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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有一种爱谁敢言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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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绝不是这样——照片里的男人,表情很漠然,像是一切与他无关。他的目光微敛,就像一弯湖水那么平静。杜微言垂眸,长长的睫毛将思绪中的那些波光掠影掩盖起来。她想:如果你真的愿意给彼此安静,不也很好么……

  十八(下)

  春节的假期转眼要过完了,杜微言和父亲住在一起,有些好奇的问他:“爸爸,阗族几乎没有书写的文字流传下来,你从哪里去收集那些传说呢?”

  杜如斐将目光从图片中移开,看了女儿一眼:“壁画,民谣,这些都是来源。”

  杜微言哦了一声,又看看客厅里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懒散的往沙发上靠了靠。

  像是有暗流在心底流过,重回红玉那片土地,真叫她觉得五味杂陈。以至于在收拾行李这件事上都拖拖拉拉,一点不像她以往的作风。

  “你是不是不想去?“杜如斐怀疑的看了女儿一眼,“你的行李呢?理了一星期了,理好没有?“

  “没有。”杜微言站起来去接电话,“我这就去理。”

  电话是单位打来的。接起来的时候杜微言还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是领导亲自打来的。她听了一会儿,脸色就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一会儿,杜如斐听见客厅没动静了,喊了一声:“微言,午饭要吃什么?”

  杜微言已经穿好了大衣,跑上楼,对爸爸说:“单位临时有事。爸爸,我午饭不吃了。”

  等她回到家,已经快傍晚了。不知道为什么,杜如斐觉得女儿神情怪怪的,脚步有气无力,忍不住说:“出什么事了?”

  “没有。爸爸,我不和你们一道去红玉了。”杜微言像是回过神来,慢慢的说,“单位临时要开个会。我过几天再赶过去。”

  “出差?”

  “不是,就是单位里有些事。”杜微言有些心烦意乱的说,“我先去理理东西,上班了,我就住回去了。”

  她回自己房间,锁上门,开了灯,仔细的看带来的那本杂志。

  是语言学的核心期刊。

  这本是她每个月都要阅读研究的杂志之一。曾经硕士毕业的时候,为了在这上边发表一篇论文而绞尽脑汁了许久。

  下午的时候,所长把她叫到办公室,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这本杂志递给她,示意她翻一翻。

  杜微言觉得奇怪,这是新年的第一期,照理不会来得这么早。

  然而只是第一页,她就皱起了眉。

  “真的会有这样一种语言么?

  ——神迹还是泡沫?”

  署名人她很熟悉,国内语言研究赫赫有名一位学者,她曾数次在研讨会上见过,是一位学风严谨的老先生。

  她接着往下读:

  “众所周知,语言文字虽然是漫长的历史中磨合并形成的一种沟通交流的工具,是一种不断进化、变化的动态事物。但是人类的历史上,也有过精心设计后、在短时间创造一种语言的先例。

  最典型的例子,是波兰医生柴门霍夫于1887年创制的世界语。这种语言与其他语言的不同之处,也就是人工与自然的区别。世界语的语法规则、发音、字符,都是由创造者自行设计的。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真正的在交流环境中使用过这种语言。

  再比如,风靡世界的小说《魔戒》中,其作者牛津大学的语言学教授托尔金就为精灵族设计了一种精灵语。

  ……

  近年来学界的研究热点一直离不开关于某个民族的语言研究。这种被国外学界评论为‘神迹’的语言,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出现任何关于文字的书面证据。所有研究素材,都是来自这种语言的最初研究者的描述和临写。

  而所有进入了该地的研究人员,也都无法发现这种语言的真实书写版本……我们是不是应该抱着严谨的态度质疑这种语言,究竟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呢?”

  所长的脸色十分的严肃:“小杜,这一期杂志估计下周就全面刊行了。你看看,是不是这几天整理点材料出来,该解释的,该证明的,都写一写,然后发出来?”

  杜微言怔怔的拿着杂志,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其实只扫了一眼标题,她就知道那位老教授在质疑自己什么。

  当年她在红玉呆了整整一个多月,也知道那边的书面文字材料匮乏得叫人难以置信。莫颜教她学会阗族的文字,用的是瓦弥景书,她每天认认真真的将那本书上的内容记在自己笔记本上,回来之后再以此为素材发表论文。

  后来所有进入红玉试图去研究语言文字的研究者,大概都没有接触到过真正的文字。

  这个世界上,除了莫颜,大概只有自己看过那本书。

  而后来,之所以从没有质疑过阗族文字的真实性,那是因为所有读过杜微言这篇文章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种近乎完美的语言,涵盖了各大语系的框架和特点。

  所谓的神迹,又有哪个凡人有能力可以精心设计出这样的上帝之语?

  杜微言知道,要回应这点质疑,方法也十分的简单。

  只要拿出真实的文字证据,一切都迎刃而解。

  如果拿不出来,这就是语言界天大的一件造假事件。就像当年轰动一时的韩国前“克隆之父”学术造假后身败名裂一样,她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她默默的站起来,对所长说:“好,我回去准备下材料。”临走前,又问了一句,“那红玉那边……”

  所长说:“暂时找人顶你去吧。小杜,这件事非同小可啊。我是相信你的,只要你把论文拿出来。”

  台灯的光线十分温暖,杜微言手指放在键盘上,手边是当时的一本笔记。厚厚的一沓,当年圆珠笔的印记,此刻因为流年时光,已经有些洇开了痕迹。

  她有些烦躁的合上了这厚厚的黑皮本子,近乎绝望的想,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这都是她的笔迹,她凭着记忆写下来的,不是瓦弥景书。

  瓦弥景书……那本书,羊皮抄本,她也不过看了几天而已啊……就连阗族人,都只是听说过而已……她去哪里找真本?!况且,她从来都知道那是阗族的圣物。即便是莫颜全心全意的将一切都给自己的时候,她也从未起过将那本书占为己有的意图。

  如今和易子容弄到这种地步,恐怕是更难开口求助了。

  她啪的关了灯,躺在床上满腹心事,想要好好睡一觉,倒像是奢望了。

  失眠之后的清晨,杜微言挣扎着爬起来送爸爸上车。

  是一辆十分舒适的豪华大巴,她把杜如斐送上车,独自一个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这已经是春节假期结束的工作日。路边有小老板摆开了早餐摊子,杜微言要了一份豆浆一份油条,搓着手坐下来,因为太早,摊子上也就她一个人而已。油锅滋滋的响着,小老板娘熟练的往下扔面疙瘩。

  老板把热腾腾的豆浆端上来,好心的提醒她:“姑娘,你的手机响了吧?”

  杜微言手忙脚乱的接起来。

  “是我。”

  是易子容。

  杜微言“哦”了一声,头脑里一片空白。此刻她甚至忘了他们之间有过的争执,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你上车了么?”他的声音十分悠闲,“是不是今天的车去红玉?”

  “没有,我暂时去不了了。”杜微言的声音有些低弱,“我爸爸去了。”

  “嗯?”

  “莫颜……”

  就在那个街口的地方,易子容听到她喊了一句“莫颜”。隔着车窗,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狭长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亮,温和的说:“怎么了?”

  “……没什么。我挂了。”

  嘟嘟的忙音声。

  易子容注视那个侧影良久。

  她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头发如今已经长了许多,柔顺及肩,白皙的脸埋在一条灰色的围巾中。黑白灰,像是一副清冷的照片,将那个侧影勾勒得更加纤细。

  手机一拿开,她就捧住了那碗豆浆,却并没有在喝,只是取暖。

  易子容的神色难掩失望,他又静静的靠着椅背想了想,才出声吩咐司机:“走吧。”

  车子开过那个小摊,他并没有侧头望向那个身影,只是重新拨了一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冬天的清晨,显然因为被吵醒而显得十分不满。

  “陈小姐,是我,易子容。”他的声音很平静。

  “哦,有事么?”那边的声音警觉起来,微带嘲弄,“这么早打来电话,易先生不是后悔了吧?”

  他低低笑了笑,扬眉望向窗外:“当然不是。”

  十九(上)

  身边有一辆黑色轿车开过,带起的阵风将头发猛的往后一掠,杜微言只觉得头颈一片凉意。她实在也没胃口再吃早饭了,付了帐,起身打车回家,心不在焉下车,最后司机连声在后边喊:“小姐,小姐!”她才恍然大悟,梦游一样的跑回去把车钱结了。

  接连折腾了两个来回,最后坐进办公室的时候差点迟到。新年来上班,同事们见她在这里,都不免惊诧说:“小杜,你不是出差去了么?”

  杜微言没多解释,心里早就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或许是尴尬,她此刻还无法坦然的告诉同事原因,可其实瞒不了几天了,杂志一发行,不仅是她,就连整个研究所承受的压力,恐怕都不会小。

  到时候,她该怎样回应那些质疑?

  她没有做亏心事,她没有编造这样一门语言,可是她也拿不出证据。

  早上易子容打电话来的时候,他的声音仿佛近在耳侧,她一恍惚的时候,差点就像是回到了以前:“莫颜,我要学你的语言,好不好?”

  这一次,她若是开口了,他会答应么?

  他是会答应的吧……只要她愿意开口,愿意求他……可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易子容冷如碎玉的眼神,从他微抿的薄唇里,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杜微言苦笑起来,有些烦乱的将头发往后拨了拨,她没有继续往下想这种可能性。回应质疑很重要,可是重要不过她咬牙要坚持的东西。她既然斩钉截铁的告诉了他,瓦弥景书,莫颜,月湖边的一切都是她计划以外的,那么就不会改口……哪怕局面会弄到无法收拾。

  或许她应该再回一次红玉?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书面文字?心底蓦然多了几分勇气出来,她想,一定还是有办法的。

  然而真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杜微言并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在天尹市的教学研究机构收到杂志之前,研究所的电话就已经是此起彼伏了;至於邮件,不论是单位还是私人的,躲得叫人眼花。

  这实在是一项太热的研究项目,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就像是当初阗族语的一鸣惊人一样,此刻它的真实性问题同样吸引着学术界的目光。

  同事们看着杜微言的目光,多少也开始带着疑惑。而所长再一次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的时候,语气已经严肃了很多。

  “小杜,上次让你准备材料写一篇回应的文章,现在怎么样了?”

  杜微言不吭声,半晌,才说:“我还没准备好。”

  所长站起来了:“还没准备好?”他皱眉,重重的喘了口气,“社科院的学部已经来通知了,学术规范委员会会来审查这件事。”

  有一瞬间,杜微言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你老实和我说,你造假没有?”

  “没有。”

  “那你的原始文字从哪里来的?”

  杜微言咬了咬唇,声音有些苦涩:“是从阗族的一本古书上来的。”

  所长沉吟了片刻,终于语重心长的说:“小杜,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已经很大。我们所最近好几个课题组的期刊投稿都遭到了拒绝,甚至已经进入印刷厂排版的论文都被退回来了。前几天刚上线的几个国家项目的资助也被暂时冻结了。还有,如果我记得没错,这篇论文还是你的硕士毕业论文吧?一旦调查属实了,你的导师也要负责任,大概要停招硕博。”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不你拿出证据来澄清;要不就负全责,道歉声明,至于这里的工作……”

  所长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杜微言知道潜台词,主动辞职都算是给了自己面子,最常规的做法叫做“开除”。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杜微言浑浑噩噩的,脸色惨白。连一点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所有的恶果在倏然间就爆发了。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让她觉得猝不及防。

  她理了理东西就往外走,其实也不用顾忌什么下班时间了,因为所长说得很清楚,她的工作暂停。等待上边的结果,当然这段时间也让她自己用来申辩。

  最后回到家,扔了包在沙发上,杜微言拨电话给爸爸,还没开口,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杜如斐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啦微言?失恋啦?”

  她抽抽噎噎的将事情大致经过说了,杜如斐沉默下来,半晌才说:“微言,那些文字是怎么弄到的,你当时也没和我说。”

  杜微言抹了抹眼泪,断断续续的说:“我不能说。而且现在,我弄不到了——爸爸,可是我真的没有造假。”

  杜如斐给女儿哭得心都乱了,只说:“爸爸马上回来,别哭了。”

  “不用……爸爸,你别回来,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就去两三天……我没事的。”她慢慢的把话说完,“你别担心我。”

  杜如斐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他了解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自己工作忙,而她妈妈去世得又早,她从小就很独立。今天这样失态的大哭,大概算是少见了。哭完之后,大概心情会好一些……她既然要出去散心,就让她去吧。

  “去哪里?”

  “不知道……”杜微言抽了抽鼻子,“爸爸,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杜微言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房间坐了很久,眼看天色晚了下来,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竟然也没有饿的感觉。她动了动身体,打算下楼去买吃的。

  黑暗之中,手机上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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