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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暗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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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机上颇多印度人,我闭目养神,想起自己几次三番在印度、尼泊尔一带的经历,又想起七叔在这些年来,不知曾经历了些甚麽。而他居然还念念不忘,自己劫後馀生,还记得当年老喇嘛的付托,当今之世,再找这样重言诺的人,可也大不容易了!
 
  我把七叔约我在那杯中相会的目的,设想了一下,却不得要领。
 
  那林子,自然是七叔和我都曾到过的那一个,若干年前,七叔在那里遇到登珠活佛,而我则在那里见过转世的二活佛。
 
  若是七叔又要在那林子中和二活佛相会,当然那是很恰当的所在——谁也不会想到,在那麽偏僻的一个林子中,会有那麽震动世界,跨越人、神两界的大事发生。
 
  由於我知道兹事体大,所以虽然在德国上机後,我已肯定无人跟踪,但到了印度之後,我还是再一次改装,然後前往刚渡。
 
  不丹是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所在,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小型飞机上,只有不到十个乘客。当我在小型飞机上,随著高山不稳定的气流颠簸时,我不禁在想∶若是黄蝉的眼线够广,要发现七叔的行踪,应该不是难事。
 
  我估计七叔必须蒙面,那就足以惹人注目了。而且,他还带著秋英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这样的搭配,更是惹眼之至,若是他们被发现了,不知会有甚麽後果?
 
  这样想著,不免又多了一重忧心,及至在刚渡下了机,我立时直驱目的地,在林子附近的喇嘛庙前,见到一个喇嘛,手执长幡,摇著转轮,正在诵经。
 
  本来,这样的情景,出现在一个喇嘛庙之前,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可是我一看到那黄布幡上,竟画著几双飞雁时,我心中不禁陡然一动。
 
  布幡飘动,我当然无法数清楚上面有几支飞雁,但是看得到,那些雁的神态,都和七叔的标相似,我心想∶这喇嘛,莫非是七叔派来接应的?
 
  正在想著,那喇嘛也向我望了过来,只见他的目光,焦黄而浑浊,可是又绝不是没有神采,总之怪异莫名。一和他的目光接触,我心中就禁不住想∶奇怪,这喇嘛的目光好怪!
 
  人的眼神,是人体器官所能表达讯号的最特异部分,要具体形容,根本无从形容起,而且,也没有甚麽具体的东西,可供捉摸,但是,只凭感觉,却又确然可以感到眼神的千变万化,陌生熟悉,都能觉察。
 
  这时,我只觉得那喇嘛的目光,很是古怪,但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吸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用不丹语问∶「上师的幡上,绘的是雁?」
 
  那喇嘛翻了翻眼,声音同样浑浊,答道∶「雁从北边来的,你可知是几支?」
 
  他说著,已飞快地把幡卷起,我不如思索∶「七支。」
 
  那喇嘛一顿手中的幡竿∶「走吧!」
 
  他向前指了一指,在那一刹间,我心中起了一片疑云。虽然那喇嘛看来,各方面都像是七叔的联络人,可是七叔在留言上,只叫我去相会,并没有说派出甚麽联络人。
 
  当然,也许是靠眼泪来显形的字迹,不可能太多,因为我再激动,也不会泪下如雨,所能显现的字数,当然也不能太多。可是这件事机密无比,既然已经约定了在「林中相见」,似乎没有必要多一个人知道曰
 
  我既然起了疑,就不免多打量那喇嘛几眼,可是却又看不出有甚麽不对来。
 
  我不动声色,顺口道∶「上师请,上师的法号是——」
 
  那喇嘛闷哼了一声∶「有相无相,有号无号,何必多此一问。」
 
  听这谈吐,倒像是一个得了道的高僧,我也不再说甚麽,只是道∶「上师先请!」
 
  七叔和我相约在林中,这喇嘛若是七叔差来的人,自然知道地点。如果他反过来要我先走,为他带路,那就是老大的破绽了。
 
  那喇嘛听了,并不说甚麽,便自大踏步向前走,我就跟在他的後面。
 
  一路行来,人烟绝无,我有时离他远些,有时行近去,和他说些话,可是他并不回答,至多只是闷哼一两声,算是回应。
 
  我问了不少问题,他都一点不出声,後来我问∶「七叔向你形容了我的样子?我已化了装,你如何能够认得出我来?」
 
十二、中计
 
 
  这个问题,倒有了答案,那喇嘛怪笑了两声∶「是你认出了我,何曾是我认出了你?」
 
  我一怔,一想当时情形,可不是如此,我自己也不禁失笑,那喇嘛破例,加了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随口赞道∶「大师说得好!」
 
  一路上,有不少岔路,我见他每次都不犹豫,迳自向正确的方向走去,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减。
 
  不多久,已行近那片林子了。到了林子边上,我看到那喇嘛停了下来,用手中的幡竿,向前一指,哑著声道∶「你自己进去吧!」
 
  我向他合十致谢——是衷心地致谢,因为我本来,对他还不免有点怀疑,但是他不进林子去,可以说是一点嫌疑也没有了!
 
  他也合十还礼,我急急向林子中走去。一路之上,我想见到七叔的心情,越来越是焦切,到这时,已到了急不可及的地步,走出了十几步之後,我撒腿奔跑,好几次,几乎撞在迎面而来的树上。
 
  我甚至想张口大叫,请七叔早一些现身,与我相见。
 
  我这时向前去的势子,真可以说是疾逾奔马,林子中的树木,在我的两旁,排山倒海一样,向後退去,就在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张口大叫的那一刹间,陡然之间,因为奔跑而摆向後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住!
 
  那一下阻力极大,而我前冲之势子急,陡然之问,几乎把我的手臂扯断,我连忙一回气,身子一转,卸去了那般力道,已看清了扯住我手臂的,是一个蒙面人,就是那个在录影带中见过的蒙面人,当然也就是我自小就崇敬的七叔。
 
  到了这时候,我张口想叫,但是却叫不出来,不知是甚麽东西,塞住了喉咙,只是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倒是对方先开口∶「理哥儿好久不见了!」
 
  那声音,宛若当年,他遨游四海归来,见到了我之後所说的一样。
 
  我心中一热,这才哑著声叫了出来∶「七叔!」
 
  他松开了手∶「说来话太长,现在不必说,快跟我来!」
 
  他身形极快,向前掠出,我紧跟在後面,又前进了百来步,前面有四五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生长得很近,七叔到了树前,发出了一下很是古怪的声音,就见树缝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的身形,瘦小之极,看来像是弱不禁风,一身服饰,古怪之至,头上带著一顶极长的尖角形帽子,若非她一出来,就正面向我望来,我根本认不出是甚麽人,而在一望之下,我更是诧异,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蝉带来的秋英!
 
  看她现时这一身打扮,分明是宗教中的神巫之类的人物,而更奇的是,她手中持著一支小小的铜铃,正是三件法物之一!
 
  她向我望来,相距虽有五大步,但我只觉得她的目光,深邃无比,远非我所见过的秋英!
 
  我和她对望著,她缓缓向我走来,越是隔得近,我越是觉得她陌生无比,所以,我自然而然问∶「你是谁?」
 
  在我这样发问的时候,我早已忘了她没有听觉,也不会说话(由此可知,她给我的陌生感,是如何之甚),一问之後,省起了这一点时,秋英已然有了回答,那真是突兀之极,她一开口,竟然语音清楚,充满了自信。
 
  她对我的问题的回答是∶「我是丹玛秋英。」
 
  一时之间,我脑筋转不过来,不知道她所报的名字,有甚麽特别意义。
 
  七放在一旁提醒我∶「丹玛!丹玛森康里的丹玛!」
 
  被七叔这样一提,我如同遭到了雷殛一样,陡然震动,失声道∶「丹玛!」
 
  秋英应声道∶「丹玛秋英!」
 
  这「丹玛秋英」的称呼,分成上下两截,「秋英」是她的名字,而「丹玛」则是她的身分。在喇嘛教的语言之中,那就是「大女神」的意思。
 
  喇嘛教的教义特殊,教中的规矩,也很奇特。教中除了活佛之外,还有地位极高的神巫,神巫之中,有十二位女护法神,丹玛女神,是其中之首。
 
  丹玛女神的地位,不在大活佛、二活佛之下,这丹玛女神还有一样奇特之处,是她的地位,不是靠转世来接替,而是母女相传的。
 
  这母女之间,如何将神通传递,其间过程如何,神秘之极,一向不为人知。
 
  喇嘛教众对丹玛女神,尊崇无比,不但有专门的神庙,叫著「丹玛森康」,在大大小小的寺院之中,都永久设有丹玛女神的宝座。在大活佛的神宫之中,丹玛女神的宝座,就在大活佛宝座的对面。而大活佛的寝宫,只有两个女性可以进入,一个是大活佛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丹玛女神!
 
  每一代的丹玛女神,只有法名,我眼前的这个,就采用了「秋英」作为法名。
 
  在我一时之间可以想起来的所知常识之中,我还知道丹玛女神会「降神」,有神灵附体的能力,会作种种预言,并且会显种种神迹。
 
  在喇嘛教中,神巫地位最高的,就是丹玛女神,犹在男性的涅功神汉之上!
 
  这样的一个身分异特的人物,突然出现,已是够突兀的了,何况还是秋英!
 
  我感到颈际有点僵硬,转过头,向七叔看去,七叔道∶「其中详情,我也不甚了了,只要听到丹玛有召唤,大活佛、二活佛,都不能不来。」
 
  我思绪紊乱之至,但总算还明白一点,我失声道∶「你要召二活佛现身?」
 
  七叔道∶「是,我要把三件法物还给他,他明白这三件法物的玄机,可以凭它们而确立转世二活佛的地位,这样,我才不负所托。」
 
  我隐隐觉得,七叔这样做,很不对头,因为二活佛自己有他的计划,他在等那个「适当时机」,他要在那个适当时机,破解三件法物的暗号,使得他的身分,得到举世公认。而如今,若是丹玛女神把他召了来,是不是会破坏了他的计划呢?
 
  当时,我而且的确,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我却没有进一步想下去,甚至我没有向七叔提出来。
 
  一则,我由於从小就对七叔的无比崇敬,总觉得七叔不论作甚麽,都不会错的,多年失散,重逢之後,这种感觉更浓,所以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二则,我想七叔可以知道秋英原来是丹玛女神的传人,那麽他和喇嘛教之间,必然有我所不知的渊源在,我也不必多事了。三则,我未曾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样子,觉得二活佛就算来了,对他的那个「适当时机」来说,也不会有甚麽大妨碍。四则,我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因为丹玛女神已震动手腕,她手中的那支铜铃,已发出了穿山裂石,震得人心头直颤的铃声。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把这一刹间的经过,写得如此详细,是因为事後,我极其後悔,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在後悔之後,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确认我当时没有采取行动的因素,这才不得不叹一句时也命也,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自有连通灵如活佛也不能知悉的定数在,也就无话可说了。
 
  却说当时,铃声响起,我由於离丹玛秋英近,不由自主,被铃声震退了几步。
 
  七叔靠近了我,在我耳边道∶「丹玛女神,运用神力逼出铃声,百里之内,二活佛可以感应得到!」
 
  铃声震耳,七叔的声音,听来却很是清楚,可见他气功修为之深。我也提气问∶「不会闹到尽人皆知?」
 
  七叔道∶「不会,除了大活佛二活佛之外,那铃声只传出百尺,要等二活佛来了,作法摇铃,铃声才能传出十里,届时,听到铃声的喇嘛,都会来参见二活佛。」
 
  我很想问问七叔别後情形,但这时,铃声渐急,催得人心中,一阵紧似一阵,我也就不问与目前情势发展无关之事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在丹玛秋英女神的纤手振动之下,那铃声忽紧忽慢,渐渐地,把我带进了一种迷惘恍惚的境地之中,我无法确知过了多久,在那段时间,一颗心就像悬宕在半空中一样,极难形容那是一种甚麽境界,彷佛周遭的一切,全都变得朦胧了,不真实了,人也就处於半事半醒之中。
 
  接著,忽然在满耳铃声之中,另有一种声音传来。那另一种声音,在入耳之初,可以听作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也十分微弱,可是,在那样每一下都叫人心惊肉跳的铃声之中,那微弱的声音,一样清楚可辨,而且,立刻认出,那是一种诵经之声。
 
  不一会,诵经声渐渐近了,也渐渐响亮,转眼之间,已可以和铃声分庭抗礼再不多久,竟渐渐盖过了铃声。就在这时,七叔碰了我一下,向前一指,我也看到了一个少年喇嘛,正稳步向前走来。
 
  那少年喇嘛一面向前走,一面单掌当胸,另一支手,看来是在大袖之中,但我却知道他根本没有另一支手——他就是我曾见过的转世二活佛,天生就少了一支手掌的!
 
  这时,只见丹玛秋英女神的双眸之中,幽光闪闪,铃声也变得虚幻。一下子周围的气氛,变得神秘之至,我和七叔都感到,如今的情形,是喇嘛教中的头等大事,不是教中的人,能够参与,自属有缘,但也不应该太接近了。所以我们,都不由自主,退开了几步。
 
  这时,我心中在奇怪∶这铃声和诵经声,可说是惊天动地,何以一点也没有惊动别人?难道这里,真的荒僻到十里内外,不见人烟?
 
  正想著,只见二活佛已来到了丹玛女神身前不远处站定,陡然之间,铃声、经声一起静止。
 
  在那一刹间,天地之间,像是再也没有了声音这回事。我也紧张得屏住了气息。
 
  突然之间,只见二活佛的脸上,现出了一股悲愤莫名的神情,目射精光,陡然发出怪声,声音之中,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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