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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市井人家-第42部分

小说: 市井人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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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日因为妹子杜娆娘对自己说了,要荐一位镇上的更夫头儿来家兼差,那杜琴官原本不欲兜揽此事,听见妹子妹夫说了三郎家中之事,敬他是个未学的君子,所以在管家面前一应撺掇了此事,方才谋了进来。
    谁知没过几日闹出这事来,在房里听见,心里一惊,略穿了几件鲜亮衣裳走出来,意欲瞧了究竟。这琴官儿久在梨园,最有识人之明,见那张三郎一表人才、凛凛正气,便知他绝不是那一等等徒浪子,况且往日里教习各位姨娘们弹唱歌舞,见那翠姑娘总是秀眉微蹙,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儿,必然也不是为了张大户牵肠挂肚的,只怕此事还有诸多疑点,自己倒要详审一番才知端的。
    见那张大户气得三尸神暴跳,连忙做出些风情来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想来老爷是镇上的首户,他一个小小的更夫,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怕真是误会也未可知呢。”
    张大户见琴官儿往日对自己淡淡的,今儿倒殷勤,待要给他些好脸色,又想起翠姑娘赌咒发誓说是三郎要祸害自己,心中愤恨,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很不与你想干,如今七奶奶已经指认了是这贼子调戏她,正要拿了帖子送到衙门里,叫太爷严审才是,不怕他不招认。”
    琴官儿听说要经官动府,唬了一跳,自忖这一去必然凶多吉少,待要再劝,又见门首处走来了小翠儿的丫头说道:“奶奶请爷过去呢,自己睡着怪怕人的。”
    那张大户见了爱妾,便把琴官儿丢在一旁,对他笑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快回书房歇下吧,生得可怜见的,风吹了又要病。”
    琴官儿知道赶不上话头儿,无法再说,只得劝道:“就是要送官,也没有三更半夜送去的,若是太爷正歇着,只怕倒冲撞了他老人家的官威,不如明儿一早再送吧,时候不早了,爷快回后宅歇了,小人这便回去。”
    大户见琴官儿此番温言软语的嘱咐自己,心花都开,捏了他的手笑道:“我的儿,你且回去,明儿咱们再说。”
    琴官儿心上不耐烦,又碍着他的面皮不好挣开,只得含笑以对,送了大户出去。见走远了,方才撤步抽身回来,打发那几个小厮道:“你们也都回去歇下吧,此处有我照应便是,到底是我荐来的人,有什么干系都在我的身上,几位大官儿自便的好。”
    那几个小厮们也是熬得眼皮子打架,心中正暗暗叫苦不得好眠,如今见琴官儿乐意担下这个差事,心中如何不乐?况且出了事自然是他兜着,与自己等人无干,道了一声辛苦,各自去了。
    琴官儿送了众人,方才关了房门,连忙上前来要解三郎的绳索,只是芊芊玉指一时掰不动麻绳子,三郎知道这是李四郎的亲戚,十分客气,说道:“不敢劳动杜老板。”一面两膀一晃,那绳子竟是死长虫一般从身上滑落下来。
    琴官儿往日里常听妹夫说起,这张三郎好个把式,如今见了方信,点头叹道:“三爷好个手段,既然有本事走了,为什么不先家去躲一躲再说?”
    三郎笑道:“若是旁的罪过却也好说了,只是这花儿案子,小人却不敢擅自走了,外头听见,还道是畏罪潜逃,我虽是山野村夫,自有念过基本圣贤之书,再不做这样没担当的事情。”
    杜琴官见三郎这般磊落,心中十分敬重,又是妹夫的干亲,自是责无旁贷要与他方便,因问道:“小人见三爷生得雄壮磊落,再不是那一等腌臜下作之人,如今此处再没外人,还请三爷对小人实说,到底为什么无端给人攀扯在内?”
    问了几遍,三郎因顾忌着翠姑娘性命,又想着自家也是摊上此事也是惭愧,只是低头不语,杜琴官又劝道:“小人一向在府里做教习的,冷眼旁观着那七奶奶虽然年轻些儿,却也不是那一等狂蜂浪蝶,三爷又不是等徒浪子,如今你们两个闹出来,自然是有些根源的了?”
    三郎见琴官儿堪破了内中情由,知道隐瞒不得,况且又要求他传话给浑家,只得将事情始末缘由说了,又嘱咐他道:“若是来日可以大事化小,倒也不必提起当日之事来,小夫人虽然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借着此事将她治死。”
    杜琴官听了内情,却是蹙眉道:“难得三爷一片君子诚心待她,不想竟有这样不才之事……只是如今这张大户却不是好惹的,一县之中上至知县相公,下至县丞、县尉,哪个不与他有些交情,如今内宅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他为了保全名声,未必倒肯轻易出脱了三爷,着实难办些儿……”
    三郎听了这话,心中凉了半截儿,自己铁铮铮的汉子,万事不怕,就只是负了浑家一片痴情托付终身,若是恩爱夫妻不到头,岂不是断送了碧霞奴一段女孩儿家的心事,想到此处心如刀割,险险滚下泪来,只因琴官在此,咬牙忍住了。
    杜琴官见三郎眼圈儿一红,还道是他有些怯官,连忙柔声安抚道:“三爷也不必着急,这事虽然凶险,也不是全然没有缓儿的,如今小人在官面儿上有几个相好的郎君,自然竭尽所能帮衬说合,不知三爷家里有甚高亲贵友,若有时,宁可花几个钱去请了来疏通疏通,万一碰出一个机会来也未可知。”

  ☆、第6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三郎想了一回道:“小人若有些做官的亲戚收税的朋友,也难落得如今这一步田地了,只有小人家中的街坊是个看街老爷,也没甚品级,只怕说不上话儿,再有就是衙门口儿里三班衙役的总捕何大郎何老爷是个自幼相识的,旁的再没有了。”
    杜琴官听见三郎认得何捕头,拍手喜道:“旁的都不中用,若是认得了他才是好呢,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老爷一口咬定非要送官,只怕三爷少不得要往男监里走一趟了,听见人进去时都要吃他几十杀威棒的,若是认得何头儿,在里头的罪孽可就都免了,只怕还要好吃好喝好待承呢。
    一会子天亮了,小人就往妹子家去报信,教我妹子亲去府上陪伴三奶奶,不知三爷还有甚话要带去么?”
    三郎听见提起浑家来,也忍不得眼圈儿一红,摇头儿道:“小人旁的事情都不肯放在心上,只有内子放心不下,如今相公若去,只要将此事缓缓的说了,切莫吓着她才是,内子一个新媳妇子,嫩妇少女的,只怕经不起……”
    杜琴官见三郎也是个痴情的,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回道,想不到除了行院子弟,便是市井人家儿也有这般软款温柔的男子,想来那三奶奶自然是个好的,才引得人这样疼她,谁知新婚夫妻摊上官司,也是好事多磨……
    痴痴想了一回,便要做成他夫妻两个,好生帮衬,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天光大亮,早有那胡管家领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进来,见了琴官儿倒也未敢高声,上前来陪笑道:“小琴相公,生受你看了这贼子一夜,现下老爷命我们将此人送官,相公也会内书房里歇下罢咧。”
    杜琴官点头称谢,看着三郎给人带走,送到门首处方才回来,到了内书房,见了贴身小厮说道:“你与我收拾个包袱皮儿,只捡要紧的衣裳家伙带两件,这几日我要告假出去瞧瞧班子,你在大户跟前儿替我告假,若有要紧事就到行院里来寻我便是。”
    那小厮答应着,收拾了一个包袱,琴官又摸了几十两银子带上,叫小厮往街面儿上雇了一辆小香车,上车往李四郎家去了。
    到了门首处,不见有人出来,隔着门板一听,里头并无煎炒之声,倒是好生奇怪,怎么大清早儿的还没起床,只得拍门道:“四郎开门。”
    却说那李四郎昨日没有差事,晚间叫浑家烫了酒,夫妻两个吃个成双盏儿,说两句风流话儿,勾动了风情,就弄起来,年少夫妻未免贪欢,竟闹到四更方才歇下,这也是上头没有公婆,当中没有妯娌的好处……
    早起醒了,见浑家给自己入得云鬓散漫花容焕发,自有一段惹人怜爱之处,复又惹动相思,也不管娆娘能否承恩,按在炕上*起来,两个正在妙处,脸儿相偎唇齿纠缠,忽听得外头打门的声音。
    李四郎啧了一声道:“谁不知道咱们是更夫人家儿,最爱睡个回笼儿的,大清早儿就来撞丧,真真儿可恶,且不要理会罢了。”说着又要大动。
    娆娘耳音灵便,听见好似自己娘家师兄的声音,连忙推开四郎,伸手抓起肚兜儿掩在胸前道:“我听着像是琴哥的声音,你去瞧瞧,莫不是班子里出了什么事?他是个最有眼色的,平白没事不会这个钟点儿来。”
    四郎正在兴头儿上,给人撞破了,好生没趣儿,听见是大舅子,又不好不去的,只得隔了衣裳捏了娆娘胸前两把,笑道:“若是没要紧事,我就打发了,你且脱了衣裳被窝儿里等我。”
    叫浑家一口啐在脸上,打发他快去开门,自己揽衣推枕起来梳洗了。四郎放下门闩,开了街门儿一瞧,果然是那杜琴官,急急的站着,见四郎开门,也不与他十分寒暄,埋怨道:“拍了这半日,你们小公母两个好睡!”
    四郎嘻嘻一笑道:“叫舅爷久候了,实在是您妹夫我这个差事不便,昼夜颠倒的,只好白日里多睡睡。”
    琴官哪有心思与他插科打诨,抬脚就往里走,与妹子是自小儿一处长起来的,也不大忌讳,就往房里去。
    四郎只怕浑家要洗牝,连忙拦住了笑道:“哥哥慢走,你妹子只怕正梳洗。”琴官啐了一声道:“扯你娘的臊,我与她一床睡时,你这小厮儿还不知何处转筋呢。”
    正说着,只听里头娆娘的声音道:“是琴哥来了不是,你也不知道往里让让,怎的还拦着,我与哥哥一处伴着长这么大了,有甚装神弄鬼的。”
    四郎见浑家拾掇好了,方才放人。琴官进来,见妹子梳洗已毕,却是满面飞红压倒桃花,方知方才是夫妻两个正上手,倒是自己来得不巧,也跟着脸上一红。
    娆娘道:“哥哥大清早儿的只管来,莫不是班子里有甚急事要与我商量么?”琴官摇头道:“却是为了一件祸事……”将那三郎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四郎和娆娘听了,都唬了一个魂飞天外,一时没有主意,四郎蹙眉道:“谁知那翠姑娘竟是落在张大户手里,早知如此,就是一月给一百两,也不好往他们家里去的,在家时躲还躲不及,如今好容易送这烫手的山芋出了阁,三哥倒去自投罗网了,可是怎么好呢……”
    娆娘是女儿家到底心细些,连忙说道:“如今只怕三嫂子还不知道呢,怎么想个法儿对她说了,不然一会子不见三哥来家,她必然要着急的。”
    四郎点头儿道:“正是用得着妇道的时候,你收拾了,带了官哥儿过去相陪,我与舅子在外头打点着,先去寻着何捕头说话儿。”几个商议妥当,各自去了。
    那琴官和李四郎来在衙门口儿,先与外头站堂兵施礼,递了几个钱,打听三郎的案子,那兵丁收了钱,因说太爷如今春睡未醒,原告被告都在堂上等着,四郎又要寻何大郎,那兵丁道:“何头儿就来的。”
    正说着,忽见何大郎骑了马到门首处,衙役接了马匹送到后头牲口棚里,一抬眼见是李四郎,与一个不大认得的相公,连忙上前施礼笑道:“这不是李四兄弟么。怎么一大早儿的就往衙门口儿里来,这位相公是?”
    四郎赶着引见了,一面说起三郎的官司来,何大郎叫了一声不妙道:“偏生惹了他家,却是难缠,只因平日里多有孝敬,俗话说……”
    说到此处四下一望,没有旁人,方才说道:“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太爷十年寒窗挣下这个功名来,少不得有些贪酷之弊,岂肯为了一个百姓得罪了首户的这一份三节两寿的孝敬呢……”
    四郎和琴官儿听了,都心中担着忧,大郎道:“为今之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且喜我在衙门口儿里当差,三班六房的弟兄们多少买我的面子,这一遭儿旁的不敢打包票,倒是可以保住三郎不受皮肉之苦,外头的事情我也打听着,你们家去再与他家娘子商议,可还认识什么高亲贵友的,哪怕是能往太爷跟前儿递个话儿的,到底也比没有强,况且这也不是一件大案,只要两下里说妥,扯个淡就能放出来,如今只怕太爷没甚好处,张大户家里攀扯不放,还要从这两处下手才是。”
    杜琴官见何大郎有些见识,连连点头,又要拿出钱来打点,大郎推道:“我与张三兄弟自幼同窗,这点子交情还有,倒不用杜相公坏钞。”琴官儿说道:“也不是单给何捕头的,里头三班六房少不得要打点些个。”
    何大郎笑道:“他们哪一个不是我拿下马来的,便是我要与他银钱,自然是不敢收的了,银子上头还要转告三娘子,不用她费一点儿心,只要两下里使力,把人捞出来才是要紧。”
    四郎和琴官听了,连忙道谢,一时间打听前头升堂,知道要审案子,何捕头只怕三郎吃亏,赶着告辞去了。
    两个见他进去,又听见是花案儿,关乎张大户的脸面,只在二堂上审,知道自己身份是旁听不得的了,又听见何大郎一力应承,保管三郎不受皮肉之苦,方才略略放心,赶着往看街老爷家宅后身儿那土坯房中报信。
    那时杜娆娘已经带了官哥儿来家,缓缓的把事情说与碧霞奴知道,这乔姐儿虽是个有见识的,到底是新媳妇子,听见丈夫给人拿入男监之中,好似晴天里打了一个焦雷的相仿,又怕他在里头吃亏,又知道他为人耿直不大奉承,万一哪句话触了太爷的霉头,岂不是要当堂打坏了?自家爹娘早逝,又不认得什么高亲贵友,心里乱麻一般,早已哭得泪人儿似的。
    娆娘在旁瞧着也是心酸,劝解了一回,她又不曾念几本书,还不如碧霞奴有些见识,说不出什么宽心话儿来,只得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正急的没法子处,就听见外头四郎的声音拍了门道:“嫂子开门,我们送信儿来了!”

  ☆、第69章 同患难义结金兰

两个妇道听了,这会子也讲究不起什么回避不回避的,急急的开了门迎了进来,碧霞奴但见四郎身后跟着一个聪明俊秀、衣衫华丽的相公,不知哪里来的,只得侧身回避,将手绢儿半掩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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