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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汉时归-第30部分

小说: 汉时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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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中因愤怒而产生的轻微颤动和透过间隙看到他死死攥紧的袖口,刘非很是能想像这男子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满腹怨愤,对他的自制和隐忍也相当的佩服,凡成大事者,断不可能一帆风顺,对困难的隐忍,对诱惑和内心**的自制,是必不可少的素养。这纨绔公子显然没有听出这男子的嘲讽之意,只是依旧猖狂地说道:“哟呵,凭我这身份还算不得一个好识家?你给我听清楚了,新晋杭州府尹就是家父!能让本少爷瞧上你这破字,给我爹祝贺升迁,那是你的福分!今个儿本少爷只给你五文钱,你写,那是最好,不写,那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写!”,说话期间,华服公子乖戾,狰狞之色暴露无遗,似乎强买强卖使他一贯的勾当,可谓信手拈来,而他身后的两个雄壮家奴一听自家主子话毕,便不约而同地挽起了袖口,摆出了一副用强的姿势。

    而闻听纨绔公子威胁的言语和瞧见其奴仆毫不避讳强盗举动,刘非和那中年男子眼底都闪过一道常人无法察觉的冷芒,稍闪即逝!

    ''



………【004章 相遇】………

    闻听李荣连续发问,郝月关不由的又继续打量起了李荣:

    只瞧李荣白净面皮,团团一个胖脸,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头上一顶**一统帽,结着红绒顶儿,靛青夹袍外套着件套扣背心,腰间系着滚边绣花玄带,精精干干一身打扮。

    半晌,郝月关才想起了是同乡李家池的孝廉李荣,先前本就垂下去的双臂猛地从摊里面抽出一根拐杖,挟在胳肢窝下,因为激动,站立起来时都有点微微颤颤。

    原来郝月关竟是个瘸子!李荣和刘非瞳仁都猛地一缩,不可思议,惊讶,可惜,同情,此时都杂糅成一团。

    但郝月关似乎对自己残疾分不在意,只是因笑道:“汇文,原来是你!十年前你和高家争牛湾那块风水地,打输了官司,败落得叫化子似的——如今出落得这样阔,都不敢认了!”。

    “哦,先生也和李荣旧识!阔别十年能有此相遇,真乃百年修得之缘分!”看到李荣和郝月关竟是同乡旧人,而且这郝月关还是自己刚刚施手援救之人,世间蹊跷之事莫过于此,刘非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何况十年!说起这里头的周折,真是一言难尽——不怕观鱼兄你笑,如今我在北京给人家当听差呢!来,我给郝兄引见一下!”见刘非也起了兴致,李荣连忙做起了牵线搭桥之人,其中大有帮刘非引荐谋士之意,在李荣心中,现在的刘非还是很需要郝月关这种人才的,但刘非看的看不上,郝月关自己能不能入刘非的法眼,这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意,不外如是。

    “三爷,世间之事碰巧的多着呢!都是托爷的鸿福!还有更诡的呢!四爷,这就是您常念叨的郝月关郝先生,可巧儿今儿就叫三爷和小的碰上了!当真是天大的机缘!——哦,这是我们费三爷,北京城没人不知道,十四家皇商位列第三!”,恭声对刘非回完话,李荣立马又对郝月关介绍起了刘非,不过于情于理,自然是半真半假。

    “费浏。”,刘非微微一笑,黑漆漆的眸子一阵精光闪烁与笑意,好像之前没见过郝月关似的,紧说道:“你叫我观菊居士好了------郝先生的字果真是观鱼?你我字号竟同占‘观’字,也算一场缘分!”。

    刘非一面说,一边目光上下幽幽地打量这郝月关。

    郝月关先前听李荣在北京给人家当差,心里不住犯狐疑:这李荣虽然败了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有过功名的人,何至于就沦落成人家的奴才?现在又看到刘非这么托大,一见面就将自己的大号给托了出来,挥洒间似有一股子不同常人的上位者气势,再加上刘非方才对自己施加的援手,心里稍加联想思忖,立即便有了刘非身份定不寻常的揣测。

    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却笑道:“我没有号,你高兴,还是叫我观鱼吧!”。

    见刘非闭口不提刚才发生之事,反而一副陌生人刚刚相识的模样,料想定有不便告知的算计。因此,郝月关也是一副初识的做派。

    其实,如果郝月关知晓刘非的身份的话,这点东西也会一点就通,皇家之事,历来龌蹉凶险,其中阴谋手段,层出不穷,这点子功夫身手,原来的刘非是没有的,是刘非前世练就的,自然也成了刘非的杀手锏和留一手,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能随便亮于他人知。今天郝月关之事,就算得上一个突发事件,刘非不得已出了手,但也是蜻蜓点水般速战速决。

    郝月关的事迹刘非是一清二楚的,甚至可以说非常熟稔,当年的科场大案,惊动的层面可不小,再加上今天这番观察,临危不乱,自制隐忍,不卑不亢,当然,学识方面自不必说!这些很是让刘非有了进一步和郝月关接触的念头和想法。

    只见刘非略一躬身,将手一让说道:“实在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连家父也十分赏识你的才学!屈尊一同走走如何?”,语气很是诚恳,让人听后很是动容。

    郝月关听说他是皇商,原本心里很是腻味怪异,这十年中,他自己说的好听是避世隐士,其实扒开那层遮羞布,只是一个在逃全国通缉犯!而这一切都是拜官家所赐!

    但这位费三爷眼中有一种沉稳静娴的气质,很是真诚,不带半点商家庸俗,竟不自禁点了点头,依着郝月关的性子,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

    刚点头应完刘非,郝月关便拄着拐杖踅了出来,甚是稳当娴熟,摊子也被他撇在了身后,浑然不顾,见这情景,心细的李荣眼疾手快地说道:“观鱼,你这摊子······?”

    “你说这破玩意?十年生死,风雨忧愁。这东西是我昨天捣鼓出来的,今天刚摆出来,老天饿不死两只眼的麻雀,有水就能养活四条腿的蛤蟆!这东西不是谋生用的,乃是怡情之用,放这没准还能给素未谋生之人化点善缘。”

    郝月关说得浑不在意,豁达心性一展无遗,说完还顺便用眼角瞟了一眼刘非。

    听着他话,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对郝月关打的这个机锋,刘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前郝月关南京谋生之说完全是临场诈退那纨绔公子哥的计谋,对这郝月关的认识,刘非在心中又暗暗提上了一截。

    “观鱼兄,十年未见,你依旧还是那个观鱼!”李荣听罢,喟叹了一句,不过却是赞赏之语。

    因为为了照顾郝月关的情况,刘非步子放的很慢,刘非和郝月关并排前行,李荣稍稍靠后,紧挨着郝月关右后侧。

    刘非一边走,一边从容说道:“先生,不是我费浏虚逢迎你。当年你的揭帖传到北京,真是倾动京华!记得里头对左玉兴、赵泰明二人有诛心警句——朝廷待其不为薄矣……二君设心何其谬也?独不念天听若雷、神目如电?呜呼!吾辈进退不苟,死主唯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头悬国门,以做天下墨吏!士立紫垣噤口不言。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或刺之阙下,或杀之辇中,四方闻之,独不笑士大夫之无人耶?——这写得何等酣畅淋漓,真个骂死天下尸居餐位之徒!难怪圣上震怒之下又击节赞赏呢!”

    李荣见刘非说的慷慨激昂,也在旁凑趣儿道:“难为主子记得这么清爽,小的只记得那副对联——左丘明有眼无珠,不辨黑黄却认家兄;赵子龙一身是胆,但见孔方即是乃父!”

    “是嘛”刘非似乎变得随和了一些,格格一笑,很是灿烂,似有点疑惑地问道:“万岁爷??对了,当时拿起来一看就说:‘此人这笔字风骨不俗!”,说完似乎有意无意地瞄了郝月关一眼。



………【005章 酒肆聚餐】………

    看着刘非有意无意的暗示,听者刘非难堪寻常商贾的言论。“唔?”郝月关浑身一颤,盯了一眼刘非和刘荣,心中陡起疑云,先前的疑惑更甚,这位名叫费浏的年轻公子定非常人!

    这揭帖对联当日传遍天下,二人能背并不稀奇。只这二人,一个是“皇商”,一个是听差,连皇帝当时的态度都了如指掌,未免就太出奇。联想到李荣昔日也是一方名流,竟肯在这位“四爷”跟前屈身为奴,毫无羞惭之意,他已隐隐猜到这位极修边帽的费浏,决非等闲之人!再联系这费浏方才仗义施救之后的淡漠冷清,心计实在深沉的令人可怕!

    其实,郝月关不知道的是,从头到尾,刘非都在有一招没一眼地在考量着他,他的所有表现举止都将成为刘非将其纳入麾下的门谏!

    但对方既不肯说破,郝月关也难问端底,他也不是什么八卦之辈,强自按下心中漂起的葫芦,正了正自己的神色,便淡淡一笑,说道:“难为仁兄如此厚爱,竟记得这么清楚!观鱼我真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不过,这十年蛰居山中,读了点书,从前那点子专用来做取功名的敲门砖文章,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八股文章误尽天下英雄啊……”说罢无声叹息了一下。

    刘荣因见郝月关感慨,心中实在有些不忍,昔日才华横溢,恣意汪洋的同乡竟至如此田地!

    于是便岔开话题道:“三爷,今早您不是说要到人市上买两个孩子使唤?这个店不错,你们两位进去吃酒攀谈,我去办事回来再侍候,如何?”。

    刘非对李荣这点子心思一看就通,微微笑道:“那是什么打紧的事!明儿再办就迟了?走,咱们进去坐坐!”。

    郝月关抬头看时,果见前头一座酒肆,歇山亭顶,一边压水,一边靠着驿站,看样子新造不久,雕甍插天飞檐突兀煞是壮观,泥金黑匾上端正写着“平沙落雁”四字。

    李荣也是饱具学识之辈,仔细观摩了一阵,不禁拊掌叹道:“好字!这般好字除了三爷的之外,许久未见了!”。

    “字是不坏!”郝月关仔细看了看,笑着对刘非道:“但笔意太过妩媚,锋中无骨,算不得上乘之作。”郝月关才气闻名遐迩,整个大汉稍具学识之辈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加上十年隐士般武夷山的刻苦专研,苦心孤诣,心胸眼力无不登峰造极,才艺俱佳,此番点评,可谓恰如其分。

    刘非细瞧了一番,也点头道:“先生说的是,这字神韵不足。”一边说,二人随着李荣进了酒肆大堂。

    刘非见楼下热闹嘈杂得不堪,划拳敬酒,撂胳膊甩腿的混作一团,乌烟瘴气,酒气浊气混成熏天之势,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太乱了,我们上楼去!”。

    郝月关虽经历过逃亡的苦楚生涯,但读书人内在永不可磨灭的高雅与自傲使得他深许刘非的建议,不禁点头附和。

    话音刚落,因见一个满脸红光,一团和气,肥头大耳的跑堂疾步小跑了过来,一边连忙赔笑一边和声说道:“三位爷请包涵着点。新来的杭州太尊苏建苏老爷今儿在楼上宴客,楼上不方便。爷们要嫌底下闹,那边还空着一间雅座,面湖临窗,一样儿能赏景致的……”。

    话未说完,李荣便笑着喝道:“你别放屁!这楼我来不止一回了,上头三四间雅座呢!各吃各的酒,谁能碍着谁?狗眼看人低的夯货,不就是些污人眼的银子吗?”。

    说着,李荣快手便从怀里取出一块银饼丢了去。跑堂的伙计接过一看,竟是一块“真圆系”,足有五两重,底白细深,边上起霜儿,正正经经九八色纹银,心中不由大喜,顿时满脸绽上笑来,打躬儿道:“爷台,店里夹剪坏了,恐怕找不出来。”。

    那摸样要多贱就有多贱!诸位看官自己好好想想,琢磨琢磨,便知其中大概。

    “多的都赏你”看着跑堂的这番模样,李荣颇为解气地说道:“你在楼上给我们安排一下,记住,要挑风景好的,否则有的让你哭爹喊娘的手段!”。

    伙计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身子一虾道:“谢爷的赏!楼上说实话,是还有一间雅座没占。原本给知恩堂严大力严老爷定下的。爷既一定要去,小的斗胆就作主了。只不要大声喧哗,新来的太尊爷性子不好,别扰了他老人家的雅兴,就是各位爷疼怜小人了。”。话到最后,语气和身形也越发谦卑,几乎快真成了一只煮熟的大红虾!

    无论什么年代,有钱就是大爷,管你架空还是异世,横到八荒,纵到千古,万年不变的理!

    刘非和郝月关见跑堂伙计这般模样,不禁相视一笑,其中意味也只有他俩知晓,但定没有跟这跑堂的较真的意思。

    三人跟着堂倌上楼来,果见屏风相隔,西边还空着间雅座。刘非做主点了主菜,又询问了一番郝月关的偏好,又要了没骨鱼、骨董汤、紫鱼糊涂、螃蟹面四样佐餐。刘非见李荣侍立在旁不敢入座,一边向郝月关举觞劝酒,笑道:“钱能通神,一点不假。我今儿能和观鱼先生同席举酒,实在缘分不浅,你们又是故交,李荣也不必立规矩,没有形迹,抛弃世俗,酒才吃得痛快!”说罢二人举杯同饮,见刘非所说不像作假,颇为真诚,深悉刘非性子的李荣方拿捏着坐了下首。

    此刻正是巳牌时分,楼外艳阳高照湖波荡漾柳拂春风,画舫、沙飞、乌篷、水上漂各色游船衔尾相接,桥上桥下信??善男扶老携幼攒拥往来。三人高坐酒楼赏景谈天,不一时便酒酣耳热。先是听隔壁一群人凑趣儿奉迎那个苏太守“下车杭州,讼平赋均政通人和”,又议及杭州的漆器、剪纸、玉雕、泥塑,谁家做得巧,值多少银子,正觉俗不可耐,一阵琵琶穿壁而来。接着一个女子娇音细细曼声唱道:

    杭州好……第一是苏堤。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处处住栏桡……醉扶湖中画舟,灯影看残街市月,晚风吹上荀儿梢……丢眼邀朋游妓馆,拼头结伴上湖船船。”。

    看着眼前颇有一番“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景象,刘非不无感慨地叹道:“如今世道真正可叹,太后薨逝才半年多,这边早已没事人一般了。”。

    其中韵味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不知是在忧国,还是在缅怀这个已亡的便宜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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