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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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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按照预先的计划,偷盗一旦得逞,便立即逃离宾馆,可是,现在我如此地迷恋于这种奇妙的快乐,哪还想逃?我真想把这把椅子作为永远的家,一直住下去。

每当夜晚来临,我总是小心再小心,连走路也悄无声息的,还要避人耳目。这样我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如此,生活在椅子里长达数月而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

几乎一整天,待在非常狭小的空间里,弯臂曲膝,全身都麻木了,又不能站直了,最后来往于厨房和化妆间,几乎成了膝行。我这个男人,你说是不是疯了?忍受如此的痛苦,仍不想放弃那奇妙的感官世界。

有的旅客,就像把宾馆当做自己家一样,会连续住上一两个月。本来,宾馆就是不断有客人进出的地方。因此,我的奇妙爱情会因客人的变化而中途夭折。而且,无数个奇妙的恋人留存在我的记忆里中。与通常不同的是,我不是根据她们的容貌,而是根据她们的身体,将她们铭刻在我的心底。

有的人壮如马驹,肌肉紧绷;有的人妖艳如蛇,身体可以任意弯曲;有的胖如皮球,肌肉充满脂肪和弹力;有的美如古希腊的雕塑,健壮有力,有完美发达的肌肉。而且,每个女人的肉体都有不同的特征,极富诱惑力。就在女人走马灯似的变换中,我又体味到一种别样的奇妙的感觉。

其中有一次,欧洲某个强国的大使(从日本男服务员闲谈中得知)将他硕大的身体坐在我的膝盖上。此人与作为一个政治家相比,更是一位世界级的诗人。正因为如此,触摸这位伟人的肌肤,使我兴奋不已,倍感自豪。他坐在我的身上,和两三个相同国度的人说了有十几分钟的话,就离开了。当然,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们说了什么。每次打手势时,胖墩墩的身体一动不动的。

他那比常人更温暖的身体,撩拨着我的神经,使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刺激。

当然,我突发奇想,如果从皮面后,用利刀对准他的心脏扑哧地捅一刀,后果会如何呢?不用说,这肯定是致命的一击,他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他国自不必说,在日本政界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报纸该会进行怎样的煽情报道?

这将会影响日本与该国的外交关系,而且,从艺术的角度看,他的死也一定是世界的一大损失。如此重大的事情只发生在我的一挥手之间。想到这里,我不禁涌起一股奇妙的自豪感。

还有一次,某国的一位著名舞蹈家来日本,正好住在这家宾馆。这把椅子她只坐了一次。就这一次,也让我体会到了某种与大使相似的感觉。此外,她还让我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理想的肉体美。我陶醉于这过分的美感之中,没有了邪念,像是对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由衷地赞美她。

此外,我还经历了许多许多,珍奇的奇妙的或者奇怪的,样样都有。在此详述这些经历并非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况且,我已经写了很长了。下面还是尽快回到关键部分吧。

到宾馆几个月之后,我的命运发生了变化,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宾馆老板有事回国了。回国前,他把宾馆一股脑地全部转让给一家日本公司。于是,日本人经营的这家公司改变过去奢侈的经营方针,将宾馆作为普通旅馆,筹划一种更为讲究实惠的经营。因此,把用不着的家具委托一家大家具商拍卖。在拍卖品目录里,就有我的这把椅子。

闻知此事,我一时灰心丧志。我想,倒不如趁此机会,再回到人世,重新开始生活。当时,我偷的钱也积了许多,即便回到俗世,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过苦日子了。但是转念一想,虽然离开外国人的饭店有点让人大失所望,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意味着一次新的希望。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在数月间,尽管我爱过众多异性,可对方全都是外国人。无论她们的肉体是如何地出色,如何让人满意,但仍觉得某种精神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美中不足。日本人如果不是和同样的日本人,就很难体会到真正的爱情。我的爱情观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

这时,正好我的椅子被拿出去拍卖。这次,或许会被日本人买走,或许被放在日本人的家里。当然,我也希望如此。我决定暂且继续椅子里的生活。

在工具店门前的两三天,我感到非常的痛苦。不过还好,拍卖一开始,我的椅子便很快成交。因为椅子非同一般。虽然旧了点,可它依旧特别引人注目。

买主是大城市的一位官员,离市区不远。从工具店到那官员的宅邸,有几里的路。搬运时,卡车强烈的震动,我在椅子里简直比死还要难受。即便如此,因为买主是我希望的日本人。与那种欢乐相比,我的痛苦算不了什么。

买主家非常气派。我的椅子被放在洋房宽大的书房里。令我非常满意的是,虽说是主人的书房,然而使用书房的是他年轻漂亮的少夫人。此后一个月,我经常陪伴少夫人。除了用餐和就寝时间,少夫人柔软的身体总是坐在我的身上。因为少夫人其间一直待在书房,埋头写书。

我是多么爱她,在此无需赘述。她是我最初接触的日本人,而且拥有一副骄人的身材。我第一次真正的爱情。相比之下,宾馆里众多体验,根本称不上是爱情。这种感觉我过去从未有过。一个明显的例证就是对少夫人,我已不满足于偷偷爱抚,我费尽心机竭力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我想,如果可能,我想要夫人也意识到椅子的我。而且,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想让少夫人爱上我。可是怎么样向她传递信号呢?如果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椅子里藏着人,她吃惊之余,一定会告诉她的丈夫和家人,那岂不是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吗?非但如此,我还要背上可怕的罪名,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是,我尽量让少夫人感觉到椅子的舒适,使她对椅子依依不舍。她作为一个艺术家,一定有着比常人更为细腻的感觉。如果她能感觉到椅子里的生命的存在,把它作为有血有肉的活物而不是纯粹的物质,对它恋恋不舍,仅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她投身于我的时候,我都尽量轻柔地迎接她。当她在我身上疲劳的时候,总是轻手轻脚地活动自己的膝盖再转身。当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我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膝盖,就像摇篮。

不知是我的用心得到了回报,还是我的自作多情,近来少夫人开始喜欢上我的椅子了。她就像婴儿在母亲的怀抱或少女接受恋人的拥抱一样,无比温柔地坐在我的椅子上。在我的膝盖上,就连转身的样子都显得那样亲切。

因此,我的热情之火每日都在熊熊燃烧。终于,少夫人,我终于不自量力地萌生了一个狂妄的念头。我左思右想,如果能看到我的恋人,哪怕只是看一眼,如果能和我的恋人说说话,哪怕只是片言只语,我今生死亦足也。

夫人,想必你早已明白。我所说的恋人,务必请您原谅,那就是您。您先生在y市的工具店把我的椅子买来,打那以后,我便把不自量力的爱情奉献给了你,我是多么的可怜啊。

夫人,这是我今生唯一的请求。请让我见见你,哪怕只一次。而且,请你对我这个丑男人说些安慰的话,哪怕只有一句。我不会提出其他任何的奢求。虽然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过于丑陋、肮脏,可我还是要请求你答应我这个不幸的男人的恳求。

昨晚,为了写这封信,我悄悄地溜出了你的宅邸。与夫人面对面提出这样的请求,非常危险,而且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而且,当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由于过分担心而使我的脸过分苍白,此时我正徘徊在贵宅的附近。

如果你答应我这超常无理的要求,就请你把手帕挂在书房窗户的红瞿麦盆栽上。根据这个暗号,我会像一个不经意的访客走到贵宅的大门口。

最后,这封奇怪的信以真挚的祝福之词结束。

信还未读到一半,佳子就被一种可怕的预感吓得脸色发白。后来,她毫无知觉地站起身,从放有令人恐惧的扶手椅的书房逃出去,跑到日式的起居室。信的后半部分本来不打算读的,索性撕碎扔掉算了,可是因为过分担心,在起居室的小书桌上,好歹把它读完。她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这件事真是太可怕了。在她每天必坐的扶手椅里,竟然有一个陌生人。

“啊,真的好可怕。”

她打了个寒战,好像后背被浇了一盆冷水,身体一直不住地打着冷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一下子懵了。查看一下椅子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椅子里即便是没有人,但是肯定会有食物以及其他属于他的脏东西。

“夫人,您的信。”

佳子吃惊地回头一看,只见女佣拿着一封好像刚到的信。

佳子毫无知觉地接过信,正想打开,突然看见信封上写的字,吓得她不由地把信丢在地上。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笔迹与刚才那封奇怪的信上的一模一样。

是否打开这封信呢?佳子很长时间里犹豫不定。最终她还是把信打开,提心吊胆地读了起来。信虽然写得很短,但是里面的内容又让她大吃一惊。

非常冒昧地给您去信,望请多海涵。我平时非常喜欢读您的作品。另涵所寄,是我很像样的作品,若承蒙一读并赐教,将不胜荣幸之至。由于某种原因,原稿先于本函寄出,想必您已经读完。不知如何?若拙作能给您些许的感动,将是我莫大的快乐。原稿题目我故意省略掉,我想题目就叫做“人椅”吧。

万分抱歉。谨此。

刘军等译

8.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美国〕威廉·福克纳



爱米丽·格里尔生小姐过世了,全镇的人都去送丧:男子们是出于敬慕之情,因为一个纪念碑倒下了。妇女们呢,则大多数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她屋子的内部。除了一个花匠兼厨师的老仆人之外,至少已有十年光景谁也没进去看看这幢房子了。

那是一幢过去漆成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坐落在当年一条最考究的街道上,还装点着有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风格的圆形屋顶、尖塔和涡形花纹的阳台,带有浓厚的轻盈气息。可是汽车间和轧棉机之类的东西侵犯了这一带庄严的名字,把它们涂抹得一干二净。只有爱米丽小姐的屋子岿然独存,四周簇拥着棉花车和汽油泵。房子虽已破败,却还是执拗不驯,装模作样,真是丑中之丑。现在爱米丽小姐已经加入了那些名字庄严的代表人物的行列,他们沉睡在雪松环绕的墓园之中,那里尽是一排排在南北战争时期杰弗生战役中阵亡的南方和北方的无名军人墓。

爱米丽小姐在世时,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也是人们关注的对象。打一八九四年某日镇长沙多里斯上校——也就是他下了一道黑人妇女不系围裙不得上街的命令——豁免了她一切应纳的税款起,期限从她父亲去世之日开始,一直到她去世为止,这是全镇沿袭下来对她的一种义务。这也并非说爱米丽甘愿接受施舍,原来是沙多里斯上校编造了一大套无中生有的话,说是爱米丽的父亲曾经贷款给镇政府,因此,镇政府作为一种交易,宁愿以这种方式偿还。这一套话,只有沙多里斯一代的人以及像沙多里斯一样头脑的人才能编得出来,也只有妇道人家才会相信。

等到思想更为开明的第二代人当了镇长和参议员时,这项安排引起了一些小小的不满。那年元旦,他们便给她寄去了一张纳税通知单。二月份到了,还是杳无音信。他们发去一封公函,要她到司法长官办公处去一趟。一周之后,镇长亲自写信给爱米丽,表示愿意登门访问,或派车迎接她,而所有回信却是一张便条,写在古色古香的信笺上,书法流利,字迹细小,但墨水已不鲜艳,信的大意是说她已根本不外出。纳税通知附还,没有表示意见。

参议员们开了个特别会议,派出一个代表团对她进行了访问。他们敲敲门,自从八年或者十年前她停止开授瓷器彩绘课以来,谁也没有从这大门出入过。那个上了年纪的黑人男仆把他们接待进阴暗的门厅,从那里再由楼梯上去,光线就更暗了。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鼻而来,空气阴湿而又不透气,这屋子长久没有人住了。黑人领他们到客厅里,里面摆设的笨重家具全都包着皮套子。黑人打开了一扇百叶窗,这时,便更可看出皮套子已经坼裂;等他们坐了下来,大腿两边就有一阵灰尘冉冉上升,尘粒在那一缕阳光中缓缓旋转。壁炉前已经失去金色光泽的画架上面放着爱米丽父亲的炭笔画像。

她一进屋,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一个小模小样、腰圆体胖的女人,穿了一身黑服,一条细细的金表链拖到腰部,落到腰带里去了,一根乌木拐杖支撑着她的身体,拐杖头的镶金已经失去光泽。她的身架矮小,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在别的女人身上显得不过是丰满,而她却给人以肥大的感觉。她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当客人说明来意时,她那双凹陷在一脸隆起的肥肉之中,活像揉在一团生面中的两个小煤球似的眼睛不住地移动着,时而瞧瞧这张面孔,时而打量那张面孔。

她没有请他们坐下来。她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直到发言的代表结结巴巴地说完,他们这时才听到那块隐在金链子那一端的挂表嘀嗒作响。

她的声调冷酷无情。“我在杰弗生无税可纳。沙多里斯上校早就向我交代过了。或许你们有谁可以去查一查镇政府档案,就可以把事情弄清楚。”

“我们已经查过档案,爱米丽小姐,我们就是政府当局。难道你没有收到过司法长官亲手签署的通知吗?”

“不错,我收到过一份通知,”爱米丽小姐说道,“也许他自封为司法长官……可是我在杰弗生无税可缴。”

“可是纳税册上并没有如此说明,你明白吧。我们应根据……”

“你们去找沙多里斯上校。我在杰弗生无税可缴。”

“可是,爱米丽小姐——”

“你们去找沙多里斯上校。”(沙多里斯上校死了将近十年了。)“我在杰弗生无税可纳。托比!”黑人应声而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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