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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部分

乱清-第588部分

小说: 乱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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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姑娘,好本事!”关卓凡见她露了这一手,佩服极了,不过也不禁咋舌:“这一道小菜,却要用两个羊头……”

    “只有这八片肉是最嫩,其他的,不敢拿来供奉贵人。”扈晴晴抿嘴一笑,“关老爷,我听说你们旗下的老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最会吃的。我这一点小玩意儿,大约上不得台面吧?”

    “哪里,”美人一笑,弄得关卓凡的心中一荡,忍不住便要再捧一捧她,“象我们这些做侍卫的,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皇上赐的胙肉了,比起你的手艺,不值一提。”

    他这句话,不尽不实,算是昧了良心说的,而且颇有点不敬——皇上所赐的东西,就算再难吃,又怎么能说是“不值一提”呢?

    宫中的祭典之后,供奉用的胙肉,常常会赏给侍卫分吃,算是一种荣耀,只是胙肉肥腻,又没有酱料相佐,难于下咽是有的。然而宫中的精美菜式何止百千,他专门挑了一样最难吃的来说事,所为的无非是衬托扈晴晴的厨艺高超。

    扈晴晴自然猜不到关卓凡的心思,听他的口气,又是在赞美自己的手艺比御厨还要高,心里高兴,微笑道:“胙肉没有盐味,当然不好吃,也难为你们怎么吃得下去。”

    关卓凡免不了又要卖弄:“当然也有办法——”

    办法是宫里的太监想出来的。他们把桑皮纸裁成小条,事先放在盐水里浸泡两天,取出风干,到了侍卫们吃胙肉的时候,便偷偷拿给他们。侍卫拿桑皮纸抹在肉上,等于是加了盐,也就勉强吃得了。而事后给太监的一份银子,那也是少不了的。

    胡雪岩和扈晴晴,对于这样的宫中秘闻,都听得津津有味。扈晴晴听过之后,还有发挥,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关老爷,要是我来替你做这些桑皮纸,一定比公公们做得好。不止是用盐,而且可以再以卤汁浸泡,嗯……再把葱姜碾碎榨汁,味道也是可以进得去的。”

    胡雪岩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便打趣道:“这样甚好!不如你就跟了关老爷回京城罢,天天替他做桑皮纸好了。”

    这一下扈晴晴闹了一个大红脸。关卓凡见她尴尬,笑着替她解围:“好是好,只是断了人家的财路,公公们多半要找你拼命。”

    有他这个打岔,扈晴晴才回过颜色来,下了逐客令:“两位老爷请回吧,还有一个菜,就摆得席了。”

    等到席面备好,胡雪岩便请关卓凡移步饭厅。这一桌菜,与杨坊家里临时急备的家常菜大不不同,燕翅齐全,豪奢异常。大快朵颐之余,胡雪岩更以四十年的绍兴花雕来款客,推杯换盏,等到吃完了饭,两个人都已半醺。

    又到了该送美厨娘回家的时候。胡雪岩是照例要去打个招呼的,他看了看关卓凡,笑道:“逸轩,你吃了人家这一桌好菜,似乎也该去谢一声?”

    “应该!应该!”关卓凡心想,以胡雪岩阅人的本领,自己那点小心思,自然在他的洞鉴之下,他这句话,倒是特意送给自己一个台阶了。

    出了门,见扈晴晴已经等在车旁,围裙早已摘去,裹着一件翻毛的红色大氅,一派雍容的官家小姐模样,俏丽异常。

    “胡老爷,双份的赏赐,怎么当得起?”扈晴晴向胡雪岩道谢。

    “没有什么,菜实在是好,关老爷不也亲自来给你道谢?以后免不了还要再麻烦你。”胡雪岩说完,以手捻着额角,摇摇头道,“这花雕的后劲不小……晴晴,你好走,我有些不胜酒力,先回去歇一歇。”

    说完,竟自顾自地走了,剩下她和关卓凡尴尬相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扈姑娘,轩军要谢谢你。”关卓凡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轻声道,“这样的厚意,不敢相忘。”

    这是说她捐助的二千五百两兵费。扈晴晴听了,垂下头,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长毛是我的仇人,现在想打上海,自是决不能看着他们如意。我一个弱女子,不能亲手替舅舅报仇,只有尽这一点薄力。”

    说罢,抬起头来望着他,忽然款款跪了下去:“关老爷,听说轩军,是天下顶厉害的军队。害我舅舅的长毛,叫做谭绍光。”

    “扈姑娘,这……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关卓凡手忙脚乱,又不便相扶,“扫除长毛,是我们分内的责任,请你尽管放心。”

    扈晴晴倒并不惺惺作态,点一点头,站起来,向关卓凡深深凝望一眼,转身上了车子,辚辚而去,留下上海知县一个人,伫立寒风之中,痴痴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

    到关卓凡告辞的时候,胡雪岩便殷殷相送,塞了一个封包在他手里:“逸轩,一点小意思,拿回去给兄弟们买壶酒喝。”

    许久没有接过贿赂了,这一下关卓凡倒有些不习惯。他清楚得很,胡雪岩是惯来这一套的,不过想一想,自己替他省了五万石粮食,又替他指点了左宗棠这一条路子,这个人情做得不小,用他一点儿,似乎也说得过去,因此没有多做推让,说句多谢,坦然受了。

    回到县衙,在灯下打开封包,里面是一叠银票,一千两一张,一共两万。胡雪岩的手面儿果然不小,而且这些银票,并不是阜康开出来的,票色甚杂,除了四大的,还有渣打的票子,用出去,谁也想不到是出自胡雪岩的手。

    关卓凡大为佩服,心想,胡雪岩的成功,确实不是侥幸,连送一份礼,也替别人考虑得如此周全贴心。

    他准备委托利宾去做的“股份公司”,也正在筹集资本,恰恰是需要钱的时候。在圆明园买下来的字画,能出手的九幅之中,已经卖掉了两幅,剩下的,他又从中挑了五幅,已经交给利宾那个表弟带去香港。

    虽然需要钱,但手头上胡雪岩所送的这两万银子,他却有了别的想法。坐在灯下,蹙眉凝思了好一阵,终于做了决定,重新取了两个封包,将银票装了起来——大的那个,装了一万五,小的那个,装了五千两。

    做完这些,觉得酒意困意一起袭来,于是脱衣上床。可是等到钻进被窝,忽然想起今天那位美厨娘的倩影,心猿意马之下,便又睡不着了。

    出京已经两个多月,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县衙之中,独守空房的滋味,不大好受。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刚穿越过来那一阵,倒也罢了,偏偏又是从关家大宅那个温柔乡里出来的,那时日日有佳人相伴,何其快活!若是到了上海,天天忙于军务政务,眼不见心不烦,倒也罢了,偏偏又跑出来一个貌美如花的扈晴晴!

    可见要做大事,必先有牺牲,关卓凡这样激励自己。然而忍不住又想,有没有既能做大事,又不用牺牲,两全其美的例子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皇上才可以。白天在乾清宫见人,在御书房批本,晚上则三宫六院可以随便抱,既不耽误政事,也不耽误房事。

    想到房事,难免又想起两个“嫂子”来。白氏在床上,总是羞答答的,明氏则是要用手捂着嘴,才不会叫出声来,扈晴晴……嗐,没有影的事,想来做什么?

    至于懿贵妃……关卓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满脸通红,紧闭双眼的样子,依然可以很清晰的回忆起来。

    不过她现在是太后了,她的儿子,已经成了皇帝。只有六岁的小皇帝,再也想不到自己已经多了一个便宜老子吧?

    想到这一点,关卓凡仿佛真觉得占了绝大的便宜,翻了一个身,满意地睡去了。
第二十四章 李恒嵩的绿营 (二更)
    位于上海北面的南翔镇,在镇北的修全街上,大清早便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这里是早点铺子集中的所在,各家各户,都在店前支起一个摊子,摆些简陋的桌椅板凳,生意却都不错。来这里吃早点的,除了本地人之外,还有不少身穿号衣的大头兵,都是驻扎在镇外的江南提督本标右营的绿营兵。

    生意最好的一家铺子,叫做“日华轩”,铺子门口挑出去好大一个招牌,写着“南翔大馒头”几个字。说是大馒头,其实却是大肉包子,因为味道鲜美,面好肉多,因此在这些铺子里头,拔了头一份。

    铺子门口,坐着一位穿着五品服色的军官,把碗里的面汤一口喝干了,打了个饱嗝,笑道:“黄老板,谢谢啦。”也不付账,带了两个马弁,起身就要走。

    老板叫做黄明贤,此刻不但不敢争执,反而躬了腰,小心地陪着笑说:“该当的,该当的,张营总您慢走。”

    这个姓张的,叫做张发贵,是李恒嵩手下的一个营官,管着五百多号人。这帮丘八,不付账是常事,镇上的百姓商家,又有谁敢说话?一个不对,连铺子都能给砸了。

    倒是旁边一个穿着蓝布袍子,虎背熊腰的青年,正背着身,在门口的蒸笼上取包子,听了这话,一边端了一屉热腾腾的包子向屋里走,一边冷笑着说:“人家老板也是小本生意,你们天天这么白吃白喝,谁能架得住?”

    “哟?”有人敢打抱不平,这倒是新鲜事。张发贵停住脚步,转身向那两个马弁一努嘴,两个兵便冲过来,要揪那个蓝袍青年,却被他一手拿着笼屉,一手抡起来,啪地一掌,扇在一个兵的脸上:“瞎了眼了?”

    “姜德?”张发贵撮着牙花子走过来,往前面一站,痞里痞气地说:“你不也在这儿吃饭呢么?我碍着你什么事了,出头架梁子,管得倒宽。”

    叫做姜德的这个青年,也是李恒嵩手下的另一个营官,勇悍善战,却一向看不惯绿营之中那种**的习气。不过他跟张发贵,同为营官,品秩也一样,都是五品的守备衔,因此确实管不到张发贵的头上。

    “我吃饭,我给钱。”姜德无所谓地说,“不像有的人,几十文钱的事,也要占老百姓的便宜。”

    “对,咱比不上你,谁让你有钱来着?”张发贵笑嘻嘻地说,“我又没有哪个院子里的婊子,能给我倒贴。”

    姜德正跟镇上桃红院里的一个姑娘相好,此刻听张发贵这样说,勃然大怒,一挥手,把一屉包子都砸在了张发贵的身上,扑上去就打。他的武艺好,但张发贵那边是三个人,一时打了个平手,纠缠成一团。

    神仙打架,别的人怎敢相劝?都避在一旁看热闹。却听屋里有人一拍桌子,不耐烦地骂道:“都他么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王八蛋,给老子消停点行不行?”

    “李大人!”张发贵听出是李恒嵩的声音,吓了一跳,自然停了手,悻悻地向姜德看了一眼,心说你明知李参将在里面,却还挖个坑让我跳。

    李恒嵩由姜德陪着来吃早点,被这一出弄得没了兴致,见两个人进了屋,没好气地一人骂上几句,挥挥手,让张发贵先回去了。

    “你也是的,他从来都这样,没来由的闹着一出做什么?”

    姜德被李恒嵩说的涨红了脸,委屈地回道:“他就平时欺负人厉害,见了长毛,跑得比谁都快。”

    李恒嵩叹了一口,知道姜德说的也是实情,不过他的三千人,大抵都是如此,谁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姜德这一营,还算能打一打。眼看战事将起,如何是好?

    正在心烦意乱,忽然听得马蹄声响,不一会,来到了门外,一名亲兵滚下鞍子,进来禀报道:“大人,上海县令关卓凡来拜访大人,已经到了大营。”

    *

    李恒嵩的大营,设在镇北五里,等他赶到的时候,关卓凡已经静静地等了一会。

    “逸轩,抱歉之至!”李恒嵩连忙把关卓凡让进自己的中军。他在这里有营房,不用住帐篷,舒服得很。

    “李大人说哪里话,是我突然造访,冒昧了。”关卓凡客气着,随他进屋坐定。刚才等候的时候,他已经留了心,大略观察过李恒嵩的兵,结果自然是在心里大摇其头。“我这一趟,是来听李大人的吩咐,看看这一次上海的防御,该怎么样布置。”

    李恒嵩听了这话,看了关卓凡一眼,笑了起来:“逸轩,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一句,怕是言不由衷吧?”

    关卓凡亦微微一笑,问道:“何以见得我是言不由衷呢?”

    “我不大会绕弯子,就直说吧。上一回长毛攻上海,我接连败了两阵,打得很不成样子。如果不是上海缺兵,恐怕早就被撤职拿办了。”李恒嵩苦笑道,“我是戴罪之身,现在上海地方上的那些人,都拿我瞧不起,这我也知道。我虽然是三品的参将,但你的身份,我心里有数,说句实话,即使‘大人’的称呼,也请你不必再提,省得将来大家尴尬,若是你看得起,则叫我一声‘霭堂’足矣。”

    这一番话推心置腹,说得极是坦诚,关卓凡对自己那点弯弯肠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语气也变得很诚恳。

    “是,霭堂兄。在我想来,这次的上海一战,长毛人多,官军人少,总要靠咱们两个同心协力,才可以有所作为。”

    “我又何尝不知?这一战若是打赢了,不说立功,起码可以将我上一仗的过失抵消;若是打输了,则万事休提,我大约也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李恒嵩摇了摇头,“我帐下的这些兵,想必你也看见了,疲弱已久。若不是你替我请了两万银子的军饷,恐怕连现在的士气都没有,装备又差,到时候能打成什么样子,真心说不好。”

    “霭堂兄绝不是寻常人物,”关卓凡要捧一捧李恒嵩了,“三品参将,独当一面,那一定不是幸致,非有过人的本事不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大约是受了粮饷之累?”

    这句话说到李恒嵩心里去了,长叹一声,说道:“一文钱难死英雄!逸轩,不瞒你说,当年本省的学政张芾,亦曾夸我‘殆非寻常行伍中人,他日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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