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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部分

锦绣民国(完本+番外)-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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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约微愣。

    回到英国,已经是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人无条件撤出新加坡后,华裔有些人在英国落足,有些人准备回新加坡。

    白家众人还是打算回新加坡,他们在新加坡还有些产业。

    准备十月动身的,却耽误下来,因为慕容画楼去世了。

    四十五岁,应该是很健朗的年纪,她却逝世了。

    悲痛一瞬间笼罩在众人心头。

    采妩痛哭,静下来的时候,她才跟龙永说:“难为她撑了这么久!她捧着白将军的骨灰回来,整个人毫无生气,大约是觉得生无可恋。可她放不下清歌和素约。”

    白清歌已经能独立支撑一方,白素约亦在战场上深经百炼,为了名勇敢的军医,画楼的心,才算放下吧?

    等她的心放下,她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画楼出殡那日,正好是张二太太白云灵的产期。

    她多年不孕,不知道为何,来到英国后这些年,突然就怀孕了。一开始早上起来呕吐,身子不适,她以为是癌症或者什么重病,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是怀孕。

    白云灵不想生,她跟张君阳说:“我这把年纪突然怀孕,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还是算了……”

    张君阳却明白她真正的担忧,她是怕自己不能对亲生孩子和张勤一视同仁吧?

    众人都劝她生下来,画楼也劝,甚至十七岁的张勤也兴奋说:“妈妈,我要妹妹,您生个妹妹吧!”

    画楼的葬礼后两个小时,白云灵的孩子落地,是个健康的女婴。

    英国人喜欢用先辈的名字给后世的孩子命名,来怀念先人。

    白云灵跟白清歌商量,能不能用画楼的名字替她的女儿命名。

    白清歌含泪点头。

    白云灵四十五岁产女,取名张画楼。

    花开春暖日,窗外一株樱桃花蕊盛绽,战争改变了世界,结束了旧的时代,不管人们是否愿意,都要随时岁月的脚步,匆匆踏入新的生活。

    白云灵抱着女儿,想起当初唱给白云展听的那首歌:“

    give me a home where the buffalo roam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lay

    where seldom is heard a discouragin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home; home on the range;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lay

    where seldom is heard a discouragin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这样的生活,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开。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总会一个个离去,白云归走了,画楼走了……

    再过几年,也会轮到他们,这便是世间的生死轮回,无需悲痛。

    *****************

    全本完  

番外一:白云归(1)

凌晨三点的军医院,灯火通明,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往急症室去,瞬间长长走廊就静谧无声。

灯光下,穿着军装的身影纤柔窈窕,她立在急症室门口,不停的回来踱步,就连她近身侍卫都瞧着愕然。

心狠手辣的云媛云局长一向沉稳见长,何时见她这样大乱方寸?

秘书看不过眼,低声劝她:“局座,您这样回来两个小时了,手术还有好几个小时,您先去歇歇?”

云媛回眸,那明媚眼芒锋利寒冷,秘书顿时住口。

手术依旧在进行着,早上六点,渐渐有人上班。有人给她敬礼,有人冲她颔首。

云媛全部看不见,目光只落在紧闭的急诊室门上,心绪不宁。笔挺军服有好几处血迹斑斑,她恍若不觉。

早上七点半,急诊室的门推开,医护人员推出昏迷不醒的病患,个个脸上挂着疲惫。

云媛忙上前拦住了主治医生。

那军医给她行礼,才道:“局座,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倘若四十八小时内无反复,应该无碍。”

云媛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微微阖眼,把心口的郁结舒出来。

“局座,病人的腿伤耽误了,才导致他身体健康恶化。我截了他的左小腿,才保住了他的性命!”那军医有条不紊继续说道。

那口气尚未舒出,就梗咽在喉,云媛身子僵住,声音不由自主噙了雷霆怒意:“你说什么,你断了他一条腿?”

那军医仿佛看不见云局长的怒焰,淡然颔首。

云媛愣住,胸腔剧烈起伏着,好半晌才愤然扬手,欲一巴掌扇在这军医脸上。却被他的手臂挡住。

“局座,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倘若有第二种选择,我会保住病患的腿!您下的命令是无论如何救活他,想要留下命,就必须断了腿!请局座慎思!”那军医手上力气很重,把云媛推到一旁。直径走了。

秘书扶住了云媛。

心一点点静下来,云媛才觉得自己太过于失态了。

可听到他断了一条腿,她的心便揪了起来。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他一定不能接受自己断了腿!

这样。他会生不如死的!

云媛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白云归的病床前的,她精神有些恍然,不敢看他。

医生说,他还在昏迷中,大约今晚会醒。

云媛拉着他不满粗茧的手,眼泪似檐下雨滴,大颗大颗落在他的手背。病房里的护士和近身侍从都退了出去。

晚上七点多,白云归才醒。

看到满头浓密青丝的女子趴在他身边睡着了,他唇角微微有了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际。

云媛惊醒,便看到了他的笑,视线一瞬间模糊,声音亦哽咽:“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医生来!”

他说话微微吃力:“我还好……”

云媛喊了秘书进来,让她去通知陈医生。

陈医生是白云归的主治医生。

鉴于云媛这位长官脾气暴躁,陈医生片刻不敢耽误。立马赶到病房。

“烧还未褪……”陈医生吩咐护士帮白云归挂水,然后对云媛道,“今晚烧能退下去,而且四十八小时内不再发烧,才能说彻底保住了性命……”

就是说,切了一条腿,还是生死未卜!

云媛很想一枪崩了这个医生!

她脸色铁青,使劲掐住自己的掌心。才没有再次发火。

那医生撇撇嘴,吩咐几句就出去了。心中还是忍不住嘀咕:人人都说云局长喜怒无常,异常狠辣,果真如此。这把年纪的女人,都疯疯癫癫的吧?那个男人,是她的情人?没听说云局长结婚。

白云归睡不着。迷迷糊糊的,一双温柔软绵的手覆盖在他手上,依稀间闻到了白茶的馥郁清香。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不由安慰道:“别哭……我不会死……”

“好,我不哭,你不准再说什么死活的!”云媛泪珠沿着白皙脸颊滑落,却努力挤出几缕微笑,“你饿不饿,我叫人端些稀饭给你……”

他摇头,反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却没什么力气。

云媛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我们说说话……”他的声音轻不可闻,仿佛弥留之际交代遗言。

云媛强忍着万针攥心的痛,颔首轻笑:“好,我们说说话。”

“我刚刚做了个梦,好像梦到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他虚弱不堪,声音温柔低靡,“你记得吗……”

云媛当然记得,那时她是艳旗高帜的歌女,他是权倾一方的军阀。第一次见面是在俱乐部,她登台献唱,他坐在众位政要名流之间,一袭铁灰色军装挺括,胸前勋章在霓虹灯下流转灼目的光。

她从上司口中知道白云归很多事,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年轻,二十八岁的军官,英俊挺拔,却沉稳练达,眼眸深邃,浑身透出杀伐果决。

她请他跳舞,他很绅士同意了。

这就是第一次见面啊!

云媛笑了笑:“我记得……”

“…。。。。以前虽然天天见面,我很少正眼瞧你,你太小了,像我女儿一样……”他低声笑着,笑声里有甜甜的宠溺,云媛微愣,就听到他继续道,“我第一次用看女人的眼光看你,是你替小五求情,跟我走在木棉树下,傻傻望着我……我就想,好傻的姑娘,哪有这样看男人的?”

云媛的笑容撑不住,手指陷入肉里,有些疼。

他依旧用那般缠绵眸光望着她,却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

“我还记得第一次睡在一起,你爬起来就跑,真有趣……”他叹了口气,“像场梦,一转眼就二十多年了,清歌和素约都那么大,咱们夫妻也老了啊……”

云媛咬住唇。含混点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生气吗,我偷偷回国?”他握住云媛的手,微微用力,“方景说,你要走就赶紧,你媳妇要是知道,一定会河东狮吼……连他都知道你。你啊,很难过吧?”

眼泪一滴滴便打在白云归的手背,云媛的心一团乱糟糟的疼。

弥留之际,他早已不记得她了。只是记得他的妻子,怕她伤心。

“不哭,不哭……我说过,只要我不死,就不会让你孤单……我不会死,我们回新加坡,你上次说想要去马六甲的山上找燕窝,我陪你去。”他的手攥得更加紧,“不哭了。乖!孩子们看到要笑话你……”

云媛附在他身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秘书进来,有些无措望着云媛。

她以为白云归死了。

云媛推开白云归的手,冲了出去,身后还听到他虚弱又担忧的声音在喊:“画楼,画楼!”

云媛坐在汽车里,抽了一整包烟。才问秘书:“那个女人在哪里?”

那个女人,秘书是知道的,是白云归的妻子慕容画楼。她在找白云归,云媛就叫人跟着她,每次有了线索,立马就割断。

她在大陆找了一年半,始终像无头苍蝇般!

她一个人,斗不过云媛身边一批训练有素的情报员。

云媛不想让她知道白云归的下落。只想她死心回新加坡。等到抗战胜利,云媛就会把白云归留下,隐退政坛,过些简单的日子。

年轻时,慕容画楼占有了他二十几年,如今也该放手了!

直到这一刻。云媛的心才肯接受现实,才对面对现实:白云归,不再是那个无限宠爱她的男人,而是慕容画楼的丈夫,是慕容画楼孩子的父亲。他神志不清时,仍然安慰她,让她别哭!

他言语间,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当初,他也是这样对云媛的!

云媛现在才肯承认,他们不是搭伙过日子,他们是爱人,深入骨髓深爱着对方。

“她在淮南。”秘书准确道。

“你用我的专机,去找她,让她……让她快点来!”云媛手有些颤,声音无可奈何的失落。

秘书不敢有异议,道是。

后半夜的时候,白云归终于退烧。

他沉沉睡了半天,再次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病房和缩在沙发上睡熟的恬静脸颊,眉头微蹙。

他挣扎着要起身,云媛就惊醒了。

“云媛?”他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哪儿?”

“这是陪都的中央军医院。”云媛很简练的告诉他,“你好点了吗?”

“渴的厉害。”白云归唇色发干。

云媛忙倒了水给他。

他喝了水,云媛让人请了医生来。

陈医生替白云归检查了一遍,然后对云媛道:“只要今晚不发烧,危险期就算过去了。”

云媛欣喜颔首。

医生出去后,云媛又问白云归要不要喝粥。

白云归说好。

端了粥进来,云媛要喂他,他立马接过来,笑道:“我自己来……”

却发觉云媛眼眸微黯。

以前他生病,云媛是一勺一勺喂他喝药、喝粥。

后来跟慕容画楼在一起,每次他生病,让她喂药,她就冷着脸说:“等你断了手,我就喂你!又不是要死了,自己喝!”

白云归就禁不住笑。

慕容画楼最怕看到他生病时无助软弱的模样,很怕他去了,所以总是恶声恶气让他自给自足。

“这些年,我生病都是自己喝粥,我妻子不愿意我被人喂着,习惯了。你别多想啊。”白云归解释给云媛听,似跟一个故友在闲谈,丝毫没有了半分情愫。
………
  番外:最后的时光——作者枕头妹妹

  自一九四零年一月,日军的战火已经从东北燃烧至了西南,桂南会战已经打响。而1937年11月,南京政府宣布迁都重庆,而日本特务密送汪精卫等进入上海,秘密组织伪中央政府。云媛等一干南京方面的情报人员或转移陪都或转移地下,而白云归的老部下们基本全线拉入战火中,与日军殊死较量。

  而自四零年旧历年后,画楼追着白云归回了国,在刚开始的几个月里,她还能收到章子莫或是曾经的李副官传来的零星消息,而白云归又总像是躲着她一样,等她赶到时他又去了别的地方。一年零六个月了,从江南到淮南,画楼依然毫无头绪,中间竟还从陪都传出消息说白云归已经战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倔犟的她不相信那个傲气的男人就这么去了。

  “您好,慕容女士。”在画楼栖身的小旅馆里,一个穿着国军制服的清冷女子立在画楼面前,“云局长,让我来接您去陪都,白先生在哪里养伤。”

  云局长?云媛吗?白云归在她那里,怎么还受了伤?而这些都不是画楼愿意去深想的,她只知道那个让她找了一年零六个月的男人还活着“好,我跟你们走。”

  白白的院墙,深深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绑着绷带路过的伤员们深深刺激着画楼的每一根神经。

  站在白云归的病房前,画楼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而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时隔这么多年,她知道,那是云媛。

  静静的推开门,一个男子坐靠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盖在腰际,右手上挂着吊瓶,斑白的鬓角、刚毅的面部线条和眉目间透出的果敢,让这男人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霸气,只是岁月已经爬上了男子的面颊,留下些许苍老的痕迹,又似乎透出一股亲近之意。那人不是白云归又会是谁。

  云媛坐在他的对面,左手拿个苹果,右手正欲把切下的苹果送到白云归口中:“我喂你吃点苹果,伤病都要吃苹果。”

  白云归却是挥着左手挡着她:“我自己来好了,我这还有一只手。”

  一抬眼,他看到了立在门边的那个女子。

  “你来了。”白云归不禁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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