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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鹿鼎记-第12部分

小说: 鹿鼎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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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想要自杀。不料那梁王太过肥胖,肚子极大,跳下了一
半,肚子塞在井口,上不上,下不下,大叫:‘啊哟不好了!
孤王半天吊!’”
茅十八道:“怎么他这次不叫鞑子话了?”
韦小宝道:“他叫的还是鞑子话,反正你又不懂,我便改
成了咱们的话。沐王爷一马当先,冲进城来,看见一个老鞑
子身穿黄袍,头戴金冠,知道必是梁王,见他一个大肚皮塞
在井口,不由得哈哈大笑,抓住他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只
闻得臭气冲天,却原来梁王慌得很了,屎尿直流!”
茅十八哈哈大笑,说道:“小宝,你说的故事当真好听。
原来沐王爷平云南,全仗智勇双全。倘若他不摆老鼠阵,梁
王那火象阵冲将过来,明军非大败不可。”韦小宝道:“那还
用说?沐王爷打仗用老鼠,咱们打仗用石灰,哥儿俩半斤八
两。”茅十八摇头道:“不对!常言道兵不厌诈,打仗用计策
是可以的。诸葛亮可不是会摆空城计吗?咱们一刀一枪,行

走江湖,却得光明磊落,打仗和打架全然不同。”韦小宝道:
“我看也差不多。”
两人一路上谈谈说说,倒也颇不寂寞。茅十八将江湖上
的种种规矩禁忌,一件件说给韦小宝听,最后说道:“你不会
武功,人家知道你不是会家子,就不会辣手对付,千万不可
冒充,反而吃亏。”韦小宝道:“我‘小白龙’韦小宝只会水
底功夫,伏在水底,生吃鱼虾,这陆上功夫嘛,却不怎么考
究。”茅十八哈哈大笑。
当晚两人在一家农家借住。茅十八取出几两银子给那农
家,将养了十来日,身上各处伤势大好,这才雇了大车上道。
注:“最好交情见面初”是“一见如故”的意思,并不是
说初见面交情最好,后来就渐渐不好了。

第三回 符来袖里围方解
椎脱囊中事竟成
不一日到了北京,进城之时,已是午后,茅十八叫韦小
宝说话行动,须得小心,京城之地,公差耳目众多,可别露
出了破绽。韦小宝道:“我有什么破绽?你自己小心别露出破
绽才是。你不是要找鳌拜比武吗?上门去找便是。”
茅十八苦笑不答。当日说要找鳌拜比武,只是心情激荡
之际的一句壮语,他虽然卤莽粗豪,毕竟已在江湖上混了二
十来年,岂不知鳌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怎肯来
跟他这么个江湖汉子比武?自己武功不过是二三流脚色,鳌
拜倘若真是满洲第一勇士,多半打他不过。不过既已在韦小
宝面前夸下海口,可不能不上北京,心想带着这小孩在北京
城里逛得十天半月,瞧瞧京城的景色,大吃大喝个痛快,送
他回扬州便是。鳌拜是一定不肯跟自己比武的,然而是他不
肯,可不是自己不敢,韦小宝也不能讥笑我没种。万一鳌拜
当真肯比,那么茅十八拚了这条命也就是了。
两人来到西城一家小酒店中,茅十八要了酒菜,正饮之
间,忽见酒店外走进两个人来,一老一小。那老的约莫六十
来岁,小的只十二三岁。两人穿的服色都甚古怪,韦小宝不
知他们是何等样人,茅十八却知他们是皇宫中的太监。

那老太监面色蜡黄,弓腰曲背,不住咳嗽,似是身患重
病。小太监扶住了他,慢慢走到桌旁坐下。老太监尖声尖气
的道:“拿酒来!”酒保诺诺连声,忙取过酒来。
老太监从身边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小心翼翼的用
小指甲挑了少许,溶在酒里,把药包放回怀中,端起酒杯,慢
慢喝下。过得片刻,突然全身痉挛,抖个不住。那酒保慌了,
忙问:“怎么?怎么?”那小太监喝道:“走开!啰里啰唆干什
么?”那酒保哈腰陪笑,走了开去,却不住打量二人。老太监
双手扶桌,牙关格格相击,越抖越厉害,再过得片刻,连桌
子也不住摇晃起来,桌上筷子一根根掉在地下。
小太监慌了,说道:“公公,再服一剂,好不好?”伸手
到他怀中摸出了药包,便要打开。老太监尖声叫道:“不……
不……不要……!”脸上神色甚是紧迫。小太监握着药包,不
敢打开。
就在这时,店门口脚步声响,走进七名大汉来。都是光
着上身,穿了牛皮裤子,辫子盘在头顶,全身油腻不堪,晶
光发亮,似是用油脂自顶至腿都涂满了。七人个个肌肉虬结,
胸口生着毵毵黑毛,伸出手来,无不掌巨指粗。七人分坐两
张桌子,大声叫嚷:“快拿酒来,牛肉肥鸡,越快越好!”
酒保应道:“是!是!”摆上杯筷,问道:“客官,吃什么
菜?”一名大汉怒道:“你是聋子吗?”另一名大汉突然伸手,
抓住了酒保后腰,转臂一挺,将他举了起来。酒保手足乱舞,
吓得哇哇大叫。七名大汉哈哈大笑。那大汉一甩手,将酒保
摔了到店外,砰的一声,掉在地下。酒保大叫:“啊哟,我的
妈啊!”众大汉又是齐声大笑。

茅十八低声道:“这是玩摔交的。他们抓起了人,定要远
远摔出,免得对手落在身边,立即反攻。”韦小宝道:“你会
不会摔交?”茅十八道:“我没学过。这种硬功夫遇上了武功
好手,便没多大用处。”韦小宝道:“那你打得过他们了?”茅
十八微笑道:“跟这种莽夫有什么好打?”韦小宝道:“你一个
打他们七个,一定要输。”茅十八道:“他们不是我对手。”
韦小宝突然大声道:“喂,大个儿们,我这个朋友说,他
一个人能打赢你们七个。”茅十八忙喝:“别惹事生非。”但韦
小宝最爱的偏偏就是惹事生非,眼见那七名大汉无缘无故的
将酒保摔得死去活来,心头有气,听茅十八说一人能打赢他
们七个,便从中挑拨,好叫茅十八教训教训他们。
七名大汉齐向茅韦二人瞧来。一人问道:“小娃娃,你说
什么?”韦小宝道:“我这朋友说,你们欺侮酒保,不算英雄
好汉,有种的就跟他斗斗。”一名大汉怒目圆睁,对着茅十八
道:“王八蛋,是你说的吗?”
茅十八知道这七人都是玩摔交的满洲人,本来不想闹事,
但他一见满洲人便心中有气,又听那大汉开口骂人,提起酒
壶,劈面便飞了出去。那大汉伸手一格,岂知茅十八在这一
掷之中使上了内劲,喀喇一声,酒壶撞上他手臂,那大汉手
臂剧痛,“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另一名大汉扑将过来,茅
十八飞脚向他踢去。满洲人摔交极少用腿,这一腿闪避不了,
正中小腹,登时直飞出去。
其余五名大汉“混帐王八蛋”的乱骂,纷纷扑来。茅十
八身形灵便,使开擒拿手法,肘撞掌劈,顷刻间打倒了四个。
另一个斜身以肩头受了茅十八一掌,伸手抓住他后腰,举将

起来,随即将他身子倒转,要将他头顶往阶石上捣去。茅十
八双腿连环,噗噗两声,都踢在他胸口。那大汉口一张,鲜
血狂喷,双手立时松开。
茅十八顺着那大汉仰面跌倒之势,双足已踹上他胸口,双
掌一招“回风拂柳”,斜劈而出,正中第一名被酒壶掷中的大
汉后心,喀喇一声响,那大汉断了几根肋骨,爬在桌上。茅
十八一手拉住韦小宝,道:“小鬼头,就是会闯祸,快走!”两
人发足往酒店门口奔去。
只跨出两步,却见那老太监弯着腰,正站在门口,茅十
八伸手往他右臂轻轻一推,要想把他推开。不料手掌刚和他
肩头相触,只觉得全身剧震,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向旁跌
出数步,右腰撞在桌上,那张桌登时倒塌,这一退之势,带
得韦小宝也摔了出去。韦小宝大叫:“哎唷喂,我的妈啊,痛
死人啦。”茅十八猛拿桩子,这才站住,只觉得全身发滚,便
如火烧一般。他心下大骇,看那老太监时,只见他弓腰曲背,
不住咳嗽,于适才之事似乎浑若不知。
茅十八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对方多半身怀邪术,否则
武功纵比自己为高,也决不能将自己轻轻一推之力,化为偌
大力道。武功中虽有“借力反打”之术,“四两拨千斤”之法,
但都是对方有多大力量打来,便有多大力量反击出去,决无
将小力化为大力之理。他急忙转身,提起兀自在大呼小叫的
韦小宝,向后堂奔去。
只奔出三步,只听得一声咳嗽,那老太监已站在面前。茅
十八一惊,足底使劲,上身向前一扑,似是向对方扑击,身
子却已向后翻出。他双足尚未落地,忽觉背心上有股轻柔的

力量撞到,急忙左手反掌击出,却击了个空,身子向前扑出,
摔在两名大汉身上。
这一交摔得极重,幸好那两名大汉又肥又壮,做了厚厚
的肉垫子,才没受伤。那两名大汉腿骨折断,站不起来,手
臂却是无恙,当即施展摔交手法,将他牢牢抓住。茅十八欲
待抗拒,手脚上竟使不出半点力道,原来背心穴道已给人封
了。
他背脊向天,看不见身后情景,但听得那老太监不住咳
嗽,有气无力的在责备小太监:“你又要给我服药,那不是存
心害死我吗?这药只要多服得半分,便要了我的老命,咳……
咳……咳……咳,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小太监道:“孩儿
实在不知道。以后不敢了。”老太监道:“还有以后?唉,也
不知道活得几天,咳……咳……咳……”小太监道:“公公,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只怕是个反贼。”
老太监道:“你们这几位朋友,是哪里的布库?”一名大
汉道:“回公公的话,我们都是郑王爷府里的。今天若不是公
公出手,擒住了这反贼,我们的脸可丢得大了。”老太监哼了
一声,道:“那……那也是碰巧罢啦。咳……咳咳……你们也
别惊动旁人,就将这汉子和那孩子,都送到大内尚膳监来,说
是海老公要的人。”几名大汉齐声答应。
老太监道:“还不去叫轿子?你瞧我这等模样,还走得动
吗?”小太监答应一声,飞奔出去。老太监伏在桌上,不停的
咳嗽。
韦小宝见茅十八被擒,想起说书先生曾道:“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须得脚底抹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他沿着

墙壁,悄悄溜向后堂,眼见谁也没留意到他。正自暗暗欢喜,
那老公公伸指一弹,一根筷子飞将出来,戳在他右腿的腿弯
之中。韦小宝右腿麻软,摔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张口便
骂:“痨病成精老乌龟……”转眼见到一名大汉恶狠狠的模样,
心中一吓,此后十来句恶毒的言语都缩入了肚里。
过不多时,门外抬来一乘轿子。小太监走了进来,说道:
“公公,轿子到啦!”老太监咳嗽连声,在小太监扶持之下,坐
进轿子,两名轿夫抬着去了。小太监跟随在后。
七名大汉中四人受伤甚轻,当下将茅十八和韦小宝用绳
索牢牢绑起。绑缚之时,不住向茅十八拳打足踢。韦小宝忍
不住口中不干不净,但两个重重的耳刮子一打,也只好乖乖
的不敢作声。众大汉叫了两顶轿子来,又在二人口中塞了布
块,用黑布蒙了眼,放入轿中抬走。韦小宝只在七岁时曾跟
母亲去烧香时坐过轿子,此刻只好自己心下安慰:“他妈的,
老子好{炫&书&网}久没坐轿了,今日孝顺儿子服侍老子坐轿,真是乖儿
子、乖孙子!”但想到不知会不会陪着茅十八一起杀头,却也
不禁害怕发抖。
他在轿中昏天黑地,但觉老是走不完。有时轿子停了下
来,有人盘问,听得轿外的大汉总是回答:“尚膳监海老公公
叫给送去的。”韦小宝不知尚膳监是什么东西,但那海老公似
乎颇有权势,只一提他的名头,轿子便通行无阻。有一次盘
问之人揭开轿帷来张了张,说道:“是个小娃娃!”韦小宝想
说:“是你祖宗!”苦于口中被塞了布块,说不出话来。
一路行去,他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轿子停住,有
人说道:“海公公要的人送到啦。”一个小孩声音道:“是了,

海公公在休息,将人放在这里便是。”韦小宝听他声音,便是
酒店中遇到的那小孩。只听先前那人道:“咱们回去禀告郑王
爷,王爷必定派人来谢海老公。”那小孩道:“是了,你说海
老公向王爷请安。”那人道:“不敢当。”跟着便有人将茅十八
和韦小宝从轿中拖了出来,提入屋中放下。
耳听得众人脚步声远去,却听得海老公的几下咳嗽之声。
韦小宝闻到一股极浓的药味,心想:“这老鬼病得快死了,偏
偏不早死几日,看来还要我和茅大哥,替他到阎王跟前打个
先锋。”四周静悄悄地,除了海老公偶尔咳嗽之外,更无别般
声息。韦小宝手足被绑,手指脚趾都已发麻,说不出的难受,
偏偏海老公似乎将他二人忘了,浑没理会。
过了良久良久,才听得海老公轻声叫一声:“小桂子!”那
小孩应道:“是!”韦小宝心想:“原来你这臭小子叫作小桂子,
跟你爷爷的名字有个‘小’字相同。”只听海老公道:“将他
二人松了绑,我有话问他们。”小桂子应道:“是!”
韦小宝听得喀喀之声,想是小桂子用刀子在割茅十八手
脚上的绳子,过了一会,自己手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跟着
眼上黑布揭开。韦小宝睁开眼来,见置身之所是一间大房,房
中物事稀少,只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上放着茶壶茶碗。海
老公坐在椅中,半坐半躺,双颊深陷,眼睛也是半开半闭。此
时天色已黑,墙壁上安着两座铜烛台,各点着一根蜡烛,火
光在海老公蜡黄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摇晃。
小桂子取出茅十八口中塞的布块,又去取韦小宝口中的
布块。海老公道:“这小孩子嘴里不干不净,让他多塞一会。”
韦小宝双手本来已得自由,却不敢自行挖出口中的布块,心

中所骂的污言秽语,只怕比之海老公所能想得到的远胜十倍。
海老公道:“拿张椅子,给他坐下。”小桂子到隔壁房里
搬了张椅子来,放在茅十八身边,茅十八便即坐下,韦小宝
见自己没有座位。老实不客气便往地下一坐。
海老公向茅十八道:“老兄尊姓大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
阁下擒拿手法不错,似乎不是我们北方的武功。”茅十八道:
“我姓茅,叫茅十八,是江北泰州五虎断门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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