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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部分

鹿鼎记-第139部分

小说: 鹿鼎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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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推上棺盖,忽听得马彦超在门外呼喝:“什么人?”接着有
人喝问:“陈近南在哪里?”韦小宝吃了一惊:“谁问我师父?”

听口音依稀有些熟悉。
马彦超道:“你是谁?”又有一人冷冷的道:“不论他躲到
了哪里,总能揪他出来。”这人的声音韦小宝入耳即知,却是
郑克塽。他更加惊奇:“怎么这臭小子到了这里?”随即想起,
先前说话之人乃是“一剑无血”冯锡范。只听得铮的一声,兵
刃相交,跟着马彦超闷哼一声,砰的一声倒地。
韦小宝一惊更甚,当下不及细想,纵身钻入棺材,只听
得郑克塽道:“这叛贼定是躲在里面。”韦小宝惊惶之下,托
起棺盖便即盖上,紧跟着喀喇一声,土屋的木门已被踢破,郑
克塽和冯锡范走了进来。韦小宝从棺材内望出去,见到一线
亮光,知道慌忙之中,棺材盖并未密合,暗暗叫苦:“糟糕,
糟糕!他们要找我师父,却找到了他的徒弟。”
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公子要找我吗?不知有什么事?”
正是师父陈近南的声音。韦小宝大喜:“师父来了!”
突然之间,陈近南“啊”的一声大叫,似乎受了伤。跟
着铮铮两声,兵刃相交。陈近南怒喝:“冯锡范,你忽施暗算?
干什么了?”冯锡范冷冷的道:“我奉命拿你!”
只听郑克塽道:“陈永华,你还把我放在眼里么?”语气
中充满怒意。陈近南道:“二公子何出此言?属下前天才得知
二公子驾临北京,连夜从天津赶来。不料二公子已先到了。属
下未克迎迓,还请恕罪。”
韦小宝听师父说得恭谨,暗骂:“狗屁二公子,神气什么?”
只听郑克塽道:“父王命我到中原来公干,你总知道罢?”
陈近南道:“是。”郑克塽道:“你既得知,怎地不早来随侍保
护?”陈近南道:“属下有几件紧急大事要办,未能分身,请

二公子原谅。属下又知冯大哥随侍在侧,冯大哥神功无敌,群
小慑伏,自能卫护二公子平安周全。”郑克塽哼了一声,怒道:
“怎么我来到天地会中,你手下这些虾兵蟹将,狐群狗党,对
我又如此无礼?”陈近南道:“想是他们不识得二公子。在这
京师之地,咱们天地会干的又是反叛鞑子之事,大家特别小
心谨慎,以致失了礼数。属下这里谢过。”
韦小宝越听越怒,心道:“师父对这臭小子何必这样客
气?”
郑克塽道:“你推得一干二净,那么反倒是我错了?”陈
近南道:“不敢!”随即听到纸张翻动之声,郑克塽道:“这是
父王的谕示,你读来听听。”陈近南道:“是。王爷谕示说:
‘大明延平郡王令曰:派郑克塽前赴中原公干,凡事利于国家
者,一切便宜行事。’”
郑克塽道:“什么叫做‘便宜行事’?”韦小宝心想:“便
宜就是不吃亏,那有什么难解的?你老子叫你有便宜就占,不
必客气。”哪知陈近南却道:“王爷吩咐二公子,只要是有利
于国家之事,可以不必回禀王爷,自行处断。”郑克塽道:
“你奉不奉父王谕示?”陈近南道:“王爷谕示,属下自当遵从。”
郑克塽道:“好,你把自己的右臂砍去了罢。”
陈近南惊道:“却是为何?”郑克塽冷冷的道:“你目无主
上,不敬重我,就是不敬重父王。我瞧你所作所为,大有不
臣之心,哼,你在中原拚命培植自己势力,扩充天地会,哪
里还把台湾郑家放在心上。你想自立为王,是不是?”陈近南
颤声道:“属下决无此意。”郑克塽道:“哼!决无此意?这次
河间府大会,他们推我为福建省盟主,你知道么?”陈近南道:

“是。这是普天下英雄共敬王爷忠心为国之意。”郑克塽道:
“你们天地会却得了几省盟主?”陈近南默然。
韦小宝心道:“他妈的,你这小子大发脾气,原来是喝天
地会的醋。”又想:“我老婆的奸夫是我师父的上司,本来这
件事很有点麻烦。现下他二人大起冲突,那是妙之极矣。只
不过师父中了暗算,身上受伤,可别给他们害死才好。”
只听郑克塽大声道:“你天地会得了三省盟主,我却只有
福建一省。跟你天地会相比,我郑家算是老几?我只不过是
小小福建省的盟主,你却是‘锄奸盟’总军师,你这可不是
爬到我头上去了啦?你心里还有父王没有?”陈近南道:“二
公子明鉴:天地会是属下秉承先国姓爷将令所创,旨在驱除
鞑子。天地会和王爷本是一体,不分彼此。天地会的一切大
事,属下都禀明王爷而行。”郑克塽冷笑道:“你天地会只知
有陈近南,哪里还知道台湾郑家?就算天地会当真成了大事,
驱逐了鞑子,这天下之主也是你陈近南,不是我们姓郑的。”
陈近南道:“二公子这话不对了。驱除鞑子之后,咱们同奉大
明皇室后裔姓朱的为主。”
郑克塽道:“你话倒说得漂亮。此刻你已不把姓郑的放在
眼里,将来又怎会将姓朱的放在眼里?我要你自断一臂,你
就不奉号令。这一次我从河间府回来,路上遇到不少危难,却
不见有你天地会的一兵一卒来保护我,若不是冯师父奋力相
救,我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还留得性命。你巴不得我命丧
小人之手,如此用心,便已死有余辜。哼,你就只会拍我哥
哥马屁,平时全没将我瞧在眼里。”陈近南道:“大公子、二
公子是亲兄弟,属下一般的侍奉,岂敢有所偏颇。”郑克塽道:

“我哥哥日后是要做王爷的,在你眼中,我兄弟俩怎会相同?”
韦小宝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大半,心道:“这小子想跟
他哥哥争位,怪我师父拥他哥哥,受了冯锡范的挑拨,便想
乘机除了我师父。”
只听郑克塽又道:“反正你在中原势大,不如就杀了我
罢。”
陈近南道:“二公子如此相遇,属下难以分说,这就回去
台湾,面见王爷,听由王爷吩咐便是。王爷若要杀我,岂敢
违抗?”
郑克塽哼了一声,似乎感到难以回答,又似怕在父亲面
前跟他对质。
冯锡范冷冷的道:“只怕陈先生一离此间,不是去投降鞑
子,出卖了二公子,便独树一帜,自立为王,再也不回台湾
去的了。”陈近南怒道:“你适才偷袭伤我,是奉了王爷之命
吗?王爷的谕示在哪里?”冯锡范道:“王爷将令,二公子在
中原便宜行事。不奉二公子号令,便是反叛,人人得而诛之。”
陈近南道:“二公子好端端地,都是你在从中挑拨离间。国姓
爷创业维艰,这大好基业,只怕要败坏在你这等奸诈小人手
里。你姓冯的就算武功天下无敌,我又何惧于你?”冯锡范厉
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反叛延平王府了?”陈近南朗声
道:“我陈永华对王爷赤胆忠心,‘反叛’二字,再也诬加不
到我头上。”
郑克塽喝道:“陈永华作反,给我拿下。”冯锡范道:“是。”
只听得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三人交起手来。
陈近南叫道:“二公子,请你让在一旁,属下不能跟你动

手。”郑克塽道:“你不跟我动手?你不跟我动手?”连问了两
句,兵刃响了两下,似是他问一声,向陈近南砍一刀。
韦小宝大急,轻轻将棺材盖推高寸许,望眼出去,只见
郑克塽和冯锡范分自左右夹攻陈近南。陈近南左手执剑,右
臂下垂,鲜血不断下滴,自是给冯锡范偷袭所伤。冯锡范剑
招极快,陈近南奋力抵御。郑克塽一刀刀横砍直劈,陈近南
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加之左
手使剑不便,右臂受伤又显然不轻。韦小宝心下焦急:“风际
中、关夫子、钱老本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进来帮忙?这样打下
去,师父非给他们杀了不可。”但外面静悄悄地,土屋中乒乒
乓乓的恶斗,外间竟似充耳不闻。
只见冯锡范挺剑疾刺,势道极劲,陈近南举剑挡格,双
剑立时相粘。郑克塽挥刀斜砍,陈近南侧身避开。郑克塽单
刀横拖,嗤的一声轻响,在陈近南左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陈
近南“啊”的一声,长剑一弹而起,冯锡范就势挺剑,正中
他右肩。
陈近南浴血苦战,难以支持,一步步向门口移动,意欲
夺门而出。冯锡范知他心意,抢到门口堵住,冷笑道:“反贼,
今日还想脱身么?”
韦小宝只盼冯锡范走到棺材之旁,就可从棺材中挺匕首
刺出,便以客店中杀喇嘛的手法杀了他。这一招“隔板刺
人”原是他的生平绝招,远胜拳术高手的“隔山打牛”。可是
冯锡范越斗越远,却如何刺得着他?郑克塽喝道:“反贼,还
不弃剑就缚?”韦小宝眼见情势危急,心想今日舍了性命也要
相救师父,逼紧了喉咙,突然吱吱的叫了两声。

注:郑成功生子郑经等十人。郑经于康熙元年继位为明
延平郡王,生子克塽、克塽等八人。克塽年最长,庶出,是
陈永华之婿,后为监国世子。次子克塽为冯锡范之婿。郑克
塽继位时年仅十二岁,本书因故事情节所需,加大了年纪,与
史实有出入。
冯锡范等三人一听,都吃了一惊。郑克塽问道:“什么?”
冯锡范摇了摇头,手上丝毫不缓。韦小宝又吱吱吱的叫了三
下。郑克塽怕鬼,吓得打了个寒战。
突见棺材盖一开,一团白色粉末飞了出来,三人登时眼
睛刺痛,呛个不住。原来尸体入殓,棺材中必放大量石灰,当
日马彦超曾购置了装入,此刻韦小宝抓起一大把,撒了出来。
冯锡范情知决非鬼魅,急跃而前,闭住了眼睛,俯身向
棺材中挺剑刺落。
突的一声,剑尖刺入棺材盖,正待拔剑再刺,突觉右边
胸口一痛,知是中了暗算,急忙纵身跃起,后心重重撞在墙
上。他武功了得,左手按住胸前伤口,右手将一柄剑使得风
雨不透,护住身前。
韦小宝在棺材中“隔板刺人”,一刺得手,握着匕首跳了
出来,只见冯锡范、郑克塽和陈近南三人都紧闭双目,将刀
剑乱挥乱舞,见冯锡范虽然胸口中剑,却非致命之伤,要待
欺近前去再加上一剑,但冯郑二人刀剑舞得甚紧,实不敢贸
然上前。此刻时机紧迫,待得他二人抹去了眼中石灰,睁眼
见物,那就糟了,一时徨无策,只得左手抓起石灰,一见
冯锡范或郑克塽伸手去抹眼睛,便一把石灰撤将过去。撒石

灰原是他另一项拿手绝招。
只掷得几下,冯锡范觉到石灰掷来的方位,一招“渴马
奔泉”,挺剑直刺过来。韦小宝大骇,急忙坐倒,噗的一声,
那剑插入了棺材之中。韦小宝连爬带滚,逃出门外。冯锡范
提剑在棺中连连劈刺,还道敌人仍然在内。以他武功修为,韦
小宝狼狈万状的进出,本可立时察觉,只是陡然间眼不见物,
胸口受伤,一时心神大乱,又知陈近南武功卓绝,不在自己
之下,强敌在侧,实是凶险无比,惶急间全没想到陈近南也
已眼不见物,只盼杀了暗算之人,立即逃出。他在棺材中刺
得数下,都刺了个空,随即一招“千岩竞秀”,剑花点点,护
住身周,听得左边并无兵刃劈风之声,当下向左跃去,肩头
在墙上一撞,靠墙而立。
这么一阵全力施为,胸前伤口中更是鲜血迸流。他微一
睁眼,石灰粉末立时入眼,剧痛难当,生怕眼睛就此瞎了,不
敢再睁,背靠墙壁,一步步移动,心想只须挨墙移步,便能
找到门户所在,一出门外,地势空旷,就易于脱险了。
韦小宝站在门口,见他移动身子,已猜知他心意,只待
他摸到门口时刺他一剑,但想此人武功太高,就算刺中,他
临死时回手一剑,自己小命不免危危乎哉,于是将匕首轻轻
插入门框约莫两寸,见冯锡范离门已不过两尺,突然尖声叫
道:“我在这……”一个“里”字还没出口,冯锡范出招快极,
一剑斩落,当的一声响,长剑碰到匕首,断为两截,半截断
剑跳将上来,在他额头上一斩,这才跌落。
韦小宝早已躲到了土屋之侧,心中怦怦乱跳。只听得冯
锡范大声吼叫,疾冲而出。

韦小宝回到门口,但见陈近南和郑克塽仍在挥舞刀剑。强
敌既去,他对这郑家二公子可丝毫不放在心上,叫道:“师父,
那‘一剑无血’已给我斩得全身是血,逃之夭夭了。你请出
来罢。”陈近南一怔,问道:“谁?”韦小宝道:“是弟子小宝。”
陈近南大喜,横剑当胸,不再舞动。
韦小宝叫道:“张大哥、李二哥、王三哥,你们都来了,
很好,很好。这姓郑的臭小子还不放下兵器投降,你们一齐
上去,把他乱刀分尸了罢!”
郑克塽大吃一惊,哪知他是虚张声势,叫道:“师父,师
父!”不听冯锡范回答,微一迟疑,便即抛下了手中单刀。韦
小宝喝道:“跪下!郑克塽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韦小宝哈哈大笑,拾起单刀,将刀尖轻轻抵住郑克塽咽
喉,喝道:“站起来,向右,上前三步,爬上去,钻进去!”
韦小宝叫一句,郑克塽便战战兢兢的遵命而行,爬入了
棺材。韦小宝哈哈大笑,抢上前去,推上了棺材盖,拿起那
包经书负在背上,说道:“师父,咱们快洗眼去。”拉着陈近
南的手,走出土屋。
走得七八步,只见马彦超倒在花坛之旁,韦小宝吃了一
惊,上前相扶。马彦超道:“救总舵主要紧,属下只是给封了
穴道,没甚干系。”陈近南俯下身来,在他背心和腰里推拿了
几下,穴道登时解了。马彦超道:“总舵主眼睛怎样?”陈近
南皱眉道:“石灰。”马彦超道:“得用菜油来洗去,不能用水。”
挽住他手臂快步而行。
韦小宝道:“我马上就来。”回进土屋,提起斧头,将七
八枚棺材钉都钉入棺材盖中,说道:“郑公子,你躺着休息几

天。算你运气,欠我的一万两银子,一笔勾销,也就不用还
了。”大笑一阵,走回大厅。
只见马彦超已用菜油替陈近南洗去眼中石灰,又敷好了
他身上伤口。厅上风际中、钱老本、玄贞道人等躺满了一地,
陈近南正在给各人解穴。
原来冯锡范陡然来袭,他武功既高,又攻了众人个措手
不及。风际中等并非聚在一起,闻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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