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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部分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882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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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赵贞吉的追问,朱衡只得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那《嘉靖遗诏》就是对的!”赵贞吉愤然道:“先帝悖乎人情、重挫国家元气、nong得天怒人怨,所以才有了拨1uan反正、收拾人心的《遗诏》!在这两年里,国家能平稳过渡,到现在渐渐恢复元气,《遗诏》居功甚伟,徐阁老居功甚伟!若是我们任由高拱颠倒黑白,泼污《遗诏》,不说对不对得起徐阁老,单说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赵贞吉的话占尽了大道理,让朱衡无言以对,良久才轻声道:“你说的都对,但是《遗诏》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了,再下去只能束缚着接下来的改革了。”

    “改革改革,原来你也被姓高的传染了!”赵贞吉恍然大悟道:“他想学做王安石,你准备做吕惠卿吗?”

    “……”朱衡叹息一声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赵贞吉牛眼圆瞪道:“祖宗法令俱在、各项完善!若是让他们……哦不,你们擅自变革,非得国家失去人心,天下大1uan了不可!”

    “可天下已经到了大1uan的边缘……”朱衡还想再劝说道。

    “胡说八道……”赵贞吉道:“治大国如烹xiao鲜,就算有了病,也得慢慢调理,稳字当先!”

    朱衡知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再多说下去也没用了,任凭赵贞吉痛骂高拱等人一顿,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不送……”赵贞吉和迎他时判若两人,面如寒霜道:“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唉……”朱衡深深叹一声,坐上轿子离开了。

    待其走后,赵贞吉在厅中枯坐半晌,终究敌不过xiong中越来越旺的怒火,双手握住桌面,猛地使劲,竟把一张餐桌掀翻过去,杯盘落地,一片狼藉。

    赵贞吉不知道,朱衡为什么会变节,他也不想去探究,就算这些昔日战友全都变节,他还是内阁大臣兼左都御史,有全国检查系统的数百名言官做后盾,也一样可以战斗到底!

    为了天下正道,绝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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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相隔数条大街的沈阁老府上,也在举行一场宴会,只是气气氛要比赵府这场好太多……山东巡抚孙鑨回京叙职,准备去接替将回京的唐汝辑担任江南总督,沈默设宴为其接风,将在京的一班同年都请了回来。

    大理寺卿孙丕扬自然也到了,席间,他出来方便,却被府上的家丁叫到了书房中,见到以更衣为名,离开酒席的沈默。

    孙丕扬知道,沈默找自己,肯定不是闲聊,否则什么话不能在前面说?

    沈默也知道他冷峻的xìng子,便不废话道:“明天就要会审了,我想你也知道,此案关系着未来数年的朝局走向……”

    “我只是大理寺卿,主审的是mao部堂。”孙丕扬对这种公然玩nong法律的行径,实在是难有好感。

    “你误会了……”沈默淡淡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尽最大努力查清楚,不要怕有阻力。”顿一顿道:“mao部堂那边我也说的一样的话,尽管秉公办案就是,一切有我担着。”

    “你是担心……”孙丕扬这才知道,自己错怪沈默了,转念一想,就明白他的担忧了:“赵总宪会以势压人,干扰审理?”

    “这几乎是一定的……”沈默rou着眉头道:“他要是起飙来,连我都得敬而远之,真怕你们顶不住……”

    “我尽力就是,”孙丕扬嘴巴苦道:“难道他能大得过公道?”

    奇妙的是,两边都想觉着自己占着‘公道’二字,就是不知,到底谁是真公道,谁又是假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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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

第八三六章 最后的乱斗 (下)

    第八三六章 最后的1uan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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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二年九月三法司会审王金一案,本定由刑部尚书mao恺、大理寺卿孙丕扬,并右都御史林润领衔。然而赵贞吉认为,这三人都与沈默关系匪浅,很可能相互关联,沆瀣一气。

    虽然几位当事官员都表示愤怒,但赵贞吉确实说的是实话……这其实还真不是沈默故意造成的,只能说他现在确实是兵强马壮了。最后为了保证公正,赵贞吉不顾自己大学士的身份,替下林润来,亲自当这个主审官……果然让沈默言中了。

    然而沈默也不是神,他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闻听赵贞吉赤膊上阵,要亲自审理王金案后,高拱说:“不要担心,我来也!”便也主动请缨,参与审讯。

    按惯例,吏部尚书也应该参与此机务,担当执笔之责,也就是作为书记官存在,监督三法司的审理。只是一般吏部尚书自持身份,都只派一名郎中过来执笔,多少年了,还没有吏部尚书亲历现场,更何况他还兼着阁臣呢!

    赵贞吉对他的瞎掺合提出异议,说:“内阁公务繁忙,你我都参加此类琐碎案件的复审,恐怕不妥吧。”

    “你能来的,我又为何不能来?”高拱不屑道。

    “我是左都御史,我不来能叫三司会审吗?”赵贞吉不屑道。

    “我是吏部尚书,执笔记录同样是我分内之事,怎能推脱?”高拱说着冷笑一声道:“况且既然要复审,就得详审。若我不来,只怕又将像往年一样只走个形式,白白1ang费工夫!”

    赵贞吉无言以对,只能让他死乞白赖的掺和进来。

    但其实当时高拱已经和沈默,在推行那庞大的军事改革了,每天的事务极为繁忙,除了一开始来扎了一头,根本没有时间来旁听审判。

    所有人都认为,他只不过是为了给mao恺和孙丕扬壮声sè,并不会真的参与进审案中。就连赵贞吉也暗暗冷笑:‘莫非以为我是稻田里的麻雀,看见稻草人就能惊飞?’

    然而在之后连续的二十余天内,众人知道自己错了。他们错就错在,把高拱看成一般人了……一般人确实是一忙起来就没空了,但高拱可不是一般人,高的工作效率,使其可以在下班前,将所有要办的事务处理完。然后再利用下班休息时间,详细阅读各个案件的证词,乃至于深夜秉烛,直至更深漏尽,才会眯上一两个时辰,然后又振奋jīng神投入到第二天的工作中……搞得和他一屋的沈默,都觉着自己睡懒觉是罪恶了。天可怜见的,沈阁老每天最多才睡三个时辰,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劳模典范了。谁知跟高拱一屋后,竟开始觉着自个像猪一样了。果然是要想进步,就得跟上进的人在一起啊。

    见高拱不知疲倦的连轴运转,沈默也未免有些担心,劝说道:“还是要多休息啊,累垮了怎么办?”

    “时不我待啊!”高拱总会很认真告诉道:“我这辈子已经歇够了,将来也有的是休息时间,必须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啊!”搞得沈默又是一阵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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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拱就这样利用夜间休息时间,审阅三法司白天审讯的卷宗,但有疑huo,便在白天召集法司诸臣在朝房里商议询问……他的政务能力十分强大,虽然不在现场,但能从审讯记录中,捕捉到任何需要的蛛丝马迹,并给出不容置疑的判断,让赵贞吉十分不是滋味……他一直想抓住些把柄,狠狠羞辱高胡子一番,可高拱的判断从不出错,让他有劲儿都没地方使。

    如此细致的审察之下,果然看出不少问题……为何世上事情只怕认真二字?是因为有太多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此案本身,并非那种mí雾重重的疑案。因为当初政治需要,所以刑部快强行结案了,这就导致供词本身与审判结果两相对照,已是错漏百出,经由刑部尚书mao恺,与法司众僚详讯,很快便认定,王金等人虽然确实装神nong鬼,míhuo皇帝,也为嘉靖炼制了传说中的‘九转金丹’,然而还没等到金丹出炉,嘉靖就已经病情恶化,随即龙驭宾天了。

    在两位大学士的密切关注下,复审很快有了结论——无论如何,先帝确实没有吃过王金等人的丹yao,将这些人按毒死君父的罪行判决,实为冤狱;然而这些人妖言huo众、蛊huo圣听,劳民伤财、中饱sī囊,狐假虎威,欺男霸nv,其罪责深重,杀之何惜?……这是三法司最后的结论。

    令人奇怪的是,在整个审讯过程中,赵贞吉一直保持沉默,让人无法理解……既然如此,为何非得来1ang费时间呢?

    他们不会明白,对于一位信仰道义的老人来说,公平公正是高于一切的。他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维护公平公正而已,既然预想的不公与不平没有生,老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现在结果出来了,虽然毒死先帝的罪名不成立,但这几个方士犯得罪,足以把他们碎尸万段了。所以看起来,与起先也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政治家眼里,这就是大大的不同了,只要占住‘皇帝不是被方士毒死的’这一理,就能做出一片大大的文章来。

    高拱遂上疏隆庆道:‘日前,微臣参与法司对重囚的会审,阅读了王金等方士的狱词,不禁为先帝受诬之甚而伤心流泪。自古死于非命的君王,无不在后世留下恶名。然而先帝在世时,对于保重龙体一向极为慎重,即使对于太医院开出的方剂,都必然下御札,与辅臣商量以后才服用,怎么可能轻易服食方士之yao呢?又怎么可能服食过后感觉不适却不言明、而继续服用呢?先帝御宇四十五载,享年六十,虽然晚年多病,但属于寿终正寝。而当朝议事者不知意yù何为,竟然诬称先帝不得善终,声称先帝是被王金等方士所毒害,天下人遂信以为真,每每言及,都说先帝是被害而死的。如果不向世人辩诬,恐怕污蔑之言将载于史册,为后世人所当真,则先帝之冤将永无白日。是故,微臣恳请陛下为先帝昭雪,制止毁谤先帝名声的谬传,以尽君臣父子之恩义。至于王金等人的罪恶自有公断,当以其本罪治之,勿使攀诬先帝!”

    高拱这道奏疏,可谓是处心积虑,他避开王金等人的实罪不谈,而是抓住隆庆想要重塑孝子形象的心理,牢牢以为先帝身后之名考虑为由,希望皇帝不杀这几个方士。如果谁还要再异议,就会被扣上抹黑皇室尊严的大帽子,保准不死也得脱层皮。

    疏入,隆庆果然震动,要求法司重新拟定判决结果。

    这一次,高拱不再隐身幕后,而是放下手头繁重的工作,来到朝房与mao恺、孙丕扬、赵贞吉三人,共同议定对王金等人的判决。

    mao恺先对案情进行了简单概括,然后才轻声给出自己的建议道:“既然王金等六人并无‘妄进yao物’的事实,那就谈不上弑君。而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效仿以前著名方士邵元节、陶仲文等人的把戏,应当视为从犯……”阐述完自己的态度后,又按危害程度对受审的六名方士分别拟罪,轻者贬黜为民回原籍,重者本人编戍,而其先前遭流放的家属亦应免放归。

    说完之后,mao恺便静静望向高拱和赵贞吉,他知道,自己什么意见无关紧要,关键是这二位到底什么意见。

    “mao部堂是很有水平的,”高拱总是当仁不让,先声夺人道:“他的意见很完美,我认为可以照此判定。”

    “我不同意!”这几日一直沉默的赵贞吉,此刻终于出声了:“请问按照《大明律》,蛊huo君上妄行者,该如何处置?”

    恺咽口吐沫道。

    “强毁民居上百处,1ang费国帑百万两,该如何处置?”赵贞吉淡淡道。

    恺艰难道。

    “那sī藏宫中珍宝,贪污公款二十万两者,又该如何处置?”赵贞吉追问道。

    “斩……”mao恺只能第三次回答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赵贞吉两手一摊道:“为何你建议,这几个方士为何一个都不死?莫非这些人是你亲戚?”

    “阁老开玩笑了,”mao恺苦笑道:“我哪有这样的倒霉亲戚?”

    “哦,我明白了?”赵贞吉冷笑道:“原来是他们没有炼成丹yao,没来得及把先帝毒死,所以立功了,对不对?”

    “这太荒唐了……”mao恺脸上的苦笑更重道。

    “比你的判决还荒唐吗?!”赵贞吉重重一拍桌面道:“姓mao的,你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mao恺也是老臣了,只不过当年曾依附过严嵩,所以素来不被赵贞吉放在眼里,此刻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不敢骂回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看向高拱……意思是,那位让我们听你的,你现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高拱淡淡看他一眼,才对赵贞吉微笑道:“肝火太旺可不好啊,我就觉着mao部堂的判决tǐng好的。”这就是高拱与赵贞吉的最大不同,对于高拱来说,怎么对改革有利,他就会怎么做。而赵贞吉要先问一问自己的良心,违背良心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所以他永远成不了优秀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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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法不同路,儒法不同炉,永远说不出谁对谁错。

    但至少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赵贞吉瞪着高拱,多日来郁积的愤怒,终于倾泻而出道:“还有没有王法?!”

    高拱呵呵一笑,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鬼话道:“王法王法,先有王,后才能有法。要是连王的尊严都丢了,那还有谁会对法保持敬畏呢?”

    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赵贞吉面前,高拱的诡辩是足够用了,把个赵老父子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他的鼻子道:“亏你也是读书人,还知道‘道义’二字怎么写吗?!”

    “我学的是圣人之言,”高拱依然不咸不淡道:“学的先是忠孝,难道你要为了你的道义,去抹黑先帝,让皇上méng受耻辱吗?”

    “什么叫我的道义?”赵贞吉气极了,老脸涨得通红道:“难道不是你的道义,不是这个大明朝的道义?还是你们都不要道义了?那这国家还不如亡了算了。”

    “谁说我没有道义?”高拱冷冷道:“我的道义是你这种死脑瓜永远无法理解的。”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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