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解疑踪-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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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都王道：“还有种东西叫审讯，本王就算不杀你，制住你总可以，制住以后用祖上传下来的私刑过一过，不信你熬得住。”
他俯前身子，眯着两眼道：“到那时候，就不好看了，懂不懂？”
莫一群脸上又露出那种微笑，道：“那么王爷打算如何制住我呢？”
承都王略略扫了扫左右，道：“你知道我为何只带他们两人进来么？”
莫一群道：“莫非这两位都是深藏不露一等一的高手，有极高的把握能擒住在下？”
承都王的眼睛已经完全干了，刚才的痛苦表情也全然消失，一张脸变得坚硬可怕，一字字道：“你说对了！”
莫一群终于将目光完全移到承都王身后，他当然见过这两个人很多次了。左边站着的年纪显然比承都王大，已经五十多快六十的样子，平常管磨房，身上总是粉卜卜的，别人都叫他焦老头；右首那个人要年轻许多，但也有三十几了，大家却还叫他小韩，大概他最初进府时就这样称呼的，这人负责在牲口棚里喂草料，喂的却不是马，而是运东西的驴和骡。
他们之间的位置突然空了，承都王已站起转到椅后，又慢慢退到离墙不远的地方，看上去又在等着一出戏开幕。
小韩缓缓绕了半个圈，每走一步地上都发出“嗞啷”的响声，等他立到莫一群身后了，莫一群也没有站起来。
焦老头和莫一群之间也只有一两张桌子的距离，盯着莫一群道：“装扮成老郑，是不是很有趣？”
莫一群笑着回道：“两位也未必真的姓焦和韩。”
小韩在他身后冷笑：“阁下的胆量着实不小，不晓得在我们面前能如何？”
莫一群没有回头，两眼依旧紧盯着焦老头，道：“何不来试试？”
果然第二个“试”字刚出口，焦老头的两只手就动了，左手在腰间一抽，看似普通的粗布腰带蓦然间就像有了灵气，犹如灵蛇盘舞，打着旋朝莫一群卷过来！
莫一群轻叱一声身形向前窜出，右脚跟同时一磕椅腿，整张椅子往后直扫过去，“啪”的一声正好迎上小韩早已踢出来的飞腿。
木椅只一下便碎裂，寒光亮起，小韩的鞋底居然是铁打的！
灵蛇已变成了毒蛇，眼看就要缠上莫一群伸出去的脖颈。
莫一群的脖子却根本没缩进去，他的人还在空中，忽然把左腕朝上扬起挡在头前，任由布带一圈圈绕上来，等到带子变紧时，焦老头的右拳已夹着风重重击了过来！
同时背后一阵响，小韩的第二腿也到了，扫的是莫一群即将落地的下盘。
如果他被扫到，又被拳头击中，就算不残废估计也要在床上躺上大半年。
可他手里已有带子，他腰腹收紧腕子往后用力猛拽，焦老头身子不由加速前冲，右拳瞬间已偏移了方向，莫一群左肩朝里一收，正好将拳头放过去。
同时他背后像长了眼睛，左脚尖赶在小韩之前轻轻点地身子又再度掠起，一百八十度来了个侧翻，一下翻到焦老头的身后。
腰带仍将他们两人连在一起，焦老头只能迅速转身，看着莫一群站定。
莫一群居然没怎么喘，笑着道：“好险！”
焦老头脸色早已变了，左手死死揪住带子——他绝不能松手，否则莫一群轻而易举就可掠到承都王身前。
小韩连续两腿落空，面上自然也不会好看。
承都王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厉声道：“等什么，不要停！”
屋子里的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去，焦老头鼻子似乎抽了两下，蓦地一抖松动的粗衣，衣服上残留的粉尘立时透散开来，像股雾般弥漫在他与莫一群中间。
焦老头左手猛扯布带将莫一群拉近，右掌中已多了把亮铮铮的铁尺，借着粉雾照莫一群左肩就切过去！
小韩掌心一撑地，双脚同时飞起，踢向莫一群的小腹。
他的脚离目标还剩不到一尺，莫一群腹前突然就有金光闪出，“当”的一声硬是顶住了两只铁鞋底，仔细看时，他右手中已握着那把黄金短剑。
他缠着带子的左手也在动，焦老头把他拉近的同时自己也在被拽近，每次莫一群左腕一紧焦老头的身子就站不稳，他想用内力定住双腿，却有种地也在动的感觉。
他的攻击也再度偏转，铁尺由莫一群左臂旁堪堪划过，就好像是对方故意算好的。
焦老头霍地发觉自己真的老了，从前他圈住别人时总能随意摆布对手，现在却更像是个被摆弄的木偶。
他和莫一群已靠得极近，黄金短剑“唰”的就削过来，却只“嚓”一下割断了他头上系发髻的带子，灰白色的长发立刻披散了开来。
焦老头已顾不得再换招，身子一收又退到与莫一群有一张长桌的距离。
小韩的身子本已倒翻回去，正欲借后面那堵墙弹回来，莫一群右手忽然一甩，“呲”的一声穿过他的衣袖，牢牢钉入了墙中。
小韩脸上冷汗已淌下，他侧眼瞄了瞄，没入墙里的却不是黄金短剑，而是一支铁弩。他用力拉了两下把袖子扯破，才让自己脱身。
他和焦老头都明白，莫一群本可以杀他们，却没有去做。
承都王立在那里，突然感觉屋里就剩下他和莫一群两个人。
莫一群究竟是不是个“人”？
这出戏显然并不好看。
焦老头瞧上去仍不愿意放手，莫一群却只用剑轻轻一划，布带立即断为两截。
他一边将腕子上的带子除去，一边对焦老头道：“你不姓焦，而是姓谯。”
焦老头微微一震，道：“你说什么！”
莫一群冲他笑笑，道：“二十年前名动川中的‘铁尺书匠’谯大先生，就是你。”
焦老头盯着自己手里的铁尺，双手终于缓缓放下。
莫一群道：“谯大先生据说是三国时蜀汉大儒谯周的后代，博学多闻满腹经纶，平生广授课业，虽不能说桃李满天下，学生里头却也人才济济，只可惜…”
焦老头道：“只可惜什么？”
莫一群道：“只可惜学生中有人对世道不满，组织义军对抗朝廷，朝廷认为是这些人的老师教唆，于是派官兵前去捉拿，却不料这位谯大先生原来竟是个武林高手，忍无可忍之下用那把平时打学生手心的铁尺，将那些官兵杀了个无数，就此遭天下通缉，不得不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他望着焦老头，叹了口气道：“不想前辈居然在这承都王府内管磨房。”
焦老头也望着莫一群，就仿佛完全不懂他这个人，过了很久，才道：“二十年前你才几岁，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莫一群并没有回答，只是道：“前辈的冤屈在下非常清楚，天底下原本就有许多不公之事。”
他的态度十分客气，焦老头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莫一群又将目光移向小韩，道：“阁下又是谁呢？”
第八十三章 刀上肩头
小韩紧紧盯着莫一群，道：“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
莫一群笑了，道：“阁下的铁腿功甚是厉害，只怕是夹马夹出来的吧？”
小韩脸色又变了，道：“什么？”
莫一群道：“昔日关中‘吕氏三雄’皆以辨马驯马知名，当然，也是盗马的行家。”
小韩双拳紧握，却不说话了。
莫一群接着道：“只是他们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十年前，这三人竟然潜入京城皇宫内御马监，试图将皇上骑的几匹西域汗血宝马偷出来，最终栽了跟头。”
小韩瞪了他半天，才慢慢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莫一群还是不回答这样的问题，只又道：“不知足下是三兄弟中的哪一个？”
小韩又顿了半晌，才一字字道：“老三，吕岩寒。”
莫一群点点头，道：“我听说你们三人被大内高手围攻都受了伤，虽然逃脱却被通缉，你那两位兄长呢？”
小韩“哼”了一声，冷笑着道：“什么兄长，他们也配？”
莫一群道：“哦？”
小韩拳头攥得更紧，恨恨道：“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们两个居然想拿住我去投官府，就说进皇宫盗马是我的主意让我当替罪羊，你说，他们可不可恨？”
莫一群道：“后来呢？”
小韩冷笑得更浓，道：“凡是打我主意的人都得死，就算是兄弟也不例外！”
莫一群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杀了他们，也还是要被追捕。”
他忽然明白了，又马上道：“就在那时，这位承都王爷收留了你，对不对？”
他目光望向承都王，承都王也看着他，就好像这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莫一群又叹了一声，喃喃道：“懂了，只要是朝廷通缉的人，王爷就一律收下，因为知道他们一定效死命绝不会背叛。”
他又看向吕岩寒，道：“现在你还驯不驯马？”
吕岩寒又冷笑，道：“我现在看到马就恨，没有这些畜牲我就不会有今天，所以我宁可喂驴也绝不喂马！”
莫一群心里又在叹息，吕岩寒有今天真是马的责任么？
“人为财死”，可那真是“财”的过错？难道不是“贪”造成的？
谯大先生慢慢将断了半截的布带又系到自己腰上，对承都王道：“王爷，这人真是赵若悔的弟子么？”
承都王看了看莫一群，像是要他自己回答，莫一群道：“不错，在下正是赵大侠的门生。”
吕岩寒突然跺了跺脚，踩得地“铮铮”响，道：“如果他真是赵若悔教出来的，恐怕我们再怎么也对付不了他！”
承都王动容道：“那个赵若悔，真的那样厉害么？”
谯大先生眼里露出了异样，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讲是敬畏，道：“王爷不懂江湖的事，赵若悔这个人与众不同，并不仅仅在于他的武功，而是他的为人。”
他顿了顿，又道：“有人喜欢他，也有人恨他，还有人怕他，但无论是哪一种，又都不能不从心里佩服他。”
承都王点点头，突然叹口气道：“可惜他不是天子，如果这样的人当上君主，一定会使天下昌盛万民敬服。”
莫一群道：“王爷自以为比赵大侠如何？”
承都王瞅着他，看了良久，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无论你说什么，本王的目标也是不会变的。”
他慢慢走过去，瞧了瞧钉入墙中的那支弩箭，箭尾带着勾翘。他当然知道这种箭是哪里来的！
这正是地下大厅里他用来对付薛怜秀和七夫人的那一种！
承都王马上又转向莫一群，道：“这箭难道是薛怜秀…”
莫一群打断他：“不是他给我的。”
承都王脸色变了，道：“难道…你也去过那里？”
莫一群道：“是，我去过。”
承都王手背上的青筋已凸了起来，他没有问莫一群是怎么去的，那已没有意义，突然走过去将窗子完全打开，冲院里的青衣汉招了招手。
青衣汉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掠过来，一进屋就将手中的千机弩对准了莫一群。
莫一群又笑了，走到承都王坐过的那张椅子前，坐了下来，缓缓道：“在下又发现了王爷的一个秘密，这下更不能走了，对不对？”
承都王脸色发青，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蓦地张开双臂，道：“莫一群，你不是向本王宣战么？向我出手啊！”
莫一群笑容未减，道：“宣战就一定要杀死对方么？”
承都王冷笑一声，道：“你不杀我，我夺取宝藏的心一天也不会死！”
莫一群看了看青衣汉，道：“我若对你出手，你的这位手下就可趁机暗算，比如说射在下的两脚，对么？”
承都王脸色又变了，莫一群对青衣汉道：“我看得出，阁下早有杀我的心，方才在院内就差点动手，不是么？”
青衣汉嘴角抽动，手又紧了紧，两眼一动不动盯着莫一群。
承都王“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本王，他早就在你身上射几十个洞出来了！”
莫一群瞅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所以在下始终不能离王爷太远，一定要有把握在被那些箭射中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指头在王爷喉咙里戳两个洞出来。”
他真的伸出了两根手指，青衣汉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你太放肆了！”
承都王却冲他使了个眼色，对莫一群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这样恨你？”
莫一群摇摇头：“为什么？”
青衣汉目中愤恨更浓，道：“我叫商力君。”
莫一群还是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青衣汉一字字道：“但我的兄长你一定认识，他的名字叫商义秋！”
莫一群蓦然怔住，过了半晌，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对，我认识他。”
商力君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动的手！”
莫一群心中又开始叹息，他当然没法告诉对方商义秋其实是被一只鸟杀死的。
承都王眼中浮出讥笑，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你是绝对走不掉的。”
他突又朝窗外做了个手势，接着道：“你看看院子里，薛怜秀和七夫人同样无处可逃。”
莫一群向外边扫了一眼，道：“然后呢？”
承都王脸上露出酷意，道：“你若不告诉本王宝藏的下落，我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莫一群道：“你真的会下手？你把他们全杀了，我还会告诉你宝藏在哪里？”
承都王嘴角又挤出丝冷笑，道：“我可以先杀一个，让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居然往前迈了几步，道：“你说，先要杀哪一个？”
莫一群终于站了起来，道：“王爷没想过那两个人既已成情侣，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可能马上自尽么？”
承都王霍然仰天笑了几声，道：“你在说什么！他们有到那个地步么，杀了一个另一个便会殉情？”
他没等莫一群说话，又道：“我若先杀了那个女人，薛怜秀死不死都无所谓，反正患了那种病也活不了多久；反过来我如果先杀他，那女人也不会自杀，你信不信？”
莫一群道：“为什么？”
承都王扫了扫窗外，停了片刻，道：“老实告诉你，我一直有种感觉，那女人当初入府并不只是监视本王那样简单，很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
莫一群怔了一下，道：“这是什么意思？”
承都王并不回答，只又笑道：“当然，如果杀了她，不管她有没有别的使命，都不重要了。”
他一下收敛笑容，对着莫一群沉声道：“就这么办，先宰了那个女的！”
莫一群凝视了承都王片刻，道：“七夫人也是武艺高强的人，只怕没那么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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