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地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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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分区接到上级的命令，要老一团、三十九团到洛阳东边配合皮司令的部队作战。葛司令跟鲁政委和白主任说：“我们这次出去，半个来月才能转回来，对外要严格保密。两个团的后勤人员和特务连也都留下，让外边感到，特别是要让独立旅方面感到两个团都没有走远。”鲁政委说：“你放心吧，独立旅没问题。你走后，我就盯在那里。”鲁政委这态度让葛司令更不放心。出发前，葛司令又特地把白主任、三爷和分区警卫连连长、指导员叫去交代说：“我把青木给你们留下，这部电台刚修好，独立旅的人不知道这部电台。有什么紧急情况可直接向我报告。记住，不要用分区的电台。独立旅真出了事，千万不能叫他们冲进石泉，一定要保证鲁政委和伤病员的安全。我跟老一团和三十九团留下来的两个连长、两个指导员都交代了，有情况让他们向石泉靠拢。”白主任说：“鲁政委现在就像中了魔，根本听不进关于独立旅的任何反常情况。昨天，独立旅周政委来汇报情况，他说周政委是怕死鬼，逼着周政委当晚就赶了回去。”葛司令说：“周政委临走前见过我，他说独立旅非叛变不可。我们走了，你要格外小心。”半夜三更，葛司令带着老一团和三十九团悄悄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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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5（3）
一九四五年春天，人们已能看到抗日战争胜利的曙光，各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新四军都开始反攻作战。国民党的部队也蠢蠢欲动，躲在卢氏的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茂恩派人和上官开基联系，说只要上官开基带队反正，就既往不咎。当时谁都能看出来，日本人败了以后，国共两党两军还要争夺天下。上官开基认为共产党争不过国民党，上官开基给刘茂恩的信中说，他投八路是“不得不督率团队忍辱一时”。上年国军撤退时，上官开基缴过汤恩伯和胡宗南部队的枪，上官开基害怕汤恩伯、胡宗南找他算账，刘茂恩让人转告上官开基，独立旅反正以后，他把独立旅编入十五军。都是国军了，胡宗南、汤恩伯能把他怎么样？刘茂恩还答应国军打回来，不仅继续让上官开基做渑池县长，豫西另外三个县的县长都由上官开基说了算。上官开基对手下的死党们说：“现在美国最家伙，美国人的飞机把日本国的京城都炸平了。小日本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小日本败了，国共必有一仗。美国人支持老蒋，八路军根本不是中央军的对手。刘茂恩省长说了，只要我们反正，豫西这几个县的县长都给我们。到时候你们都能在地方上弄个一官半职。”上官开基安排一些人散布消息，说八路要对独立旅的干部大换血，还说国民党要反攻，八路军站不住，要撤回黄河北，怕独立旅不跟着走，要把军官们的老婆孩子亲爹亲娘都先送到河北。还散布说，分区要在独立旅里开展整军运动，清算过去干的坏事。八路派进来的干部正暗中收集军官们的黑材料。独立旅的各级干部都是当地人，都不愿离开家乡。在改编之前，不少人也干过一些扰民害民的坏事，加上这一阵不少人对倒地有意见。这样一来，相当一部分军官便不想跟八路干了。
上官开基想叛变，但是老一团和三十九团在，他是不敢动的。听说老一团和三十九团主力都开走了，留下的都是两个团部的机关人员和少量警卫部队。他才决定发动叛变。葛司令带着部队前脚走，后脚上官开基就叛变。
上面这些情况，都是后来通过审讯叛匪和调查敌伪档案知道的。但究竟是谁那么快就向上官开基透露或暴露了我军主力外出的秘密，后来我们一直没有查清。随着当事人相继离世，这个问题就成了永恒的秘密。
我一直怀疑是鲁政委泄了密。以当时鲁政委对上官开基的信任，他完全有可能在宣传革命的大好形势时不经意地说给上官开基或者说给上官开基的侄女。我甚至在想象中看到鲁政委怎么说给上官开基。“上官旅长，现在全国形势发展很快，华北、华东，我们已开始反攻，我们老一团三十九团也开到洛阳东边开辟新区……”可这只是怀疑和想象，没有证据证实。前年在北京，我曾把这些怀疑和想象说给当年的白主任、现在的白老。白老说：“事变发生后，就有人这样怀疑，可即便真是这样，鲁政委也是为了鼓励上官开基跟我们走。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这个事就不要再纠缠了。”想想，老首长境界就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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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锯地带》26（1）
葛司令一九四五年三月二十七晚上带着部队出发。上官开基事变发生在一九四五年三月二十九晚上。白天，鲁政委还到独立旅部作整军报告。据后来逮住的叛匪交代，鲁政委作报告的时候，上官开基曾想把鲁政委拿下，看到鲁政委的警卫力量太强，才没敢动手。吃晚饭的时候，上官开基还让他侄女劝鲁政委喝了不少韶州酒头。他们劝鲁政委当晚住在旅部，鲁政委说，晚上还要备课。白老后来说，鲁政委若是住下，怕是也活不了。又说，鲁政委的警卫力量很强，也可能把上官开基的旅部打个稀里哗啦，把我们派去的干部救出来几个。
那天半夜，上官开基的部队在十二个地方一起动手，以开会名义将我们派去的干部骗到指定地点捆绑起来就地解决。有一个我们派去的连教导员警惕性高，走到半道，看出不对头，转身就跑。敌人没有打枪，追了一气没有追上，他就一直跑到分区所在地石泉。鲁政委正在对照着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写第二天的整风报告，听了指导员的报告根本不信，说他们如果叛变咋不开枪打你，正骂哩，我们派去的一个副团长也跑回来了，这个副团长是本地人，早年参加冯玉祥的西北军，在宁都起义中参加红军，长征中和鲁政委在一个团。派去解决他的两个人和他一个村，偷偷把他放了。这下鲁政委才信，鲁政委一信，当时就气得浑身发颤，两手发抖，一下竟蒙了。鲁政委缓过劲，立即叫给上级和葛司令发报。白主任说，已经发过了。鲁政委说，白主任，你带独立团到独立旅旅部看看吧。如果不是上官开基在叛变，他肯定会受到叛军的围攻，如果是上官开基要叛变，就把我们的人接出来。副团长说，晚了，押我的老乡说，上官开基把周政委他们都杀了。上官开基还要解决公学，把男的都杀死，把女的都带走。白主任说，公学只有一个警卫班，赶紧通知公学的人撤到石泉。鲁政委把手一挥说，你安排吧。首先要保证石泉的安全。鲁政委气憨了，也害怕了，接下来，他不停地说，我怎么向毛主席交代？我怎么向毛主席交代？当时我们的公学刚开学。豫西公学设在距石泉十来里的桐树沟。公学的老师都是从老部队派去的干部，学生都是附近各县的青年学生。校长由葛司令兼任。副校长姓丁，是一个老红军，后来做到大军区副司令员。白主任和三爷商量后，由三爷带着独立团的一个中队和警卫连一个排赶往桐树沟，把师生们从睡梦中叫醒往外撤。刚出村，就碰上去解决公学师生的独立旅叛兵。三爷带着独立团和警卫排迎上前一顿猛冲猛打，掩护公学的师生撤进了石泉。后来，这事成了鲁政委的一大功劳。他在回忆录里大言不惭地说，是他当机立断派人接出公学的师生。
上官开基叛变时，原计划将分区司令部也解决了。可是旅部的行动先不顺利。周定道政委被捆住后，对上官开基大骂不止，同时向士兵宣传叛变没有好下场，八路军不是好惹的。士兵们竟然害怕了，谁也不想当刽子手，上官开基只好叫他的副官吴守田亲自动手，用刺刀残忍地刺死周政委。派去抓关秀成参谋长和张必胜副团长的士兵不忍下手，让关、张二位跳墙逃跑了，两位老革命被外边的叛匪打死在村边。枪声一响，上官开基以为惊动了石泉，就不敢向石泉进攻了。他带着部队逃往黑虎山，半道上遇到刘茂恩派来接应他的几个特务，为首的是谢二虎的弟弟谢三虎。谢三虎说，刘省长命令你部打下石泉。上官开基说，石泉八路主力虽然不多，但余化龙的独立团相当厉害，怕是打不进去。谢三虎说：“必须打，这是刘省长的命令。打下石泉，杀鸡叫猴看，看以后谁还敢投八路。刘省长说了，地方团队为了生存，可以接受日本人改编和日本人一起打八路，将来中央军打过来，算曲线救国。投八路的，坚决消灭。打石泉吧，你不知道，这回你们的大事差点坏在石泉人手里，石泉的余安邦在刘司令手下当参谋，听说你们要反正，他想跑回来给八路送信，让刘省长扣下了。要让这货跑回来，你们就全完蛋了。”上官开基说：“石泉这帮兔孙就是我的克星，传我的命令，全体向后转，目标石泉寨。打下石泉，放开手脚只管抢。我们也学日本人，也给他来个三光。”叛匪们掉转头向石泉扑来。
《拉锯地带》26（2）
这时候的石泉已做好准备。公学的师生进村后，白主任给大家讲了眼下的严峻形势，几十名老师和一百多名学生也武装了起来。白主任说：“这又是一场恶战。葛司令从登封赶回来至少得两天。”三爷说：“咱们弹药充足，打三天也没问题。”白主任和三爷商量后，让警卫连留下一个排和独立团在村里坚守，由连长指挥；指导员带警卫连两个排占领馒头山。占领了馒头山，就控制了通往村里的大路，还可以控制村子的北边和西边。可以和村里的人一起夹击进攻村里的敌人。
十八太爷说：“公学的学生都发了枪，村里还有不少人能打枪，把仓库里的枪都拿出来发给大家吧。咱村的女人和半大娃们都能打枪。”看鲁政委犹豫不决，白主任说：“发下去吧，我们兵力太少。”鲁政委就让警卫连把分区仓库里的枪都发给了乡亲们。
天快亮的时候，有一群独立旅的人向我们石泉跑来，其中一个人喊道：“我是独立旅一团三营营长李天友，我们不愿叛变，快让我们进村吧。”我们派去的教导员也喊：“李营长说的是实话。让我们进来吧。”三爷说：“李天友和上官开基是姨表兄弟，这人也不可信。”鲁政委说：“不能让他们进寨。如果他们骗我们咋办？”白主任就喊道：“李营长、叶教导员可以进寨，部队就地向后卧倒，配合我们一起打叛军。”李天友营长和教导员进到寨里报告说：“今天的叛变是前一阵上官开基陪着鲁政委到各处视察时部署的。夜里一点，上官开基亲自把电话打给团长，说全体吃夜宵。这是动手的暗号。团长拿着听筒让全团营长连长都听了上官开基的命令。”鲁政委说：“不说了，赶快回到村外，指挥部队阻击叛军。”营长和教导员又回到村外，指挥官兵就地挖掩体准备战斗。三爷对鲁政委说：“李天友这小子不像假的。放他们进寨吧。”鲁政委说：“白主任，你吹号通知馒头山上的警卫连，如果李天友想捣蛋，就和寨里一起夹击他们，消灭他们。”鲁政委根本不理三爷，他的警卫员很多年以后跟我说，鲁政委一直不相信三爷，那会儿更不敢相信，生怕三爷也叛变，让他紧紧盯着三爷。
天亮以后，大批的叛军在村子西边的野鸡岭后出现了，先是一排小黑点，小黑点慢慢变大，后来才看出是密密麻麻的扛枪的人。敌人走得很慢，当他们走到馒头山跟前时，山上的两个排猛烈开火了。山下李营长的部队和村里的人也开火了。有的敌人倒下了，没有倒下的，掉头就往回跑。不一会儿，敌人又来了。一部分敌人绕到馒头山的西边向山上冲，这样一来，村里人的子弹就打不住他们了。眼看着李营长的部队移动到馒头山上，和警卫连一起坚守阵地打击敌人，鲁政委才放下心来。另一部分敌人绕到村子的南边向村里进攻，这样一来，山上的八路也打不住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