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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像芭茅一样生长-第3部分

小说: 像芭茅一样生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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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孝平放下脸盆装水,睡眼惺忪间,掏出裤裆里的家伙照着墙就尿了起来,反正左右没人。正舒服时,几乎是快贴着脸的窗子突然向外打开来。四目相对,窗内是咳呸老师愤怒的眼神,窗外是郭孝平惊慌的眼神。竟然都无话可说。郭孝平赶紧收拾东西,溜。刚绕到屋前洪会计的房间口,发现已经晚了。咳呸老师头发乱蓬蓬的,像草皮,样子很吓人,矮墙似地堵住了他。

  你、你、你,哪个班的,咳呸老师问。郭孝平不敢抬头。不说,不,说,你今天就给我站在这里,站、站到你们班主任来,站到你、你家里来领你回去。咳呸老师真是愤怒了,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一些同学围了上来。有人轻声说,这是郭孝平,初一(1)班的。

  咳呸老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你们、你、你们,给我听着,要有人再敢、敢在老师宿舍后撒尿,以后抓、抓一个,报、报学校开除一个,这哪、哪、哪像学生,是狗,是野狗。张校长的门开了一下,他侧着身子看了看,又关上了门。在学校,太习以为常了,老师训斥学生见怪不怪。

  张主任、张校长都住在新的老师宿舍,我们从教室去寝室,从寝室去教室,都要从张校长窗下走过。校长的灯要是亮着,或者门开着,我们就会放轻了脚步,话也轻轻地说。

  咳呸老师作了定性地宣判,我们都听得很累。

  一个路过的女同学说,怎么能骂学生是野狗呢。

  咳呸老师转头望去,正想说什么。那个女同学已经快步上了台阶,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你,郭孝平,郭、孝平,罚你到、到后山下边挑五、五、五担沙子,吃中饭前一担、一担一担就堆在这里,我验收了,你下午就上课,听、听清楚没有。

  郭孝平似乎还处于惊慌中没有回过神来。他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回到寝室走廊,郭孝平觉得冤了。他说,我运气太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在那里撒尿,我好多次碰到淘米的同学都在那里撒尿,他怎么不抓。我们的满哥说,就是,孝平,你还得找咳呸老师评理呢,他看了你的家伙,你背时呢。一群同学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郭孝平说,死咳呸,起来了灯也不开,我以为他没在房间里呢,咳死了活该。

  一想到五担沙子,郭孝平骂不出来了。他问我们,五担啊,这么多,我怎么办。我说,是五、五、五担,三个五担。说完了,我们一阵大笑。笑毕,大家沉默了,因为郭孝平的眼圈很快就红了。

  我以为老大会帮郭孝平,老大和孝平是亲戚,也是这样,孝平才和我们寝室我们班特别的熟悉。没想到老大说,这就该自己去挑,怎么能在那儿撒尿呢。

  这老大,想得说的怎么跟老师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换成我们,整天一些个兔崽子老在我们窗下撒尿,恐怕也是谁都受不了。我们也一定会骂野狗的。想起来了,老大最讨厌乱撒尿的,他不是把我们寝室门前看得紧紧吗。

  我终于也给抓住了,睡懒觉。

  那天满哥跟我说,我们安心睡吧,我让二流子把寝室门从外面给锁了起来。这并不是满哥的首创,很多同学都这么干过。门锁了意味着大家都起床晨读去了,里头已经没有人了,值日老师一般不会怀疑。满哥屡试屡成,所以说得很有信心。

  结果坏了,疏忽在细节上。我的鞋子没有踢进床底,横在过道上显得格外张扬。此地无银三百两。值日的谢老师,一个很有“侦探”经验的中年秃顶,头往我们寝室门缝一探,就逮到了破绽。他说,鞋子在,你给我老老实实起来,我这就等你们寝室人回来吃稀饭。可怜虫哦,一抓一个准,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双鞋子。

  趁谢老师转悠到别的寝室时,满哥迅速地套上衣裤,从后窗顶格翻身跳了出去。我着急又轻声地说,满哥你跑了我怎么办。满哥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说,那老师看到的是你的鞋子。

  看来,在关键的时刻,兄弟也靠不住。

  我没多想,也三下五除二地下了铺。可还不及爬上窗户,哨子在我身后响起。我乖乖地走到门口,束手就擒。

  谢老师倒不狠,罚我一担沙子。他说,就倒在老的老师宿舍下坎的台阶口那儿。

  我脑子一转,立刻端了脸盆,潜伏般地到了初一和初二教学楼间的场子上,那儿有一个小沙坑,跳高和跳远用的。运气好,没有人。我哗哗啦啦地装上满满一盆,再潜伏般地回到寝室。午休时,我一路顺畅地完成了任务,谢天谢地。我认真看过,少一脸盆,对于那个沙坑,实在是看不出来的。

  谢老师也没真计较,事情就算过去了。

  为此我生了满哥好些天的气。不够意思。满哥过后一直说,罚你冲厕所了,我帮你一把,罚你挑几担,我帮你一起挑吧。我说,谢老师跟我关系好,没罚,什么也没罚。

  满哥便瞪了眼睛,久久望着我。

4菜肴故事
满哥为了表示歉意,星期天从家里带了一块猪油膏来。吃中饭时,他夹了一块猪油膏丢进我饭盒里。满哥说,有盐的。我本想拒绝,我的气还没消呢。可是白白的、腻腻的、喷喷香的猪油膏,基本上摧毁了我的意志。

  太想吃了。

  猪油膏拌在热饭中,更香。关键是突然改变了花样,吊起了胃口。于是,我在心里有些原谅了满哥。满哥的临阵逃脱,不顾及兄弟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秃顶谢,看到的的确是我的鞋子,不是他满哥的。

  要知道,我们每天三餐有多么可怜。

  制式的饭,制式的菜。

  这里吃饭是和在张岭一样的,吃食堂。不是打饭,是我们自己从家里带米来,自备一个铝制的饭盒,把米淘净了,再把饭盒做好记号,搁到食堂的蒸屉里,学校工友帮我们蒸。

  多数时候,我们多数同学连早晨也是吃干饭。稀饭不经饿,没有馒头,没有包子,三两下就撑一肚子,其实拉两泡尿,顶多坚持到上午第二节课,就没了。干饭好多了,撑撑可以撑到吃中饭。

  即使做好记号,开饭时找自己的饭盒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我们蚂蚁一样,争先恐后,把蒸饭房弄得乱糟糟的。有时候来回一排一排地找,绕几圈都找不着。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时候,饭盒还是会被人端错了。只好错就错了,饭还是要吃。要是要讲究,那只能饿肚子。

  待吃完后,再趁饭盒集中到蒸饭房的时间,细细地找回自己的饭盒。通常,这个时候饭盒里又装好了下一顿的米。

  也有饭盒被翻掉了,饭倒到了地上,都不知道谁弄翻的。蒸屉中的饭盒重重叠叠,拎过来,推过去,确实谁都不顾忌很多。那只好自认倒霉。运气好的话,哪个工友会从老师食堂帮着打一份饭出来。不然,饿吧。

  其实饭倒还好,关键是菜。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干腌菜是主打,干腌菜炒黄豆、炒笋干,偶尔干腌菜烧肉。干腌菜是晒干的青菜,切得细细的,晒得黑黑的。多放些盐,不管拿它炒什么,菜不容易坏。尤其是天热季节,关在木箱中的菜,出不了三天,即使干腌菜,也会粘糊起来,牵起丝。

  所以我们多数同学,特别远的除外,在热天的星期三傍晚回去换一罐。我算有条件的,好多亲戚近在紫湖、土城。这个星期去二姑姑家换菜,下个星期就可以去三姑姑家了。甚至在中午,偶尔也可以跑去大姨家吃饭。去得最多的是三姑姑家,三姑姑疼我,再说她菜做得干净、好吃。

  然而不管怎么换,那都意味着从星期一到星期六,从早晨到晚上,我们就吃一个菜。一个味道,一种颜色,千顿一律,冰冷的面孔,十分的倒胃口。没有条件换的,意味着后半个星期就只能吃净饭,“吃斋”了。

  刘发水就常常“吃斋”。刘发水家是库区,翻几座山,越几条岭,还得划“大脚盆”划好久,才靠岸,然后接着走一段路。他没有办法在傍晚回家,又在第二天早晨赶上课。刘发水就从家里包一包盐,塞在箱底。淘好米,他抓一小撮盐丢进饭盒。饭熟了,“菜”也就好了,就着咸味,他就能把饭吃下去,而且吃得精光,好像比我们的黑腌菜更有味道,更好吃。

  有时候,我们看见刘发水不知道从哪片菜地上摘了新鲜的菜,豇豆、空心菜、红萝卜秧,蒸得还真是有色有香。刘发水太聪明了,以致于他端上来的饭盒,有好几顿成了大家筷子下的战利品,被一扫而光。好在也就是好几顿,多了,会把刘发水饿死的。

  我抢到过一口,是蒸得烂熟的嫩茄子饭,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因为没有油,没有一点子油星的菜我们叫“红锅菜”。“红锅菜”再有色有香,也是顶不到黑腌菜的。要是有点猪油膏都稍稍会好些,可哪有那么多猪油膏。

  比刘发水更聪明的是胡国家。

  胡国家有绝活,空手抓鱼。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满哥、我,跟着胡国家到建设大桥底下抓鱼。满哥和我其实是做伴,或者叫欣赏。白花花的太阳,白花花的河面。胡国家只穿着一条裤衩,光着膀子,光着脚,在河里“闹腾”。一会儿他捡起一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掷向水面,又抱起白壳碗面大小的石头,也朝着河中大一些的石头上砸。他不停地掷着、砸着,石头相撞发出一连串的当当咚咚的响声。如同鞭炮洒落了,起伏不绝。一会儿,他从岸边菜地拽起一根豇豆杆,操在手中横七竖八地乱挥乱打,挥在空中,打在石头上,打在河面上,挥了一通打了一通,又挥一通又打一通。一样的响声,在河面穿梭。

  胡国家蹲下去了,伸出手指在一个石缝里掏。他翻开一块石头,他的脚踩着水边的草丛,他双手环状地围起一个圈。他的目光炯炯,鹰般犀利,而他的身手敏捷,带着猎犬的精神。

  鱼似乎晕了,东躲西藏,像一种鸟只把头藏住了,露着肥硕的屁股和身子。像迷糊的睡虫,随处可以歇下,危险早已忘到了天间云外。晕了的鱼,还是鲜活的,被胡国家捉在手上,一条又一条。多是土鲫板,刺多、味鲜美的那种,还有一条小河鲳和一条鲤鱼。我们用水柳枝穿在鱼鳃里,把鱼串起来。鱼泛着白,非常的耀眼。

  丰收的喜悦写满胡国家的一张脸,在古铜色中,见着灿烂的白。那白或许是阳光照着了,或许是河面的倒映,或许是他的憨厚的笑。我和满哥已经看不清,我们的眼睛也花了。

  我问,胡国家,你到哪做呢?

  胡国家说,这次涂老师说跟我做,他那儿有电炉,有口小铁锅,油盐酱油也有。

  满哥说,涂老师做,我们怎么敢去吃呢。

  胡国家一双充满鱼腥味的手举到满哥嘴巴前说,馋嘴了吧,实在吃不到,晚上睡觉就抱着我的手闻,包你过足瘾。满哥搡了一把胡国家,骂道,去你妈的。胡国家笑笑说,放心吧,你们两个,我保证一人至少吃一条鱼。看,这么一大串,十多条呢,我们一人一条也就三条,总不算过分吧。这生意涂老师划得来,他也得想想下次合作吧。

  我们仿佛已经闻到了煎鱼的香。

  上一回,胡国家抓到的鱼是在一个走读的同学明胜家做的。明胜的妈妈做好了,放了紫苏、生姜、蒜丝,装起来交给明胜一条没留地带给了胡国家。胡国家过意不去,在星期六中午特意又去抓了几条,塞给明胜说,明天我回家了,你要是不带回去,下次我不去你们家烧鱼了。

  再上一回,是胡国家自己蒸的,倒了半罐腌辣椒,味道还行。我没有吃到,是满哥说的,那腌辣椒是满哥的。

  胡国家并不是没有黑腌菜带,也不是没有条件回家换菜。他有。他就是喜欢抓鱼,空手下河抓鱼。在他家门前,就是一条溪,浅浅的,却多有鱼、虾米,还有泥鳅。自小的时候,胡国家常在溪里泡,无师自通,学会了抓鱼的本领。

  胡国家说,小时候在家里,有时他在湍急的溪面,用石头垒起两垅堤,在堤的尽端,置一竹片串子,如篱笆,如筛。溪水冲下,鱼也冲下。鱼恰好没有钻过竹片间的缝隙,横陈起来,想转身却无可奈何了。那就是捡鱼了,太有乐趣了。

  当然,胡国家的身上几乎天天裹着鱼腥味。班花高小鸾一看到胡国家,老远就捂鼻子,有点夸张的意思。许多个女同学也学高小鸾的样子。许多个一起捂鼻子,这情况就不一样了,就更夸张了。胡国家对此有些生气,他说哼,原来我还想弄条鱼给她吃的呢,嫌我臭,没门,她以为她是谁啊,不也是背雪梨罐的,她以为她打菜吃的啊。她就是指高小鸾。或许我们天天呆在一起呆得久了,并不觉得胡国家身上的鱼腥味重。

  上历史课时,钟老师走到胡国家身边,突然也一个转身,在鼻尖前作了一个扇风的动作。他说,怎么有鱼在这儿。教室里哄堂大笑起来。胡国家也搔了搔头,笑了说,鱼在这儿,我是鱼。我们笑得肚子都痛了。

  有人就跟钟老师描绘了胡国家的绝活。钟老师放下课本说,了不得啊,当年跟朱元璋打仗的陈友谅一身也是你这种味道,本事可大着呢。改天弄两条让钟老师也尝尝,钟老师就跟你讲讲陈友谅,怎么样。我们替胡国家应着,可以,可以。我们都不怕钟老师。

  是的,胡国家说得没错,我们多是背雪梨罐的。我们多用雪梨罐装菜。雪梨罐是吃过了罐头雪梨的空罐,肚子挺大,能装不少菜。一般一个星期,两罐菜就够了。许多同学还再带一罐咸萝卜、霉豆腐或者腌辣椒,调调味,也可以吃稀饭用。也有同学用竹筒子装菜,因为家里没有雪梨罐。别小看罐头,那会儿也是奢侈品,用的雪梨罐都未必是自家吃了雪梨。我家倒是有雪梨罐,我也吃了多回雪梨,那是享了祖母的福。祖母名下有十多个外甥外甥女,还有姑姑她们,总要孝敬她老人家的吧。雪梨罐头便是孝敬长辈、老人一种很体面的东西。

  汪贞树就是带竹筒的。穿一根细绳在盖子和筒子间,套在手臂上,哐当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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