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地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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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1（3）
日本人又发起了冲锋，日本人和皇协军都集中到了北边，日本人的小炮弹咚咣咚咣咚咣咚咣冰雹一样往村里落，大炮弹嗵轰嗵轰专打寨墙，眼看着寨墙一截一截被轰坏。寨墙被打坏了，但墙后边还有战壕，大伙并不慌张。爷们一边猛吃我家的黑驴肉，一边盯着敌人。敌人越冲越近，日本人和皇协军混在一起。敌人冲到寨墙跟前，见没有人抵抗，以为寨里人都叫埋到寨墙下了，一些日本人还用刺刀在寨墙的废墟上乱戳，两个日本人哇哇叫着把一面膏药旗往废墟上插。白主任的老七九一哆嗦，一个插旗的日本人来了个狗吃屎。机关枪、花机关枪一齐开火，打了敌人一个冷不防，鬼子们纷纷倒下。前边的敌人倒下了，后边的敌人又冲上来，从寨墙到战壕不到一百米，日本人前仆后继冲了几次都冲不过来。这个距离内，花机关枪，手榴弹的威力很大，日本人死伤惨重。日本人急眼了，把小炮都移到寨墙的废墟后边，近距离对着爷们的战壕猛轰，日本人把所有的机关枪都集中到北边，对着爷们的战壕猛打。五爷的一只腿叫炸断了。白主任的老七九叫炸飞了，肩膀也叫弹片咬了一下。日本人的火力太密，我们抬不起头，打不成枪，人们猫在战壕里，把手榴弹的后盖都扭开，听着日本人走近了，才把手榴弹往外扔，就这样又把日本人炸退了两回。人们退到第二道战壕，这时候太阳已快要落山了。日本人的炮弹又打过来，馒头山上的日本人也全冲下来，和下面的日本人皇协军一起向寨里冲过来，就像黄色的浪潮，想把我们石泉淹没。见人们都有些慌神，白主任说：“这是敌人最后的疯狂，把手榴弹都集中到这里，把机枪、花机关枪都集中到这里，我们再顶上一阵，我估计，葛司令、老一团已经快到了。”三爷说：“把媳妇们手里的子弹都收上来，只给她们一人留一颗，他娘的谁也不能当俘虏。”很快又收上来不少子弹手榴弹。白主任说：“有这么多子弹、手榴弹啊。我们一定能顶住。”这时高文杰老先生也来到白主任旁边的战壕里。他的三个孙子掂枪提刀，跟着他。日本人的炮声稀了，枪声也稀了。日本人端着枪，噢噢叫着，明晃晃的刺刀寒光闪闪，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他们流着汗水的凶恶的面孔。白主任和三爷一齐喊道：“打！”三爷先扔过去一颗手榴弹，接着就端起一挺机关枪，跳上战壕对着敌人扫起来。一排排手榴弹齐刷刷落到前边的敌群中，像浪潮一样涌来的敌人倒下一片，没倒下的转身就向后跑，就像退潮的海水。人们都和三爷一样，跳出战壕抱着机枪、花机关枪对着敌人猛扫。高文杰的三个孙子各提一篮手榴弹，冲到寨墙的废墟后边，追着敌人屁股投手榴弹。白主任看敌人退远了，敌人的炮弹要打过来，赶紧吹号叫大家撤回来。虽然打退了敌人，可子弹手榴弹也消耗的差不多了。白主任说：“你们打仗太浪费子弹，敌人退远了，为什么还要甩手榴弹？为什么还要猛扫机枪？”正说着，敌人的炮弹就打过来，白主任说：“这里跟我留下几个人，其他人都撤到村里窑洞里，炮声停了才上来。”日本人打了一阵炮，又向寨里冲来，这次日本人的队形很分散，并且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同时进攻。白主任说：“田木改变战术了，我们也要改变，用步枪单发瞄准敌人打。不到跟前，机枪、花机关枪不准开火！”三爷说：“白主任，我们怕是坚持不到老一团赶来了，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不能留给日本人，我让她们都上来和日本人打，不会打枪的都给我撂手榴弹。顶不住，我把她们都打死，说啥也不能把她们留给小日本。”白主任：“老余，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打退这次进攻后，你带着几个弟兄掩护女人老人孩子从南边往外突，我带着人在这里顶住打。”这时候小三奶奶也来到前沿，趴在他们旁边，叭一枪，打倒一个敌人，叭一枪打倒一个敌人。看三爷看她，小三奶奶说：“你不用看我，我不会叫你的女人落到日本人手里。”白主任说：“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老一团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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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1（4）
日本人越来越近，为了节省子弹，爷们的花机关枪不敢打连发，前边的日本人倒下了，后边的日本人又冲上来。爷们甩过一群手榴弹，炸倒一些日本人。日本人停了一下，又往前冲，这时候我们的手榴弹也不多了。三爷和一些爷们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掂起大刀，准备和敌人肉搏。这时只听西北边响起一片爆炸声，馒头山上升起一片烟雾。白主任：“老一团来了，这是我们边区造的手榴弹。”烟雾散去，一支军队从馒头山后边冒了出来，山上的日本人被赶得往山下跑。八路军端着枪对着日本人背后猛烈射击。山上的八路好像不是很多，追着鬼子打了一阵，就趴在山上只往山下打枪，并不往山下冲。退下山的日本人乱了一会儿，又掉转头往山上冲。日本人的大炮小炮也掉转炮口往山上轰。白主任说：“这是老一团的骑兵连，你听，这是马枪的声音。他们有三挺轻机枪，只是子弹不多，一挺机枪才三百发。他们的枪声不密，都是瞄准了再打，哪像你们这样端起来突突突，你们真是阔气。”
日本人眼看就要冲到山顶了，山上的八路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打着，三爷说：“白主任，你们八路军顶不住了。”说话不及，只听一阵军号响，山上的八路军端着刺刀都冲了出来，刺刀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战场一下静了下来，只听见刺刀铿锵的撞击声和“杀——”“啊——”的叫喊声。原来躲进窑洞的人们又都回到战壕里，大伙看着八路和日本人拼刺刀，日本人倒下一个，人们高兴地大喊，刺得好，八路倒下一个，人们就心疼地喊：“妈呀——”十八太爷让人扶着用心听了一会儿，大声说道：“乡亲们，可都看到了吧，八路军是为了咱跟日本人拼命啊。咱永远不能做对不起八路军的事情。”高文杰对白主任说：“白主任！你们共产党的部队真中，真中。”眼看着日本人败下山来，三爷心服口服地说：“八路军真中，拼刺刀也能拼过日本人！”白主任说：“余先生，我们八路军是打一枪就跑吗？该顶住打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顶住打的。我们子弹少，关键时候就靠拼刺刀。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倒下的战士也不少。你把军号给我。”白主任亲自吹军号与外边的八路军联系。白主任嘀嘀嗒嗒吹了一通，山上的八路也嘀嘀嗒嗒吹了一通，白主任说：“他们说，老一团全开来了！”
日本人大队后边又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日本兵回头趴下打了一阵，接着日本人的军号也响起来。白主任说：“日本人要撤退了。”三爷说，“现在冲出去，和老一团夹着打日本人吧。”白主任说：“别冲，小日本人的枪法很准。咱们冲出去会吃亏。你们不知道我们八路军的战术。我们不会让日本人顺顺当当回到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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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2（1）
往石门撤退的日本人半路上又让八路打了个埋伏。八路没有硬冲硬打，就那样也消灭一些日本人，把刚组织起来的皇协军打散了。事后葛司令向八路军总部报告：“是役和守寨战斗，总计毙伤敌一百三十余人（内有小队长一人），俘敌人一人，毙伤伪五十余人，皇协军全部溃散。缴获武器：电台一部、步枪八十九支、轻机二、手提式五、迫炮一、掷弹筒一、驳壳枪八、刺刀五、手榴弹三十；弹药：机枪弹三千二百发、钢盔三十、大衣六十、驮马五、电话机一。我牺牲十八（内连长赵振奎、排长焦守先）、伤二十七名（内连长何明远、排长董德胜）。”
被我们俘虏的日本人叫青木，青木是电台兵，青木背着电台跑不快，叫我们撵上逮住了，这个小日本不肯跟我们走，把八路的手脖都咬流血了。
电台和报务员都叫八路弄走了，田木带领日本人拼死抵抗，总算没有让洛阳调来的两门山炮落到八路手里。如果让大炮落到八路手里，炮楼就没有用了。战死的“皇军”尸体烧了三天三夜才烧完。第四天，洛阳的日军派出一个骑兵大队到石门接龙门的日本兵回防，这批鬼子回去时不仅将战死日本人的骨灰带到了洛阳，同时还带去了田木给二村宁次的报告。田木在报告中写道：“我部此次‘扫荡’石泉、村民拼命抵抗，八路全力救援，我军兵力不足，攻击受限，未能达到作战目的。此役我军失利，对本战区以后作战影响甚大。本战区民风强悍，民间武器甚多。各村寨皆有武装团队，若为我所用，对其稍加训练，即能配合我军作战，起以华制华，以战养战之效果。我军初到本战区，本职即着手与民众武装接触，并以缴获的部分军粮救济饥民，同时约束部队，与民亲善，一般民众对我军尚可，使华北八路军过河后，初期发展甚为困难。后由于所部慰安妇太少（只有五个）皇军性欲问题不能解决，强与当地民妇性交，与民众发生冲突。八路军乘机挑拨，民众对我怨恨。此次我军‘扫荡’石泉失利，八路军威大震，民众武装势必投向八路。一旦民间武装为八路军所掌握，本战区皇军将不可自保，并将对整个大东亚圣战产生不可估量之消极影响。请将军深察本战区之特殊情况，从他战区调集重兵，‘扫荡’本战区之八路军，对民众武装剿抚并举，力争大部为我所用。另，急需电台一部、慰安妇若干。”
二村宁次给田木回信：“皇军南调参加湘桂会战。本战区已无机动兵力可用。望精心守护顺阳（日本人已把洛阳改为顺阳）之西大门，待大局有所变化后，再实现田木君之作战目标。另，电台和慰安妇近日即可送达。”
日本人撤退后，八路军和乡亲们一起打扫战场。
被枪打死的人还能看，好处理，被炮弹炸死和被刺刀刺死的人都不能看。还有些人，活人中没有，死人里不见。十八太爷说：“这些人就当他们跟葛司令的老娘一样了，捡点骨头肉渣装进棺材里算了。”五爷家的老二娃，我的二十伯只剩下脖子以下的部分，一只腿也没有了，人们找了半天，才在寨墙外边的河边草窝里找到二十伯的头。可是人们找来的腿，二十娘却说不是。二十娘才结婚两年，小娃子还拱在她怀里吃奶。二十娘胆小，看人们给二十伯洗身子，她抱着孩子吓得身上直打颤。五爷骂她：死人，你怕个啥？你快给他的头缝到脖子上，腿就放到下边算了。二十娘手拿着针线，却不敢抱二十伯的头。奶奶就说，把针线给我，你只管给娃喂奶吧。他给你留下了娃，你以后的活头就是娃。你以后的事就是把娃养大，给娃娶个媳妇，让娃再生个娃。奶奶把二十伯的头抱过来，对到腔子上，一针一线缝起来，先在前边缝了半天，又让小三奶奶帮着将二十伯翻过身，从后边又一针一线缝了半天。二十伯的头就又结结实实长到了肩膀上。三爷看我奶奶干这事挺麻利，就叫我奶奶又去给几个掉了脑袋的人做缝合手术。牺牲了的八路军的尸首也抬到了村里，其中有个小同志脖子只有一点皮和身体连着，我奶奶一见吓一跳，因为那个人同我大伯长得太像了。当时我奶奶就流下眼泪说：“老天爷，这还是个娃子啊。”奶奶和女人们给小同志净身，把他的###蛋都洗得干干净净，净了身又给小同志缝连脖子，又叫大娘回去将大伯的干净衣服拿来给小同志换上。我奶奶问跟前的八路，这娃家是哪儿的，得跟人家爹妈报个信儿？八路说，他是过河前补进来的新兵，这批兵都是林县人。可是究竟是哪村哪店就说不清了。我奶奶说，那你叫人来认认，看娃子姓啥叫啥，住哪村哪店，一定得跟娃子家捎个信儿。那个八路就去叫了许多八路来认小同志，后来终于弄清了小同志老家在林县的何村乡马家店。奶奶说，娃子死了，家里的老人再也不用萦系他了。可是老人家活着没有娃子可萦系，还有啥活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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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2（2）
人们将牺牲的八路军和乡亲们都装进了棺材，有些棺材是新做的，有些棺材是老人们献出来的。十八太爷的棺材献出来装了五爷家的二十伯。十八太爷的棺材是得眼病那年做的，当时十八太爷头疼难忍，几天吃不下饭，人们凑钱给十八太爷做了一副全柏木棺材。十八太爷说：“娃子死得壮烈。叫娃子用吧。见到了八路军，我还要多活几年。” 白主任向葛司令介绍说：“余先生当年在吴佩孚手下当过参议。”葛司令对五爷说：“吴佩孚叫日本人害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五爷说：“知道，日本人给玉帅送钱送黄金，叫玉帅出头应个名，玉帅宁死不出来。唉，那年玉帅从四川回北京，我当时就劝玉帅不要去，在这里拉起队伍再进京，可他不听。”葛司令说：“吴佩孚虽然镇压过工人，对抗过北伐军，但他不出洋，不贪财，不当汉奸，有民族气节。”
进入腊月，五爷连着失去了两个儿子。可五爷并不气馁，五爷跟葛司令说：“你们八路军我真服了！我还有两个儿子，你们看得上，都交给你们。”葛司令紧紧握着五爷双手上说：“谢谢你，只要我们大家都起来抗日，离小鬼子滚蛋的日子就不远了。”
我的丰年小表伯也牺牲了。鬼子进攻馒头山的时候，九爷和八路军冲下山和鬼子接续刺刀，小表伯没有枪，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