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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红墙内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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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秀云听到这里,早已哭出声。我也眼睛发酸。困难时期,毛泽东坚持不吃肉,不吃蛋,吃饭不超定量。他让亲生女儿吃学校大食堂,卫士长途去一包饼干他还严厉批评,不允许女儿特殊。可他却为我怀孕的妻子送来这么多食品……
  预科毕业后,升学制度发生变化。过去预科的学员都是保送本科学习,我毕业那年改成考试,考不上就回原单位。我和爱人胡秀云以及卫士李连成都没考上,只好回中南海找毛泽东。
  那是1962年暑假,我打电话给毛泽东的值班室,说我们要见主席。工夫不大,那边回话,叫我们三十人直接去游泳池。
  我们去了。从游泳池北门值班室进去,顺池边走到南头阳台。南边的墙全是玻璃,可以晒太阳。白瓷砖地面的阳台上摆了几把藤椅,毛泽东身披浴衣迎过来同我们握手问候,然后在摆成环形的藤椅上坐下来。
  “主席,我们没考上大学。”我把考试成绩簿递过去。毛泽东稍咪细一下眼,看了看,说:“你这个成绩还不错么。”
  成绩簿上似乎分数不错:语文和历史4分,政治5分。但是,其他栏目是空白。
  我说:“我们只考了三门。俄语和数理化没有考。我们是插班,那几门根本没法参加考试。”
  毛泽东皱起眉头,又看了胡秀云和李连成的成绩薄,沉思着嘀咕:“成绩都是不错么。工农兵有实践,有些知识没有学不能怪你们……”
  我说:“主席,既然学习了,我还是想继续上学。听说警卫局保送一些人上了外语学院,我们常接待外国人,这方面有经验
  毛泽东思考片刻,说:“有三条路你们选择。第一条,继续上学。第二条,回中南海分配工作。第三条是去公安局。具体怎么办你们找汪东兴去商量。”
  我们到汪东兴的住处找他,转达毛泽东讲的三条。他请我们三人吃了顿饭,说让他考虑考虑。
  不久,我们得到通知:上学的事经联系不行,叫我们去北京市公安局工作。
  李连成被分配到北京市公安局四处《警卫处》,我和胡秀云被分配到五处所属的北苑劳改化工厂。那时,我们只是从电影小说中了解一些公安人员,心目中他们都是英雄。第一次走进大铁门.充满神秘和庄严感。胡秀云到劳改人员女队任小队长,我任管教干事。
  可是,走人警备森严的大铁门后,我们立刻陷入迷惘、疑惑和深深的失望之中。这里的一切与电影、报刊、广播所宣传的都是那样不同。我们一直生活在中南海,太缺少社会经验,不了解社会真实,竟至目瞪口呆。正值国家困难时期,毛泽东教育我们的话与他本人的榜样是那么感动着我们,这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样子。领导干部每天大鱼大肉吃喝挥霍惊人。大铜家具明晃晃的,没有一天下是吃肉喝酒,连办公室里都是酒气熏人。管教干部用犯人当勤务员当保姆,铺床、做饭、洗衣等一应服务都是使用犯人,而且总是虎起一张吓人的脸孔.一张嘴就是吼骂,从来不会好好说话。
  犯人也是人哪。我看不惯这里的黑暗腐化,没去多久便提意见。领导惊诧地瞪住我看,好像看火星人似的。接着一声吼便将我轰出门。没过多久,我的干事便当不成了。我也被调去下在劳改队当小队长。
  胡秀云也遇到了麻烦。她一下去。犯人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口一个胡队长,点头哈腰,抢着为她服务,说奉承话。胡秀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感觉受不了,想和女犯人们正常谈心,讲道理。于是,其他管教干部便责怪胡秀云,怪她没有”凶劲”,失了威风。
  不过,许多犯人却很快接近胡秀云,常常向她哭诉一些实情和心里话。其中一名北京医学院的女学生,叫胡芷云。
  胡芷云是名高材生。中苏论战公开后,她对中国共产党关于国际共运的某些观点持不同看法,因而被捕,送入劳改队。“九评“发表后,她在学习中表示放弃过去的看法,并且批判自己过去的错误。这种表现本该获得从宽处理,但她得罪了某些领导。非但没有从宽,反而被从严,延长教养期一年。她向胡秀云哭诉:“我认识了错误反而从严,我不服。可是上告无门.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我还年轻,我想回学校学习啊……”
  胡秀云对这种事情自然看不下去,便去问中队长:“人家坦白从宽,为啥还要延长教养期?这不符合党的政策么。”
  中队长眼睛飞快扫视周围,然后放低声说:“你别管那么多,小心穿小鞋。
  当时,我们夫妻交换所见所闻,简直以为是做梦。为什么现实与宣传差距这么大啊?为什么党的政策。中央的指示到了下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们决定去看望毛泽东,汇报我们离开后的工作情况,诉说思想上的疑惑和苦闷。
  星期天,我给毛泽东值班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毛泽东的护士长吴旭君。她报告毛泽东,毛泽东请我们下午一道去。
  下午,我们夫妻俩在游泳池的阳台上再次见到毛泽东。我们汇报工作情况,着重讲了对三类人员政治思想教育的情况,突出举了胡芒云的例子。
  毛泽东静静地听着,对某些公安干部的不正之风以及胡芷云事件始终未表一句态,甚至也没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问我们的生活、学习。工作。最后,只意味深长他讲了两句:“社会的复杂性你们过去没有经验,以后见多了,还能不能坚持信仰?坚持革命性?这是考验。
  我们回单位不久,公安部谢富治、汪东兴带工作组来到劳改工厂,作了深入调查,写出一份材料。毛泽东阅后批示:看来确有其事。对劳教人员不要铁板一块,要给出路。免予劳教,送回学校继续学习。
  调查中,我们夫妻回避了。可是,劳改工厂里仍然谣言四起。说胡芷云是胡秀云的妹妹,她们名字只差一个字。是姐姐替妹妹告御状,走后门。基层负责人对抗,不愿改正错误。胡芒云哭过多次。后经公安部直接关心,才获释放。毛泽东直接指示:给胡芷云发生活费,叫她重新回校学习。并且指示:那个劳改厂厂长应子撤职。
  实际上,厂长并没撤,只是调离,而且提升了。现实生活中,许多事毛泽东亲自讲了话,到下边也是行不通的。毛泽东在回答尼克松时说过:“我一直没有能力去改变世界。我顶多只能改变北京郊区的几个地方而已。他说的这两句话是很真实的。
  发生这件事后,我和胡秀云在劳改工厂工作已经很困难。劳教人员都知道我们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纷纷向我们哭诉冤情,领导对我们自然也变了一种态度,与其说敬而远之下如说又气又怕,冷淡一边。我们明白,必须调走了。
  有位朋友曾在中南海文工团(此团1959年解散)拉手风琴叫孙亦林。他说广播局属中央管,政策掌握得好,领导干部作风正派,劝我去那里。我打电话找汪东兴,汪东兴有些不耐烦。我和胡秀云商量商量,决定再次求毛泽东。
  这次,毛泽东是在游泳池的更衣室接见我。更衣室也是他的休息室,有办公桌。沙发和木板床。和菊香书屋一样,双人床有一多半堆放了书籍报纸。
  我汇报了自己的处境后,毛泽东也很为难。按组织原则.他不便总是插手基层工作,何况汇报问题的人曾经在他身边服务过。他深深思考着说:“官僚主义不是一处两处,我不可能一个一个管。有什么办法能在全国扫除一下?……”
  一阵沉默之后,毛泽东问:“那么,你想调哪里工作?”
  “我想去广播事业局。我犹豫一下,小声说:“主席,是不是别通过汪东兴了?您直接让秘书找一下梅益就行。他是局长。”
  毛泽东摇头:“我不了解他,不熟悉他。我还得找汪东兴。”
  我搓着手,不好再说什么。
  “这样吧,我就找汪东兴。”毛泽东立起身。“我就要开会了。你先回去吧,回头会通知你的。”
  一个月后,我即接到调令,去广播事业局报到。
  毛泽东生前多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对贺子珍的思念。有一次我们聊天,从李敏谈到贺子珍。他忽然住了口,两眼暗淡,惆怅地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片刻,他叹一口气:“唉,她那次就是要走,听不进我的话。我哭了,怎么劝怎么说也没有制止她……”
  毛泽东和我聊天时,无所不谈。但是,像这样承认自己哭。还是第一次。
  那时我没见过贺子珍。听老同志讲,1949年贺子珍由苏联归国,到了天津时,江青同毛泽东吵闹,周恩来经通盘考虑,决定贺子珍不进北京。所以贺子珍在毛泽东逝世前始终不曾进北只。
  1978年我去上海出差,行前去看李敏,问她在上海有什么事?她请我给母亲贺子珍及舅妈带些东西。
  我在上海先见到李敏的舅妈。她告诉我,毛泽东与贺子珍离婚这件事,外面传说很多,但实事求是讲,应该说毛泽东不能负主要责任。她说贺子珍无疑是我党一名很优秀的女战士,在女红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不过,脾气也确实很倔。有个女翻译见毛泽东时间长了些,贺子珍不满意,吵起来。多次吵架。贺子珍提出去苏联。当时中央考虑着吵闹影响毛泽东工作,就同意她走。毛泽东确实哭着挽留也没挽留住。
  李敏的舅妈带我去见贺子珍。贺子珍住华东医院,由于脑血栓,已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我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她听说我曾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便握住我的手不放,眼里泪花闪烁。她说话已经吐字不清,不得不由护士翻译。她询问了我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最后又坐着轮椅把我送到院中。
  不久,贺子珍来到北京,坐轮椅进入毛泽东纪念堂瞻仰了毛泽东遗容。她痛哭失声。李敏和她的丈夫孔令华及上海来的工作人员都哭了。
  我跟随在贺子珍的轮椅后,深深向毛泽东主席遗体鞠躬,泪水夺眶而出。我想起了跟随老人家的日日夜夜。我仿佛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敢讲真话我还是喜欢的。我看我们很能合得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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