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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最辛德勒名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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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眼前辛德勒先生的楚楚衣冠、翩翩风度,这种描述确是怪异得很,连辛德勒本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个谁……”博施说,想捻个响指;“那个谁……华沙的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他就没能幸免。”
  “托本斯,”格特道,像是突然又回过神来了。“托本斯就没能幸免。险些。”
  SD头子楚尔达说,“哦,是呀。托本斯险些没能幸免。”托本斯是一位华沙工业家。产业比辛德勒和马德里瑞施都大。够成功的了。“希尼,”楚尔达说(希尼就是海因里希?希姆莱希姆莱(Heinrich Himmler;1900—1945);纳粹德国第二号人物。),“跑到华沙跟军备物资监管局的人说,把托本斯工厂里该死的犹太人都赶出去,让托本斯参军,而且……而且要把他送上前线。听清楚,是前线!然后希尼又吩咐我在那里的同僚,他说,用显微镜好好查查他的账簿!” 。 想看书来

辛德勒名单 序幕(7)
托本斯可是军备物资监管局的宠儿,军管局给他有利可图的战争合同,他则以不断地送礼作为回馈。军管局最终设法救了托本斯,舍纳一本正经地告诉大家,然后朝盘子俯下身来,露骨地冲辛德勒眨眨眼睛,“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在克拉科夫,奥斯卡。我们都太爱你了。”
  或许是为了显示在场所有人对工业家辛德勒先生的热情,格特突然费力地站起身来,和着勒斯纳兄弟正在演奏的《蝴蝶夫人》主题音乐哼唱起来,身在危机四伏的犹太聚居区内这种危机四伏的工厂当中,衣冠楚楚的勒斯纳兄弟丝毫都不敢懈怠,恐怕任何一个同等处境的犹太手艺人莫不如此。
  此时,普费弗伯格和勤务兵里谢克正在楼上格特的浴室里,洗刷浴缸里的一圈顽垢。他们能听到勒斯纳兄弟的音乐和阵阵欢声笑语。楼下到了饭后的咖啡时间,受尽折磨的列娜为客人上好咖啡后,安然无恙地退回了厨房。
  马德里瑞施和蒂奇很快把咖啡喝完就告退了。辛德勒也想照此办理。那个娇小的波兰姑娘似乎对他恋恋不舍,可这个地方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在格特家里你尽可恣意妄为,不过,党卫军在波兰的无恶不作,却使你在这里说的每个字、喝的每杯酒都打上令人反感的反光,更别提什么*了。就算你把一位姑娘带上楼,你仍然忘不了博施、舍纳和格特也在跟你一道寻欢作乐呢,也在干着同样的勾当——不管是在楼梯上,在浴室还是卧室里。辛德勒先生决非六根清净的和尚,可他宁肯做个和尚,也不愿在格特家春风一度。
  他特意撇下那个姑娘跟舍纳聊天,谈谈战况、波兰匪帮、即将到来的苦寒冬天。让那个姑娘明白,他跟舍纳情同手足,他决不会跟兄弟争抢女人。不过他还是跟她道别,吻了吻她的手。行吻手礼时,他透过自己衬衫的袖口看见格特正走出餐厅的大门,朝楼梯井走去,一个刚才坐他身边的姑娘从旁搀扶。奥斯卡道别后几步赶上了司令官。他伸手拍了拍格特的肩膀。格特转过来,视线已经涣散的眼珠子竭力想聚上光。“哦,”他嘟囔道。“走了,辛德勒?”
  “必须得回家了,”奥斯卡说。等在家里的是他的德国情妇英格丽德。
  “你他妈可真是匹种马,”格特说。
  “还是比不上你老兄啊,”辛德勒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要命的奥林匹斯山神仙呢。我们要去……我们要去哪儿?”他把头转向那个姑娘,不过自己回答了。“我们要去厨房监督那个列娜清理餐具。”
  “不,”那个姑娘大笑着道。“我们去那儿干吗?”她拖着格特上楼。难得她出于姐妹情谊,挺身而出保护了厨房里那个遍体鳞伤的瘦弱姑娘。
  辛德勒看着他们——笨重的军官和搀扶他的纤弱姑娘——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走去。格特看似一个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主儿,可奥斯卡知道司令官惊人的体魄和生物钟。凌晨三点,格特兴许就会决定爬起来,给他身在维也纳的父亲写封信。再睡上一个小时的回笼觉,最多七点他就会出现在阳台上,手持来复枪,随时准备将拖拖拉拉的囚犯就地正法。
  等那个姑娘和格特爬到了第一个楼梯平台,辛德勒悄悄沿走廊朝后房走去。
  普费弗伯格和里谢克没料到司令官这么早就上了楼。听到他进了卧室,开始低声跟那个姑娘嘟囔,他们俩悄没声地收拾起清洁工具,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想从一道便门溜出去。格特还没醉得不省人事,看到了他们逃窜的身影,尤其是他们手里的刷子,不禁吓了一跳,还当他们是刺客。等里谢克走上前来,哆哆嗦嗦地汇报时,司令官这才弄清楚他们不过是两个囚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辛德勒名单 序幕(8)
“司令官先生,”里谢克确实有理由吓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希望向您汇报,您的浴缸里有一圈污渍……”
  “喔,”阿蒙道。“所以你叫了位专家来。”他招手让那个男孩靠前。“过来,亲爱的。”
  里谢克战战兢兢地挪过去,当即重重地挨了一下,一下子就趴在了床脚下。阿蒙再次招手要他靠前,仿佛觉得那姑娘看着他对囚犯温言软语会觉得开心似的。小里谢克站起身踉跄着朝司令官走去,再原样挨一轮打。当那男孩第二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普费弗伯格照他长久以来的坐牢经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会被拉到底下的花园里由伊万当场处决。好在司令官只不过怒吼着叫他们滚蛋,他们乐得立即照办。
  几天后,普费弗伯格听说里谢克死了,是被阿蒙给毙的,他以为是因为浴室的那件事。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因为里谢克事先没有请得司令官的允许,就擅自为博施先生套了辆马车。
  别墅的厨房里,真名叫海伦?希尔施(她总是解释说,格特纯粹是因为懒才叫他列娜的)的女仆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宴会的贵宾。她放下手里端的盛碎肉的盘子,猛地跳起来立正站好。“您……”她望着他的礼服努力为他找个敬称。“主管先生,我是想把骨头拣出来喂司令官先生的狗。”
  “请便,请便,”辛德勒先生说。“你没必要跟我汇报,希尔施小姐。”
  他绕着桌子走了几步。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针对她来的,可她仍对他的意图充满恐惧。虽说阿蒙以痛打她为乐,她的犹太人身份却总能救她免受公然的性侵犯。不过也有些德国人在种族问题上不像阿蒙这么挑剔。然而,这个人讲话的口气她却实在太不习惯了,就连那些跑到厨房来跟她抱怨阿蒙的党卫军军官和军士也不是这样讲话的。
  “你不认识我吗?”他问,就像个名人——足球明星或是小提琴家——因为一个陌生人竟然没认出他来而略感受伤一样。“我是辛德勒。”
  他伸出手臂抱住她。当他的嘴唇触到她的面颊时,他真切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张。
  他喃喃道,“这不是那种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吻你是出于怜悯。”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辛德勒主管先生正热烈地吻着她前额的正中,那是波兰人在火车站告别时的亲吻方式,是热情的东欧民族嘴唇吧嗒作响的重吻。她看到他也已经泪流满面。“这个吻我是为了那个……”他挥了挥手,她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正处在深重黑暗中的诚实部族,只能睡在狭窄的床板上或是躲藏的密林中,对于这个备受格特上尉惩罚虐待的民族,她实际上在中间充当了缓冲物的作用。
  辛德勒先生放开她,从侧袋里掏出一大条巧克力。这看起来也像是只有战前才有的奢侈品。
  “把它藏起来,”他建议她。
  “这里倒是不缺吃的,”她告诉他,仿佛他没觉得她濒临饿死,倒是有伤自尊的。事实上,她最不担心的就是吃的。她知道她肯定会死在阿蒙的别墅里,不过肯定不是因为缺少食物。
  “你要是不想吃,就卖了它,”辛德勒先生告诉她。“干吗不增强一下自己的体力呢?”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伊扎克?斯特恩跟我说起过你。”
  “辛德勒先生,”姑娘喃喃低语。她埋下头去痛苦失声,不过只敢哭了几秒钟。“辛德勒先生,他喜欢当着那些女人的面打我。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打我是因为我把吃剩下的骨头给扔了。他半夜三更跑到地下室问我把骨头给扔哪儿了。他要喂他的狗,这可以理解。那是我第一次挨打。我当时问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问;放到现在我才不会这么问呢……我问他,你为什么打我?他说,我之所以打你就因为你问我为什么打你。”

辛德勒名单 序幕(9)
她摇摇头,耸了耸肩,仿佛是自责话说得太多了。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她受到的责打实在是一言难尽,日复一日挨不尽的拳头。
  辛德勒先生关心地朝她俯下头。“你的处境实在太可怕了,海伦,”他对她说。
  “没关系,”她说。“我已经接受下来了。”
  “接受什么?”
  “哪天他高兴就会一枪崩了我。”
  辛德勒摇了摇头,而她却觉得这种鼓励她敢于去希望的做法太虚情假意了。突然间,她被辛德勒先生精美的服饰、保养得极好的身体激怒了。“看在上帝分上,主管先生,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星期一的时候我们在房顶上铲冰,小里谢克和我。我们看到司令官先生从前门走出来,走到露台的楼梯上,就在我们正下方。然后,他就站在楼梯上,举起手枪,毙了一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一个扛着个包袱的女人。一枪打穿了咽喉。不过是个正好路过的女人。你知道。她看着并不比别人更胖,更瘦,走得也不比别人更快或是更慢。我实在猜不出她做错了什么。你越是了解司令官先生的做派,你就越发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你可以遵循的标准。你根本没法对自己说,只要我遵循这样那样的标准,我就能保安全……”
  辛德勒握住她的手,为了表示强调握得很紧。“听我说,我亲爱的海伦?希尔施,不管怎么说,这儿还是比马伊达内克马伊达内克(Majdanek),德国纳粹集中营和灭绝营,位于波兰卢布林东南郊。估计死于该营的总人数达20—150万。或是奥斯维辛强。如果你能保持健康的身体……”
  她说,“我原以为在司令官的厨房里不难做到。我从营里的厨房调到这儿的时候,别的姑娘还都很嫉妒我呢。”
  她唇上泛起一抹让人心痛的微笑。
  辛德勒抬高了嗓音。他就像是在阐述一项物理公式。“他不会杀你,因为他就指着你取乐呢,我亲爱的海伦。他一心指着你取乐,连犹太星章都不让你戴。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给他取乐的竟然是个犹太人。他在楼梯上一枪崩了那个女人,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个囚犯而已,既不会冒犯他也不会取悦他。你该理解这一点。不过你……这当然没什么光彩的,海伦。不过人生就是这样。”
  有人也这么跟她讲过。是司令官的副官莱奥?约翰。约翰是党卫军少尉。“他不会杀你,”约翰曾对她说,“一直到底,列娜,因为你太能给他提神取乐了。”这话由约翰说来意义并不一样。辛德勒先生等于是一锤定音:她虽活得痛苦不堪,却能够活下去。
  他看来很理解她现在心头的震惊。他喃喃地继续说些鼓励的话语。他会再来看她。他会设法把她弄出去。弄出去?她问。弄出这个别墅,他解释;到我的厂子里去,他说。你肯定听说过我的厂子。我有一家搪瓷厂。
  “哦,当然,”就像一个贫民窟的孩子说起度假胜地里维埃拉。“‘辛德勒的埃玛丽娅’。我当然听说过。”
  “一定要保持健康的身体,”他再次强调。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知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似乎已经洞悉了希姆莱、弗兰克等纳粹头子将来的险恶意图。
  “好吧,”她被说服了。
  她转过身去,走到一个碗橱前,把它从墙上拉了出来,这么卑微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辛德勒先生着实吃了一惊。她从碗橱背后的墙上挪开一块砖头,掏出一沓钞票——纳粹占领波兰后的兹罗提波兰货币单位。。

辛德勒名单 序幕(10)
“我有个妹妹在劳役营的厨房工作,”她说。“万一她被送上运畜车的话,我想请您用这笔钱把她赎出来。我相信这种事您肯定见得多了。”
  “我会把这当作自己的事来做,”辛德勒告诉她,不过语气轻描淡写,不像是个庄重的承诺。“这有多少?”
  “四千兹罗提。”
  他大大咧咧地接过钞票,往侧袋里一塞。钱放在他这儿总比藏在阿蒙?格特家的碗橱后面安全得多。
  奥斯卡?辛德勒的故事就这样险象环生地拉开了序幕,其间有野蛮的纳粹做派,有党卫军的纵酒狂欢,一个饱受凌辱的瘦弱姑娘,还有辛德勒这个善良的德国人,就像只能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古道热肠的*形象一样广为流传。
  一方面,奥斯卡一直努力去认识纳粹这个体系的全副面孔,那隐藏在官样文章背后疯狗一样的真面孔。他早在大多数人想都不敢去想之前,就已经窥破了Sonderbehandlung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虽是“特殊疗法”,真正的含义却是贝乌热茨、索比堡、特雷布林卡以及克拉科夫以西那个集中营里堆积如山的青紫尸体,波兰人称克拉科夫以西的那个地方为Os'iecimBrzezinka,不过后来广为西方世界所知的还是它的德国名字:奥斯维辛比克瑙(AuschwitzBirkenau)。
  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商人,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决不会公然唾弃纳粹的体制。他已经竭尽所能使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降低了一些,而且,虽说他当时还不知道,就在未来两年间,犹太人的尸山就会堆得高过马特洪恩峰马特洪恩峰位于意大利与瑞士交界处的奔宁阿尔卑斯山脉,海拔4;米。,可是他已经预感到这一天就要到来了。虽说他不能预测纳粹的官僚体制中会有哪些具体的改变,可他坚信不论政策如何改变,总会需要犹太劳工的效力。因此,他才会在看望海伦?希尔施时,反复叮嘱她要“保持健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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