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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御朱门(全文)-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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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姑娘松一松,手腕要折了。”胡妈妈弯曲着膝盖使劲儿讨饶,更不断向赵妈妈送去求救的眼神。赵妈妈心底善良,虽然平时没少被对方挤兑,可到底一个客栈里干活,低头不见抬头见,赵妈妈不由低声劝道:“姑娘,你且饶她这一次!”
    “饶?”凝萱冷哼两声,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我平生最恨趴门缝偷听的小人,家里几个不懂事的奴才或是被发卖,或是被遣散,都是一个原因。你虽然是客栈里的妈妈,但只要我对掌柜的说上几句”
    胡妈妈慌乱的用另一只手扯住凝萱的裙角,“姑娘千万别,奴家的丈夫是个瘫子,一家上下十来口人都靠着我一个养活,若没了仙客来这份工,姑娘岂不是将我们全家往死路上逼?”
    凝萱伸手拂去了胡妈妈的牵扯,淡然道:“那妈妈就明明白白说了实话,免得冤枉你!”
    胡妈妈低着脑袋,眼睛不断闪过狡黠的光芒,她自当眼前的丑女是单纯至极的孩子,一味凭着蛮劲和自己较真儿,胡妈妈心里不屑,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胡妈妈再抬头时,脸上全是恭谨,此刻也不极力挣扎了,沉声应着:“就因为奴家的家里困窘,所以总想寻点来钱的出路,我娘家有位远方兄弟在陈家当差,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整个宿元城,谁家几时得了儿子,几时发丧,几时嫁娶,陈家大族长是一清二楚。因奴家在仙客来当差,往来最多的便是经过此地的商队,奴家那亲戚允诺,我若提供点消息,一家子就不愁吃穿了。”
    胡妈妈怯怯打量打量凝萱,扯了扯不再被捂的严严实实的手腕,“奴家是想着,姑娘这一行人甚是奇怪,这才冒着铤而走险,打算偷几个值钱消息。”
    凝萱慢慢松开手,胡妈妈连忙晃动手脖子,往后退了一大步,极尽可能的要远离凝萱。
    “陈家?哼!我看这位妈妈说话透着几分的虚假,你前番对陈家诸多贬低冷嘲,对那个赵将军百般推崇,分明就是预备着用陈家做替罪羔羊。妈妈好毒辣的心计!”
    胡妈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姑娘,你,你这是”
    凝萱不由她继续辩解,当即打断道:“恪亲王世子就是看中了仙客来鱼龙混杂好探听消息,才叫了你来此地做探子,对方肯定早就交代过,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只需要将全部罪名往陈家身上丢,姓赵的不必承担半点责任,我说的可有半点不对!”
    那胡妈妈面红耳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世子大人!”胡妈妈话一出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果然,眼前的丫头一脸笑意,胡妈妈只觉得自己聪明一世,今儿却被一个丑八怪似的丫头算计了,别提有多羞恼了。
    凝萱抬脚来到门前,将门扉轻轻扣上,“妈妈别恼,小女子也是为了试探试探你的心意,若有言语上的得罪,妈妈别放在心上。我已然请了赵娘子替我与城外送一封要紧要紧的信,可又担心我等的人早就不见踪影,扑了个空,所以还想请这位妈妈伸出援手,帮上一帮!”
    胡妈妈一百个不愿意,就这么板着脸不发一言。
    凝萱淡淡一笑,从桌案上寻出纸墨,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八个字,正好凑成了一首诗,不等墨迹全干,凝萱已然折起了信笺呈递到胡妈妈眼前:“妈妈是恪亲王世子的人,这封信就劳驾妈妈送到他面前,世子看罢必然会对你有所交代。”
    胡妈妈原信誓旦旦的要拒绝凝萱的一切提议,甚至不惜和她翻脸。然而等凝萱说完之后,她又不确定起来:和世子有关,这事儿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姑娘和世子爷有故?”胡妈妈问的小心翼翼,凝萱答的却漫不经心:“我家老祖和王爷是好友!”
    胡妈妈并赵娘子肃然起敬,纷纷拿起凝萱递过去的信笺,一个往城外奔去寻碧潭的踪影,一个连夜前往将军府凝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颗心紧紧悬着,她今儿把希望,甚至是自己全部的底牌都交给了两个陌生人,不能不说是一种豪赌。凝萱可以想象,一旦那两人背叛自己,将信笺落到锦衣公子的手中,她就再也没有出逃的生路,只怕还会受到和海公公一样的待遇:囚禁,如牲畜一般圈压起来。
    想到海公公,凝萱从怀里掏出那三片膏药似的东西,在用和不用之间踌躇良久。
    不远处鸡鸣声阵阵,小院里开始有了动静,空旷的房间了,就听见一声女子的轻叹。凝萱那点自尊心不停的在作祟,终究没用其中的任何一片。
    彻夜未眠,对于十五岁的凝萱来说不过是叫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更加病态了一些。院子里有洒扫的小厮,一见内室门开忙抬头,等瞅见女鬼似的容颜,纷纷在清晨打了个寒战,然后低头做事的做事,溜走的溜走。对面的门“吱呀”一声由内及外被推开,公子天佑神清气爽的从里面大踏步迈了出来,一见凝萱,却没有往日里的半冷不热,出乎凝萱的意料,竟主动打起了招呼!
    
    第一五三章棘手
    
    清晨的宿元城到处弥漫着甜豆浆的味道,这是宿元城的特产,几乎家家早餐餐桌上都要置备一份,甜豆浆配上只有当地才出产的一种紫黑面馍馍,上自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宿元城里就没有不好这一口的。
    而且越是老店,那街面摆着的甜豆浆木桶就越是浓稠。
    凝萱一面端着掉了碎片的瓷碗,一面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刚才和公子天佑出了仙客来,对方就熟门熟路的将自己引到了东街菜市口这家豆浆店里。说是豆浆店,其实不过七八条凳子,三张小方桌,店主是俩位中年夫妇,身边环绕着一对双生子,相貌出奇的相似,乖巧的端着盘子里的紫苏馍馍往各个客官面前送。
    “小姐!”小孩子壮着胆子将小盘子往凝萱跟前一递,这孩子的身高也不过比桌面高了几分,黝黑的皮肤衬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异常早熟。凝萱不由心生怜惜,伸手去摸男孩的头。男孩吓得浑身僵硬,哆哆嗦嗦的端着盘子往后退了半步。那女店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生怕客人发怒,忙抢步过来频频道歉:“姑娘莫气,这孩子小不懂事,姑娘这盘紫苏馍馍就当时我们请的!”
    小店生意,中年夫妇虽然不想惹事,但也没那个本事免了全部的钱。小男孩闻得母亲一番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红嘴抿的紧紧的,却出奇乖巧的将一盘子四个的紫苏馍馍放在了凝萱前面的桌案上,继而退后半步,恭恭敬敬的冲着凝萱行了个大礼。
    公子天佑没有吭声,只是伸手取出一个馍馍,沾着甜豆浆一口一口往里咽。
    恶鬼常作乱,夜叉人人嫌。
    凝萱自嘲的一笑。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大约就是书中所说的母夜叉吧,怪不得连个孩子都厌烦自己,这个时代的少年都早熟。大约从小就幻想着长大成人之娶一位贤良在次,最最要紧的是,貌美第一的小娘子为妻吧!凝萱没有回应小孩子的突兀之举。只是凑近了公子天佑。
    “有碎银子吗?”
    天佑诧异的放下了瓷碗,从袖口中掏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可够?”
    凝萱点点头,笑着接过了银钱,反冲小男孩招招手:“谢谢你家的紫苏馍馍,味道极好,我请你吃糖果!”小男孩手忙往后背,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语气老成:“不行。我失礼在先,本就该赔礼道歉,小姐的钱我万万不能收!”男孩的母亲爱怜的轻轻揽住自己的儿子,叹息道:“先生教导他诚实做人,姑娘还是将银子收起来吧!”
    没想到这样一家小店,店主还愿意将儿子送到书院里读书。凝萱来了兴趣,“孩子可在本地书院就学?”
    女店家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吃早餐的人还不多,人潮没至,女店家便笑道:“不过是学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的瞎子罢了。姑娘若说他进什么书院,倒是玷污了先生的好名声。不过三年前我们这样的小买卖人是绝不敢奢望能送儿子去读书的,都是赵将军一来,家家户户的娃才有了希望。”
    这次不但是凝萱。就连淡然喝甜豆浆的公子天佑都放下了一切羹匙,聚精会神的侧耳倾听。
    女店家见状,不由莞尔一笑,轻轻推了推长子:“你且说说,当日将军是如何教导书院里的学生的?”
    男孩鸡骨架似的小胸脯往前一挺,虽然穿着秋衣,可还是从那棉布下隐隐见到了肋条骨,“将军书,少年不读书,小祸为家门不幸,大祸为国家危难。自学者,则庶民之子为公卿;不学者,则公卿之子为庶民。学者如禾如稻,不学者如蒿如草。如禾如稻,乃国家之栋梁,世之大宝。如蒿如草,乃耕者僧嫌,商者烦恼。”
    男孩一连串的话惊得凝萱持久不语,连公子天佑也像头回听说似的沉默良久。男孩打小跟在父母身边招待这些过往的客商,见过之人不知多少,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见二人如此作态,便趁势又道:“将军告诫我们知识才是改变命运的根本,所以宿元城里兴起了三家书院,都是将军和城中老爷们出的银子。”
    凝萱差点没跳起来,眼前这小子刚说的那一席话都是赵煦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写信时候问到的。凝萱当时闲的无聊,又有心摆弄一下自己前世的知识,便挥笔写了那么一段劝人读书论,当时记得赵煦那厮怎么回的?好像还很不屑的说自己言辞不通,内容空泛,好啊,原来使了个移花接木,竟变成他的“专利”!
    凝萱的大眼睛里“噗噗”冒着火花,小孩子最是敏感,立即感受到了凝萱的这份不友好的眼神,拉着他娘就往后退。女店家从未见过儿子这样不守规矩,想要发作,却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儿,只能憋着火气回去熬甜豆浆。
    重新回到位子上的凝萱再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倒是公子天佑,一口一口吃的香甜。后者眉眼都没抬一下,淡然道:“怎么,一个小孩子就把你吓得后退了?果然”
    一向冷淡自持的公子天佑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嗤笑,配上那张傲视一切的脸庞,凝萱就觉得整个心都被万箭穿透一般。
    “果然什么?”凝萱的语气从未像今天这样凶恶,她相信,自己此刻的模样,别说孩子了,就是等闲的妇人老人见了,也要惊声尖叫,以为撞见了恶鬼。
    桌案下,公子天佑的脚不断逆时针的画着圆圈,而右手食指却在汤碗的边缘顺时针的研磨。凝萱眼睛一眯,忽然想到了以前曾经读过的书,一些智商奇高的天才在思考的时候往往流露出小动作。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天佑动作未停,只是低笑道:“姑娘果然在府里娇生惯养多了,若在下的手艺精湛,你的面目或可还原,若当时在破庙了说了大话呢?你就不怕上了贼船?姑娘又不是那位夫人亲生的骨肉,相处年份也不长,你这个样子谁又会喜欢?姑娘既然将医治的大事交到我手中,就不该再寻海公公我说的可是?否则姑娘的手上怎会有解药的香气!”
    天佑昨晚擎住凝萱手腕的时候就觉得有股异香在鼻尖围绕,凭他的见多识广,师从名家,可就是研磨不透对方到底接触过什么药物。魏凝萱一夜未眠,公子天佑照样也钻进了牛角尖,不解决这个事情,他绝难安心。
    “姑娘,我相信你得到了解药,也相信那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你定然会随身携带,”公子天佑霍然起身,直勾勾的看向凝萱,“我有位老师在宿元城安家,是本地有名的神医,姑娘若相信在下的为人,不妨将东西拿出来,请我恩师指点一番,或许能叫姑娘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凝萱沉默良久:“既然公子猜到了我有解药,为何还需要你的相助?”
    公子天佑笑道:“姑娘是聪明人,不过那位海公公只怕更聪明些。在下虽然不清楚你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但我相信,海公公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有切实的好处利益,他能将全部解药都交给姑娘?想来姑娘获得的只怕是沧海中之一粟,救不了姑娘的性命!”
    世上从不缺乏聪明人,公子天佑的表情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浮现在他眼前似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凝萱缓缓站起身,将手里握的温热的银锭子轻轻放在空碗边:“公子前面带路吧,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是叫我堕入更深的阿鼻地狱!”
    不问东西南北,凝萱抬脚越过公子天佑,径直往最繁华的北直门去。
    既然是神医,医舍前的人肯定少不了,凝萱来菜市口早点店的时候经过一家门市,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怎么一个个搀扶相帮,游龙似的排着长长的队伍,凝萱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天佑就在她身后闷声低笑,店主夫妻俩一个擦桌子,一个搅拌着锅里的浓汤,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可心思没一个用在上面,纷纷望着美男与野兽的新鲜组合。
    没多大功夫,街面上渐渐热闹起来,从城外进宿元城挑货买东西的小货郎纷纷在大街上支起了摊子,北直门附近有一处最大的胡市,许多客商都在此集结,他们虽然身价万金,但辛苦程度,勤勉程度远远要胜过小商贩们。天还没亮,鸡还没叫,这些人就已经驻守在了胡市里。胡市外对着一条长长的街道,当间就有一家,无牌无匾,甚至连个灯笼都不挂,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独特的所在,竟藏龙卧虎凝萱仰头坐在小杌子上,眼前的老人直接上了手,用一根发丝般粗细的银针拨弄着凝萱脸上的伤痕,尾指勾出一抹拈花的造型,动作出奇的轻柔。
    一刻钟的功夫过后,老人才缓缓将银针放进托盘,早有童子端着铜盆上来净手。
    “师傅,怎么样?”
    老人缓缓摇头:“姑娘这脸异常的棘手啊!”
    
    第一五四章老人
    
    凝萱听不懂一大堆古人才会使用的医学术语,索性开门见山:“先生只管告诉小女,脸上的伤疤可有复原的希望?”
    “嘶……”老人长长地抽了口气,才慢慢背着手环绕在室内踱步:“乍看这面上的疤痕确实有些骇人,然而细细察觉,老朽不觉要深深称赞一番。姑娘脸上的皮乃是生皮!”
    生皮?这又是何物?
    凝萱不由问道:“请先生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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