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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大汉情缘--大漠谣上-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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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敢看她出了院门,立即问道:“她醒了吗?她可还好?她……”李敢的声音微微颤着,难以成言。我忙道:“醒了,你放心,太医说只要细心调养,两个月左右就能身子恢复。”
  李敢一脸焦急慢慢褪去,脸上却显了心酸之色。她那边生命垂危,他这边却只能坐在这里,苦苦等候一个消息。
  天色转暗,屋里慢慢地黑沉,他一直静静坐着,不言不动,我也只能强撑着精神相陪。很久后,黑暗中响起一句喃喃自语,很轻,却十分坚定:“如果这是她的愿望,我愿意全力帮她实现愿望,只要她能不再生病。”
  我身子后仰,靠在垫子上,默默无语。李妍,如果这场病是巧合,那么只能说老天似乎在怜惜你,竟然一场病,让一个在某些方面近乎铁石心肠的男子心含愧疚,让另一个男子正式决定为你夺嫡效忠。李敢是李广将军唯一的儿子,在李氏家族地位举足轻重,他的决定势必影响着整个家族的政治取向。
  可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你的行事手段实在让我心惊,一个刚做了母亲的人,竟然就可以用性命作为赌注。一个连对自己都如此心狠的人?我心中开始隐隐地害怕。
  我和李敢犹沉浸在各自思绪中,院子门忽地被推开,我和李敢一惊后,都急急站起。霍去病脸色不善地盯着我们。我和李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倒都还罢了,可我们居然灯也不点,彼此默默在黑暗中相对,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李敢看着霍去病的脸色,无限黯然中也透出了几分笑意,对我笑着摇摇头,向霍去病抱拳做礼后,一言不发地径直向外行去。
  霍去病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你们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了?你在宫里累了那么久,竟然连休息都顾不上?”
  两日两夜没有合眼,我早已累得不行,刚才碍于李敢,一味撑着,此时再不管其它,身子往后一倒,随手扯了条毯子盖在身上,“我好困,先让我睡一会,回头要打要罚都随你。”
  霍去病愣了一瞬,面上渐渐带了一丝笑意,走到榻旁坐下。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在耳旁低声道:“这么放心我?可我却有些不放心自己,万一控制不住,也许……也许就要……了你……”他的气息在脸上若有若无地轻拂过,唇似乎贴在了我的脸颊上,我却困得直往黑甜梦乡里沉去,什么都想不了。
  一觉醒来时,已经正午,还眯着眼睛打盹,心头忽地掠过昨日似真似假的低语,惊得猛地从榻上坐起。一低头,身上却还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只鞋子被脱去放在了榻前。
  我愣愣坐着,榻旁早空,究竟是梦不是梦?
   鸳鸯藤不负我望,一架金银,泼泼洒洒,绚烂得让花匠都吃惊,不明白我是怎么养的。其实很简单,我每天都对着它们求呀求,草木知人性,也许被我所感,连它们都渴盼着那个男子的光临,希望我的愿望成真。
  九爷推着轮椅,我在他身侧缓步相伴。步子虽慢,心却跳得就要蹦出来。
  “玉姐姐!”随在身后的小风大叫,我“啊”的一声,扭头看向小风,“要死了,我长着耳朵呢!”
  “那九爷问你话,你干吗不回答?”小风振振有辞。
  我心中有鬼,再不敢和小风斗嘴,不好意思地看向九爷,“刚才没有听到,你问我什么?”
  九爷好笑地问:“想什么呢?我问你和天照他们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你一个人说话,三个人帮腔,似乎我不随你来园子逛一趟就要犯了众怒。”
  “谁知道他们三个干吗要帮我?也许落个人情,等着将来讹诈我。”
  说着话,已经到了我住的院子,我回头看向石风,石风朝我做个鬼脸,对九爷说:“九爷,以前到玉姐姐这里都没有仔细逛过,今日我想去别的地方逛一圈,看看这长安城中贵得离谱的歌舞坊究竟什么样子。”
  九爷笑说:“你去吧!”石风朝我比了个钱的手势后,跑着离去。
  一院花香,刚推开门,九爷已低问了句,“你种了金银花?”我朝他紧张地一笑,没有回答。
  一架枝繁叶茂花盛的鸳鸯藤。夏日阳光下,灿如金,白如银,绿如玉,微光流动,互为映衬,美得惊心动魄。
  九爷仔细看了会,“难为你还有功夫打理它们,能长这么好可要花不少心血。”
  我盯着架上的花,持续几天的紧张慢慢褪去,心绪反倒宁静下来,“金银花还有一个别的名字,你可知道?”
  九爷沉默了好一会,“因为冬天时它仍旧是绿的,所以又叫它‘忍冬’。”
  我苦笑起来,扶着他的轮椅,缓缓蹲下,凝视着他,“你在躲避什么?为什么不说出另一个名字?因为它们花蒂并生,状若鸳鸯对舞,所以人们也叫它‘鸳鸯藤’。”
  九爷笑道:“我一时忘记了,只想到入药时的名字。你今天请我来园子不是只为看花吧?我记得你们湖边的柳树长得甚好,我们去湖边走走。”
  我握住他欲转动轮椅的手,“我真的只是请你来看花,我不管你是否会笑我不知羞耻,我今天就是要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你。这些鸳鸯藤是我特地为你种的,前年秋天种下,已经快两年。九爷,我……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我想以后能和你一起看这些花,而不是我独自一人看它们鸳鸯共舞。”
  九爷的手微微颤着,手指冷如冰,他盯着我的双眼中,痛苦怜惜甚至害怕,诸般情绪,错杂一起,我看不懂。我握着他的手也开始变冷。我祈求地看着他:我把我的心给了你,请你珍惜它,请——珍——惜——它。
  九爷猛然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他避开我的视线,直直盯着前面的鸳鸯藤,一字一字地说着,缓慢而艰难,似乎每吐出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不习惯陪别人一起看花,我想你总会找到一个陪你看花的人。”
  那颗心砰然坠地,刹那粉碎。我的手依旧在空中固执地伸着,想要抓住什么,手中却空落落,一个古怪地姿势。
  他伸手去推轮椅,却似乎手上根本没有力气,推了几次,轮椅都纹丝未动。
  我抓住他的袖子,“为什么?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竟然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怕什么?是你的腿吗?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九爷,一个人这一辈子可以走多远不是由他的腿决定,而是由他的心决定。”
  九爷扭过了头,不肯看我,一点点把我手中的袖子抽出,嘴里只重复道:“玉儿,你这么好,肯定会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你看花。”
  我看着衣袖一点点从我手中消失,却一点挽留的办法都没有。原来有些人真比浮云更难挽住。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的确有人会愿意陪她看花。”
  我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手。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推开它?一次又一次。原来最大的悲伤不是心痛,而是没顶而至的绝望。
  霍去病走到九爷身前,“石舫孟九?”姿态高傲,脸色却苍白。
  九爷向他揖了一下手,神色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瞬,面色越发惨白,侧头对我说:“玉儿,你有朋友来,我先行一步。”推着轮椅就要离去。
  霍去病道:“我叫霍去病。”九爷轮椅停了一瞬,依旧向前行去,嘴里说着“早闻大名,今日幸会,不胜荣幸。”人却头都未回。
  “人已走了。”霍去病淡淡说。我依旧没有动,他伸手来拉我,我摔脱他的手,怒吼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谁让你随便进我的屋子?你出去!”
  霍去病的手猛然握成拳,砸在了鸳鸯藤架上,“你不要忘了你也请过我来赏花,鸳鸯藤?你只肯告诉我它叫金银花。”
  几根竹竿折断,眼前的鸳鸯藤架忽悠忽悠晃了几下,倾金山,倒玉柱,一声巨响后,一架金银流动的花全部倾倒在地。
  我不能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倒了?两年的悉心呵护,怎么这么容易?一场梦就散了?
  我恨恨地瞪向霍去病,他似乎也有些吃惊,怔怔凝视着满地藤蔓,眼中些许迷惑:“玉儿,你看这一地纠缠不休,理也理不清的藤蔓, 象不象人生?”
  虽然让种花师傅尽全力救回金银花,可伤了主藤,花儿还是一朵朵萎谢,叶子一片片变黄。我看着它们在我眼前一日日死去,感觉心内一直坚信的一些东西也在一点点消逝。
  红姑看我只顾着看花,半晌都没有答她的话,低低唤了我一声。我面目表情地说:“让他们回,我不想见客。”
  红姑为难地说:“已经来了三趟,这次连身子不好的吴爷都一起来了。玉儿,你就算给我个薄面,见他们一见。”
  我从水缸里舀了水,用手撩着细心地洒到鸳鸯藤上。对不起,我们人之间的纷争却要无辜的你们遭罪。
  红姑蹲在我身侧,“吴爷于我有恩,石舫是我的老主子,如今石舫的三个主事人在门外候了一日,长安城中还从未有这样的事情。玉儿,我求求你,你就见见他们。”
  看来我若不答应,红姑定会一直哀求下去。“请他们过来。”我把最后的水洒进土里。
  我向谨言、慎行和天照行了一礼,谨言刚想说话,慎行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闭上了嘴巴。
  天照道:“小玉,你这是打算和我们石舫划清界限,从此再不往来吗?”
  我很想能笑着,能若无其事地回答他,可我没有办法云淡风情。我深吸了口气,声音干涩,“九爷不惜放弃手头的生意也要立即凑够钱把借我的钱如数归还,好象是石舫要和我划清界限。”
  天照嘴唇动了动,却无法解释。谨言嚷道:“小玉,你和九爷怎么了?九爷来时好好的呀?怎么回去时却面色苍白,竟象突然得了大病,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已经多日,只吩咐我们立即给你还钱。”
  我紧紧攥着拳,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天照看了我好一会,和慎行交换了个眼色,“小玉,难为你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慎行突然道:“小玉,再给九爷一些时间,很多心结不是一夕之间可以解开。”
  我摇头苦笑起来,“我试探再试探,他躲避再躲避,我尽力想走近他,他却总是在我感觉离他很近时又猛然推开我。我一遍遍问他为什么,可他的表情我永远看不懂。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如果是因为他的腿,我已经明白告诉他我的想法,可他仍旧选择地是推开我。我一个女子,今日毫不顾忌地把这些告诉你们,只想问问,你们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三人都一脸沉默,最后慎行看着我,非常严肃地说:“小玉,我们给不了你答案,也许……”他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但我们知道九爷对你与众不同,我们和他一块长大,这些还能看得出来,九爷真的对你很不一样,只求你再给九爷一些时间,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笑了再笑,当一个人不能哭时似乎只能选择笑,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三位请回吧!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进了屋子。
  去年秋天收获了不少金银花果,今年秋天却只是一架已经枯死的藤蔓。
  霍去病看我拿镰刀把枯萎的枝条一点点切掉,“已经死了,干吗还这样?”
  “花匠说把根护好,明年春天也许还能发芽。”
  “我那天不该拿它们出气。”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他,讥讽道:“你这是向它们赔礼道歉?霍大少也会做错事情?这要传出去,整个长安城还不震惊死?”
  霍去病有些恼怒,“你整日板着张脸,摆明就是认为我做错了。”
  我又埋下头,继续砍枯死的枝条,“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我倒是不好不受。”
  “玉儿!”霍去病叫了我一声后却半晌再没说话,我搁下手中的镰刀,立起看着他。
  “明年随我去西域,你既然在长安城呆得不开心,不如随我去西域转一圈。”
  他双眼幽明晦暗,仿若无边黑夜,多少心事都不可知,竟压得我有些心酸,只是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快要三年没见狼兄,他还好吗?去看看狼兄也好。是我静心想想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了。悲伤不管有没有尽头,可这一生还得继续。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我手头还有些事情,如果一切料理妥当,我也许会回西域。”
  霍去病笑点了下头,“比去年的一口回绝总算多了几分希望。”
  屋内的夫子讲得真是好,观点新颖,论述详细,每个问题都让学生思考着战争之理,最难得的是鼓励学生各抒己见,不强求学生的观点一定要与自己一致。
  “白起究竟该不该活埋赵国的四十万兵士?“夫子问完后,一面笑品着茶,一面环顾着低下的学生。
  “白起身为秦国大将,一军主帅,却言而无信,答应给赵国兵士一条生路,却在诱降后出尔反尔,坑杀四十万士卒,言行令人齿冷。所谓‘军令如山,军中无戏言’,白起却在大军前违背自己的诺言,将来何以服众?此其一。其二,白起此等行为让秦国以后的战争变得更加惨烈,因为没有人敢再投降,怕投降后等待的又是坑杀,所以众人宁可死战,白起等于把秦国的征服变得更加艰难,让每一场战争都成了生死之斗。”
  “学生倒觉得白起埋得对,如果没有白起坑杀四十万正值青状年的男丁,赵国人口遽降,国中连耕作农田的壮劳力都匮乏,令赵国再无争霸天下的能力,秦国能否一统天下还是未知,或者七国争霸天下的大战要持续更久时间,死更多的人,受苦的只是平民。从长远看,白起虽然坑杀了四十万人,但以杀止杀,也许救了更多人。就从当时看,白起如果不灭赵国,那将来死的就是秦国人,他是秦国的大将,护卫秦国平民本就是他的职责。”
  “荒唐!如此残忍行径,居然会有人支持,学生认为……”
  我看着趴在长案上睡得正香的李广利无奈地摇摇头,夫子也显然早已放弃他,目光转到他面前时径直跳过。不过这几个精心挑选的伴学少年倒的确没有让我失望,卫青大将军的传奇人生让这些出身贫贱的少年也做着王侯梦,紧紧抓着我提供的机会。可是我这些精心谋划的棋子还会有用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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