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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侯门恩-第13部分

小说: 侯门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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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柳德遂问:“还回来么?”
  “班主叫我们先自回去。”从旁一人接道,沈柳德看去,正是方才的武生,也是那日练柔功扳腿吊嗓的姑娘。
  他拢着手,将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道:“祖母看了很喜欢,说不得以后办戏还要请你来。”
  她手里正擦一柄长枪,枪头银亮,正眼不看沈柳德,嗯了声便叫众人赶紧收拾东西。想不过十五六年纪,卜鸿不在时,戏班上下俱听她的,越发好奇到底她什么本事。
  私下找人打听,问得姓公,单名一个蕊字。名字也起得别致,一连数日入梦俱是那武生扮相的公蕊,总想着找机会再见上一见才好。奈何沈平庆约束得严,老夫人入园算一桩大事,之后一月内却实在望不见还有什么用得上戏班的事。
  沈柳德这才想起一人来。
  一早在门上等沈寒香出来,见她一身鹅黄绫袄,头上还一顶小帽,脖子却露着,怕她冷,又打发丫鬟去取围脖。
  兄妹两个在马车内对着坐,沈寒香尚未睡醒,不住掩口,眼眶被哈欠弄得发红,又有泪水盈眶。
  “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了,我还是上外面骑马去。”沈柳德说道,却并不起身。
  “才鸡鸣就要出来,你自己着急,指望别人也像你一般着急,可不是没睡醒?”沈寒香拿话说他,抱着个手炉,肩缩成一团。
  “怕冷又连围脖都不系,指望别人都似你哥心疼你,可不是也没睡醒?”
  沈寒香略笑笑,见沈柳德坐立不安,不时自窗帘朝外看,便问:“还没问你,你们爷们儿说话说你们的,带着我个没嫁人的姑娘家,算什么?”
  “……”沈柳德坐正身,扯沈寒香的帽子拿在手上玩,道:“叫你别成天把嫁人嫁人的挂在嘴上,怕没人知道你想嫁人?”
  “……”沈寒香别过脸去,闭上眼懒怠和沈柳德说话。
  到忠靖侯府门外了,沈柳德又叫马车转个头,兄妹两个先去吃早,热腾腾的芝麻元宵吃着,沈寒香眼睛骨碌碌转,想起来事,同沈柳德说:“你早上要去给祖母请安的,这么早出来,还怎么请安?”
  沈柳德从碗里抬起眼来,“奶奶病着,叫今日不请安了。昨晚上我娘去看她时说的。”
  “娷姐姐风寒好了未?要还不好,给奶奶请大夫来,便叫过去给她瞧瞧。”
  “这几日似有点下不来炕,床上躺着,奶奶贴身用的老大夫叫去给丫头看病,不太妥当,从外面叫一个算了。”沈柳德原就要给枫娷请大夫的,只她不停推说没事,昨日浑身都痛,到早上沈柳德出门时,她还未起身。沈柳德免不得来她床上哄了会儿,待她神色稍好看些,才下地出来。
  二人吃过早,向忠靖侯宅门这边来,门上已站着个锦衣华服的人,出来时身后簇着六七人,正是孟良清。
  车马换了忠靖侯府上的,沈柳德带来的小厮先把马寄在这边,才过来伺候。沈寒香一个人没带,冷得搓手时,才记起手炉放在车上没拿。此时马车已驶出,不好叫停回去拿。
  孟良清坐在对面,靠着车厢闭着眼。
  沈柳德说先去戏班通一声,叫卜鸿把无关的人清一清,就在他那边院子里吃酒看戏,大家又都彼此认识,说说话就好。
  孟良清的两个丫鬟子在隔板另一边,沈寒香叫茶,便递来一杯给她捂着。只不过忠靖侯府去卜鸿那儿远,茶又凉得快,孟良清一直未睁眼,都以为他睡了的,却在茶到五回上。他忽把手炉递给沈寒香。
  沈寒香一愣,推拒道,“你用你的,你捂过的,我怎好用?”
  孟良清笑:“原是嫌我用过?”
  沈寒香本想他身子弱,手炉不离身,她要过来他凉了那可了不得,毕竟金贵着。孟良清却想到一边去了,自袖中摸出条帕子来,将手炉包着,擦净,又让外头丫鬟添好炭,才递给沈寒香。
  “这回干净了。”
  沈寒香捧着手炉,不好解释,干脆闭口不言,免得说错话。
  孟良清也不多话,又闭眼假寐着。车厢里偶或有一两丝光漏进来,他整个人已比前些年见脱了少年稚气,愈发雍容,脸腮被黑貂毛色衬着,愈发显得是个斯文清秀的人。
  沈寒香心想,这样的人,大抵连同人红个脸子也少见。
  那孟良清只要像要睁眼,她便去看别处,他一闭眼,她又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本来他穿得格外华贵,身份又尊贵,话不多,说话声音温润如玉,这么个人,并处在一方车厢内,又是对面坐,不瞧他也没得可瞧。
  越瞧越觉着大抵京中想攀这道门户的姑娘家,得排到城外去。
  马车忽一顿,孟良清即刻便醒来,先自下车,替沈寒香拦着帘子,又只隔着袖子扶她下车,丝毫不逾礼数。
  沈柳德早到了,卜鸿也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孟良清来,他一时眼眶通红,强自按捺愁容,迎上来一作揖。
  “早知道你独当得门面。”孟良清拢袖四顾,看院落不大,但别有情致,知道卜鸿也算痛下决心,不再与李珺混在一处,心里也算安慰了些许。此前他私账上支了八百两给卜鸿置办宅院,倒不知道他想自立门户。
  于是一路行到后院,边听卜鸿讲院子来历,沈柳德心不在焉,落在沈寒香眼里,后沈柳德见到个行走似男儿一般的姑娘,便先叫卜鸿陪孟良清,又支沈寒香去到处逛逛,她才知道沈柳德来这趟是专为见女娇娥,自己和孟良清都成了遮掩陪衬。
  她便杵在树下,揣着手,“偏不让你们两个一处,有什么话当着我说不成?”
  沈柳德忙作揖着急,那唱戏的压根不曾迎上来,专心练她的本事,沈寒香心里不禁想起来枫娷,今日还在卧病。
  一时间也懒看沈柳德同旁人套近乎,自己找了处桃树下坐着,心想着,天底下的男人,大抵都如李珺,俱是喜新厌旧,三心二意。连她大哥也不过如是,一时又想年纪又到十五,来日又要许人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便烦不胜烦。
  背后忽一声喝,拍得她肩上,沈寒香差点吓得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要求收求评的差点忘了!
  嗯……这就是扑货的日常【

☆、香扇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珺,因出门,特换了身簇新的衣裳,松绿色合身。手里尚捏着条马鞭子,一身风尘仆仆,像才刚来。
  沈寒香眉心不经意一拧。朝后退半步,冷笑道:“狗鼻子灵光,我们往哪儿来,你就往哪儿来。”
  李珺讪讪,不答话,将帽摘下拿在手上,笑道:“不是我爹叫过去看望老太太,我必也不去。送完东西出来,找你大哥,又说你们往忠靖侯府去了。我就想,前儿小侯爷回来,德哥定是寻他去,可也不叫我。”李珺顿了顿,调笑道:“这瞧见你,我才知怎么个缘由,也就是你才寻得这好地方,桃花灼灼,盈满衣袖,好情致。”
  七八年间沈柳德与李珺交游不断,知道沈寒香最不待见他,但李珺偏生这么个性子。平日讨好他的多,他不放在心上,越是懒怠理他,他反要赶着趟子贴上来。卜鸿与他割袍断义前他也没现在跑得勤。
  沈寒香这么一想,心底里烦,便起身要走。
  “好妹妹又去哪儿?”
  沈寒香头不回,脚步飞快,冷冷道:“既是块好地方,就让给少爷了。”
  李珺这才站住,摸了摸鼻子,口中吆喝“卜鸿”的名儿,要在院子里寻他。沈寒香转步回来,李珺揶揄道:“三姑娘不走了?”
  “只是告诉你一声,凤来戏班这宅子,置办下来也不见哪个旧时客送点银子来花用。都说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你要是真心疼他,念着他旧日好处,就别老缠着他。这边班子也算办起来了,能帮衬就帮衬,帮衬不了也是分内。今日瞧他瘦得厉害,定是被你缠的。原也轮不到我来说你,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比不得你少爷家家的。但你成日带着大哥朝戏园子里跑,家里他还有好几个放在院子里的,心住在外头了,咱们家老太太回来了,准得找你的麻烦。”沈寒香心疼枫娷,李珺听得一愣一愣,不怒反笑道:“一会儿心疼卜鸿,一会儿心疼你大哥,倒是不来心疼我的。到底我才是你正经表哥,你大哥与妹妹也是隔着个娘的,怎么倒外头的男人都比表哥在你这儿吃香了?他们俩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要换个人,被李珺一疑,脸皮稍薄些的恐要哭一场。沈寒香与李珺前世作孽磨的那些年,早已把她性子磨得没那么怯懦。加之她瞧四下无人,左右就李珺听见,不怕他到处去浑说。
  “好儿多着。”
  “什么好?是价成日闺中陪你解闷儿还是出门来好吃好用伺候?”李珺动了动眉毛,手指不安分地摩挲,心痒痒要碰沈寒香头上一朵珠花。
  他一抬手,沈寒香便猫一样地躲远了,冷笑道:“总不比表哥动手动脚就是。小侯爷也在这儿,表哥还是多尊重些。四面屋子你道都是空的?外头行事不比家中,要是让人胡乱嚼碎唾在地上,表哥是无所谓,我还怕父亲要骂人呢!”这便快步离了院子,另外寻去处。
  她躲得快,李珺却思那朵海棠红的珠花插在她鬓上好看,回手给陆家的二妹妹买一支。
  沈寒香离了李珺这边,想去找卜鸿他们,别让他们三个撞上才好。李珺与卜鸿间有理不清的烂账,沈柳德断断续续也算朝沈寒香闲话起过,总之就是李珺这人,骗人又骗财。沈寒香又想起前世分娩那时,李珺还来要银子,一时只觉今日晦气得很。
  一个分明硬朗但又听得出是女声的声音入耳——
  “这东西给我做什么,我平素就不戴。”
  沈柳德道:“你就拿着,我一点心意罢了,不喜欢扔了就是。”
  此时她在廊下,又有一丛凤尾竹遮着,约略看见沈柳德与那个唱武生的公蕊混在一处,沈柳德推过去,那女的就让过来。显是沈柳德想送她个什么东西,东西看不清,公蕊不想要。
  沈寒香叹了口气,要走,却被沈柳德听见了,叫她下去评理。
  “见面送个礼,叫见面礼,有什么不对?”沈柳德要给公蕊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一把扇子罢了。也亏他,春天身上带着把扇子,天气又不热,显是存心要带出来送人的。沈寒香闻出有点香气,想必是他屋里自己喜欢的一把香木扇子拿出来送人。
  公蕊抿唇,没分说。刚练完一阵,此时头上出汗,生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腮边又带因舞枪弄棒发出来的潮红,比柔弱女子别有一番风情。
  沈寒香劈手拿来扇子,笑道:“既没人要,那给我算了。”
  沈寒香一走,就听沈柳德在后面顿足,朝公蕊说哪儿有她这样的妹子云云。她嘴角挂笑,冷不丁出了门就撞见卜鸿,卜鸿神色黯然,像哭过一回。
  沈寒香忙站住,二人招呼过了,卜鸿着急辞去,她也不好留个男子,只朝他指明李珺来了,在哪个院子之类。
  卜鸿本因同孟良清叙了会旧,心生悲戚,有些自怜这几年境遇不济。听李珺来了,忙躲出宅子去,另叫人伺候。他牵马去找地方吃茶盘桓随处逛逛,怎么都好,求着沈寒香无论如何别告诉李珺他出去了。沈寒香答应了。园子里人都听话但凡李珺问起,只说班主被找出去有事,这一日都不在。
  李珺因讨了没趣,记挂给陆水双买珠花,寻到孟良清,说了会话,无非是此番回来为的什么,又装模作样忧国忧民了一番,夸今上天恩云云。胡天胡地瞎说,孟良清一一只听过,没答几句话。李珺自告辞出去。
  他一出去不到半刻,卜鸿也回来了,显没走远。留着沈柳德三人在园子里摆席听自家班子戏,全凭孟良清点着高兴。
  不到傍晚,侯府来人慌忙找孟良清,小厮扑通跪地,道:“侯爷回来了,遍寻小侯爷,大伙儿都说侯爷出来买笔墨纸砚。不知怎么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叫找侯爷赶紧回去。”
  沈柳德忙道:“没思虑周全,侯府定事忙,时辰也不早,我们兄妹先送小侯爷回去。”
  那小厮又道:“车马俱在外头备着,少爷的车马不还在咱们府上么,便一道去,再换过。”
  卜鸿颇有些不舍,把三人送到门口,又嘱孟良清常来,将个什么物事放在他手里便握上他的手,也没人看清。
  “既知道这么个来处,别生疏了才好。”卜鸿红着眼道。
  孟良清拍拍他的手,眉清目秀,眼底清净,卜鸿又觉一阵难受,想自己这些年腌臜不过,忙又放了手,连袖子都放下将手遮住。
  别过之后各自回家不提,回沈宅里,先回禀徐氏,沈寒香并未走,跟着沈柳德到他院子里。
  沈柳德听她说去看枫娷,便道:“我也去瞧,看她病好些了没。”
  沈寒香白他一眼:“大哥现想起娷姐姐卧病了?要不是花儿蕊儿的不在,怕也想不起。”
  沈寒香打帘子先进去,沈柳德一时讪讪,在门前站了会儿,才进去看枫娷。屋内只点了一根烛,枫娷正挣扎着想起来,说:“奴婢再去点一根烛来,太暗了,仔细坏了姐儿的眼睛。”
  沈寒香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起来,笑道:“我这眼睛有什么好仔细的,原本就是坏的。”
  枫娷病中,思虑极多,一时想没名没分地塞在沈柳德房中这么些年,她已二十四岁了,还没熬出头,要是徐氏让她做了沈柳德的妾,还好。要一直没名没分地拖着,倒像这一生都没什么指望了。一时又想,沈柳德房里另两个通房来后,底下人也不朝她娷姐姐娷姐姐的叫了,沈柳德跟前有什么事也不叫她伺候。明着说不得使唤姐姐,暗着她便显得愈发无足轻重起来。
  沈寒香来,她免不得要打起几分精神应付着,更不好添了马氏与沈寒香的心事,只是她病得憔悴,沈寒香一看心里就扯着疼。恍惚竟似到了马氏病危那会儿,又一恍见着前世沈平庆卧床那副灰败样子。
  于是扶着枫娷坐起,灯霎时亮了。
  枫娷已看见沈柳德,眼底也似灯火似的亮了亮,又很快熄下去。掩着嘴咳嗽两声,也不敢大声,侧着脸拿手帕赶沈寒香:“姐儿在我这儿仔细过了病,这么晚,马姨娘也担心。”
  沈寒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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