，懂事。我们青梅竹马，不知道什么时候互生情愫。人人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我们自己也深信不疑。可是老天就是这么作弄人，他给了我们美满的爱情，却不给我们一个可爱的孩子。梦云不能生育，承受着外来和自己的巨大压力。”
“很多人都没有孩子。”
“你没经过，你不知道的。我父母人开明，宠爱她，遗憾自然是有，可并不在意。我也无所谓。可是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她的同学同事，我的同学同事，我们的亲朋好友，无不热心帮助，今天推荐某个名医，后天推荐某个偏方。我是独生子，梦云心里对我也充满歉意。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终于有一天，在人们关心的，同情的，好奇的目光下，询问中，她受不住了。”
风荷长叹一声，想起钢琴上美丽的容颜，这是不是天妒红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3 刘铮青梅竹马的爱情（下）
刘铮用手搓搓脸，深吸一口气说：“有一天她对我说，阿铮，我要去做三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放我自由。”
“我装傻，说，你现在还不够自由？”
“她跟我哭，阿铮，你放了我，啊，你把我当做妹妹好了，就象我们小时候一样。”
如果他们的感情停留在兄妹之情，是不是彼此的情形会更好一些？至少她在外面受了这样的委屈，还可以回家倾诉。他们是夫妻，她有这样的苦楚，又能向谁去诉说？
刘铮接着说：“我说，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妹妹，你是我们家的童养媳。你被卖给我们家了，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
“她说，难道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我只好说，你要做三毛，那么我就是荷西。三毛离了荷西是活不长的。好吧，你说你到哪里去，我愿意陪你去。”
“于是我陪她去了加拿大。讽刺的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中国人，哪里有中国人，哪里就有人关心我们为什么没孩子。渐渐地，梦云就有意识地不跟中国人交往。可是我英语不好，也找不到什么跟自己的专业比较接近的工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也做不好，哪里能胜任荷西的角色。”
荷西的角色，需要乐观的精神，平和的心理素质。
“于是后来，我开始渐渐地不快乐。我们两个人的相处，已经是一种痛苦。我怕伤了她，她怕伤了我，我们都象被高手打成了内伤，可是又不知道这高手是谁，我们该跟谁去对抗，去奋争。”
风荷知道，这个高手叫社会，叫世俗，甚至，叫滚滚红尘。
“后来国内一个有项目，我的恩师让我回去参加。梦云也极力赞成我回来。结果，我回来了，就不想再回去。梦云也说，阿铮你不要因为我放弃自己的事业。”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这个人比较自私，爱自己胜过爱梦云，所以不能陪在她身边，做一份普通的体力工，或者静下心来学份普通容易找工作的专业，陪伴她过一种平凡的生活，保护她，使她不受伤害。有时候她对我说，你是自由的，从灵魂到身体。如果你遇到你喜欢的人，阿铮，我祝福你。”
如果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说这样的话，一定是违心的。
“有时候她情绪很不稳定，会说：阿铮，你如果太寂寞，就找个情人，但是不要让我知道。” 刘铮深深吸口气，用手捧住脸。
“这样反反复复，我们一会儿说放下，一会儿又难舍，最终还是放不下，就这么两地相思，互相折磨着。彼此看着对方越走越远，却又割舍不断——”
刘铮埋下头，哽住说不下去了。
风荷象是看了场悲情电影，也含了一眼眶的泪。良久，她说：“或许你们放了彼此都好。”
放了手，彼此或许可以逃出生天，这样纠缠，也许只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刘铮摇头说：“我办不到。我放开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飘，没有根，没有家，什么都没有。现在她还是我的妻子，虽然离得远，可是她存在着——在她来讲，我也存在着，我们彼此可以感觉彼此的存在，彼此的呼吸。我们之间没有孩子做连接，只有这一张纸，哦不，还有多年来的相濡以沫的感情。”
“。。。。。。”
“可我也是正常的男人，我也惧怕孤独，憎恨寂寞，我也有男人的需求。我发现我走进了一个怪圈，我分裂成两个我：一个需要女人的温情和安慰，另一个还在牵挂着梦云，念着她，怜着她。”
风荷正色说：“刘老师，这事要你自己解决，我无能为力。我家庭幸福美满，我爱我的丈夫。”
“你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一清二楚。”刘铮勉强笑笑。
“我憎恨灰色。”
“你是个单纯的女人。”
“单纯的女人比较容易快乐。”
“那我祝你永远这么单纯，永远这么快乐。”
“你太太心里比你苦。”风荷一直站在门口，背对着刘铮。此时她拉开门，说，“刘老师，再见。我会把今晚发生的事全部忘掉的，你也不必太在意。”
刘铮说：“谢谢。你已经开始理解灰色，至少理解灰色的存在。晚安。”
风荷没有犹豫，打开门走了出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24 扶贫摄影展（上）
风荷乘出租回家的路上，一边不断地用纸巾擦嘴，一边回忆着刘铮的故事，感到有些筋疲力尽。他不是个坏人，却在感情的泥潭里挣扎，想放的放不下，于是想提的又提不起。他的老婆不能生育，他还这样不愿意离弃，可见夫妻感情多么深厚——也许已经超越爱情，漫长的共同岁月让他们血肉交融，成为不能割舍的亲人。
可他说他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需求。他惧怕孤独，惧怕寂寞。
但是她不孤独，也不寂寞，她有老公有孩子，家庭幸福美满，为什么要陪他玩这种游戏？
下了车，发现程无为也刚回来，正一边锁车门一边诡异地笑。
她叫：“无为。”抬头看自家的窗，漆黑一片。显然春燕和阿柔都已经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