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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天虫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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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裳闻言哭出声来,只听父亲道:“也许,他是你前世的孽障。”

  她抬起泪眼来看父亲,又听父亲仰头向天叹了一口气,“唉,又有谁知道,谁是谁的孽障。”

  终于,顾三眠低下头来,认真地看着她:“阿娇,我已经尝试着帮他接续筋脉,不知道到头来会怎么样。”

  “阿爹,原来你真的什么都懂!”顾云裳破啼为笑。

  顾三眠仍是叹气,“我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啊。既然他到了我们家,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顾云裳知道,这一句话里要让父亲担当的东西太多太多,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扑进父亲怀里低声啜泣。

  顾三眠轻轻揽住她。自从顾云裳长大后,父女之间再无如此亲昵的举动了。

  顾云裳靠在那瘦高瘦高的肩膀上,感觉父亲就像是一座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七节
初冬的日头出来了,院子里暖和得很。

  破好了的苇眉子柔滑修长,又薄又细,凉沁沁、潮润润,在顾三眠十根又长又粗的手指上缠绞着,在他怀里鱼儿似地跳跃着。  

  芦花飘飞苇叶黄,顾三眠坐在院门口,身子下面编好的一大片席子银白雪亮,花纹又密又精致。

  阳光满院里,顾云裳飞针走线绣着一幅《瑶池赴会图》。忽然,她停住手,发现自己绣的神仙罗汉的眉眼里全是一个人的模样。

  “不!”她暗暗叫了一声,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便手忙脚乱去拆丝线。

  顾三眠没有功夫去理身后院里的动静,两只眼睛盯住了前面小河。

  正西面有一只小船慢慢滑近,上面堆着数个大篓,似是装满了货物,船上人小贩打扮,双手摇桨。

  顾三眠回头看看院里,顾云裳已经回屋取新丝线去了,便笑着问道:“老板,从哪里来?卖什么货?”

  “洞庭西山。收的银杏。”小贩笑道:“赶了五十里水路,向大哥讨碗水喝。”

  顾三眠点点头,拎过身边青花瓷的茶壶茶碗,示意对方上岸来喝。

  他的眼睛左右一扫,只见南面也划过来一只小船,上面一名渔夫优哉悠哉地单手摇橹,几只当地人俗称“木鸭鸟”的渔鹰安静地蹲在船帮上。

  一阵水响和吆喝声,北面又划过来一只 “黄鸭船”,头翘尾方,无橹无舵,上面立着一名赶鸭人,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吆喝着数十只鸭子蹭过河滩。

  顾三眠提起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慢儿喝着。

  那小贩近岸时一弯腰,从大篓里取出一副弓箭,一搭一拉,霎时间数箭连珠,射向顾三眠面门、咽喉、胸口、小腹和裆下。

  这一串利箭如电射来,竟然无声无息。

  顾三眠挑起指间一根苇眉子,在身前一缠一卷,将几支箭结成了一捆。却见赶鸭人将长长的竹竿一点,飞身上岸。那名渔夫从船舱里取出一口雁翎刀来衔在口中,紧摇几桨,船头已经靠岸。

  顾三眠将手中箭束回掷,那名小贩取了第二组利箭搭上了弓,箭束已经散开回射,钉满了他的胸膛。

  “嗤嗤嗤嗤嗤”,小贩仰倒船舱,手上的箭一齐射向天空。

  劲气破空,赶鸭人靠近,手中竹竿顶端的铁尖崭新锐利,有如长矛利戟,扎向顾三眠腰肋。

  顾三眠倏然起身,将那支竹竿劈手夺过,借着一刺之势,飞将出去,将另一头舞刀上岸的的渔夫扎了一个透心凉,慢慢瘫倒,从草上滑下水去。

  赶鸭人见势不对,仗着身形灵便,扭身急逃。

  顾三眠卷起身下的大片席子,不出数步便已赶上,将对方一把裹进苇席,双臂运力一绞,席内人抽搐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阿爹,你在干什么?”顾云裳从屋里回到院中,坐到绣棚前大声问。

  “跑过去一只野兔子,阿爹没追上。”顾三眠笑答,猛然想起一事,扛着那卷席筒往屋后奔去。

  “阿爹,你又在干什么?”顾云裳清脆地问。

  “屋后桂花树上落了两只乌鸦,阿爹去把它们轰走。”

  说话间,顾三眠已经到了屋后,但见从桑园里钻出两个人来,一个舞长砍刀,一个抡熟铜棍,配合默契,势若雷霆。

  顾三眠已知对方来历,将肩上席筒朝两人一扔,不退反进,追随而上。兔起鹘落间,刀棍易手,两人吓得面无人色,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说!来干什么?”顾三眠低声喝问。

  “阿爹,你还在干什么?跟小孩子一样闲不住。”顾云裳银铃似的笑声从屋前传来。

  寥寥数语间,顾三眠已经听明白了,于是双手齐出,钳断两人咽喉,将他们轻轻靠放在屋后墙上。

  他一边往前赶,一边哈哈笑道:“天上有一只老鹰打着圈儿,阿爹去赶走它,不要飞下来叼走了我们家的鸡。”

  水草萋萋,小河汤汤,那几只小船已经顺流而下。顾三眠凝神细看,三面小河里有一线白浪,逆流而上,快得令人难以想像。

  顾三眠跳上自家小船便追,就见那线白浪时隐时现,踪迹难觅。他料得对方水功惊人,自己难以追杀,不由大急,心想决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这伙人正如那小贩所言,均从洞庭西山所在的太湖来。

  嘉靖三十四年,浙直总督张经为御倭寇,调来狼土兵上万名,其中有湘西永顺、保靖两土司的红苗,广西归顺、思思等府的瑶壮,以及四川石硅、酉阳的土兵。嘉靖三十五年,严嵩干儿子、工部侍郎赵文华总督浙闽直隶军务,请调河朔雄兵从德州上船,沿运河南下御倭,其中京营神枪手三千名、涿州铁棍手六千名、保定箭手三千名、辽东义勇卫虎头枪手三千名、河间打手三千名、德州民勇三千名,加之河南、山东等地乡兵无数,总计不下十万。

  这些客兵军纪极差,桀骜不驯,经常不听调度,相互殴斗,往往遇敌不胜,溃散如烟,甚至劫掠地方,残害百姓,与匪类无异,祸害有时甚于倭寇。当时有民谚道:“宁遇倭寇,毋遇客兵。遇倭犹可逃,遇兵不得生。”其中许多劣兵窜至太湖沦为水盗,虽经官府多年剿灭,至今仍有残余。

  顾三眠追出一段水路,小船虽如离弦之箭,但天近黄昏,已经无迹可寻。

  他心中牵挂,无奈调转小船,回到桑园里查看,幸好蚕室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略略放心之下,回到自家小院,见顾云裳已经收了绣棚去厨房做饭,顾三眠怏怏地,一边在院外溜跶,一边去岸边收拾。

  暮色里,一物浮在水面顺流而来,用竹篙拨将过来一看,是一具身着紧身水靠、腰佩飞刀短刺的尸体。

  顾三眠吃惊不小,查验尸体伤口。

  半晌,他顺着面前的小河,一双眼迷茫地望向南浔镇的方向。

  他更忧心的是,刚才从太湖残匪嘴里得知了一个新的传言,关系着二十年前的倭酋。细想之下,十分可怕。

  “到此为止吧。”顾三眠心中祷祝。 。 想看书来

第十八节
江南地质*润泽,含得住热气,养得住花树,所以芦花逾冬至而未败,乌桕红枫可与梅花乱真。

  顾氏父女腾了一间房子,将徐秋宝从桑园蚕室里移了过来。冬雪将至,少有村民来串门做客了。

  晨霜如脂粉染过窗纸,外面时不时下着微雨。顾三眠给徐秋宝换完了药,又教他导引运气之法。

  纵是徐秋宝无谓生死,仍对顾三眠的诸般法门大感惊奇。

  “秋宝,你想像一下自己是一条蚕宝宝。”顾三眠循循善诱。

  徐秋宝苦笑点头,自己这个样儿还能是什么呢?

  “天虫下凡,吐丝为蚕,圆身方腹,列足双俱……”顾三眠的声音如同催眠,“逍遥偃卧,进止自如,仰似龙腾,伏似虎跌……”

  情不自禁地,徐秋宝看上去未动分毫,实则身体蠕动,原本散裂在四肢百骸的的内息游丝如缕,重新汇聚,时断时续。

  顾云裳静静坐在屋角,看着父亲的背影如同仰望泰山北斗,又替徐秋宝暗暗地使着劲,不知不觉,手心里攥出汗来。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徐秋宝疼痛劳累,昏沉睡去。

  顾三眠面带倦色,冲熬红了眼睛的顾云裳示意了一下,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里屋。

  “阿爹,秋宝怎么样了?”顾云裳给父亲倒了一杯茶。

  “疗伤只是第一步。年轻人身体好,底子厚,痊愈的速度超乎寻常。”顾三眠点点头,道:“秋宝的童子功看似废了,却还藏在身体里面。他是天生练武的材料。”

  顾云裳绽开笑容,道:“阿爹本事大,可以点石成金。”

  顾三眠微笑着看她,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对于他来讲,筋脉断裂说不定是一件好事。他原来的真气被和尚们上了一把锁,如今反而可以打开来。阿爹就像一个手艺人,把一团泥重新和过,再捏一个徐秋宝。”

  “阿爹就是神仙活菩萨。”

  “是吗?”顾三眠皱了皱眉头,道:“你做了我一十八年的女儿,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顾云裳闹了一个大红脸,一扭身,跑进自己房里去了。

  顾三眠笑了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

  他放下茶杯,起身推开堂屋的大门,只见细雨霏霏,是一层又一层粉也似的白雨,把院内石磨、碓棚、鸡埘淡得几不成墨。

  他从墙上取下蓑衣箬笠,穿戴齐备,沿着院子、小岛和桑园,仔细查看这些天埋设的机关。两条新养的看门狗摇头摆尾地跟着他。

  青天碧落之下,有即近岁尾的肃杀。江南的冬霖景象里,又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含蓄着的生气。

第十九节
灰云扫尽,落叶满街,又一片片掉在密如蛛网的小河里。

  抱朴舍内,顾三眠屏息静气,听宋菊人闭目抚琴。

  琴是焦尾,蛇腹断纹,伏羲式,为唐朝雷威所制。

  曲是《高山流水》,叮叮咚咚,巍巍乎志在高山,铮铮淙淙,洋洋乎志在流水。

  奏到后来,琴声里有高天浮云、游鱼流水,触之在即,却又渺茫难寻,竟是流水相忘游鱼,游鱼相忘流水,太空不碍浮云,浮云不碍太空。

  再到后来,琴声渺不可闻,而宋菊人两手并未休止,顾三眠逾加凝神谛听。

  市声远遁,水声如幻,抱朴舍顿成避世异境。

  良久良久,宋菊人收手,睁开了眼睛,看见顾三眠也刚好睁开双眼,两人一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好琴,好曲。”顾三眠含笑点头。

  宋菊人从身边拾起一把折扇,徐徐打开,“宁波鄞县屠长卿有言:‘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我不过如牛嚼牡丹,糟蹋了这张琴啊。”

  顾三眠心悦诚服一抱拳,“只有宋先生才奏得出这般和雅清淡之音。”

  “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宋菊人作揖还礼,“顾兄才是大隐之人。”

  “哦?”顾三眠眉头微皱,诧异欲问。

  宋菊人却岔开了话题,扬起手中折扇。“顾兄,前两天我又收齐了一套吴中四友‘梅兰竹菊’的扇画,想请你品评鉴赏一番。”

  顾三眠顺着宋菊人的话头,道:“我上回来,听说你想通过归安茅坤茅老爷,与徐渭先生切磋,不知道这徐先生是何等人物?”

  “你随我来。”宋菊人顿时起了精神,执着顾三眠的手带往后院。

  打开两扇雕花长门,顾三眠如入宝山,只见琴棋书画的神妙真迹,超凡逸品,琳琅满目,价值连城,布满了连着好几进的房间。

  目不暇接之际,就见宋菊人三步并作两步,趋到一架书画前,大声道:“顾兄来看!”

  顾三眠过去定睛观赏,刹时如入神奇之境,但见狂草奔放,如龙飞凤舞;花草幽淡,如仙人所植,还有墨梅、墨葡萄、墨牡丹等,运笔奇崛,意向高古。

  “徐渭,字文长,号青藤,为山阴人,所居在绍兴城内,有‘一枝堂’、‘柿叶堂’、‘青藤书屋’ 等。先生出生于武宗正德十六年,天纵其才,幼称‘神童’,少称‘国士之材’。”

  宋菊人眉飞色舞,如数家珍。“青藤先生自评云:‘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然天下人皆论其画为第一。又哪里知道青藤先生中年以后才开始学画,凡情意所至,不拘于物象,笔简意浓,形象生动,泼墨淋漓,气势纵横奔放,乱而不乱,无法中有法。先生亦工书法,行书效仿米氏,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不论书法而论书神……”

  在宋菊人滔滔不绝的介绍中,顾三眠仔细端详,也从那画作中看出一种旷古无有的真才能与真性情来,就听宋菊人拊掌大赞:“青藤先生才气高迈,眼空千古,独立一时,真可谓光芒夜半惊鬼神啊。”

  顾三眠问道:“不知青藤先生现在哪里?”

  一问之下,宋菊人顿时黯然神伤,半晌,方指着一幅《墨牡丹》上题诗,幽幽道:“‘五十八年贫贱身,何曾妄念洛阳春?不然岂少胭脂在,富贵花将墨写神。’青藤先生年少成名,却身世坎坷,多次科举不中。嘉靖年间,浙直总督胡宗宪慕名聘为幕宾,先生奇计惊人,用兵如神,深受胡公器重,一切疏记皆出其手。后来胡宗宪含冤下狱,先生惧祸发狂,以刀自击头部,自杀不死,又误杀妻子,入狱七年。以后一直郁郁不得志,胸中却自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骄视权贵,鄙薄俗礼,大官访问,拒不接见。尽管先生满腹经纶,名满天下,却因没有功名,又因牢狱之灾,以致一贫如洗,穷困潦倒,卖画为生,竟至有人用点残酒剩菜就能换到他的一幅梅花。你看这题画梅诗:‘文章梅花能换米,余今换米亦梅花’……”

  宋菊人正自长吁短叹,却听顾三眠又问道:“那位想约见我的归安茅坤老爷为人如何?”

  “那当年也是一位风云人物啊。”宋菊人又是嗟叹不已,道:“茅坤字顺甫,号鹿门,归安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历经宦海,文韬过人,武略超众。嘉靖年间,倭寇屡犯两浙,茅坤应胡宗宪请为幕僚,共商兵机,与徐渭、俞大猷、戚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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