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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大染坊-第9部分

小说: 大染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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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枣树前东俊遗憾
济南三元染厂门口;大掌柜的赵东俊站在厂门口;看着工人进厂上班。这个工厂十分正规;洋灰的门垛子;后面的厂房也是西式的";一刀厦";;红砖红瓦石头基。

  东俊三十多岁;身材中等;老实敦厚;中式打扮。虽然表情沉静;却隐隐地透出威严;一如前人之谓";不怒而威";。

  工人向他鞠躬:";大掌柜的早!";

  东俊很严肃地还礼:";早;早!";

  这时他三弟赵东初骑着英国三枪小飞轮自行车过来;见大哥站在门口;提前下了车。他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只是没有打领带。他推着车子走过来;笑着说:";大哥;早!";随后他小声凑近说:";大哥;别每天早晨站在这里;像个监工;工人们也害怕。";

  东俊表情如旧:";我不是监工;我是让工人知道;东家来得也很早。";

  东初笑笑:";大哥;陈六子跟着卢家驹去了青岛。";

  东俊叹口气;看着天:";唉;是呀。咱爹嫌人家要的份子太多;放走了这个人。唉;可惜呀!";说时;神情怅惘。

  东初陪着哥哥往里走:";你觉得他俩能干好?";

  东俊觑着眼向前看:";不是干好干不好;咱应当想想他什么时候来吃下咱。";

  东初有些惊异:";陈六子这么能?";

  东俊轻轻叹口气:";三弟;这孝………是件好事;但这顺………就未必。这次我顺着咱爹;放走了陈六子;这早晚是块心病。";

  东初更纳闷:";他能拿咱怎么样?你是采芹的表哥;我是采芹的表弟。再说;青岛离咱远着呢;一时半会儿不能和咱犯上顶。";

  东俊依然面有忧虑:";要是没有这层亲戚;我更担心。东初;你上过大学;知道这工业和种地是两回事。从有十亩地到有一百亩地;少说也得用十年;可是工厂就不一样;从小到大;连两年也用不了。当然也能干赔了。但这个工厂到了陈六子手里干大了;怕是用不了几年。";

  东初点头。

  兄弟俩来到一棵小枣树前;东俊抬手摘下一个黄叶;又说:";东初;你知道我从来不说狂话;但我心里不是不狂。咱这么说吧;除了苗瀚东………咱苗哥;我是斜着眼看山东省工商界的这些人物。陈六子………";他转向东初;";斜着眼看我。";

  东初疑虑:";他敢斜着眼看大哥?连个字也不认;还反了他呢!";

  东俊转过脸来;停下来说:";三弟;你是大学生;千万不要以为上学多;就自命不凡。你可笑话陈六子不认字;但不能瞧这个人。以后咱难免和他打交道;记着我的这句话;千万小心;千万别惹他。这个人虽然有知恩图报的一面;但他的另一面是有仇必报。。。"; 。 想看书来

1。新染厂开工
春天;青岛的樱花开了。

  早晨;海水清辙;海鸟飞翔。海边齐腰深水里;一个老者穿着胶皮裤在乱摸东西。摸一会儿;从水里拿出个物件放到身上的篓子里。那边;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女孩提着蓝子;裤腿高卷着;赤着脚;沿着海边找寻。发现个小蛤蜊之类的便喜不自禁;收归已有。

  沿海的马路清静安宁;地面湿润;两边是新出芽的法国梧桐。洋人的别墅上;长青藤也开始抽出卷曲的叶芽。一个金发少妇牵着白色狮子狗晨遛;边走边对狗进行教育。几个外国水兵跑步经过;回头和她打招呼。那女人眉飞色舞;两眼放光。

  远处是白色的外国轮船。

  寿亭在车间忙着;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指挥生产。后面的染槽子里冒着热气。

  车间里有三趟槽子。寿亭跑到一个槽子边;用铁舀子撩起染浆看色值;然后大声命令:";王长更;加一磅硫化青。";

  一个很伶俐的小伙子应着:";好嘞!硫化青一磅。";

  一个小伙计捧着个现成的纸包跑过来。

  寿亭又跑到另一个槽子边;把手放在水面上;感受水温:";温度好了;开始下布。";

  众工人一齐应着;两个工人把本来悬在槽子上的布落下来。机器开始转动;把染过的布慢慢卷起。

  寿亭对旁边的一个瘦子说:";登标;这布头过得太快;顏色不实;回转机器;重染布头。记住;这是第二回了;要是下回再这样干;我宰了你!";

  登标忙答应着;冲向机器:";回车;重染布头。记着;下回电机为八十转。";

  机器开始回转。

  寿亭连跑带走地却了第三趟槽子;拿过布来看。一个领班的小伙了凑上来问:";掌柜的;行吗?";

  寿亭说:";不错;行。";

  家驹站在车间门口;看着寿亭跑来跑去;过意不去地叹口气。一个伙计跑过来:";东家;有事找掌柜的?";

  家驹笑笑:";没事;你忙吧。看着掌柜的那茶别凉了。";

  伙计答应着去了。家驹走开了;抬头看了看天。账房老吴过来了。

  ";东家。";

  家驹皱着眉:";我说老吴;你说说掌柜的;别和工人一块儿吃饭了;让他和我一块儿吃。";说着继续向前走。

  老吴跟着:";怕是不行。别说和你一块儿吃饭;就是伙房里给他碗里多盛上块肉;他都骂。";

  家驹叹口气:";唉;你去吧。我去给六哥买斤点心;夜里也好垫垫。";

  家驹走了;老吴站在原地叹息。

2。周家喜添丁
周家院中;周掌柜打完太极拳;收势站稳;释放气息。然后从石榴树上拿过毛巾;仪式性地擦擦脸。看着一树新绿;自言自语道:";又是一年春草绿;真快呀!";

  这时;对面南屋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周掌柜大怕疾呼:";她娘!福庆哭了;快去看看!";

  周太太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屋里跑出来;不满地说:";就是不哭;也得让你这一嗓子吓哭了。";

  屋里;采芹把*塞进孩子嘴里;哭声止住。她抚摸着孩子那毛发稀疏的头颅;说:";你这个臭爹;也不回来看看咱;光剩下干工厂了。娘要是当初知道他这样;咱就不跟他了。你说呢;福庆?";

  福庆只顾吃奶;哪懂母亲甜蜜的抱怨。

  周太太进来了:";咋哭了?";说着过来探察。

  采芹抬起眼来对娘笑笑:";这孩子饭量大;刚喂了他;又要吃。娘;你坐下。";说着向一边挪了挪。周太太坐下;摸着孩子的头。

  采芹说:";这个小六子;知道添了儿子;也不说回来一趟看看。";

  周太太宽慰道:";男人没当过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喜是喜;但不揪心。可是要让他见一面;就不一样了。";

  ";娘;我想抱福庆去青岛;也好让他看看孩子。";

  周太太严肃起来:";这可不行;孩子太小了。这天也稳不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别再闪着了。";

  ";这个小六子;一干起活来什么都忘了;就像得了'野马猩'(马的一种传染性热病;得病后跑死为止;此病二十世纪经新疆传入中国;现已绝迹)。卢家这回可真雇着驴了。";

  周太太不悦:";那卢少爷人是挺好;可干不了什么;厂里都得寿亭顶着。芹儿;寿亭这样的男人不好找;可别怨他。等夏天;我让柱子送你去青岛;也让柱子媳妇抱上他儿子。寿亭见了准高兴。";

  采芹想起那一幕;表情神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3。家驹纳小妾
早晨;车间里;寿亭干了一夜;两臂渍着染缸里的顏色;脸上也有好几外。旧褂子改作工作服;用围裙当腰带扎住;挽着袖子。那十几个伙计的打扮大致也是这一派。

  染槽边;他领着人把最后一批布一一捞出;这才拿块包皮布擦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嗯………";

  他朝车间门口走了几步。站住了;腰腿僵直;他拉过一个木箱慢慢地坐下;掏出土烟点上。监工的把头吕登标划着了洋火躬身给他点上。

  吕登标虽是把头;但看上去和工人一样;只是神色有点横。他欠身对寿亭说:";掌柜的;总算在停电前染出这一槽子。这就上拉宽机;一刻钟准能全部完事。掌柜的;你就回去歇着吧。";

  寿亭没看他;眼向着车间外看。外面亮;他的眼觑着;像是忧虑。他递给吕登标一支烟;轻叹一声:";唉;光染出来没有用;还得卖呀!";

  把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跟着点头;脸上的表情与他掌柜的保持一致。少顷;他吩咐登标:";你让工人们干完之后把机器刷出来。告诉大伙儿;抓紧吃饭;吃完饭赶紧睡觉;来了电;接着干。";

  吕登标连连点头;转身奉旨大喊:";掌柜的说了;干完了抓紧刷机器;刷完了机器先吃饭;抓紧睡觉;来了电接着干。咱先说好了;到时候我就喊一声;谁要是起不来;这一夜就算白干了。都听见了?";

  工人们应声寥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他一边喊;寿亭一边用眼剜他。

  寿亭撑起膝头站起来:";你他娘的这是怎么说话!一样的话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什么就叫一遍?叫两遍还累煞你?什么玩意儿!";

  登标下意识地后退一小步。

  寿亭走过去几步;说道:";伙计们;这一夜忙活得不轻。我让伙房蒸发面馍馍;煎了咸鱼;放开了吃;吃饱了早歇着。咱大华染厂要是挣了钱;年下大家都有份。";

  工人们很高兴。

  寿亭转身瞅着登标:";你不能歇着;吃完了饭到我那里去。";捻灭烟径直走去。

  早晨;家驹租来的府第………一座灰色的哥特式小楼;虽是旧了些;但那品位却在。院子里紫穗丁香正开放。鹅卵石甬路弯出个写意的";S";;从门口通向楼前。这大概是当初主人姓氏的打头字母。甬路两边是爱尔兰茸草;顏色浅淡;柔软细致。白色的木栅栏;新近漆过。一个底气不足的青岛地方巡警过来动一下短门;抬头向上看了看;无恙;又向下一个门走去。

  楼上;家驹穿着睡衣下床。

  室内的陈设都是西式的;桌脚床腿全是圆的;还旋了些花样;生硬地模仿中世纪篷达尔风格。

  二太太坐在镜子前面用";热筷子";(是个带夹的铁管;把铁棍烧热了插在里面)卷刘海;没理会家驹下床。二太太看来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二十出头;黑长裙;深蓝多半袖圆领短褂。虽是穿着入时;但眉目间透着小家薄相;衣着粉黛怎么也遮不住寒酸透出。

  家驹见无人侍候;轻咳了两声权作指示;二太太如旧;并无反应。他忍不住了;并且认识到还是语言比咳嗽更有表现力:";衬衣!";

  二太太没回头;依然扶着头发:";在椅子上。";

  家驹咽了一口气;他看着镜子里太太的容顏;面有厌恶:";衬衣!";音量加了些;调门去没提。

  二太太双手捏着那筷子;跑到椅子那里;拿过衬衣甩给家驹。家驹的脸被包住。

  家驹拿开衬衣;轻叱道:";像个什么样子!";

  ";嘻。。。。。。";二太太高兴;显然对自己的魅力估计偏高;并没去回头看家驹。

  当当当!有人轻叩门。

  二太太发号施令:";进来吧。";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端着西式早餐进来;低眉敛目;过去放到桌子上:";太太;先生的牛奶在这上吗?";

  二太太转脸向小丫头:";等一会儿。";

  小丫头倒退着出去。

  家驹为了减少穿裤时的心理成本;没再叫;拿过裤子看看;又看看二太太;无奈地摇摇头;回忆当初翡翠在侧时的情景。他轻轻地叹口气:";唉!";

  ";叹什么气?想你大老婆了?";

  ";是;正在想。";

  ";娶了我后悔了?";

  ";十分后悔。后悔当初不听六哥之言;自已找来些不痛快。";

  ";别闭口张口六哥六哥的;什么呀;连个字也不识;完完全全一个土老巴子。";

  家驹冷笑一下:";我要把你这话学给六哥;他就敢扇你的脸!还是六哥说得对;就是娶;也得先送回老家学学规矩。";

  ";扇你的脸!还送回老家去学规矩;学你大老婆怎么侍候你?我是堂堂青岛女子高中的毕业生。你大老婆和六哥一样;也是个土老巴子;一身土腥味儿。";

  家驹穿好衣服;表情并不激烈:";不错;是个土老巴子;是一身土腥味;可是翡翠家'一门忠烈;世代簪英'!这是张之洞题的。张之洞是谁知道吗?她爷爷也就是我姥爷;前清的武科;随着左宗棠远征新疆;出生入死;血染沙场。比你爹强得多!我是说气节。在洋人码头上做个小书记员儿;你就自认了不起了;哼;可笑!";说着进这洗漱间。

  这时;小丫头端着牛奶适时地进来了。二太太见有第三者出现;就没再跟踪继续战斗;只是长长地吞了口气;把那热筷子摔在梳妆台上。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眼睛乱转;渐知不是冲自己;这才小心退出。

  家驹洗漱完毕出来;坐在二太太刚才的位置;冲着镜子往头上抹油。二太太的左手扶着床头;看向家驹;冷热兼有地说:";行了;家驹。你那头够亮了。整天油头粉面的;也不知想干什么!";话里带着敲山震虎的意味。

  家驹不为所震:";想再找一个。";

  二太太一撇嘴:";这我相信。";

  家驹跟进:";相信就好;省得到时侯没准备。";说着起身过来吃早餐;并没在乎二太太脸上的顏色。二太太生气;把身子扭过去;等着家驹来哄她。家驹看了笑笑;继续吃饭。

  二太太见家驹不理他;自动转过身来;坐过来正面进行挑衅:";在家里这么横;到了厂里像个跑堂的。还东家呢;你六哥喊一嗓子;你就吓得和兔子似的趴在那里;大气儿也不敢出。";

  家驹把牛奶往桌上一蹾:";你这是怎么说话?今天停电;昨天晚上六哥在厂里干了一夜。我也该盯着;可六哥说咱刚结婚;怕你受冷落。你这人怎么好坏不分呢?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待;就回张店老家;省得给我添乱。";说时;用手背向外打发。

  二太太向前一伸头:";没门儿!";身子又收回来。

  家驹厌烦地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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