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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胭脂绝代·玉娉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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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穿针缓缓地坐在船舱头,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粼粼水光,说不出话来。
  
  肖彦收眼,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站在船头命令道:“传令各船,加快救人!”船只重新开拔,划桨声和船首犁开波涛的声音,直往更远的地方传去。
  
  天空明净起来,太阳出来了。水势在缓缓消退,浩荡的暖风拂面。
  
  肖彦和穿针同时站在并州郡府的楼台上。
  
  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在汤汤洪水的危险中,在散漫了一城的风花里。他看着她,细细地看,突然一笑:“你过得并不怎样。”
  
  “奴婢……很好。”穿针抬眸,迎住了肖彦凝神的眼眸,又垂下了头。
  
  他哼哼,话语甚至有点残忍:“你们家的房子随时会塌,你家人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你怎么可能很好?”
  
  穿针的心被莫名的刺了一下,脸色黯淡下来。
  
  肖彦看了看她,背着手走到一簇虞美人花丛旁,有几枝虞美人经风雨已过早憔悴凋落,他的话似是自言自语:“女人如花,韶华最好也就这几年了。你我谈不上缘,又未抵足交缠,却终归是我肖彦的女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
  
  “我肖彦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容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受尽苦难。”
  
  “奴婢……”肖彦说话****,穿针绯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肖彦却不耐烦打哑语,径直继续说着:“你这自称应该改一改,本王这几天处理并州事务,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本王回去?至于你家,本王会派人安顿好的。”
  
  他回转身,冲着她淡然一笑。
  
  她沉吟,清浅的眉目安然而恬淡:“是。”
  
  他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似的温暖。然后,大踏步走下楼台。
  
  穿针呆呆地站着,抬起那只被握过的手。曾经,那一夜,那一日,有个人这样握过。
  
  可是,这世间之情,不过是一场虚妄,如同海市蜃楼,不能触摸。那人已经走了,留下一段话就擦身而去。
  
  心已通透,在这扰扰尘世,身边来去的,不过是一程又一程的寂寞。
  
  水终于退了,道边的柳树又开始婆娑起舞,让她想起那角翩飞的白袍。她想,还是把以前在晋王府所受的委屈都忘了吧,为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和心里埋藏已深的谜。
  
  (欠了您那么多章,我不知道怎么还?)
  




玉娉婷 花开堪折直须折(四)

  洪水过后,韩岭村内外遍地狼籍,庄稼被冲走了,房屋倒塌了,就连本就清澈的河塘,溷浊得散发出难闻的腥味。
  
  引线姐弟俩抬着龚父回家了。
  
  道路上泥泞不堪,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龚父一路叹气。
  
  “房子就是没倒,这水里一泡,也是不能住人了。看周围邻居都是投亲靠友的,咱上哪投靠去?什么都没了,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龚母一脸焦灼地朝家的方向眺望:“不知道针儿怎样了?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这做娘的这辈子对不住她了。”说着,又眼泪汪汪。
  
  “好了,尽听你每日哭哭啼啼的,没看见咱家还在吗?”龚父不耐烦地指了指龚家隐约闪现的墙面,“咱四口人在外头忍冻挨饿,她一个人在家快活着呢。”
  
  “爹,你自己下来拄木拐子走吧,我手疼,抬了半天受不了。”引线嘟着嘴,也是一身狼狈。
  
  “好好,爹下来。”龚父闻言,慌忙下了门板,心疼道,“看看手伤着了没有?你这手是贵人的手,爹真是糊涂了。”
  
  “什么贵人?没看见咱们要挨饿吗,快想点实际的吧,真是痴人说梦话。”引线情绪大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能有什么法子?洛儿等会去地里挖点土豆,一家人先捱过这一顿再说。”龚父也是满脸茫然。
  
  沿着台阶走,四个人站在老樟树下,迷惑地望着自己的家。
  
  倒塌的院墙已经齐整整地砌好了,看上去牢固而厚实。犹豫着走到院门口,几名公人模样的人正把清扫完的碎石土块搬出去,木匠泥匠忙碌着,刨花声、敲钉声不绝。穿针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们,本就恬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爹、娘,想着你们应该回家了,我刚烧了饭菜。”
  
  “针儿……你没事就好。”龚母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庆洛叫了声大姐,穿针柔和的目光落在引线的脸上。
  
  “针儿,这些人可是你请来的?”龚父朝着穿针亲昵的叫,脸上笑开了菊花。
  
  穿针替大家摆好了碗筷,平静地告诉道:“明日我回晋王府,家里……会好的。”
  
  龚父嘿嘿直笑:“我一看这架势,就猜着晋王爷见过你了。这次跟上回不同,该有名分了吧?”
  
  穿针并没应答,侧眼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的引线,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引线的饭碗里。
  
  引线只顾埋头吃着,穿针吁了口气,将手轻轻地抚住了她的头发,近似耳语:“线儿,别恨姐,姐会来看你的。”
  
  一滴晶亮的泪水从引线的眼中溢出,落进了饭碗里。
  
  并州城内并没有受这次大水的影响,依旧车水马龙,甚至比往常热闹几分。守城的把关紧了,时常还有侍卫模样的人影绰动,城里官宦人家都得到消息,晋王肖彦来了。
  
  穿针在南宫府外下了马车,抬眼望了望金光闪闪的匾额,径直往府门走,见守门的是张陌生的脸,一时犹豫着止了步。
  
  守门的看见了她,懒洋洋地打量她一番:“你找谁?”
  
  穿针含笑道:“小女子想见南宫老夫人,有几句话说。”
  
  “老夫人?”那人锁住眉头,“哪来的老夫人?你找错地方了。”
  
  穿针猜着守门的估计是新来的,正要耐心说话,那人已经不耐烦了,挥手赶着她走:“一个姑娘家的,上这里干什么?走开点!”
  
  穿针应了一声,回身就慢慢的走,一直走到通往大街的巷口。
  
  “珉姬姑娘。”
  
  她回头,南宫青色的身影。
  
  南宫一直踱到她的面前,脸呈肃意,声音一如平日的淡漠:“守门的刚换,不懂如何说话。你找老夫人干什么?你的针线活不是完了吗?”
  
  穿针施了礼,眉宇间毫无不快的神色,依旧平和的说话:“奴婢想过来谢谢老夫人,跟她告个别。”
  
  南宫一愣,如冰的眸光有了丝讶意:“晋王在并州,你可是要回晋王府?”
  
  “是。”
  
  南宫轻轻颌首,说话客气起来:“老夫人昨日回娘家了,过段日子才能回来,本官到时会告诉她的。”他说了个地方,穿针想来那是极遥远的,便再次施礼,转身而去。
  
  暖洋洋的阳光斜映在她的身上,她莲步款款,步步间似乎把满地的清辉带走了。
  
  




玉娉婷  始是新承恩泽时(一)

  肖彦会亲自来龚家接穿针,谁都意想不到,连穿针也感到了异样。
  
  龚家经过一番修缮,已是面目一新。而在龚父看来,今日的龚家前所未有的寒酸,全家人连发饰衣衫还没来得及整理,在州官的吆喝声下,肖彦慢条斯理地进了龚家院子。
  
  全家人排排地跪在院子里,匍匐叩首,龚父颤抖着声音:“草民龚老二向王爷请安,恭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引线闻言抬起了头。
  
  一身闲装的肖彦英姿挺拔,如绸的发带飘动下双眸炯炯,因为逆了光,精雕细琢的五官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蜜,神情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种骄矜与冷傲。
  
  此时,他走到穿针面前,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一手轻拍了她的手背:“今日安排好了去府里,别带多少东西,你去收拾完就走。”
  
  穿针称诺,一回身,旁边的引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上了楼,进自己房间解下了腰间的围布,她听见引线的房门开了,于是,漏了门帘的一角看过去。
  
  出房门的引线换上了一套镶花边粉红云幅单裙,头上簪一枝粉色馨花,明眸下竟含了秋水,潋滟出慑人的柔情。她就像一朵粉红色的云霞顺风而过,艳艳地朝着楼下飘去。
  
  院子外面的侍卫几步一哨,本是散漫的空气里透了点凝重,院子中间高大的人影兀自挺立着,眼光落在围墙外面的老樟树上,几只麻雀正唧唧喳喳地闹着。金色的阳光撒进院内,铺到他的侧面上,只有那么一点点,却是俊逸百般。
  
  肖彦似乎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回眸过来,一挑剑眉:“谁?”
  
  引线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轻巧地一福,甜甜地答话:“民女引线见过王爷。”
  
  “引线?穿针引线……”肖彦凝眸看她,忽然展开有趣的笑颜,“是姐妹俩,这名字让人过耳不忘。”
  
  “我娘是绣娘,乡野人家没什么好名字,让王爷取笑了。”引线眼波含水,半羞半怯的。
  
  “并州出美女啊。”肖彦似是感慨,“要不是这场大水,这里定是青山秀水,养人,怪不得你家姐姐闹着要回家。”
  
  “可姐姐这次主动想回去呢。”引线斜斜地瞥他,“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肖彦对引线的话语有了兴趣:“她看起来一直很平淡的,有什么刺激?”
  
  “我姐貌似平淡,可是很会装心事的,她……”引线婉转地说,想给肖彦一个温婉可人的印象,蓦然的却见穿针已经下了楼,连忙闭了嘴。
  
  肖彦也侧过身来,穿针一身素雅端然而立,手里提着个小包袱,微微蹙起的眉心,含了略略的薄淡。
  
  引线心虚,面颊晕得如同唇上的红,眼珠飞快一转,笑着说道:“我们家穷成这样,以后可全靠姐姐了。”
  
  肖彦倒满不在乎地走到穿针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掂了掂,说不出的讥讽:“真是个不平凡的姐姐,在家一定受了不少刺激吧?还一门心思替家人着想,连本王也为之动容啊。”说着将提包袱的手一伸,早有侍卫恭身过来接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老樟树下一片肃静,抑或整条泥石路一片肃静。
  
  穿针回头,龚父、龚母、庆洛,还有引线,他们都跪在门口恭送。引线身上的粉红是那么的灼眼,她正抬眼望着她,眼光清浅而寒薄,嘴角含着一丝冷的笑。
  
  她想起第一次去王府时,引线在楼上还依依地叫着她。
  
  这次却是不同了,引线愈来愈让她琢磨不透,上次的事真的伤害了她吧。或许她一离去,引线会好好地回忆她们之间美好的时光,家里日子好过了,她般般入画的脸上会重新绽放笑靥的。
  
  肖彦在台阶处止了步,回过头来看穿针。
  
  她,依旧是他在王府芙蓉洲畔见到的模样,淡淡妆容,淡淡风姿,裙下是那双盈盈款款的小脚。
  
  那一刻,他的心恍惚了一下。
  
  他等着她过来,望着阳光下的她,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王爷!”这不是肖彦第一次抱她了,穿针依然心颤动。
  
  肖彦扬唇一笑:“本王要让你村里的人都看看,你是本王的妃子,这回,他们没什么话说了吧?”
  
  他大笑起来,抱着她迈下台阶,暖风漫卷,将他们的衣袂束带吹成了飞天。
  
  道路两旁杨柳青青,满天空花粉飘香。穿针掀了车帘再次眺望韩岭村,耳听着前面肖彦座骑嗒嗒声,车轮碾过泥石路,划开两道触目的痕迹。
  
  她深深地呼吸,仿佛看见一痕紫色的倩影闪过天空,她微微地抿嘴笑了笑。
  
  冷霜儿,我回来了。
  




玉娉婷 始是新承恩泽时(二)

  王府近了。
  
  穿针下了轿,第一次站在府门前,抬头仰望气势轩昂的牌楼。
  
  府门有三个门洞,上覆琉璃瓦镶嵌,大门两侧的垛墙上,饰有“二龙戏珠”和“福”字图案,四脊深翘,气派恢弘。而天的尽头,火红如霞的太阳正在落下,映得整个王府都染了一层橘红。
  
  前面的肖彦早披着霞光进去了,两边守门的侍卫黑压压跪了一地。按规矩,穿针从一侧门洞进,过影壁,便向左首游廊走过去。见一边是透空的花墙,里面有院子藏着,檐角起翘,参差错落。一边是坐盘槛白玉栏杆,外面一带清泉,潺潺作响。
  
  府里的嫔妃们早闻得消息,率了一群宫人丫鬟在重华堂外恭立等候,但见周围衣香鬓影,合着堂外各色名花开得华丽,花容娇艳,仿若春色。
  
  一阵跪拜后,肖彦一指后面的穿针:“你进来。”说完,兀自跨堂而入。
  
  穿针进去,里面雕梁画栋,异彩流光,明堂之上挂一幅祖先补绣像,用颜色不一的锦缎绸子补绣而成,金丝楠木佛龛周围烟香缭绕。在执事宫人的唱礼声中,穿针屏息跪地,深深俯首叩拜。
  
  金碧华彩之间,一片寂静。穿针站起身,回头看去,肖彦微扬着脸,凝眉肃立,透过漏窗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深沉的声音在殿梁上回荡:“龚穿针,今日起你就是珉妃,你与她们平起平坐,这就是本王能给你的。”
  
  穿针想,这就是所谓的名分吧?
  
  她的心里似乎在苦笑,从珉姬到珉妃,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了。才几个月吧?真的是短短几个月,命运就如一程逝水,载着她浮沉来回,最终,还是将她留在这深宫大院里。如果老天果真如此安排,她那恍惚缥虚的十八岁,必须为自己找到答案。
  
  明月上来了,月色大好,照得满宴殿都是花影。
  
  宴殿内铺设得花团锦簇,涂金的地砖中央铺一块双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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