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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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援助
席慕蓉说：有些词汇在从书本上学过一次之后，还要从生命里再学一次。自从拥有了吕赋佳之后，诘珊方从生命里真正学会了尤其是“苦痛”这个词！
四岁时，诘珊向吕赋佳表明了他事实是个盲人，根本就意味着他已失去了童年，因为他丢失了快乐和理想。——有着浅浅的岁龄，并不能说那就是一段童年时光。要看是否过的是普遍的儿童的生活，而更重要的终究是拥有什么样的情绪：小孩子总是和欢笑分不开亦不能够分开的。
他自己的房间，摸到一面墙，便转身靠着它滑蹲下来。
诘珊踱过去，蹲在他对面，望着眼里泪雾中的他。泪水淹没了她数不清的欲说的话。已经说了那么多那么多“虽然你……但只要……就能……”之类的道理，现在该怎样说，他又要不要听呢？
他小巧玲珑的身躯缩绻着，旁边有一张儿童书桌，更衬出他的娇弱。眼泪难休止地流出。眼看着，是完全没有回头地往绝望中沉沦了。
“你这样，究竟是希望妈妈为你怎么做？”诘珊哭道，“要知道，你不能以为自己缺少一件能够让你得到你要的东西的工具，就应该心怀不甘地退出追求行列，而是命运愈难训更务必暴怒地与之逆抗！因为你是一个人，一个人！‘人’是比所有事事物物都具有主宰权的！”他摇摇头，嘴巴常是紧闭着的。
他母亲续道；“你了解了自己的眼睛丝毫不能看见万象所以不愉快，可有没有发觉一些人什么都尽收眼底也不见得愉快，比如爸爸，比如妈妈和在你人生路途未现将现的可贵的人？你是我们这些人的心情参照，你是沮丧不快的，我们自然就不会是满心欢喜！你能决定许多人的内心表情，确实是一种伟大；你在我们中间如此地举足轻重，怎么可以埋没你自己呢？”
他母亲说南话北，他总无动于衷，倒是听见“伟大”二字方把头抬了一点。随后又再自由堕落，也许是听见他母亲说他是伟大、重要的，但想想自己根本就不是。他虽年幼，没太多思想，然而四年的阅历，足以使他会意识到自己的一生、自己的世界要因失明而崩溃、消散。或真切地说，他什么亦没有在想，把心里只有毫无根据地悲痛而无休止地落泪，当做是另一个人的事。他母亲再道：
“妈妈跟你讲这些，并不是在强调妈妈认为目盲、耳聋、喑哑、肢体残缺是一件不过芝麻大而已的事；并不是我没有身临在你的境地，便完全不懂你本来对世间万物抱有无限美好的期待与向往却猛然陷进万丈深渊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恐惧与僬慌。
我想告诉你，同时也很希望你能牢记：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幸运，只因你拥有的机会比任何人都多！你看不见，不知道这世界是哪种模样，然而倒更有机会凭借想象使这世界呈现出你希望的模样。有的人闭上眼睛幻想，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失望；你看不见，最直接的感觉即是听觉，可以有更多机会去体验声音的美及被人忽略的它的蕴含着的‘画面’，也能够更有力地考证‘听到的比看到的更真实’、‘听到的比看到的更使人心灵震憾’、‘听得见实质比看得见更幸福’等等的理论。
你知道么？在所有汉字里边很难找出人的哪个部位的字跟‘心’字并有的一个字，只有‘聪明’的‘聪’字有‘耳’与 ‘心’并存和‘想念’的‘想’字有‘目’与‘心’并存。眼睛看不见叫‘失明’，耳朵听不见叫‘失聪’。虽说‘明明明’，它却没有与‘眼’近义的部首或偏旁的字；当然，它亦有深刻的含义，妈妈以后跟你说。而‘聪’字，左一‘耳’右一‘总’，我们把‘总’字理解为‘应该’或‘必须’，那么‘聪‘字的意义我们可以理解成：听到任何语言、音乐、声响都应该听到心里去、声音比图像更值得我们珍藏在心里。妈妈期盼你学着用心地聆听世界，而后爱上这个‘听来’的世界！为什么总要寻找及提到一颗‘心’？因为人绝对得用心在活！
你看不见，要学习任何东西会较某些人多了一倍困难，如此一来，你将自己铸成一座坚忍不拔的山峰或证明自己是最了不起的因为你取得的全部报酬尽是自己再创的才能与刚毅的意志求成的而不是现成的资本或条件换来的的机会就较他人更多！倘若做到了这么一般，那这可不仅是一种成功，甚是一种征服！孩子，你都听着么？”他哭得肩膀抽抽耸耸的，终算一口气一个字地道：
“我——我——好——好——怕啊！”没错，他胆小无敌，总维持着眼前的姿势，连尾指也不放胆一晃。
诘珊忽然语气斩钉截铁起来：“为河小小年纪心态就已经衰败，根本不像一个孩童，纵使你这样是有原因的？实在枉费你此时含苞待放的岁龄。或者说，你不愧是个孩童，仍未懂得你真正应该懂得的。
看见你知道了自己是个盲人就突然变得如此消极，比在你出身后听到医生诊断出你有先天性失明症的一瞬还要教人感到震惊！一晓得前途会由坎坷铺就，便‘刷’地绻起来一动不动的，深怕踏出一步，前面会是一个陷阱、一座刀山、一间地狱。你喜欢这样的吕赋佳吗？
如果你认为依旧是没有一点办法，那么不管哪一条路，妈妈都伴你同行！妈妈决不让你孤军奋战的！”她说到出最后，再是两滴眼泪双双地猾落。而吕赋佳显然无心听讲，说出不及其题的话：
“怪不得——我每想帮您的忙——您常说——您一个人就行了！本来我以为自己是很能够做很多的事情的了；我要做什么事情，您都说要帮我做！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您好少去照顾爸爸而整日守在我身旁照顾我，原来是因为我的手上什么也没有……”诘珊很想摇头并告诉他“不是的，不是的……妈妈不用你帮忙，是因为你还小，没有义务要帮妈妈什么忙；而妈妈一直都在帮你的忙，则是因为这是妈妈的义务，但同样是由于你还小！”然而却又被他挡住了。小孩子气息短浅且他又是悲泣着，因此每句短短的话得历经万分艰难方吐出，顿顿续续的。
“妈妈，您对我这么好，我始末都在等待长成后，给您办许许多多美好的事情！很想：在每一天早晨陪您从家里出发，带着轻松的心情及步伐，慢跑，跑到离我们家*栋大楼左右距离的那片田野上吮取鲜丽的气息，然后就回来；
很想：在您肚子饿或仅是想尝尝我炒的一碟菜的时侯，我就都给您做；
很想：倘若您感到不怎般舒服的话，我可以伴送您去检查，更会细细心心地照料您直至您康复为止；
很想：到您老了，肢体不那么便利，希望上哪儿去，我都搀扶着您，让您无往不达；
还有：直到您一百岁了，我还要亲自绘一幅您的肖像画，在您生日的当天献给您，而上面的标题是‘祝福母亲万岁！’……
总以为我有能力努力地争取好多好多幸福和感动来给您，然而，如今是连我想跟妈妈双眼相视而笑也不再可能了！”不长不短的一小截时间里，他抽搐、哽咽、换气的频率远远比说出的话要多甚多。他例举的要为他母亲做什么的小小心愿，其实若真正要做到也不算子虚乌有的梦。
怎么办？他一直就深信这世界自始至终都特别简易，不会是繁杂困难的，意识里边，是这世界上只有他可亲的父母、自己及他们自个的家而已，并暗暗自喜：所有事情尽与他四年来所过的日子一样地轻松如反掌！哪儿想及：这世界更有扎堆到令人几近难以通行的人、琐重到令人几近难以呼吸的事——这世界无比地宽大，而自己却没能看见？他觉得自己好孤独、好菲薄、好可怜！
。他母亲蹲在那儿哭得气都将喘不过来，一手捂住下半脸一手揪着胸口：“即使这些你全做得到，妈妈也并没有把它们设置成对你最好的期盼。
暂时别这么失落，想得太糟糕。你站起来，走出去。好吗？”她前去捧着他幼嫩的臂膀。
他却缩紧了一点，惊恐地叫道：“不要！”
诘珊总是认为不能够强硬地把他拉起来。
她这刻的泪倒是突然停了：“你知不知道？虽则你看不见每一个人，但却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你！他们都在看你了解了自己是个盲人之后会怎样表现，是坚毅加快乐地热忱地生活，还是敷衍且沮丧地冷淡地度世；是勇往直前、不遗余力地去丰富、完整自己的一生，还是缩头畏尾、没心没肺地去作对、虚度自己的人生。
无论你是谁，你最重要的就是做出一个对的选择！倘若你做的是错误的决定，有某些人或许就要拿你当做说笑的话柄。
你将‘被人看小’及‘要做到不再被人看小的难度是难以想象的’这两回事准确地掂量一下，究竟哪一回是你忍受不了的。如若是被人看小最为严重、可怕，自然就得摩拳擦掌预备挑战了；若是你认为被人看小其实也没什么，那么你先前也就无需那般悲伤了；如若你是掂量不出轻重，认为是一样地重或一样地轻的话，就连妈妈亦都不会怜悯你！”这番告戒，使他产生了意义的知觉。他再次抬高点头来，认真地领会着，不再低下头去，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问或如何说而已。诘珊又低声道：
“站起来，才能彰显自己的坚韧与豪迈、才能感受自己的伟严和魄力。请站起来！”他还暂时不知该从哪儿站起来似的地固定着，她便前去温软地托起他。他刚欲站稳之时，双膝酸痹无力得险些跪了下来。见他故旧耸肩淌泪的，她再轻声道：“愿做一名志者、勇者、强者，就必须自己给自己擦拭泪水。”话虽如此，见他机械地拿手背揉揉眼角而已，终究是凑近些，帮他抹干净泪痕。
他年幼个儿矮，诘珊蹲着能够高超他一个头。
模糊的，不知她们还在那儿说着什么，就已经听见厅堂里的挂钟敲响了黄昏的五点。
吕赋佳被母亲带到了厅堂中，且被抱坐上了长型沙发椅。
她似是突然爱上了“蹲”的样子，仍是蹲在他跟前。
她小心翼翼地道：“妈妈觉得，妈妈不知道现在就将这事实奉告给你及采取这样一项方式奉告给你，终究是错的还是对的。”他的心颤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不知道？还有，妈妈您原本是打算把我骗到什么时候？”小孩子总是对此类问题，丝毫亦不愿马虎。诘珊不显得来气，亦不显得软弱，露着直率的眼神轻声道；“不对，这只是隐瞒，绝非欺骗。你不能以为，你看不见，妈妈就总是在骗你。从来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想一想：本来，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资格去打扰或破坏谁的童年。在童年时光里，每个人全必须是不经烦与愁的。绝大数人的意识中，童年是和快乐很分不开的。父母及其他大人全有义务负起维护小孩子特别是他们的心灵的责任，做父母的及其他大人也全在奋力地为他们建设完好、牢固的精神环境，所以他们的确无优无愁，很快乐。是我改造了你的童年。知道：在许多人眼里，这种做法绝对称得上是犯法的。
‘因为人长成后需要认识烦恼，做为父母的及其他大人，必须趁他在小时侯使他笑容多一些’、‘快乐的人总会被人喜欢’等这些观点，妈妈并不全面同意。
假如有人告诉你：他很快乐！那么你一定得问他：‘是为什么快乐？’就是说，只有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在快乐着，那方是无价的快乐、实质的快乐。
小孩子没有过多的想法，快乐往往是通过游戏而得来的；倘若一个人因为自己玩得很开心而开心，那是自私的。
妈妈在你这岁龄就把真相奉告给你，不是认为反正你现在即使开心也毫不懂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你根本还弄不清楚快乐的准确意思的结果。妈妈事实是想要让你早一些认知这个世界，想要你现在就开始做一件有意义、有价值的非做不可的事：学习！妈妈想要你真正地明白：每学到一件事情，总能够多获得一份幸福感及充足感！这比什么都重要！同样是小孩子，通过游戏获得快乐不如通过学习获得快乐！一句话：妈妈想要你得到与许多其他小朋友都有异的童年及快乐。
不过，一切都必须从喜爱及善待自己开始，听到了吗？”她深切地抚摸儿子的脸蛋，触到额处仿佛被火炉烫了一下。她担心他许是要发烧了。
对于母亲先前那长篇累牍的话，他只点点头以示有听到。未久，他道：“妈妈，赋佳自始已有着好多的理想，那些都是跟为人民服务有关的，可全是需要用眼睛看才能做的。”他很沉静，面无表情的。诘珊看着、听着，有一种潜在最深处的也一样是沉静的的疼痛。她轻声道：“这难说。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最有可能发生啊。你先告诉妈妈，你的理想是哪些？”“算了，”他摇摇头道，“总之绝对不可能的。丝毫没什么好说的。”诘珊的眼又湿湿的，勉强装出笑声道：“不要紧，你一定能够重新找到自己的理想的。”他则又摇摇头道；“我知道，我这辈子是这样没有的了。”他母亲猛又慌张起来：“你浅浅的岁龄，怎么就说出这么丧气的话呢？”他有预知事情待会儿要如何发展，所以找了一句话来平覆，不过他还是又涌现出泪水：“但是妈妈，无论怎样我也还是一定会快乐的！”他母亲摸着他的头，含着哭腔道：“那，你一定要记住：因为你看不见，所以你一滴眼泪亦不许掉！并非你看不见了，妈妈还想剥夺你落泪的自由，而是即然这样，你就更要跟他人不一样。知道吗？”说着便轻缓的搂住他。
母子间，彼此的下巴搁在彼此肩上。吕赋佳在那儿点着头，哭道：“这几天，我总在掉眼泪，现在已经再也没有眼泪哭得出来了。”这一听说，她把他搂得更紧一些。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第一次听见“外婆”
到了晚饭时间。吕赋佳的父亲下班回家了。
一菜一汤，自自然然是诘珊烹制的。她不喜爱把人当工具使用来使用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