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如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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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军跳起来，跑了几步，他们才发现地上的衣服没有拿。他们又返回身拿起衣服，飞快地跑远了。
狠如羊 第五章（1）
李凡一句话就使陈冰溪安了心。他说：这是坏事，也是好事。说这话时，他身上都是汗，他是跑过来的。
陈冰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李凡解释说：我刚才在一个网吧里，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我没有听见。
陈冰溪说：你别说这了，说怎么办吧？
李凡说：先别慌，这其实也是好事。
陈冰溪问：怎么是好事。
李凡说：如果没有消息，你反而担心。孩子也可能磕了，也可能碰了。出一个事儿就是大事儿。现在被人扣住了，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会好好保护孩子，保护孩子就是保护钱，三十万块钱的东西，谁会不当回事？
陈冰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她说：可是，我去哪里给他找三十万块钱去。
李凡轻描淡写地说：凑呗。
陈冰溪说：我凑不出三十万，我在这里没一个亲戚。
李凡说：他要三十万，你也不能就给他三十万，总有个讨价还价吧。你给他十万。如果不行，给他十五万。
陈冰溪说：十五万我到哪里变去，我实话告诉你，家里满打满算，也就六万块钱的存款，多一分我也拿不出来了。
李凡说：那你就告诉他只有六万块钱，他总得通融一些。实在不行你再借点儿，我那里还有点儿钱，能给你凑点儿。
你能有多少钱？陈冰溪的口气是看不起的，实际上在注意听。
李凡说：五万，我最起码能给你凑五万。
陈冰溪心里很热，患难见人心呵。李凡平时有一千个让人瞧不起，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有情分的。她说：李凡，让我怎么感谢你呵。
李凡说：咱俩不说这个，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咱们不就跟夫妻一样？只是没有领那张结婚证而已。
他这么一说，让陈冰溪生出愧疚。李凡曾经多次要求过结婚，陈冰溪都拒绝了。表面上是为了孩子，实际上是因为看不起他。现在，正是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李凡，在慷慨地帮助他。她说：我知道，你也不宽裕，这钱我想办法早早还你。
李凡把这理解成了根本不想跟他结婚，他心里有点儿凉。暗骂了一句，脸上却依然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就没打算让你还。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陈冰溪问：现在怎么办？
李凡问：给你打电话的人，留下电话号码了吗？
还没等我张嘴，他就挂了。急慌慌的。
李凡说：他还会跟你联系。他现在只是让你准备钱，该要钱的时候，他自然会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用出去找孩子了，找到了也没用，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上。要是搭上你，谁给孩子准备钱呢？你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听着电话。
电话总也不响，倒是有一只苍蝇总往电话上落。
李凡把苍蝇从电话机上赶开，在墙上把它打死了。他说：我要是找到那个劫匪，非把他拍死。他甩着拍子上苍蝇的尸体说。
陈冰溪说：要不，咱们报警吧，赶紧给110打电话。
李凡说：你要是想把儿子毁了，就报警。你儿子在人家的手里，你报警，亏你想得出来，亏你还爱你的儿子。后妈也不过如此。
陈冰溪说：前些天电视里演的，一个绑匪抢劫了一个孩子。家长报了警，公安局很快破了案。
李凡说：那是什么地方，是咱们这里吗？咱们这里的公安是一帮走后门来的，他老子是局长，他大爷是市长，这种人能干什么？
陈冰溪听他这样说，想哭。
李凡仍然不放过她：再说了，十个这种案子，破了两个，八个没有破。电视上只演那两个，你就以为公安局百分之百的能破。实话跟你说，这种人有好些跟公安局通着，你一报案，那边就知道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狠如羊 第五章（2）
陈冰溪的泪在眼睛里转着，她把头转向电话。
不就是三十万块钱吗？你是要钱，还是要你儿子。是钱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你这个人就是在关键时刻算不清账。你说，你嫁给王宗昌得着什么了。他给你带来了什么？他真正对你好过吗？
陈冰溪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她说：李凡，你别说了，我不是心疼钱。我心疼儿子。可是我往哪里找儿子？我把钱送给谁？
电话突然响了。陈冰溪和李凡都呆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李凡示意她接电话。陈冰溪差不多是扑上去的，拿起话筒喊：喂。喂。
李凡看到她很快松懈下来：经理，我今天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想请半天假。……刚才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呢，我刚从医院回来。……是，是，我一定尽快。您放心吧。
放下电话陈冰溪说：是公司打来的，问我为什么不上班。
李凡说：你回答得好，这事别张扬得到处都知道，传开了没好处。
陈冰溪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卫生间。开始李凡以为她去方便，后来知道她是洗衣服去了。对女人来说，精神放松的最好办法是做家务。
李凡没有打扰她，他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电话又响了。李凡没有动。陈冰溪从卫生间出来，接了电话。电话是周老师打来的，告诉她戴军家里接到了电话，但是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也没有说，那就是说，戴军没有跟王立业在一起，看来他们不是一起被绑架的。
你接到电话没有？周老师问。陈冰溪看了看李凡，李凡冲她摆手。她说：没有。我们刚从网吧里回来。
周老师说：有消息及时告诉我。
放下电话后，李凡说：你不告诉她绑架的事，她还着急，要是告诉了她，她就再也不管了。
陈冰溪问：为什么？
李凡说：遭绑架是刑事案件，学校就没有责任了。
陈冰溪给李凡盖了一个毛巾被。李凡说：不用，我躺一会儿就行。陈冰溪说：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人聪明过。聪明也是小聪明。遇到了事情，才知道李凡的聪明也是有用的。她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李凡用手摁住了陈冰溪的手。陈冰溪的手在他额上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开了。
李凡觉得自己太没志气。他为什么要喜欢这个女人，她漂亮吗？也许她当年漂亮过，现在早已人老珠黄。他喜欢她的理由，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他。吃不到的果子是最好吃的，但如果总是吃不到，你也就走开了。陈冰溪的办法是让他能够舔到那个果子。
李凡站起来，走到卫生间。
直到这时，他还是没有信心的。站在陈冰溪身后，他仍然下不了决心。他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他在这个女人身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如果你把眼光放开，世界大着呢。天上有许多鸟儿在飞，地上有许多花儿在开。陈冰溪算不了什么。
他把手放在陈冰溪肩上。
陈冰溪继续洗着，他又往前贴进了一点儿，这时陈冰溪晃了一下肩膀，晃的力气很大，带着气似的，把他的手晃开了。李凡转身离开卫生间，他对自己非常失望。他想，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穿上衣服，拉开屋门说：我走了。
陈冰溪从卫生间里奔出来，她望着李凡，问：怎么了？干吗走呀？
李凡说：我回去给你准备一下钱。
离开陈冰溪后，他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他应该说：因为你对我的态度，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他打算彻底放弃陈冰溪。
除了陈冰溪，他还有两个女友。一个是欣沐足浴馆的捏脚女，一个是金帆练歌房的歌女。他在练歌房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一个有钱客户正在让他的女友陪唱。
以前在陈冰溪那里碰了钉子，李凡都去找她们。歌女的金嗓子能让他在苦闷中得到舒缓。胖胖的乳房贴着他的脸，让他重新缩小成一个孩子，可以不对别人负责，也可以不对自己负责。
唱不成歌，只好去做足疗。欣沐足浴馆在他家附近。他一走进去，就有人喊：小海，你老公来了。
姓海的女孩子是飞奔出来的：哥，你咋才来呀，忘了你小妹了吧？
她的东北口音略带沙哑，长相也很一般。脸上抹了太多的脂粉，一笑就要掉下一块来。李凡说：你脸上就不能少抹点儿粉？
小海说：哥，你要是娶了我，我就不抹粉了。
李凡躺在按摩床上，她给李凡按摩着，说：说吧，哥，又受什么委屈了，给你小妹说说，小妹给你出出主意。
李凡说：两天了，我没有好好睡觉。
怎么了？
跟我相好的那个娘们儿，孩子丢了，让我帮着找。还想让我给她拿五万块钱。
我的傻实在大哥呀，我咋就没这么好的命，大哥，你娶了我吧，看你这个实在劲儿，给你当老婆真好。你说，她对你有什么好，你给她拿五万块钱，她也好意思张口。
她儿子让人绑架了，跟她要三十万块钱，我怎么也得给她出点儿。
她这种人，就该遭绑架。我要是你，不等别人绑架，我就先绑架了。大哥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知道美林宾馆旁边那个半截楼吧？那可是个绑架人的好地方。那里就在闹市的中央，没有人想到那里会藏着人。
李凡说：什么时候，我先把你绑架了。我在那里跟你成了亲。
按摩女说：那我巴不得的。对了，你跟我说一说，被绑架的孩子什么样儿，我每天上午路过那儿，说不定还见过他呢。
狠如羊 第六章（1）
这是最老式的单元房，进去后是走廊，走廊两边各一个居室。居室面积比较大，厕所和厨房则非常窄小。
这一大片住宅区是铁路的，周围没有绿地，只有一棵树，那棵树恰巧就在周老师家的窗前。她家住二楼，偶尔有鸟儿落到树上，就觉得是在窗台上叫似的。
一只鸟儿的叫声让她醒来。她翻一个身，一眼看到了屋里的书桌。上面是课本、学生的作业、还有上学期的考卷，一个发了黄的茶缸子，也在那里放着。那唯一的一棵树上的鸟鸣带给她的好心情，立刻就消失了。
这是1976年做的书桌。那一年打倒了江青，父亲说以后可以学文化了。他亲手给女儿做了书桌、椅子。后来结婚，父亲把这当成了陪嫁。这种老式的三屉桌现在很少见了。书桌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白色木纹。
一个学生说，他走进老师家半天没迈步，早就听说老师家简朴，简朴得还是让他吃惊。“老式的水泥地面，七八十年代的家具，唯一珍贵的就是书。床上、桌上，摆的都是学生的作业，看着这些，我差点儿流了泪。”这篇作文是大前年写的，年级主任说要介绍到报纸上发表。周老师不同意。她感谢这个学生，但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的窘迫。
昨晚她去一个学生家，看着人家纤尘不染的房间，发亮的地板，西式的家具，她的心被打击了。不是家访，她不知道别人家的生活水平。家长给她从冰箱里拿冷饮，她连动都没动。她眼睛只盯着学生，极力不朝其它地方看。她的神情始终是平淡的。
回到家她就睡了。
她天一发亮就醒，这往往是村里公鸡打鸣的时间。她爬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丈夫说她像鸡。她说：你才像鸡呢。丈夫说：你是公鸡。
她是到校最早的一个。她的课讲得生动，紧凑，没有一句废话。下课铃响起时，她正好讲完最后一句，就像看着表似的。秘密就是早上备课。实际上是把头天晚上备过的课，早上再温习一遍。
她告诉自己：贫寒不丢人。因为她把别人挣钱的时间，用在了教学上。丈夫原先是另一所中学的老师，后来他不想当中学教师了，嫌挣钱少。
她说：挣钱少，不是我们丢人。
丈夫说：那谁丢人？
她说：制定政策的人。
她的话让丈夫感动。他说：社会上，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从去年开始，她几次想到了辞职。她儿子的期中、期末考试成绩降到了全班五十名以下。她习惯了家长们恭恭敬敬地找到她，求她把孩子收下，似乎只要收到她班里，就成了品学兼优的学生。现在她的儿子却成了差生。
去年中考，儿子没有考上重点中学，她去找邝校长说：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我送走了二十多个毕业班，没跟学校提过任何要求，我不能眼看着我儿子落下。我求咱们校照顾一个名额，把我儿子收下。
邝校长沉吟了片刻，说：有这种情况的老师不止你一个，我们集体研究一下吧。
等了一个月，她又找校长。邝校长说：我们开会研究过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不能把标准降低了。标准降低了，会影响学校的生源质量。
她教过数学，也教过物理、化学。除了外语，孩子的课她都能辅导。孩子学得不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学生身上。校长不会不知道。
她跟邝校长说：你找人吧，我想辞职。
邝校长说：你这是对我有意见呵。这样吧，我把你孩子介绍到另外一个重点学校。你看行不行。
狠如羊 第六章（2）
那个学校在外地。她说：不用。我就是想辞职。我也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爱人去了南方，早就想让我们过去呢。
邝校长说：你容我想想办法。
她拖到现在还没有交辞职报告，是因为学校出了黄宇佳的事。一走好像责任是她的。她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媒体很快报道了黄宇佳的事，全市上上下下都在问为什么。疑问首先指着学校，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熟人见了面，也都回避谈黄宇佳的事。她主动谈，人家就会说，现在当老师也不容易，管深了、管浅了都不行。好像责任就是她的似的。
跟别的老师不同，她在班里很少发脾气，学生们反而都畏惧。她从来不逼迫学生学习，只是善于制造学习气氛。
黄宇佳的死，跟这气氛有关吗？这是一个永久的谜，破这个谜离不开她，因为她在谜的中心。社会上有人把他们学校叫做学生杀手。她听到这话心都碎了。
早些年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