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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部分

朔云飞渡-第190部分

小说: 朔云飞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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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笑吟吟地说道:“阿爹睡觉,还没醒……”说着,就吃吃地调皮笑了起来,牧倾萍听了,就知道她是趁着沈韩烟正睡午觉,自己跑出来玩了,遂用指尖轻轻点一点女孩儿精巧的小鼻子,笑道:“你啊,怎么这么淘气!”

    北堂佳期没答话,却是歪着小脑袋看向旁边的牧倾寒,漂亮的金色眼睛一直打量着对方,心下好生奇怪,只因她从来没有见过牧倾寒,因此自然是不认得的,完全是陌生人,只觉得十分好奇,然而牧倾寒却自北堂佳期进来的那一刻,目光便没有再收回去,于瞬间的微怔之后,就在漆黑的双目当中隐隐流露出一分喜爱与复杂之意——只因当初在北堂戎渡心中,这天下间的女子无疑是北堂迦美貌第一,因此自然就把‘蓉蓉’的模样弄得与北堂迦有些相似,而牧倾寒当年初次见到与北堂迦一模一样的许昔嵋时,虽发现这一点,也还不曾多想,直到后来以为‘蓉蓉’是北堂尊越的禁脔之后,联系往事,便猜测或许是由于北堂尊越深爱北堂戎渡的母亲北堂迦的缘故,这才将与北堂迦有些相似的‘蓉蓉’作为禁脔……如今说起来,北堂佳期虽还年幼,但五官却也开始看得出与北堂迦相象了,因此自然也与‘蓉蓉’有些仿佛,牧倾寒一见之下,如何能不注意?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几许亲近喜爱的想法,旁边牧倾萍也是见过‘蓉蓉’的,思索须臾,就已经明白过来,既而心中一动,知道只怕是勾起些许前尘,如何能不察觉到哥哥的反应,因此便牵着北堂佳期的小手,宠溺地用手摸一摸女孩儿的额发,笑着告诉她道:“露儿,这是你爹爹的表兄,说起来你可以叫‘伯伯’的,好不好?”

    北堂佳期听了,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并不完全清楚是什么意思,然而却也依稀明白了大概,因此便用力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而就睁大了眼睛,仰起雪白的小脸朝着牧倾寒看了看,略想一想,忽然间就灿然一笑,十分欢快的样子,露出几颗珍珠般的小白牙,酒窝微现,语调稚气地脆声道:“……伯伯!”牧倾寒见状,仿佛这才蓦地醒神,心思渐定,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片刻之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忽然间想起当初与心上人曾经谈起过两人日后关于孩子的事情,思及至此,只觉得若是彼此之间没有那些波折,必是已经早早成了眷属,只怕也会有这么一个和北堂佳期一样,好似玉娃娃一般的可爱小女儿……

    牧倾寒想到这里,一时间心中自是滋味难言,即便是此时盛夏如火如炽,也几乎耐不住心中的那一分寂寥寒意,面上亦是略略现出些许的倦容来,旁边牧倾萍却是已经命人送了一盆清水,亲手取了鲛缲帕子浸湿了,然后稍微拧了两把,去替北堂佳期仔细擦掉额头上的薄薄细汗,牧倾寒目光落定,微微转过脸去,放下手中的冰镇梅子汤,碗内的汤匙碰在碗壁上,发出‘叮’地一声极细微的轻响,只说道:“……时辰不早,我还有公事在身,应当回去了。”牧倾萍心中虽想再多和哥哥说一会儿话,但也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抱了北堂佳期,一直送牧倾寒到了外面的垂花门处,谆谆叮嘱道:“哥,回家让爹娘不要挂心,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牧倾寒微微点头,目光在北堂佳期身上停了停,再没说什么,便直接回身沿着小路离开了。

    ……

    晚间北堂戎渡留在乾英宫还没走,陪北堂尊越吃了饭,在一起说话,彼时有新贡的鲜荔枝送上来,北堂戎渡坐在一旁慢慢剥着,将莹白如冰雪的果肉送到北堂尊越唇边,笑道:“这东西凉,我只给你剥几个,就不准再多吃了。”北堂尊越眼下正半倚在榻上,身后靠着几个软枕,闻言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北堂戎渡一眼,漫不经心地张口接住荔枝,咬在嘴里嚼了几下,然后便吐出核来,嗤道:“……怎么你倒开始絮叨起来了。”北堂戎渡随手从小几上又取了一枚大而圆的荔枝,低头认真剥去外壳,面上神色和顺,但笑不语,但这回却没有再把果肉喂给北堂尊越,而是自己吃了,这才侧头微微一笑,说道:“爱听不听,难道谁还非管你不可。”

    北堂尊越一手按住少年的手腕,身下铺着的凉簟触之如玉,习习生凉,只低笑道:“油嘴滑舌。”说着,自己顺手拿过一把扇子,往脸上扇着风,北堂戎渡看了看记时用的金漏,然后回过头来,道:“今天够累的了,你也该早点儿睡了。”北堂尊越闻言,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金漏,见时辰还算早,就道:“这才戌时过半,本王睡那么早干什么?”北堂戎渡耸一耸肩,故意觑了眼看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还这么早,足够笙歌酒绿的,只怕要在温柔乡里滚一滚才睡得着,既然这样,干脆我便给你叫几个来。”北堂尊越大笑,伸手拢住北堂戎渡的肩膀,揶揄道:“……还说从不吃醋,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这一笑之下,不免连双肩也微微动了动,却不防牵扯到了身下的伤处,顿时眉宇一滞,既而微带恼意地哼了一声,北堂戎渡见状,马上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因此幸灾乐祸地说道:“嘿,看你还敢不敢了!”说着又露出满脸舒爽之色,取了锦帕将手上的果肉汁液慢慢擦拭干净,翘着二郎腿笑语道:“……啧,看你这个样子,只怕是任凭我叫了什么样的美人来,你也有心无力了罢?”

    北堂尊越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半合了双目,意似休息,北堂戎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把食指按在北堂尊越的唇上摩挲了两下,然后低头亲一亲父亲的脸颊,略觉歉然地笑了一笑,小声说道:“……是不是还疼得很?”北堂尊越也不睁眼,只动了动削薄的唇,声音慵懒道:“死不了。”北堂戎渡轻轻笑了一声,上身半贴在北堂尊越胸口上,用脸蹭了蹭男人的衣襟,静静听着北堂尊越沉稳的心跳声,说道:“今天咱们俩胡天胡地地弄了半天,你已经够累了,就算是你身强力壮不觉得累,可起码也是受了伤,凭你怎么武功盖世,那里不也该疼一样疼么……还是早些睡下罢,好不好?”北堂戎渡一面软语劝说,一面已起身取了一炷安神用的香来点燃,随手插在一只紫金香炉当中,放到北堂尊越榻旁的小几上,北堂尊越没说话,仍旧合目假寐,北堂戎渡见状,不由得一笑,反手放下珠帐,又过了一会儿,见北堂尊越似乎是真的渐渐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解开最外面的一层鲛帐垂下,径自出去了。

    一时出得乾英宫,但见月朗星稀,夜风徐缓,北堂戎渡摆摆手,驱退了几个跟着他的太监,只自己一个人顺着六棱石的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准备回去,此时皓月清婉,荷香满遭,夜幕下,只听见草丛里虫声唧唧,十分适意,北堂戎渡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负手而行,但当其走过一处僻静的小径时,却突然间哼了一声,打破寂静,且抬头低喝道:“……什么人?”与此同时,身形已是一晃,眨眼之间就已经飞身而起,右手朝身前一探,就呈爪状直取前方。

    夜色中,两条人影快如闪电,转瞬间就已互相交手四五招,北堂戎渡十指如钩,招招直指向对方的周身要害之处,却忽然间出声惊讶道:“……怎么是你?”说话间硬生生收回攻击,两人一同落在地上,北堂戎渡当即一把就薅住了那人的衣袖,目光当中既是惊讶又是意外,转眼之间面色微恼,长眉竖起,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糊涂!你在想些什么,私自夜闯王宫究竟是什么罪名,难道你会不知道?莫非还要我亲口告诉你不成!”

    那人一身沉蓝色掐牙袍子,黑发如墨,旁边的树荫在如钩冷月下凄森冷冷,将他的半边面孔都遮在了阴影当中,只看见一双眼睛极为沉静,却分明是牧倾寒。北堂戎渡面上已是微微变色,随即气恼无已,神色肃峻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样私闯王宫,要是让人发现了,连我也脱不了干系……你向来行事稳妥,如今却怎么糊涂起来!”牧倾寒面庞棱角分明,双目沉沉间好似更添了几许刚毅之色,一身疏冷的蓝衣在夜里凉静得好似悠悠的无边月色,听到北堂戎渡的质问,却并不接口,片刻之后,才双唇微微一动,沉声说道:“……我在找蓉蓉。”

    北堂戎渡乍听之下,不免顿时一愣,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人喝道:“……谁在那里?!”北堂戎渡面色一沉,随即松开牧倾寒的衣袖,须臾,一队巡逻的侍卫已然迅速临近,显然是方才北堂戎渡与牧倾寒之间的交手惊动了这些人,因此即刻赶来,诸人见到北堂戎渡,不免一愣,方才的警戒之心当即无影无踪,其中有领头模样的人上前一步,垂手小心道:“……卑职不知原来是世子在此,一时冒昧,请世子恕罪。”北堂戎渡见了,收拾一下心情,皱眉道:“没什么事,都散了罢。”众侍卫唯唯诺诺,随即整队迅速离开,北堂戎渡这才回过身来,眉头紧拧,目光在牧倾寒的脸上深深看了一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随我回宫去。”

    未几,车马徐徐间,两人便已回到了青宫,进到北堂戎渡的寝殿当中,此时夜已近深,月色迟迟,几名宫人正在殿内挑灯燃香,解下红酥帐,月光从花窗外透进来,洒下一地薄薄的银辉,周围静悄寂寂。北堂戎渡一步跨过门槛,不耐烦地道:“……你们都出去。”殿内侍奉的宫人见状,忙躬身退了下去,带上殿门,掩住一室无声,北堂戎渡来回踱步,俊美的脸孔半隐在灯影里,神色微微阴沉着,墨染般的黑发半垂下来,逶迤在背后,过了片刻,才忽然叹道:“……你怎么这么冲动,我早就已经说过了,你是找不到她的,王宫那么大,屋宇上万间,莫非你要一个一个地搜不成?一旦被人发现了,你……”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停口不提,却见牧倾寒半边脸被光线遮住,容颜端方,凝眉肃肃,并不开口辩解,北堂戎渡看着这个男子,轻咳了一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他平生自视甚高,也从来不肯欠人,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屑于后悔,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有些懊悔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当初他说不定就不会因为想要得到那枚荼罗丹以便助自己突破,而去招惹眼前的这个人……北堂戎渡向来高傲冷血,但心中,却一直知道自己确实是亏欠了牧倾寒许多,只怕是害人一生,这世间但凡是债务,就总有能还清的一天,但说到情债,却又怎么是能还得了的?

    桌上搁着一座双龙争珠小鼎,几缕轻烟纷郁而出,在镂刻成精美云海的细小空隙当中袅袅升起,聚而又散,那甜甜的香味非但没有给人以平和沉静的作用,反而叫人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躁意,北堂戎渡皱着眉头,随手把外袍脱了,只剩下里面那件月白色的软绸长衣,见桌角有一壶浓茶,便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薄如白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道:“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了,我确实没有想到过,你居然也会有这么冲动莽撞的时候……”

    时间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凝住了一般,似乎过得格外缓慢些,薄纱制成的宫灯当中,橘色烛焰静静拉长着,四周静悄悄的,将两个人的面孔涂成温暖的颜色,却也同时拉出了阴影,一时间闷闷无已,牧倾寒听得此话,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不复刚才的平淡,却也没有更多的波动,只凝神不语,即便是沉默,也掩不住眉宇之间的些微疲倦神色,过了一会儿,才嘴角轻轻挑起,道:“我和蓉蓉已经分开很久……我很想见她一面。”北堂戎渡听了,一怔之下,顿时没了脾气,只得泄劲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撂,心下明明知道自己当初那样做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成大事者,就是应不拘小节,不择手段,但即便他能够给自己找出一千一万个借口,可是在心底,他却仍然知道自己是内疚的,因此半天才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死心塌地,值得吗?牧倾寒!”北堂戎渡说着,面上如同聚雪凝霜一般,他甚至心中苦笑着想,若是自己当真是个女子,说不定……说不定还就真的可能嫁与眼前这个人了,可是偏偏却天意弄人,牧倾寒确实是一片痴心,情深似海,只不过,这样的痴情,这样的不悔,却终究还是抵不住现实的无情,注定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世事就是如此,又徒叹奈何!

    也许是烛火燃得久了的缘故,牧倾寒眉心间的阴翳如同清水之中的一丝墨痕,随着涟漪渐渐散开,他看向北堂戎渡,一双眼睛明如寒星,面上的神情却沉静似水,很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于他而言,一生有再多的荣华富贵,地位权柄,但这一生一世,若是没有心中所爱之人在侧,这些也仍然只不过都是些无用之物罢了,能在寂寞的夜里唯一带来温暖回忆的,有一个人,也只有那一个人,其实平生所求,如今才知道原来只不过是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而已,但这样看似简单的心愿,却又根本可望而不可即……

    周围突然就这样安静起来,几乎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够听见从殿外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一下下的更鼓敲响,连烛芯也渐渐烧得长了,露出上方烧得漆黑的一截,就仿佛时光被谁动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拉抻着,扯慢了,令人不敢去触碰,把什么东西给一点点蚕食殆尽,北堂戎渡默然无语,他看着面前的男子,看了足足有半刻,远处记时金漏里的水一滴又一滴地坠下,声音在夜晚中越发清晰可闻,也好象是一滴又一滴地敲在心上,此时北堂戎渡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只因种种事端皆是他亲手所为,亲手种下了苦果,却让对方独自承受折磨……其实他自己对这个人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怎么会当真无动于衷呢,那样强烈的爱意,纯粹的恋慕,能够像火一样把人烧干,也可以像水一样将人溺毙,有几个人真的会毫不动心?他虽然为人无情寡义,却也到底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牧倾寒对他的好,对他的痴心与爱意,莫非他就当真没有丝毫动容么?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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