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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乱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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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里动手?”关卓凡明知故问,加了这么一句。



  曹毓英没说话,手指用力按在了地图中的一个小圆圈上。



  密云,当然是密云。



  密云夜,惊天变,旋转乾坤。
第六十八章 别让她们跑了 (二更)
  在两宫太后的眼里,日子过得极慢,特别是慈安太后,天天翻着黄历,盼望回銮那一天尽早到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到了预定启程的七月二十三,两位太后天没亮就起身,梳洗打扮完毕,在烟波致爽殿前会合,最后看了一眼大行皇帝离去的地方。



  “小安子,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么?”慈禧轻声问安德海。



  “请主子放一百个心,都妥妥的。”



  慈禧太后听出来安德海的口气中,有那么一点点不稳重,于是转过头,狠狠看了他一眼,见他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安德海这两日忙进忙出,自觉把差事办得很漂亮,该带的话,该送的东西,都一样不落的交到了关卓凡手上,不免有些飘飘然。直到被慈禧盯了这一眼,才想起仍然是身处险境,别从自己的神态上露了馅,吓得把头一低,又恢复了那副恭谨的样子。



  因为其他后妃都已经随第一拨提前几日走了,整个行宫显得空空荡荡。慈安太后看着这住了足有一年的地方,忽然有些恋恋不舍起来,眼圈也红了。



  “姐姐,走吧。”慈禧握住了她的手。



  行出宫门,外面早有内务府安排的数十辆大车在等着了。两位太后带着小皇帝,上了最大的一辆车,这是御驾,宽大的黑布轿厢之中,即使坐上十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景寿以御前大臣和懿亲的身份,骑马在御驾左右扈从,这也是肃顺一贯的安排,起一个监视的职能。护驾的部队,是前锋营和步军衙门的兵,除去先导和殿后,走在几十辆大车周围的,也有上千人之多。



  等车队走到离热河三十里的喀喇河屯行宫,奉了大行皇帝梓宫在此等候的肃顺、杜翰,还有惇王醇王睿亲王等一众亲贵,迎上了御驾,陪着太后和皇帝,行祭奠之礼,算是对大行皇帝做最后的告别。一干君臣,免不了又是一恸,而慈禧太后在伤感之余,还担心地多看了几眼那几个王爷。尤其不放心的是她的妹夫,醇郡王奕譞。



  醇王只有二十一岁,是大行皇帝的七弟。前几年,一直与老八老九一起,被视为年纪不到的孩子,只给了几个虚衔,没让他办什么事。直到这两年,才渐渐有了些实在的职务,现任着御前大臣、都统,除了亲贵的身份之外,也算是重臣了。明面儿上,他是老老实实话不多的一个人,私底下,他却是恭王的死党,最是佩服这个六哥,而把肃顺恨到骨子里。一心想着,如果哪一天六哥掌了权,自己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唉,到底是年轻阅历少”,慈禧在心里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稳妥的把那件差事办下来。”



  祭奠完毕,重新上路,仍是由第二拨的御驾先行,肃顺等作为第三拨,护送梓宫,随后启程。当御驾绕出喀喇河屯行宫的路口,两位太后在轿厢里,终于看见了大群身穿步军衙门服色的骑兵,衣甲鲜明,只是帽子上的红缨已经摘去,沿路边摆开,在战马旁一手持缰,一手扶地,以请安的姿态,恭送御驾。



  “是关卓凡的兵。”慈禧向慈安轻声说。两人对望一眼,都攥紧了手。



  *



  *



  关卓凡的马队,是划在第三拨随同肃顺行动。御驾一走,梓宫跟着就上杠,在后面缓缓而行。一路上晓行夜宿,因为天气不热,道路也修整得很好,倒比预计的行程要快上一些。



  等到居庸关遥遥在望,就快进长城的时候,机警多智的杜瀚,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中堂,”杜瀚骑马赶上肃顺,小声说道,“事情有些怪。”



  “怎么了?”



  “昨天一天,跟后面的都联系不上,派去传信的人,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嗐,后面的人多,东西也多,什么杂事都是他们收尾,走得慢点也在情理之中。”肃顺倒没多想,当然也万万猜不到,此时前后的联系,已经为胜保的骑兵所阻断。



  “这我也知道,不过……”杜翰摇了摇头,皱眉道:“中堂,恕我直言,这一次回銮的安排,我总有些放心不下——让两宫先走,多少有些不妥。说到底,那两方印,还是在她们手里,别给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话说得很重,肃顺不以为然,觉得杜翰有些无端疑人,更何况还有景寿一直跟着两宫,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意外。但肃顺毕竟是个胸有丘壑的权臣,并没有断然反驳,沉吟了一会,问道:“继园,那你的意思是?”



  “最好一起走,”杜翰坦率地说,“免生枝节。”



  “也罢,”肃顺心想,做个万全的打算也好,“继园,就劳你的驾,叫内务府的汪天铭带人到前面跑一趟,找到景寿,传我的话,就说请两宫太后和皇上在密云歇息,等我们到了,一起走!”



  汪天铭是他的一个心腹。做好了这一番安排,放心赶路,然而等赶到了密云,城里哪有御驾的影子?只有汪天铭来回报:“皇上又哭又闹的,已经待不住了,景公爷说,还是早点回京,让皇上安稳下来,再说密云县城不大,御驾和梓宫挤在一起,也分排不开。”



  话是没错,何况又是景寿所说。肃顺半信半疑的,只得先安排让梓宫安顿下来。护送的部队,当然是在城外宿营,城内只留少数值夜的士兵,但同行的许多亲贵大臣,却要一个个分派住处。这一边正在忙乱,那一边,杜翰把肃顺拉在了一旁。



  “中堂,事有可疑,我看不能就这么由着她们走。”



  “你是说,恭老六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两宫和皇上在,他就没什么花样好玩。”



  “那怎么办?人都走了。”



  “追回来!晌午才过没多久,一定还追得上。”杜翰断然说道,“通行密云四门的火牌,也要换成新的。”



  “这……”肃顺只有片刻的犹豫,便已下了决心。杜翰说的有道理,两宫匆忙离去,不能不让人心里存疑。“叫遇昌来!”



  等到步军衙门的总兵遇昌,匆匆赶来,肃顺劈头就问:“谁的兵是驻扎在城西门的?”



  城西是回京的道路,要追两宫的车驾,自然最为方便。



  “回中堂的话,”遇昌略略一想便报告道:“西门两侧,是勒保的骁骑营第三佐,和关卓凡的步军马队。”



  “勒保倒是中堂旧部,”杜翰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关卓凡么……”
第六十九章 兵变!
  关卓凡的马队,扎营在密云城西门外的北侧,离城五里。一扎好营,立刻命令生火做饭。他心想,没准这就是今天能吃上的最后一顿热饭了。



  从穿越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而自咸丰北狩所开始的一场大戏,也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候。这一年,他有过奴颜婢膝的谀笑,也有过刀林箭雨中的拼杀,终于谋到了这一个官,练得了这一支兵。曾经的他,只是想找一个好的位置,来观看这场大戏,而现在,他却要亲手揭开这场大戏的最后一幕了。



  政变发动的时间,已经定在今夜正交子时的那一刻,由城内的醇王来主持。一旦成功,那么不可一世的肃顺,就会走向命运的尽头。



  不成功,便成仁,关卓凡这样激励自己。事实上,如果不能成功,则不想成仁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正在思绪万千,心潮澎湃,却隐隐听见远处人喧马嘶,似是马队出动的声音,他心里一动:那是骁骑营驻兵的方向!



  过了片刻,图林便进来报告,说有一个骁骑营的兵,急着要见关佐领。



  “叫他进来!”关卓凡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他可不想今晚的计划,出任何变故。



  来的人既不是阿尔哈图,也不是蔡尔佳,而是他们一个姓卓克的弟兄,上一次过小年,曾经在关卓凡的帐子里一起喝酒,也算熟识。



  “关佐领,出事了!”他大汗淋漓,急迫地说,“勒保忽然把兵都带走了,说是要去追……太后和皇上的车驾。”



  关卓凡的心,仿佛忽地一下抽紧了,随即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种时候,一丁点都错不得。



  “他拔营了?”



  “没有,只留了两哨兵看守,我也在里面,其他五百多号人都带走了!阿校尉吩咐我,他们一走,立刻来报关佐领!”



  关卓凡筹划了多时,要在今天入夜之后,联手阿尔哈图,篡夺骁骑营第三佐的兵权,排除对午夜政变可能有的威胁。现在勒保一走,这个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但只要骁骑营的兵不在密云,那么效果是一样的,只要过了今夜子时,就一切都不要紧了。



  但是,勒保没有拔营,也就是说,他还要回来。那么,他去追御驾的车队,做什么呢?



  这样一想,恍然大悟,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勒保不是要去护驾,而是要去劫驾!



  勒保要把两宫的车队追回来……关卓凡心想,这当然是肃顺的指令。他紧张地算着时间,如果此时去追勒保,则醇王预定的子时发动,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随即他就暗骂自己糊涂——这还用考虑么?自然绝不能让两宫为勒保所挟持!他是肃顺旧部,骁骑营又是曾有过野战经验的骑兵,寻常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以勒保的毫无心肝,万一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自己可就后悔莫及了。



  “图林!”关卓凡霍地站起身,“叫司务熄火,传令集合——全装全甲,别吹号!”



  步军马队的士兵,前一刻还在等着吃饭,这一刻已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整齐的肃列在营前的空地上。关卓凡全副戎装,大踏步的走出军帐,叫图林拖过一张案子来,跨步踩了上去。



  “积兰泰!于炳!”关卓凡把张勇交待过的这两个人,点了出来。



  “在!”两个人都是自队列中向前一步。



  “捆了!”



  话一出口,便有亲兵扑上去,将两人按在地上,动手就捆。



  “关佐领!”身为校尉的积兰泰,见到关卓凡一脸的杀气腾腾,惊惶之下大喊,“我们犯了什么罪,要杀我们?”



  “不杀你们!”关卓凡喝道,“我有事要办,只得先委屈委屈你们俩。只要给我乖乖的,到了明天,我给你们赔罪!”



  人人都知道,这两人原来与福成安和林千总交好,此刻见关卓凡忽然处置他们,无不凛然,看着几名亲兵,将两人一直架到一顶帐子里去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关卓凡环顾周围的士兵,那这句话做了开场。这些兵,都是关卓凡拿银子喂饱了的,刚才见他绑了积兰泰和于炳,此刻又说这样的话,情知终于有大事要办了,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我们是皇上的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然是效忠皇上!现在两宫回銮,有人要趁机作乱,我奉了特旨,一体擒拿!你们跟着我关三,立功受赏,就在今日!别的先不说,今天少了你们一顿饭,明天我拿一万银子赔给你们!”



  这一下真是平地惊雷,大家都猜到会有大事,哪里想得到竟是去捉拿叛逆这样的大功?顿时群情涌动,一个个都被关卓凡的这番话激得热血沸腾,雀跃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拔队出发。



  然而就在这时,却又听得马蹄声响,遥遥一望,见十几匹马从密云城的方向狂奔而至。到了营外,马上的人纷纷翻下鞍子,向营内走来,当先一人,却是马队旧日的佐领,现任步军统领衙门指挥同知的福成安,而身后跟着的一人,赫然竟是以大过被降为八品、随衙办差的那个林千总!



  “逸轩,”福成安带人进了营,没想到面前是这个阵势,楞了一下,对高高站在案子上的关卓凡说道,“你下来,我有话说。”



  这个时候来,而且还带着林千总,那就绝无好事!关卓凡已经猜到了七分,将脸一扬,皮笑肉不笑地说:“福指挥,标下甲胄在身,就不给你行礼了,有什么事,这就请你说罢。”



  在自己面前一向恭谨的关卓凡,忽然变得如此倨傲,这是福成安万万想不到的,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你一个五品的官,敢这样无礼?把脸一沉,拿出一张纸来一扬,喝道:“我奉步军统领衙门的钧令,暂代你马队的佐领之职!西营丁世杰的千总,由林世勋接任,东营张勇的千总,由积兰泰接任!积兰泰——!积兰泰呢?”



  福成安喊了这两声,无人应答,心中更怒,将手一挥道:“把他给我拽下来!”



  数名福成安的亲兵,便奔过来要拉关卓凡,忽听“啊”的一声惨呼,第一个伸手的亲兵,一条左臂,竟然被生生切了下来,血如泉涌,自己只看了一眼,便晕倒在地。



  丁世杰慢吞吞地收回还在滴血的马刀,盯着福成安,一语不发。周围的兵士早就跃跃欲试,此刻见丁世杰动了手,呛啷啷一片响,都拔刀在手,将福成安的十几个人,围在当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白白胖胖的福成安吓得魂飞魄散,抖抖地指着关卓凡,颤声说道:“逸轩,你这……这是抗令不尊,要兵变么?”



  “你有一张纸,我也有一张。”关卓凡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双手一展,大声念道:“奉旨:近有逆臣谋乱,着步军统领衙门马队佐领关卓凡,总司稽查,一体擒拿,有抗旨不尊者,格杀勿论。”念罢,也是将手一扬,见那张纸黄底素面,正是国丧期间的谕旨式样。



  关卓凡格格一笑,俯视福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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