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手记-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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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的。”



　　鹿容说着，将刀放在卷轴的最上方，说道：“离开小怡的身体，否则，你就有两张画了！”



　　萧锦瑟抬手刚要动作，苏砚又补充道：“别想用妖术啊，就算你能控制我们的手，我们还有脚；控制住脚，我们就是用牙，也定能把这画给咬烂！大家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苏砚的无赖行径让萧锦瑟无可奈何，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她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两位且听我讲一个故事。”



　　“请便。”鹿容微微一笑道。



　　萧锦瑟右手一摊，一只发光的蝴蝶幻象在她的指尖穿梭飞舞。萧锦瑟对两人道：“这，就是我的本体，我不是什么画中仙，我只是一只千年前就该死于非命的小蝴蝶。”



　　萧锦瑟紧紧盯着画像上的那个男人，眼神里满是无尽的眷恋。



　　对这个活在自己梦中一千年的男人。



　　……



　　景德元年（1004年秋），辽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深入宋境，经过多番激战，双方订立和平盟约，互约为兄弟之国，史称“澶渊之盟”。



　　当时，宋朝方面负责订立盟约的人名为曹利用，而辽国方面则是由辽圣宗的母后，萧太后亲自出马。



　　辽国想要宋朝割地赔款，宋真宗虽懦弱，却知道割地这种事，必遭后人唾骂，是万万不可的。但割地不行，赔款却可，宋真宗不想再与辽国多作纠缠，便允诺百万之数。



　　但就在曹利用出发之前，宰相寇准偷偷召见了他，威胁他道，皇上虽说了百万的限额，但赔款绝不可超过三十万两，否则便要砍了他的脑袋。



　　曹利用连忙点头应是。



　　到了谈判那天，曹利用提出每年岁币三十万银绢的数字，萧太后是何许人也，当然不肯应允，而曹利用因为有宰相的命令在身，自然也不肯退让，双方僵持不下，眼见盟约就要谈不成了，突然，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



　　这个男子是辽国皇族外戚，也姓萧，这次本是跟着长辈来此观摩，他一站起来，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男子对众人微微一笑，得到萧太后的首肯后，走到萧太后的身边，对萧太后耳语了几句。也不知男子对萧太后说了些什么，只见萧太后连连点头，待男子说完，萧太后当即同意了曹利用的条件。



　　曹利用大喜，事后，他对年轻男子道谢，并问男子可否有想要的谢礼，只要做得到，他便尽力去做。男子闻言笑着说，可否带我去中原？



　　原来，男子对中原向往已久，但苦于辽宋交战，才一直未能成行，如今终于有了和解的希望，男子自然是尽全力去促成此事。



　　曹利用遵守诺言，将男子带回了中原，并将男子安置在自己的一处京城旧宅中。



　　盟约刚立，两国人民尚未彼此理解，曹利用叮嘱男子，莫要泄露自己辽人的身份。于是，男子隐去了自己的真名，对人只称自己“萧生”。



　　曹的旧宅因为久未居住，灰尘密布，蛛网遍结，曹本想找人帮萧生打扫，但却被萧生婉言谢绝了。



　　来到中原的前几天，萧生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干，早晨散步，上午打扫宅院，下午在屋中读书写字，夜晚在星夜下打拳舞剑，终日里深居简出，过着规律的生活。



　　一天，萧生像往常一样散步归来，拿出扫帚开始打扫。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整间宅院都已经被他打扫了大半，只要清理了这最后几间屋子，就算大功告成。



　　萧生推开一间屋子，扬起的灰尘让他止不住地咳嗽，待烟尘散尽，萧生一眼就看见了那横跨屋梁，巨大无比的蜘蛛网。



　　此时，在那蜘蛛网上，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正在苦苦挣扎。



　　萧生微微一笑，用扫帚将蛛网捅破，救下了这只蝴蝶。



　　快走吧，趁坏人还没回来。萧生对蝴蝶说。



　　蝴蝶绝境逢生，内心充满了欢喜，她绕着萧生翩迁飞舞，最后停在了萧生的肩膀上。



　　蝴蝶的翅膀红中带金，其上的花纹交错穿插，神秘而瑰丽，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美。



　　萧生嗅了嗅鼻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蝴蝶身上飘出来，兴许是她在花丛中淘气时沾上的。



　　蝴蝶又飞到了萧生的面前，萧生伸出一根手指，蝴蝶就听话地停在他的指尖，两只触角微微抖动着，像是懵懂的婴孩。



　　萧生笑道，你真美。



　　我真美？



　　生平第一次，小蝴蝶被人夸赞美丽。她快速地扇动着翅膀，不懂表达的她，只有以此才能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



　　她的整个灵魂，从头到尾，都在欢呼雀跃，连全世界的花儿都在为她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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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花谢花开：萧生梦蝶，蝶梦萧生
　　从那天起，小蝴蝶便在萧生家里住了下来。



　　萧生并没有特意地为她安排什么安身之所，小蝴蝶每天就在书房前的树上歇息。



　　白天，萧生在书房读书时，蝴蝶就停在他的窗前，随着萧生朗朗的读书声摆动着触角，像是私塾里摇头晃脑的学子。萧生见了，觉得好笑，就把书的里侧转给她看，小蝴蝶还真就看的煞有介事，颇为入神。



　　夜晚，萧生在庭院里舞拳弄剑，小蝴蝶在他身边翩翩飞舞。萧生怕自己伤着她，挥手驱赶，小蝴蝶竟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让萧生的拳风碰到，又可以看到萧生额头的汗珠。



　　蝴蝶的翅膀上带着一些萧生不认识的磷粉，这些磷粉随着蝴蝶的飞舞簌簌而下，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煞是好看。萧生很爱看这个，练拳的间歇，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萧生就喜欢这样看着。



　　小蝴蝶在空中穿梭旋转，像是一个舞者，给萧生奉献了一场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舞蹈。那些翅膀是她的衣裳，磷粉是她的灯光，萧生吹着口哨给她伴奏。



　　萧生在中原是如此的寂寞，这只蝴蝶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渐渐地，萧生习惯了蝴蝶的存在，每天早晨醒来，看到小蝴蝶停在他的窗前，他便感到安心。若是某一天小蝴蝶不在，或是晚来，萧生都会惴惴不安，心中像是缺了一块似得。



　　兴许是觉得直呼小蝴蝶的“芳名”有些不妥，萧生想给自己的朋友取个新名字。



　　萧生翻开自己的史书典籍，取名的时候，从书籍里寻找灵感，是个不错的办法。



　　萧生最喜欢的一首诗，是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



　　有人说这是写给令狐楚家一个叫“锦瑟”的侍女的爱情诗；也有人说是睹物思人，是李商隐写给故去的妻子王氏的悼亡诗；还有人认为中间四句诗可与瑟的适、怨、清、和四种声情相合，从而推断为描写音乐的咏物诗；此外还有影射政治、自叙诗歌创作等许多种说法。



　　千百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体而言，以“悼亡”和“自伤”说者为多。



　　这首诗萧生常常吟诵在嘴边，他对这首诗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当萧生把这首诗背给小蝴蝶的时候，小蝴蝶连连扇动翅膀。萧生和蝴蝶也认识这么久了，蝴蝶高兴或是哀怨，萧生都了如指掌。



　　以小蝴蝶现在扇动翅膀的频率，萧生判定她是喜欢这首诗的。



　　萧生说，这首诗里提到了“庄周梦蝶”，庄子你知道吗？他是个很厉害的大学者。



　　有一天，庄周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只蝴蝶，翩翩飞舞，正是庄周自己。当庄周醒来，他还是庄周。但，究竟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作了庄周？



　　萧生笑着说，这就像你和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像是人生中一场美丽的梦。我根本无从知晓，究竟你是我的化身，还是，我只是你的一场梦境？



　　所谓萧生化蝶，蝶化萧生；蝴蝶梦，亦梦蝴蝶，栩栩蘧蘧、蘧蘧栩栩，即是如此，分辨不能。



　　自此，小蝴蝶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萧锦瑟。



　　萧生在中原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只来得及品尝了一下中原的小吃，就被辽国召了回去。



　　这并没有什么，身为皇族的成员，哪怕是外戚，你的人生本就不是属于你自己的。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萧生的心情，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而在他意料之外的，是萧锦瑟走了。



　　是厌倦了吧？她只是一只蝴蝶，即使和自己再也好，也只是一只蝴蝶。



　　是的，只是一只蝴蝶。



　　萧生苦笑，自己也过于感时伤怀了。



　　临行之前，他去告别了曹利用，曹利用极力挽留，但萧生说，辽东那边出了问题，他必须回去。



　　言毕，萧生走到了大门口，又转身跑了回去。



　　他对曹利用道，如果可以，能不能把那宅子留着？



　　曹利用道，你会回来吗？



　　萧生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吧，我有一个朋友，也许会回来。我不希望她回来，看不到我。



　　萧生走了，曹利用自此再没有见过他。他也算是信守承诺的，在曹利用活着的几十年里，他都为萧生留下了那间宅子，但并没有萧生的“朋友”来访。



　　乾兴初年，曹利用加任左仆射兼侍中，但恃功益骄，得罪了太后及宦官。恰逢其侄曹汭犯罪，曹利用因被牵连，遂贬为知随州，又被诬指私贷景灵宫钱。遂继贬房州安置，并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至襄阳驿站时，杨怀敏不肯再走，并用话威逼他，曹利用素来刚烈，于是上吊自杀。



　　曹利用死后，他的家产都被没收，当然也包括那间宅子。



　　宅子几易其主，但萧生和他的朋友，始终都没有再回来。



　　百年岁月，沧海桑田，弹指而过。



　　柳树抽新芽，门前生繁花，街边的小贩肩扛扁担，嘴里呼着号子。



　　一个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在路边彳亍着，茫然地看着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街道，却找不到自己曾经停过的木窗。



　　她问旁人，你认识萧生吗？



　　旁人答，不，不认识。



　　她又问，自宋真宗以来，已过几多岁月？



　　旁人再答，百年。



　　女子闻言，双手掩面，嘤嘤啼哭起来，任旁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只得摇摇头，随她去了。



　　有人问，这女子是什么人？



　　只见先前被女子询问的那人放下手中的活计，长声嗟叹。



　　一个伤心人。
第三十二章　花谢花开：僵局
　　故事到此本应该结束了，但女子不仅仅是个伤心人，更是个痴心人。



　　故事里的人苦苦追寻，以泪洗面，讲故事的人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一千年了，有多少泪，也早都流干了。



　　时间是个残忍的刺客，它会在你不知不觉间，瞄向你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击毙命，见血封喉。



　　“……我和萧生相识仅有月半，在你们人的一生中，只是一场旅途，一次病痛，甚至是一段无所事事，泛善可陈的短暂时光。但对于寿命最多不过一月的蝴蝶来说，就是一生一世。”



　　萧锦瑟说道：“我偶得机缘，侥幸通灵，却根本没有修炼的法门，如此下去，必将化为腐朽，与其他同类无异。幸得一位前辈相助，拜入其门下，才得以踏入化形之境。我于萧生不辞而别，实属无奈，本以为化形之后便可相见，却没想到一去百年，再回首，早已人去楼空。”



　　萧锦瑟伸出纤手，对鹿容道：“我寻萧生，寻了千年。这幅画，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鹿容和苏砚静静地听萧锦瑟说着，中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待萧锦瑟说完，苏砚道：“萧生……你，爱上了他？”



　　“爱？”萧锦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是一只蝴蝶。和所有其他生灵一样，我们的‘爱’，只是为了后代的繁衍，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反倒是人，最为奇怪。”



　　“我不清楚自己爱不爱萧生，我只知道，我见过很多人，却只愿和他待在一起，看他读书练拳，诵诗谈笑。这一千年来，我都在寻他，不是为了和他长相厮守，只是想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喜欢锦瑟这个名字，我背会了这首诗。”萧锦瑟说道。



　　鹿容说道：“故事很感人，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什么要占据小怡的身体？”



　　萧锦瑟闻言解释道：“这个女孩有一双好眼睛，她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灵气？”鹿容试探道。



　　“没错。”萧锦瑟道，“她能看到植物的‘灵气’。我的修炼法门并不高明，根本不足以使我千年不灭，为了见萧生，我必须提升自己的修为，从而增加寿命，而对于我来说，先天灵气丰富的植物就是最好的增加修为的方式。有了这女孩的眼睛，我会轻松许多。”



　　“蝴蝶吸食花蜜？”苏砚奇道。



　　萧锦瑟点头道：“这一千年来，为了增加修为，我做过很多事，有好的，也有坏的。在这个女孩还在胎中的时候，我就看中了她的眼睛。这和我以前做的事并没有什么两样，我只需要等她长大。十几年而已，不长。”



　　鹿容沉声道：“所以，你就潜伏在小怡身边这么久，害死了她的父亲，消灭一切碰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