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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部分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379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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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严嵩的待遇更高,嘉靖三十八年正月,他八十寿诞的时候,皇帝降下圣旨曰:“阁老年高佐联,愈尽忠谨,赞事上玄,竭赤匪懈,特赐其西苑出入,乘坐。” !所谓肩舆,其实就是把用年抬着的,改为用肩膀才旧,“二本没有区别,只是坐得更高一些罢了。但就这一点高度上的增加;可就十分不得了,因为就连裕王景王这样的亲王,也只能坐腰舆,比他严阁老矮一头,这份尊荣可谓是禁中旷古未有的了。

    严嵩十几年来,就一直享坐着这把抬舆,当值的太监掀起挡帘,恭声道:“阁老请坐。”严嵩点点头,便颤巍巍的坐了进去。

    严世蕃可没那个资格乘舆,太监便拿了一把雨伞,讨好的给他打着。父子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在雨幕中进了西苑。

    雨越下越大,还起了风。那风也煞是奇怪,打着旋吹过来,一下就把腰舆的挡帘给刮了下来。

    严嵩花白的胡须霎时被吹得散乱,蟒袍也被雨淋湿,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仍在紧皱眉头想着心事”

    自从嘉靖二十东入职内阁,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几千遍,陪在皇帝身边的时间,要远远陪伴自己的家人。七千今日日夜夜、尽心竭力的侍奉下来。他相信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他相信皇帝会给自己这点面子,让自己的儿子能过毒这一关。

    “但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踏实呢?,严嵩看一眼被舌走的挡帘,他不禁暗道:“这可不是好兆头,莫非暗示着,皇帝再也不会为我遮风挡雨了?,如此一想。他更是心中惶然,但已经入宫规见,岂敢随意打道回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但愿只是我胡思乱想吧”。严阁老抬头看看满天的阴霾,如是想道。

    但在下一剪,严嵩便看不见天了,他歪头一看,原来是严世蕃接过雨伞。给自己遮上雨了。

    严嵩长长的叹口气,将目光投向远方,烟雨中玉熙字若隐若现,不知自己爷俩会面对怎样的命运阁老小阁老这是怎么弄的,身上都湿了。”

    严世蕃搀着父亲从腰舆上下来小声骂道:“这鬼天气!”

    “赶紧进屋烤烤火吧。”陈洪轻声道:“陛下还忙着呢,阁老阁老先在耳房候一会儿吧。”

    “多谢陈公公。”严嵩缓缓点头。问道:“现在不是陛下的功课时间啊?”

    “哦,陛下心中有些郁结”陈洪小声道:“正在问神明呢。”说着用夹子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炭,又命人给严氏父子端来两碗红糖姜汤,让他们趁热喝了。

    严嵩又一次道谢,陈洪便躬身退出去了,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他是能躲远点就躲远点。

    端着那碗姜汤,严嵩一边小口轻啜,一边将目光投向院子里,从熟悉的一砖一瓦上扫过,最终落在玉熙宫中央,那株据说有上千年历史的古橡树上。

    为了防刺客,宫里种的树很少,像这株“公卿士大夫树。这般又高又粗的,更是绝无仅有。它默默的立在那里,无声的传达着自己的高贵与威严,又像一全忠诚的卫士,或者忠心的仆人,日日夜夜的守护在玉熙宫外,非常讨嘉靖皇帝的欢心。

    而且嘉靖皇帝十分喜欢,将这棵古枫与严嵩联系在一起,时常开玩笑道:“你们俩真像啊,都那么老,都那么忠心耿耿!”甚至在圣眷隆时。还对他许诺道:“只要这棵古瑰不死,你严家就会永远的兴旺下去。”

    所以严嵩十分在意这棵树,每次来都要仔细端详一番,每次看到它历经千百年的岁月苍桑,还枝繁叶茂的十分旺盛,他心里便无比满足,仿佛它就是自己的象征一般。

    但今次看时,满树的绿叶早被秋风扫落,那偌大的古枫露出了丑陋的虬枝,看上去就跟枯萎了没有两样。

    “唉严阁老触景生情,倍感苍凉,他不由自主地抚摸一下自己纯白的胡须,一声苦笑,心道:“也不知明年会不会发出新芽来

    “爹。您今儿个是怎么灿 一个劲儿的直叹气。”严世蕃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

    “唉”严嵩又叹一气,轻声道:“爹的预感不好啊,似乎这一回。咱们爷俩没那么好过关

    严世蕃不信,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几十年来,多少危难时刻,咱们父子俩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严嵩看了儿子一眼,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啦”略一停顿,仿佛自言自语道:“哪有不枯的古树,哪有不变的圣眷?”

    “没那么严重吧?”严世蕃咕嘟嘟把姜汤一饮而尽,擦擦嘴道:“我看皇上的态度,还是回护咱们的,可见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老爹您是不是多虑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严嵩搁下姜汤,幽幽地叹息一声:“唉,听天由

    玉熙宫内,嘉靖皇帝头戴香叶冠,身穿八卦袍,正神情肃然的望着乩台上的蓝神仙,他方才已经将问题交给蓝道行,并由其焚烧给紫姑神,现在就等着神仙来回到了。

    只见蓝道行赤着脚、披着发,抽风似的在乩台上神鬼乱舞。袖筒中右手,

    却娴熟的将掉包的信封打开,借着夸张的动作瞄了一眼,便看到了嘉靖的问题 一“弟子精诚敬天,数十年如一日,不敢稍有懈怠,为何天不肯赐弟子之江山风调雨顺,赐弟子之臣民和泰安宁?,皇帝这话的大意,就是我这么信奉苍夭,这么虔诚的一今天子,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赐点好日子,给我过过呢?

    蓝道行一寻思,哦原来是在宣泄内心苦闷呢,心中不由一动,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出现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筛糠似的摆个不停,好在本事就是在乱比划,倒也不怕露馅。

    只是在嘉靖看来,蓝神仙今日的沟通时间要比平常长,皇帝还自己为他解释道:“看来这个问题,神仙也不好回答啊”

    蓝道行寻思了很长时间,终于拿定主意,心中咬牙道:“妈的,就这么干了”便猛然施法扶乩!

    嘉靖见乩笔终于在沙盘抖动起来,便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直勾勾的盯着那显出来的字迹,心中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道:“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

    等那乩笔停下。十个大字便赫然在眼前:“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翻泽成白话。就是说你治国不能用贤人,还不把坏人撵走了,所以国家才遭此报应。

    嘉靖看后一阵沉默,便又写下一道问题:“何等不肖之徒,竟能妨我大明江山?。

    蓝道行收到之后,便替神仙回答道:“有一肥硕之人,渺一目、政一足,今日将求见陛下,此人虽干练有才,但下巴翘起,有克君之相。用此人,恐怕对皇诈不利”

    满朝文武相貌千姿百态,但独眼瘸腿的胖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对这一点嘉靖帝自然心知肚明。他虽然迷信到了极点,却不是没头脑的笨蛋,他立刻反问道:“既然此等不肖克天子,上帝何不震而殛之?。这家伙如此可恶,老天爷怎么不降雷把他劈了呢?

    蓝道行的反应也很快,在沙盘上写出一行“神话,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要是轮到我出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所以我才把机会留给你”几遍《清心诀》,还是烦躁不宁,他只好起身走来走去,还命人打开一夏天都舍不得开的门窗。

    李芳见皇帝心情不佳。哪敢怠慢,赶紧让小太监们把殿门一扇扇的枰开,那门一开,风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声刮进殿来。把窗户吹得吱嘎乱响,殿里的纱幔也乱飘起来,一下扫倒了一个几子,将一个珍贵的瓷瓶摔在了地上,当场粉碎。

    李芳见那纱幔不时往皇帝身上扫去,这下也顾不上指挥了,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拽在手里。看着满屋子纱幔都在猎猎的飞舞,他赶紧尖声道:“关了。都把殿门关了。

    太监们赶紧顶着风,从里向外费劲去关殿门。

    “不要关。”嘉靖却淡淡道:“就这么开着,让联凉快凉快”

    李芳只好重新下令道:“把门和窗户支好了,不许发出动静,再过来几个人,把纱幔扎紧了!”

    嘉靖冷眼看着大殿里忙碌的宫人们,突然问道:“今天有求见的吗?。

    李芳一直在里面陪着皇卓。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闻言赶紧道:“出去问一下,今天有求见的吗?”

    一个太监赶紧顶着风往外跑,却在门口与陈洪装了个满怀。

    “哎呦,轻着点陈洪脾气不好,对下面更是极为严苛,但这里不是发作的时候,也只能呵斥一句作罢。便对里面的皇帝施礼道:“主子,严阁老父子求见”

    嘉靖和李芳闻言同时暗叹一声,道:“这扶乩可真准啊!,

    接着再写点哈,不过别等啦”

第四五六章 雨一直下

    一一。甘口一

    陈洪禀报之后。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但他知道皇帝定然已经听清,所以不敢聒噪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见陈洪出来。已经等在大殿外严氏父子问道:“我们这就进去

    陈洪看他们一眼。低下头轻叹一声道:“还是再等会吧。”

    严氏父子闻言却如遭雷击”无论是科场舞弊案也好,部慰卿贪冒案也罢,可并没把这爷俩吓住;但是,陈洪的这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们俩从心底打颤一 这分明是皇帝拒绝召见啊!

    “陈公公,莫非皇上有什么事儿?”严嵩紧紧攥住陈洪的手臂道:“我要听实话!”

    “没什么事儿”陈洪轻声道。

    “那,难道是龙体欠安?”严嵩犹不死心道。

    “也没有”陈洪抽回手,干笑道:“皇上龙马精神,康健着呢”说着拱拱手道:“阁老您还是先回去吧。等陛下想见您了,自然会召见的,奴婢还有事儿,先失陪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严阁妾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要不是严世蕃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险些要摔到在地上。

    父子俩遥望着巍巍宫阙,顿生一种咫尺之间,如隔天河的感觉。就在一天前,他们父子俩,想什么时候进玉熙宫,就什么时候进,想什么时候见皇帝,就什么时候见。所谓“递牌子请见”不过是个形式而已,被皇帝拒之门外,这还是第一次。

    唉,天威难测啊!如今,皇上一句话,说不见就不见了”严阁老胸中涌起老大的苍凉,满是皱纹的老脸一阵抽动,嘶声道:“放开我”这话是对严世蕃说的,严嵩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严世蕃心说:“你吃了闭门羹,找我发什么火?,便赌气似的松开

    。

    下一刻,严嵩便艰难挪动双腿,走到了漫天的雨幕中,然后一掀袍角,先屈右腿,后屈左腿,缓慢却又坚定地,跪在玉熙宫前的广场上。

    严世蕃顿感无比惊讶,一边道:“爹,您这是干什么?”一边伸手去扶严嵩起来。

    “别动我!”严嵩低吼一声,道:“你也跪下!”

    “为什么?”严世蕃觉着他简直是老糊涂了,低声道:“您在这一跪,没罪也成了有罪,快起来吧,别让徐阶他们看笑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着那张脸?”严嵩豁然抬头,脸上胡子上眉毛上,全都沾满了雨水,但一双老眼却放射着愤怒的光,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道:“要是想让严家断在你手里,那你就站着!”话音未落,天空一阵亮如白昼,一声闷雷便在严世蕃耳边炸响,惊得他不禁一哆嗦。

    严世蕃一缩脖子。把话憋回去,乖乖跪在严嵩身边稍后一点,不一会儿便感到浑身湿透。十分的难受,心中怒火中烧道:“这是要干什么?凭行么要我淋雨下跪?,他养尊处优半辈子。可没遭过这种罪!

    陈洪在殿门口看不下去了,让两个小太监拿着硕大的油伞过去,给严嵩和严世蕃打上。 。

    嘉靖一直负着手在精舍内转圈,走到门口时,他望一眼门外的雨幕,隐隐看见院子里。似乎跪着两个人影,后面还有人给他们打着伞,寻思片刻,还是沉声问道:“谁在那里?”

    “主子爷,严阁老带着严部堂,跪在外头呢。”门外伺候的陈洪闻言回禀道。

    惟…”嘉靖一拂袖道:“下跪还有打伞的,挺会摆谱嘛。”

    陈洪小声道:“是奴婢给他们打上的,严阁老年事已高,奴婢唯恐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话触道嘉靖帝心头的软肉了,他面色柔和一些,但看看严阁老身边的那个胖子,又是一阵火起,怒道:“那严世蕃呢?他也年事已高吗?”

    “不高”陈洪知道皇帝的意思了,赶紧对身边小太监吩咐一声,那太监便飞奔到雨里,让人撤掉严世蕃头顶的伞。

    严世蕃此生哪受过这种虐待?心中这个憋屈、愤怒啊,在玉熙宫中却又没法发作。只能他紧紧攥着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严嵩的处境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老头浑身都已经湿透,牙齿同样咯咯作响 ”当然不是气得,而是被冻得浑身发抖,但他一直咬牙坚持着,摇摇晃晃也不到下去。

    “苦肉计”嘉靖看了一眸子,冷。享一声道:“关门!”两个小太监暗暗用力,将精舍的紫檀大门无声合上了。

    “宫衣锦段新,宣赐遍臣邻。绣纹盘虎豹。金彩织麒麟。诏向龙沙远,颁从玉陛均。拜登齐阙谢,愧省独墙循。士节论辞受,君恩爱笑颦。礼看超等级,劳岂效消尘。荷德乾坤大,糜财府库贫。先朝题岁月,诸道贡奇珍。招座仪章滥,籽梁讽谕陈。借伸皆用武,辇格尚留巡。暗忆垂裳治,虚惭挟矿仁。日占青海使,寒望翠华春。

    未厌干戈役,私嗟章甫身”

    这是二十多年前,产嵩任礼部尚书时,嘉靖重阳赐众近臣锦衣华服,在按例上表谢恩时。他写下了这首请求皇帝厉行节俭,禁止铺张,励精图治,再现祖宗盛世的规劝诗。

    嘉靖不仅没有生气,还将此诗文狭起来,挂在墙上以示警示”当然,因为他狗一阵、猫一阵的习惯,过后就忘了此事,只是这诗还静静挂在那里,除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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