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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御朱门(全文)-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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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这梁国海和魏家还有点瓜葛,他是廉国府老姑奶奶,也就是廉国公妹子的夫家外甥。按照辈分算,凝萱见了此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伯父”。梁国海在京城里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原因多在他心狠手辣,对皇上不喜的人向来是斩尽杀绝,连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梁家子嗣单薄,梁国海的母亲曾经想到娘家求亲,娶了魏姑奶奶的女儿。可魏姑奶奶看中的却是锦乡侯的胞弟,人家那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梁国海就算再喜欢,也只能放进心里不敢出声。
    如今皇后故去,当年那点小小的矛盾就像火星儿燎原,先无声无息,等众人察觉的时候,就是梁国海真正亮起爪牙的时候。
    廉国府的车马到了康定门前忽然被拦下,几个守城的小兵不客气的上前来搜检。魏家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十来个人将凝萱的车马紧紧实实的围住,双方对峙了起来。
    看似小头目的一个人翻着白眼将华盖车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手里的长枪一指:“知趣的话叫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否则”
    王妈妈的男人是家丁管事,此番奉命保护凝萱出行安全。他不悦的瞪着小头目:“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亮出招子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你们梁将军见了我家主人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舅舅。”
    小头目发出了“嗤”的一声怪笑:“你也甭我来这套,什么舅舅叔叔的,我看竟都是些攀关系的主儿,你若明白些,趁早叫我搜检,不然”
    小头目的长枪忽然往前送了半尺:“别怪小爷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刻南门人来人往,城外挑担子卖菜的农户不断往里进,很快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就将魏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
    王管事见状大叫不好,若有人心怀不轨,趁机冲撞了马车,只怕自己人头不保。
    王管事忙换堆起了笑意,闪开长枪往前凑了凑,一拱手,袖口里的一只五两的银锭子就送了出去:“小爷明察,我们是廉国公府的人,那梁将军确实是我们家姑奶奶的外甥。车里坐的是我家小姐,不好叫公爷搜检,还望你多行方便。”
    小头目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管事,在暗处捏了捏银子的重量,哼笑道:“我说是谁家的架势这么大的,原来是丽妃娘娘的侄女。”
    马车内的凝萱将小头目的话语听的真真的,此刻她心一沉,轻声与宋嬷嬷说道:“此人对我们来历知之甚详,还要堵住魏家的车马,想必事情并不简单。嬷嬷,你和王管事说,叫咱们家的人立即折返,从西边崇安门出京。”
    宋嬷嬷惊呼一声:“崇安门?那可绕了好大一圈呢!姑娘看,都已经这个时候,若是折返再出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流云庵。到了午时只怕太阳更毒。”
    凝萱右眼皮猛跳,不明缘由的猛跳,脸色阴的吓人。
    宋嬷嬷到了嘴边要继续深劝的话只能吞了回去。她冲笑槐一使眼色,笑槐会意,起身挡住凝萱,将车帘挑开一个小角,宋嬷嬷动作利落的挤了出去。
    王管事正在这里好话说尽,就是不见那小头目松口,他心里也明白此事多半有诈。可叫姑娘原路而返?别说他没这个权利,就是他家里头的那位也不敢张这个口。要知道,五姑娘去流云庵上香,那是奉了国公爷的命令。
    王管事正焦头烂额时,但见宋嬷嬷从马车上下来,忙迎了上去:“宋嬷嬷,你看这”
    宋嬷嬷笑道:“王管事无需多说,姑娘已然知晓了。既然这位小将爷不肯行方便,咱们就往北门去吧,趁着时间还早,怎么也能赶到。”
    王管事巴不得宋嬷嬷这一句,心里早念了一百个阿弥陀佛,直道五姑娘通情达理。王管事心境大变,转身之后冷眼看着小头目:“狗仗人势的东西!呸!”
    王管事狠狠往地啐了一口,吆喝着家丁们撵走人群。
    那些脚夫农户们怎敢和廉国府这些锦衣家丁们抗衡,麻溜的就散出一条大路来。
    小头目一急,扭头抬眼看了看城楼上的人影,心下发狠,咬牙忙快走几步要拦下马车,长枪就架在了王管事的脖子上,他自己反而是紧紧盯着车内:“里面的恶贼再不出来,别怪爷爷我叫你们见点血!”
    说完,手下使劲儿一用力,枪尖上的利刃霍地花开了王管事脖子上的一道血痕,血丝儿像红线似的汩汩外流。
    
    第七十五章梁家
    
    康定门城楼上,一对父子正向人群聚集处遥望。年长的不过三十开外,年少的也就十六七岁,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前者正是守城将军梁国海,而少年便是他们家长子梁无忧。
    二人今日当差,不去下面巡视,反在这里观望,全因他们提早知道了魏家车马打此经过。
    梁无忧皱着眉头看向下面的杂乱:“父亲,魏家缩头乌龟似的不肯动手,咱们先前安排的计划就不能兑现,不如儿子下去添一把火,叫廉国府的人恼羞成怒非和咱们动手不可。”
    梁国海眼看着自己的属下在那里咄咄逼人,可魏家总是按兵不动,他心里不由失了成算。
    “我儿不可轻举妄动。”
    梁无忧是梁家新生代的一员猛将,年纪虽小,可功夫不弱,只是偏文重武,这也是梁国海对儿子迟迟不能放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梁国海沉声道:“咱们今日就是要激怒魏家,要魏家在康定门和守城军撩起冲突,这样一来,江御史就能借机在朝堂上对魏家发难,依照皇上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的心情,丽妃想要再提封后,那就是白日做梦,到时候椒房殿空虚,你长姐才能有机会遴选后宫,执掌凤印。”
    梁国海的长女今年一十八岁,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心高气傲,一直待字闺中。当年梁国海求亲不成,很快就娶了夫人,他并不像魏清冼似的,痴痴守了两年,与新婚妻子还略有不和。梁国海是单传。所以广纳妻妾,这嫡长女就是家族中最大的筹码。原来梁家是打算和太子结亲,彼时太子妃位悬空,梁国海又是武将中的新贵,纵然梁家女成了太子妃也无可厚非。谁知,皇帝并不喜欢太子和武将交往甚密,于是在甄选太子妃的时候,皇帝钦点了兖州知府的独生女。
    兖州乃是大周朝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能在此地做知府,可不是光凭本身就可以的。那要看对方的家族在朝堂上有没有实力。
    皇帝不怕太子揽财,他怕的是年少的儿子手握兵权。
    梁家姑娘没当上太子妃,赌气不肯再嫁,于是婚事便这样耽搁了下来,直到最近梁家听消息传出。说皇上要么会从四妃之中抬举一人封后,要么就会扩充后宫,另行安排。梁家自然属意后者。而此刻梁国海心中以为,女儿最大的敌人就是生下了两个皇子的丽妃。丽妃的不得宠人尽皆知,只要在皇后新丧期间,魏家不争气。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那梁家不但除了两个皇子这样的心腹大患。梁国海还能报了当年魏清冼与自己争妻的奇耻大辱。
    虽说对方也没能如愿娶了表妹,只是梁国海这人心肠狭小,此恨压在心里数十年,他非报不可。
    梁国海侧首问了问儿子:“消息可有说轿子里坐的是他们家哪一个?”
    “并不曾,但看那四马驾车,想必应该是廉国府中的哪位夫人。”
    梁国海了然的点点头,魏家人很少大张旗鼓的出城,若是个爷,肯定是骑马而行,剩下的便是女眷。听说他们家二夫人受了重伤,断然不会此刻出城,廉国府的大夫人架子大。又看不上这样简单的阵仗。想必里面坐的应该是魏家四夫人,若是她。梁国海倒有些棘手。
    陈家在朝堂上虽从来不占据什么显赫的位置,可架不住他们家子弟众多,工部、户部、礼部、钦天监、国子监就没有他们家不占据的一处。就冲着这股势力,梁国海就不敢小觑,况且魏家四儿媳还是陈家家主的嫡女。
    梁国海吩咐道:“你亲自去打探打探,这车里坐的是哪一个,若是魏家四房的人,暂且将其放过去,若不是”
    梁无忧眼睛亮亮的盯着父亲,他巴不得父亲一声令下,好叫自己仗剑掀翻了那马车。
    梁国海哪里不知道儿子的意图,他心里没由来一紧,总觉得此计偏离了他的预期。梁国海忙嘱咐道:“切记,你不可亲自出面,只叫校尉他们闹事便可,若是魏家人抓住了你的把柄”
    梁无忧手一扬,毫不在意的吹嘘:“父亲放心,儿子的本事你还不晓得,如叫一群酒囊饭袋抓住了把柄,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行走?”
    见儿子这样大大咧咧,梁国海既喜欢又担心,只是话不能再啰嗦,梁国海只好挥挥手,在城楼上将儿子放走。
    殊不知,梁无忧一转身,这心里的主意就全变了。他年轻气盛,总觉得父亲阴狠有余而果敢不足,明明知道陛下不喜某人,还非要等万岁爷下了命令,梁家的人才能上手。若换了他梁无忧,不等皇帝下令,他就先把那家人收拾的利利索索,到时候往金銮殿上一摆,皇帝见了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梁无忧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大气父亲懦弱,若是早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梁家也不会只封了个守城将军。听着好听,守卫京畿,是天子近臣,可到底没有兵部的实权来的大。梁无忧心一发狠,他今年才十七,有大把的光阴,他一定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三十岁之前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成为天底下除皇上,权位最重的人!
    梁无忧想到这里,右手拇指一弹剑鞘,“沧浪”一声,雪白的剑身露出半尺来长,远近跟着的小兵们陡然感到公子身上的杀气,纷纷看向远处不明原因的人群,暗暗替这户人家感到惋惜。公子的剑不见血是绝难收回的。
    这厢,王管事被长枪架在脖子上,眼看性命堪忧,跟在最后车的王妈妈坐不住了,她连忙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车,踉踉跄跄的奔到前方:“这位官爷,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又不曾动刀动枪,你上来就是一番为难,这是不是太出了格儿了!别说我们家出了一位丽妃娘娘,就是看在两位皇子的份上,你也不该肆意乱来。”
    王妈妈的话一处,四下哗然。不少人稍稍后退了几步,将圈子拉开了些。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原来是皇亲国戚,怪不得排场这么大。也有的说:人家排场是大,可到底客客气气的,没看刚在那管事还往小兵手里塞银子了嘛,人家是不想惹事。说到底是康定门守城军贪得无厌。
    小头目越听脸色越暗,他在心里大骂,不说就是城里一家富户嘛,怎么和皇子沾亲带故了?若真是,公子又为什么一定叫自己下狠手,难道他不知里面人的身份?
    小头目开始后悔贪图公子许诺的高升机会,如果不是自己贪心,也不会抢在同僚面前出这次风头。
    杂念一出,小头目手上的动作便有意无意的轻了几分,王管事是廉国府家丁里的一个小管事,纵然有仗着爹娘老子能力的缘由,可他本身也不是草包,忙将头往下一弯,躲过了小头目寒光凛凛的枪头。
    王妈妈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转身冲着马车里的凝萱问道:“姑娘,你看,咱们是继续走或是这就回去?”
    凝萱已经从车厢最尾移到了紧贴着帘子的地方,宋嬷嬷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几乎打算随时将自己给扯走一样,笑槐和碧潭夹在两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竹帘外的王妈妈。
    王妈妈等了片刻,不见里面的五姑娘回话:“姑娘若不方便,就劳烦宋嬷嬷吱一声。”
    宋嬷嬷看着凝萱的神色,正欲开口,却被凝萱伸手一挡,歇了说话的念头。
    “王妈妈,这求佛是大事,哪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便要无功而返的道理,劳烦妈妈问官差一声,他们寻的是哪名贼子,姓甚名谁,可有官府通缉的公文?若来往车马都要搜检小女子愚钝,为何咱们右前方的三辆车马可安然出城,未遭官差们阻拦?”
    凝萱的声音清凉滴翠,真如出谷的黄莺,脆生生的悦耳。
    围观者先是被这户人家小姐的声音给吸引,过不须臾,马上意识到了凝萱在说什么,他们忙踮脚往右前方看去。果然,正打算通过康定城门的三辆马车均是富庶人家所出,不过气派比不上魏家,前后只有三四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护着,哪像魏家十余名家丁个个膀大腰圆。
    也不知是否是未曾露面的凝萱给人以好感,这人群里突然就炸了锅呦。
    “凭什么只检查人家?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
    “对,我看是图谋不轨。”
    “这群人,向来只捡软柿子捏,要我说,车里的姑娘,你们家不是有个娘娘嘛,赶紧和万岁爷说说这事儿,叫我们百姓也出口气。”
    京畿四大城门,北边的嘉定门是通往北齐的必经之地,所以往来者多半是出行的官家。西边崇安门附近有胡市、马市,武林中人好此道,东城门玄武附近是百官的聚集地,出入往来非富即贵。只有这南面的康定门连着运河,往下走就是南江最富庶之地,也是四大城门油水最肥足的地方,老百姓们怨恨早深,此刻一人吵嚷,顿时激起了一阵诟骂声。
    
    第七十六章自作多情
    
    守城的官兵们眼见群情激奋,可没有命令,谁敢对妃子家的车马动手,而且公子有交代,是逼着对方先动手,可不是要他们自乱阵脚。
    凝萱隔着帘子眼见人群中有隐隐要浑水摸鱼的,心中大急,那驾车的车夫就算有千万般高妙的技术,可驷马同时狂奔,结局只能是一个,车毁人亡。
    果然,马儿开始躁动不安的跺着蹄子,一下比一下扬的高。魏家的车夫慌了神,高声喝道:“赶紧把人散开,这马要受惊了。”
    惊马造成的恶果人人都不陌生,在帝京,豪门富户,纨绔子弟,哪一个不喜欢纵马驰骋,年年践踏死伤无数,可大多在最后是不了了之,大家心里都有数,官宦人家的马踩死百姓,顶多是赔了钱,人家照样信马由缰,不受拘束。
    正因为这道这个,所以惜命的人“哗”的一声赶紧四散,比兔子蹿的还快,便是挑担子的菜农也不例外。魏家的马果然是良驹,没多大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车子抖动的愈加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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