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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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认真地问一问:“这位三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姜家四房相熟吗?”
周康迟疑了一下:“这点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姜三太太……恐怕跟姜家的人都不大和睦。”
周楠好象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姜家三太太是节妇吧?姜家三爷死得极早,连个儿女都没留下。而且因为他在二房兄弟里头排行第二,是次子,上头有位高权重的哥哥,底下有聪慧受宠的幺弟,他在家里不怎么起眼,死后姜三太太也过得不大好。本来他与皇后娘娘还有楚王妃是亲兄妹,二位贵人理当照应一下他的遗孀的,可姜三太太又跟楚王妃性情不合,于是日子就更难过了,听说刚开始守寡那几年,连日常吃用都要靠娘家人帮衬……”
周康点点头:“这倒是真的,两家家世本来相差无几,不料龚家那些年有些沉寂,反而姜家先后出了皇后与王妃。一下就把龚家压下去了。龚家忍着这口气,直到后来给姜三太太请封了节妇,龚乐林又得了官,姜家才收敛了些。因此龚乐林与姜家二房可说是极为不和,也曾多次驳了楚王府的脸面,难得皇上对他依然信重。不过姜三太太在姜家时。多得长房照应,因此他与姜家长房倒还算交好,与姜七爷还是棋友。”
青云不知道姜家还有这种内情,有些吃惊:“真的吗?我还以为皇后与楚王妃出身的那一支定然十分风光,却不知道还有人会受这种罪!他们家也真是的。就算姜三太太守寡得早,没有儿女,又跟楚王妃合不来。好歹也是他家儿子的未亡人,怎么能这样折腾人呢?”
周楠冷笑:“楚王妃行事向来如此,若是讨得她喜欢,男子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女子就算是小门小户出身,又或是庶妾养的贱种,都能嫁进高门大户做贵妇人;可若是不讨她喜欢,哪怕是公主王妃。也别想好过!从前我还当她是个慈爱的长辈,当她那个女儿轻云郡主是至交好友,哪里想到他家翻脸就不认人!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她看向青云的目光又有些愧疚:“我平日不愿叫你名字,就是因为你跟楚王郡主的闺名相似。我一念你的名字,就总是想起她,心里难免恶心,你别恼我。”
青云心想她陪着周康回京受审时,不知经历了什么,怎会跟她生气?便笑着摇了摇头,又扯开了话题:“既然这位龚大人与七伯交好,那我写封信给七伯,请他给干爹写封介绍信,等干爹到了锦东以后,也能有人照应。”
刘谢忙道:“何必劳烦姜七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府经历罢了,知府大人但有吩咐,我照做便是,也不必他照应。况且又有周大人与我同去,遇事也有人可帮忙。”
青云无奈地道:“多认得一个人总是好的,周大人去了锦东也只是做通判,他还需要上司照应呢,您怎么就不用了?我又不是要您去拍人家马屁,只是预防万一罢了。”
刘谢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青云叹道:“干爹,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在官场上混呢?有周大人在时还好,可你又不能永远都跟周大人在一处当官。”
周楠吃了一惊:“怎么?你难道不打算跟着去?”
青云怔了一怔,也吃惊了:“我可以跟去吗?”她又不是刘谢的亲生女儿!
周楠却理直气壮地道:“你自然要跟去啦,你可是早就算在刘叔的家眷里头的,不跟着去,难道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要知道,父亲与刘叔走了,指不定还要带上钟师爷,你在清河难道就指望那些流民照应了?”
青云听得有些不高兴:“你说得我好象很没用似的,没人照应我还活不成了吗……”
周康也说:“此事确实麻烦。钟师爷方才已跟我说过了,先前听闻淮王病重,向皇上忏悔当年犯下大错,皇上感叹万分,不但派了太医来为淮王诊治,还遣了许多宫人前去侍候淮王。若淮王真有个万一,淮王妃与世子很有可能会获释。王府的产业多数都充公了,倒是这淮王别院还在,若是王妃与世子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钟师爷担心他们会寻他晦气,正想跟我一块儿走呢。连他都不在这里了,只一位罗县丞,未必能把你照顾好。”
青云听得心下有些惶惶的。她这几年能过得舒心,跟抱了条好大腿脱不开关系,要是这条大腿飞走了,她心里真有些没底。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讲究法制的社会。
刘谢忙道:“我自然是盼着青丫头能与我同去的,她做了我几年的闺女,一朝分离,可就心疼死我了!就怕她是姜家千金,姜家人迟早要来接,我怎么好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周楠不以为然:“姜家要来接,早就派人来了,怎会一去两年都没有消息?除了那位林公子还能探望过两回以外,姜家是一个人也没来过!他们显然没打算认青姐儿,青姐儿还理他们做什么?”
青云不由得苦笑。姜家这两年确实没派人来接她,但倒不是有心不认她。林德头一回来探望她时,就已经解释过了。
姜家这两年正处于内乱不休的时期。那年淮王同党名单泄露,姜家的人当然不在上面,可姜家长房的姻亲却被卷了进去,姜大老爷为此受到二房为首的一众族人逼宫,族长之位险些不保。楚王妃有心为亲兄长争夺这个位子,便帮着二房争权,还好皇后是个明理的,不赞成这么做,那姜大老爷才勉强在大多数族人的拥戴下支撑到今日。但楚王妃没有明着与皇后作对,私底下却纵容姜家二房小动作不断,姜家族中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争吵不休。姜七爷作为亲近长房一方的族人,也被卷了进去。
姜七爷本来早已将她的事禀告给姜大老爷,可一来他们不想跟四房母子打交道,二来也是找不到熟悉姜钧之女的人做辨认的工作,加上族内事多,就只好把青云摆在一边了。这两年除了每年派人送一次米粮布匹过来供青云日常使用外,便只有林德曾经奉他们的命令来看了她两回。而且因为担心会走漏风声,他们连侍候的下人也不敢派来。不过林德上回临走前提过,最迟今年春天,姜家会派教养嬷嬷过来指导青云礼仪规矩。即使一时半会儿她无法回到姜家认祖归宗,作为姜家女儿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学的。
青云真心觉得这种事没意思,但隔了那么远,她又拒绝不了,林德只当她是发小孩子脾气,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眼下春天都快过去了,姜家还未来人,青云便只当是出了变故。
只是……刘谢即将调任远房,她真的要独自留下来吗?没有刘谢与周康,姜家又迟迟未派人来,她听说已经有闲言碎语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怎样呢,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
第三章 重遇
走出县衙时,青云还在纠结。
事实上无论是留在清河,还是跟刘谢一起走,对她来说都没问题。留在清河,也许没了靠山,但钱老大夫、王掌柜等人都很关心她,真要遇到麻烦时,罗县丞应该会念一点旧情面,还有一个关系稍微疏远一点的赵三爷。她在这里有朋友,有房产,还有铺面可收租,环境和人都是熟悉的,即使不能大富大贵,小康生活总能保证。当然,如果是跟着刘谢一起走,同行还有周康与周楠父女俩,同样是关系很好的熟人,她还能到新地方开阔视野,也是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姜七爷曾经许诺会派人来接她回去。尽管她对姜家不怎么感冒,但怎么说姜七爷与林德对她也挺好的,两年前淮王别院案发时,也帮过刘谢的忙。虽然说最后是托了乔致和的福,又有钟淮的合作,刘谢才逃脱大难,跟姜七爷关系不大,但总归是承了对方的人情。如果她不认识他们就算了,但是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如果将人家的要求置之不顾,她心里是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的。
该怎么办呢?
青云走出后街,抬头一看天色还早,便想起方才周家父女商议着,清河县衙的事务可以暂时交到罗县丞手里,不必等新县令来了再走,趁着如今天气还不算热,赶紧收拾了行李赶路,路上也不会太辛苦,因此他们打算这个月内就要动身了。刘谢自然是跟着他们走的,行李什么的都好说,可他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又有老家那边的兄弟要知会,准备的工作就多了。这古代人做远程旅游,可没有现代人方便,一些药物需得带上,尤其是治水土不服的,免得刘谢这小身板半路上病了。官才升了一品,却去了半条人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么想着,青云脚下一转,就拐上了前往钱老大夫医馆的路。才走出几步,便有一辆驴车停在她前方不远处。车夫又是一个熟人――林三:“大姐儿要上哪儿去?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委屈你走路呢?快上来!”
青云苦笑了:“林三叔,连你也这么叫我,是拿我取笑的吗?”
林三哈哈大笑,仍旧招呼她上车。她也不扭捏,干脆地进了车厢,说了想去的地点。便往竹筒里扔了五个钱。
医馆离西城门不远,没多久就到了。青云下了车,辞别了林三,便往医馆里去。
如今钱老大夫在清河县境内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他本就医术颇佳,这几年在曹i明的指点下,又学会了不少医学知识,在清河一带。已经可以算是排位第二的名医了(第一是曹i明)。来找他看诊的不再局限于流民,本城的官民百姓也是他的常客,因他性情和蔼。人又风趣,还常常与同行们交流医术心得,因此很容易就在整个淮城府的杏林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如今他研究了不少成药丸子。在店里卖得很好,又教会两个僮儿简单的医术,还招了两个颇有经验的中年大夫轮流坐堂,医馆已经渐成规模,即使他与曹i明不在,也能维持如常。
今日医馆的病人并不多,有一位坐堂大夫在为两位老人看诊,旁边还候着三个人,僮儿在柜台后拣药,半夏则倚在柜台边跟一个熟悉的顾客唠叨着吃药期间的饮食忌讳。僮儿见青云来了,忙迎上来道:“青姐儿来了?师傅在后头歇着呢,你要找他么?”
青云点点头,跟着僮儿往后堂走,经过半夏身边时,停了一停,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走了。半夏嘱咐完,送走了顾客,便探头往里看,可惜看不到什么,想了想,他便走出店门,招手唤来一个在街边闲站的小子,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话,塞给对方几个钱,便把人打发走了。
钱老大夫在后堂闭目养神,听了青云的来意,笑道:“行,都包在我身上了!但凡是居家旅行、出门在外能用得上的药,我都给备上,连金创药也都配上几剂,你觉得如何?”
青云笑着向他道谢:“我就知道您老人家最可靠了!找谁都不如找您稳当。”
“你这丫头!嘴那么甜做什么?我这儿可没有糖给你吃!”钱老大夫笑着摇了摇头,“刘主簿终于有了升官儿的机会,着实难得。虽然他与周大人都要走了,清河的百姓便失了两位好父母,但他们这样的好人,原该做大官的!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知道,两位大人要走,我们也当有些表示才行。你说他们打算几时动身来着?”
“周大人的意思,是尽量赶在这个月内出发。”青云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想搞得太过劳师动众吧?我听罗县丞提过,他以前任职的那个县的前任县令,最爱这些虚架子,好象有什么万民伞呀,脱靴遗爱啥啥的?”
钱老大夫哈哈大笑:“万民伞自然是有的,至于周大人要不要脱靴子,那就随他的喜好了。”又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以周大人这几年在清河为百姓――尤其是为我们流民们所作的一切,他也当得起这些。我们要送他万民伞,全是发自真心,并不是要摆什么虚架子。”
他嘱咐青云:“刘主簿的药就交给我,你若得了他们动身的确切日期,好歹跟我说一声,我是一定要去送的,只怕别人也要去。”青云应了。他又问:“你们是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
“这个他们还没决定,不过应该是走水路吧?那样路上舒服些。”青云又道,“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跟着去呢。”
钱老大夫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说得也是,你原有家族亲人,住在这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迟早要回去的,总不能真跟着刘主簿到任上去,你只是他干女儿,又不是亲闺女。”
青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钱老大夫便开始念叨,若真要走水陆,那就得再预备几包晕船药了,青云见他准备忙活。便先告辞了。临走前,钱老大夫忽然叫住他:“我听半夏说,曹哥儿昨日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青云一怔:“他回来了吗?他走了都有……快一年了吧?”
曹i明这两年并不是一直在清河的,青云与他说开了之后,许诺一旦自己恢复记忆。就会将实情告诉他,让他不必再浪费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他便往淮城周边的几个府转了一圈,拜访了几位杏林前辈。讨教了医术,然后又回来了。没待几个月,他又离开了清河。这回是要上京城,到京郊的张碧罗家看看她的疯病是否有好转,或者查查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然后就要回转岍州老家探望母亲。他走的时候没有说归期,只是将半夏留下来给钱老大夫做助手,青云原本以为,在自己能提供前身关于魏红绡经历的消息之前,他都不可能回来了。
没想到。刘谢才得了升迁的文书,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离开,他就回来了。
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吧?青云这么想。
她现在跟曹i明的相处方式有些尴尬。虽然他好象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也对她依旧亲切关怀,但她心里一想到他曾经骗过她。对她的好有可能都是为了她脑子里的记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因此对他是礼敬有余,亲近不足,每次遇见都觉得尴尬,而一听到他问是否记起了什么,她又在心里暗暗生气,虽然面上半点异状都没表现出来。
曹i明一走大半年,再次回来后,两人相处时的情形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青云怀着心事走出医馆,却看到分别已久的曹i明就站在医馆门前,身后停着一辆小马车,似乎是他家去年新置办的那一辆。他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额头上还带着汗,衣裳的下摆处还有尘土,稍嫌有些狼狈。
青云很是意外,勉强挤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