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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薄荷茉莉靡梨花白-第25部分

小说: 薄荷茉莉靡梨花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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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斗胆,若要缓住娘娘此毒,需交合人之血入药。每隔十日便需饮下一碗此血,以抵娘娘体元虚耗。且无十成把握,只可缓过一日算一日。”交合人之血?此毒如何这般歹毒!
  “无妨,只要能保住云儿性命。”狸猫应承得没有丝毫的迟疑。
  “只是……娘娘身子虚弱,腹中胎儿……草民只能尽力为之……”
  片刻的沉默后:“保住云儿性命最是重要。”
  “是。草民明白了。”
  “云儿,你看,今日外面日头这么好,我陪你出宫去散散心可好?”仿佛怀中之人是婴儿般,他温言,“你不回答是不是不愿意呢?好,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出去,在屋里说说话也很好。”
  再看那怀中之人,脸色苍白,面容透明精致,眼睑安静地垂闭着,他探了探她鼻下的呼吸,感受到那细微的温热气息后,才放心地替她整了整衣袖。
  右边桃粉色的袖口上绣着一朵血红色的菊花,如此鲜艳极致的红倒是京城最好的染坊也不曾制出过。细看之下,那菊花竟不是针线绣制而成的,而是那袖内手腕上的一朵缓缓渗血的毒菊染印上的,耀眼刺目。他揭过锦被替她盖在身上,被面上也是一朵一朵已然凝固的暗红菊花,衬着浅绿色锦缎妖娆魅惑。
  “奴才们真是粗心,云儿定不喜欢这桃粉色衣裳吧,明日给云儿换上石榴红的可好?就像我们成亲那日云儿穿的颜色。这锦被也换成石榴红的,可好?云儿不答应就是默许。”他微微侧过脸,视线避开那一朵朵盛开的艳菊,仿佛怕被晃刺了双目。
  “今日御膳房备了一大盘的金丝酥雀,云儿最欢喜的,我端来房里,云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云儿不能老是赖床哦,乖乖起来吃好不好?”怀中之人仍是安安静静地睡着。
  门外有人细语请示:“殿下,娘娘的药煎好了。”
  “端进来。”
  “是。”宫女放下药碗和一盘切成小块剔了子的西瓜后便缓缓离去。
  舀起一小勺药汁,他细细吹了吹后放在她惨白的唇边,药汁却顺着嘴角快速流下。他皱了皱眉:“云儿又淘气了,我知道你怕苦,让人准备了那金缕城最甜的贡瓜,只要云儿乖乖喝下这碗药,这盘贡瓜就都归云儿了。”
  一只手轻轻将她的颚骨一捏,那紧闭的嘴唇才张开些许,他耐心地将药含入自己口中,再俯身将药汁哺入她口中。确定她吞入后才离开那嘴唇,一口一口,不厌其烦。碗底见空后,他从怀内掏出一柄利刃,在自己布满浅褐色伤痕的手腕处利落地滑过,鲜血喷涌而出,他立刻将手腕递至她的唇边,将鲜血喂入她口中。
  包扎好伤口后,他仍在她身边坐下,看那右手腕处的血菊缓缓止了血珠,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继而孩子气地拉着她的手:“云儿,你看,现在你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呢!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就算老天爷也不能!”
  窗外夕阳沉下,屋内点起了明黄的烛火,他将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手心传来微凉的沁人薄荷香,他闭着眼留恋地反复摩挲,眉宇间有深深的哀伤。“云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伤你。你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拿剑刺我也罢,我都不还手。那画像之事我已查明,是赵之航那老头派人献给子夏飘雪的,潘府内的画像也是他派人藏进去的,就像你说的,他早想好此一石三鸟之计,却知我断然不会同意,便背着我私下做了。云儿真聪明,这样的连环计都猜到了。”
  他伸手温柔地抚过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凤眼里一片波光潋滟:“我们的宝宝越来越大了呢,你看,他踢我了,真有力气!肯定是个像云儿一样的小顽皮。云儿,你睁开眼看看他好不好?”
  …………
  我在迷雾的波涛中起起伏伏,有时那雾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时却又血红阴森,却总有一个挺拔的白衣背影对着我。我一直喊一直追却怎么也追不上,直到声嘶力竭,被黑暗的波涛吞没。
  后来,有一个声音不停在我耳边咒语般细细念叨,惹得我心里一片烦躁,想要睁眼将那蜜蜂赶走,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有时,腹部会有一阵阵隐隐的踹踢之感,仿佛有双不安分的小脚在蹬我。
  有时,我好像又不在雾中,耳边总有一些奇奇怪怪仿佛自问自答的话语,有时温柔,有时无奈,有时伤心,有时绝望,有时忏悔,有时高兴……
  今天,耳边没有那絮絮之声,有些空荡清静。
  “妹妹可是醒着?”片刻安宁后,又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这个声音我听不多,却依稀记得声音的主人叫姬娥。
  “还是没醒啊?妹妹这觉睡得可真是长,足有五个月了吧?这样下去可不成,妹妹就不想醒来看看云公子?”云公子是谁?仿佛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然为什么我的心会悬了起来呢?
  她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地轻笑起来:“可惜呀,就算妹妹今日醒了过来,也再见不着了。”突然,意识就这样全部被唤醒,醍醐灌顶般清明。姬娥是在说小白!小白怎么了!
  “听说近日里那边塞流行瘟疫,不少军营铁汉都倒下了。云公子身娇肉贵,自然扛不住这瘟疫,也染上了,终是殁了。朝廷怕瘟疫蔓延,凡是染病致死之人均是焚烧成灰了。可惜呀,连个整尸都没能留下……”
  她说什么?!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我睁开眼坐起身来,使尽全力攥住她的衣领:“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编造的!”
  姬娥仿佛傻了一般呆愣在那里,双眼紧盯着我,不可置信地大睁着。
  我焦躁地放开她,起身就往屋外宫门方向拔足奔跑,不顾四周惊起一片宫娥太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向爹爹问清状况!姬娥说的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快要接近第一道宫门时,几个黑色身影翩然落下,将我包围住:“娘娘体弱金贵,还请娘娘回揽云居修养。”
  “滚开!”
  “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云儿!”一个华贵紫衣身影不知从何处瞬间移至我眼前,带着欣喜震惊的神色,有云开月明的疏朗,“真的是你吗,云儿?你终于醒了!”好像为了确认我的真实性,他缓缓伸出手欲触摸我的脸。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引起他眼中一阵痛苦的波澜。
  “哥哥怎么了?”
  他明显一怔,继而仿佛心虚地回避,不敢直视我的目光。那眼神似乎默认了姬娥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我不相信!肯定是他们串通起来骗我,好叫我对小白死心!
  “我不信!叫他们让开!备船!我要回家!”我举起手狠狠地攥成拳头咬牙切齿地放在隆起的腹部上,威胁他。
  “不要!云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们让开!都给我让开!”
  “好,好,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我马上让他们走!”狸猫生怕我的重拳落下,赶忙支开了暗侍,“你要回云府吗?我陪你回去好不好?备船!去云府!”
  缟素纷飞。
  满目苍白。
  震天动地的哭声从漆黑的大门内悲恸地传出。
                  第42节:第十七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3)
  “容儿?!”
  “爹爹,你身上的衣裳真难看,这个颜色我不喜欢。”我转头。
  “姑姑,容儿不孝,来看您了。您笑一笑,为何哭成这样?”我搀扶起面色死灰、泪容滂沱的姑姑。
  “你不要拦我,大娘亲,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我推开大夫人,快步走到那沉黑死寂的楠木边,“打开,我要看。”
  “娘娘……”
  “容儿……”
  “云儿……”
  “你们不开是不是?那我自己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轰然推开尚未上钉的棺木盖。
  一个小小的骨灰罐安静地躺在棺木正中,旁边是他平日最喜欢的月牙白锦袍,水晶雕刻的八音盒压在上面,透明的天鹅优雅地低伸着修长的颈项,仿佛他的主人,纯净、忧郁。我轻轻将它托起,拧上发条,泉水般的音乐流淌而出。
  我捂着头疯狂地摇晃,天鹅跌落,水晶倒映着门外湛蓝的天空,碎了。
  “不要碰我!”一把推开所有想要靠近的人。
  我跌跌撞撞出了云府,沿着河堤慢慢地走。
  堤岸边是潮湿的泥土,你喜欢用泥巴给我捏房子,说将来要娶我过门,我嗤笑地用泥糊了你一脸。你却说娘子笑了便是同意了,从此我的心里住下了一个小小的人。蒙尘的镜头里播放着老旧的故事,我一直找一直找,却再也找不到故事里的人,徒留我惶惑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泪水代替了你,温柔地亲吻我的脸颊。
  “云儿,起风了。我们回去好吗?”
  “起风了?起风了,是该回去了……”狸猫将披风覆上我的肩,将我扶回船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时抱着一只耳晒晒太阳,有时拉拉快要蒙尘的小提琴,却拉来拉去只有一个调子。后来我想起来是马思聪的《思乡曲》,其他的琴谱都记不起来了,以前老师说的没错,我果然是太懒了。
  狸猫总是喜欢陪我坐着,拉着我的手用催眠一般的语调说着些琐碎的事情,有时他喜欢将头趴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听婴儿的胎动,我也任由他去。
  他执意要让我穿颜色艳红的衣服,但我不同意,我喜欢淡淡的颜色,他就避开眼不看袖口。我有时兴致好时便会拉着他非要给他说笑话,讲到后来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他却好像越听眼神越哀伤。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擅长说笑话,但是他这样不捧场让我很生气,见我怒目而视他才会配合地干笑两声。但是很奇怪,我只知道大笑过头会流眼泪,却为何他每次干笑两声眼睛里就有晶莹的水光滚来滚去。
  那天,我觉得腹部一阵痉挛穿刺之痛,大腿内侧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便一阵失力跌坐在床畔,听见有宫女惊呼:“快来人哪!娘娘要生了!快宣稳婆!”
  身边吵吵嚷嚷,很久没有听见这么热闹喧哗了。
  一个中年女人尖锐的声音不停地说:“娘娘,用力!使劲用力啊!”
  还有人絮絮叨叨老是转来转去:“殿下,殿下,这是产房,喜气太重,男子不宜入内。请您移驾外厅守候。”好像狸猫终于是被人给劝了出去。
  最后,所有的嘈杂喧嚣渐渐归于沉寂。
  狸猫拉着我的手,将我的手贴着他的面颊,指缝里有湿濡的痕迹流过。我笑着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庞,示意他俯低上身。
  他靠了过来,我在他苍白的唇上印上一吻,他眼里有不可置信的震惊。我努力朝他笑了笑:“忘了我吧。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告诉你……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咳咳咳……”停顿了一下,但并不妨碍我继续往下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咳咳咳……都知道你喜欢我……”
  “不要说了,云儿,不要说了,乖乖休息。”狸猫痛苦地晃动脑袋。
  “你……你让我说。但是……我的心好小好小……装不下许多人,我本来想……本来想留下孩子,让他代替我陪着你……但是……宝宝也觉得我好自私,他说肩上的担子好重好重……他说他要去天上,天上没有忧愁,咳咳咳……你不要怪他,都是我不好……”
  “云儿……不是的……你很好,宝宝也很好。都是我,都是我……”狸猫哽咽着泣不成声。
  “忘了我……你会遇见一个真正你爱且爱你的人,那才是宿命的幸福……但是……咳咳咳……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不要……不要再让爱像黄蜂的尾针蜇入她的心里,伤了她也绝了自己的退路……”
  “不要!云儿……我不要忘记你!你才是我的幸福!”
  我抬手缓缓顺着他凌乱的发丝,他有时真的很像一个固执的大孩子,“我要回去了,有人在等我,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我总是不守时,今天不能再这样了……”
  “云儿——”嘶喊划破了天际。
  我走了,临行前,爹爹好像俯身在我耳边焦急地说了句话,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康顺十八年二月十五花朝节,香泽国太子妃云氏诞下一死婴,同日,太子妃薨,年十六。
  那日,薄荷坡一夜之间白花怒放,凌晨时却片片凋零纷飞,记得有人说过: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
  香泽国太子一夜白头。
  薄荷花语:愿和你再次相遇。
  人生难免有许多错过的人或者事物,能再次相遇的机会几乎没有,但越是没有就越是思念,于是就有了薄荷花语,会让那些曾经失去过的人得到一丝慰藉。
                  第43节:第十八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1)
  第十八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康顺十八年二月,香草美人之死举国轰动,不出几日便是街知巷闻。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盛一时的天下第一美颜已香消玉殒,当然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一个人。
  此人便是香泽国太子。
  太子妃死后,香泽国皇宫内出人意料地没有颁发封谥诏书,也未举行任何发丧葬仪。东宫揽云居内的摆设一如太子妃在世时的原样,宫中所有人衣着也与平日相同,每日清早太监宫女们仍按时至太子妃屋内向其请安问好,不过对着的却是一具已然没有灵魂的尸身。传说太子在她身上安置了十颗价值连城的定颜珠,对人说太子妃是睡着了,还特别嘱咐宫人们放低音量放轻脚步,不要扰了太子妃熟睡。凡当其面说太子妃已死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被斩首示众。
  传言还说那太子夜夜醉倒榻前,抚着太子妃的脸不停地痴痴说着情话,闻者无不心酸落泪。
  太子妃死后第四日,太子照例以酒当水,却在酒醉中不慎打翻了屋内烛火,烛火瞬间蹿移,一会儿工夫,那屋内便火光冲天,太子在火海中却浑然不觉,有宫内太监急急冲入将要崩塌的屋内将醉死的太子救了出来。将要折回去背那太子妃尸身时已然来不及了。
  第二日,太子发了疯般在熄了火的废墟中挖掘,双手挖得鲜血淋漓,任谁也劝不动。最后,只得到化成一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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