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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部分

草清-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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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他篡位和构害兄弟之事,此时雍正还觉得不好细细辨驳,毕竟这是天家密辛,一驳斥,就要将事情广告天下,他暂时选择了忽略。

雍正的这番言论是怎么传播下去的呢?

这就是他发动的文斗之潮,他将驳斥吕留良和曾静言论的话印成册子,随邸报紧急发到各省,凡正印知县级别以上的都有份,同时还在江南广为榜示。

雍正这一波文攻,自觉声势已经很大,足以诛尽人心。

但进入七月后,雍正对曾静本人的处置遭到朝堂抵制,第一波文斗在各地的反应也陆续回馈上来,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高估了手中的权柄之力,低估了人心的繁杂散乱。

“曾静无父无君,不杀不能正我道统,万岁圣躬高踞,何苦与这一逆贼穷酸交心?”

雍正要耳提面命,“教诲”曾静和张熙,让其忏悔改过,连张廷玉都表示了反对。

“他不过是受江南吕留良之说蛊惑,罪不在他嘛。而且岳钟琪为套张熙的话,以身家性命保他们师徒无碍,朕怎么能让岳钟琪背信呢?”

雍正胡乱找着理由,真正的理由却沉在他心底。曾静背后可还牵连着王公宗亲,乃至重臣里,对他篡位一事的反攻倒算暗流。让曾静师徒低头认罪,在确立大清正朔的同时,就能洗掉他得位不正的嫌疑,如此好事,他怎能放过?

“曾静师徒还是湖南人,就在南蛮治下,若是他们能洗心革面,更能撼动南蛮人心。”

觉得刚才的理由着实扯蛋,雍正再找来一条,张廷玉微微动容,这倒是真的理由。

“但是……”

“够了!此事朕决意要办!再多荆棘,朕也要一路走下去!”

他还不死心,雍正冷声止住。

张廷玉无奈地叹气,但是万岁啊,你以护华夏道统为大旗,斩尽读书人风骨,却又不将曾静这个刺头砍掉,这又是在烧举起的这面大旗啊。

张廷玉都这态度了,各地督抚和朝堂大臣们更是情绪激昂,个个痛斥吕留良和曾静,同时要求斩掉曾静。如张廷玉所想那般,雍正举起的道统大旗,实质就是忠君。而曾静这样的弥天重犯,居然不凌迟分尸,再挫骨扬灰,又怎么能体现这忠君大旗的成色呢?

没多少人能理解到雍正的真正用心,却因为雍正这自相矛盾的行动而反应激烈。此时在他们心中,雍正就该是一个理想之君,生杀予夺,都该顺应他雍正的龙椅所需。

臣子们开始跳腾起来,无关之人群情激愤地上书,有关的刑部和御史台等部门,则是千方百计地阻扰雍正处置曾静的行动,等到允祥带着刑部一干判官“请杀曾静以谢天下”的折子,找到雍正时,雍正觉得,必须发动一场力度更为猛烈的诛心之战。

不止是因铁杆兄弟允祥都在反对,各地州县对他之前那一份驳斥之言的反应也都得了回馈。

让雍正意外加恼怒的是,之前他驳斥曾静吕留良言论,不得不对曾静案和吕留良著述有所涉及,这两件事传播到地方上,很多反应却都着落在吕留良的言论,而非他的驳斥上。

例如安徽总督兼理巡抚事满保就奏报说,桐城知县方临思看了邸报特寄的吕留良言论后,竟然“张口痛骂,语不成声”。他还写折子说吕留良除开华夷论之言有些“不因时”外,学问足以被尊为文宗。曾静自己人面兽心,没能读透吕子著述,竟还要拥立吕子之后为帝,这就是个缪狂之人。吕子所言,本就是道统正论,要严家处置的该是曾静,而不是吕家之后。

小小知县自然不能直达天听,他的折子被知府扣住,知府又转给了满保,满保赶紧将此人下狱,同时急报御前。

“不可让此人言论传外,你可秘秘行事,将伊暗中处置了,对外就称病亡,切记切记!”

这个方临思是官员,可跟曾静不同,雍正一声令下,方临思就此消失。在李肆那个时空,享受这个待遇的是唐孙镐,那时唐孙镐在某位县令身边当师爷,听闻此事,“狂状大发”,愤然而就一封上疏,要给吕留良讨公道,然后被雍正密谕处死。而在这个时空,唐孙镐却因早早醒悟,投了英华,已成就了一番功业。

不止是官场中人开始接触吕留良的著述,李卫在江南,以吕家谋逆案大肆杀人加搜缴书籍,事情传开,也开始翻搅起本已沉滞的人心。

江南人被杀怕了,没人再为吕家喊冤,可其他地方的,开始纷纷说话,认为吕家的事要一分为二。吕家之后谋反南逃,跟吕留良的著述,这是不相关的两件事,朝廷不应全盘否定吕留良。

事情有些变质了……

雍正再度细细翻阅吕留良的著述,平心静气地读,终于发现,确实如读书人所说,除开华夷论外,吕留良所著,就是标准的程朱理学一脉,跟康熙朝时所倡的文治并无抵触。

这也是很自然的,吕留良的文名是怎么来的?是评点八股文来的,而他著的《四书讲义》,完全就是为科举服务,迎合朝廷取士所需。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康熙朝时没遗下文祸,反而广受江南士子乃至官场的尊崇。

原来朕的敌人,是这般腐儒……可恨你们这些腐儒,还要讲那么多门道做什么?学着张廷玉那般,以朕为君父,无所不从就好?

雍正深呼吸,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早前他推行新政,绝大阻力也都归结到以腐儒为底的汉人之心上,这个敌人很强大。

但跟英华,跟李肆不同,他雍正一手有刀,一手有笔,屁股下还有龙椅,怎么也要解决掉……不,解决不掉,天下终须要靠汉人,靠读书人来治,但读书人,就得是张廷玉那样的读书人。

雍正定下心来,再作决定,他要天下大议,要尽诛人心!

第五百九十四章 君臣大义,奴才觉迷

雍正要诛腐儒之心,就面临着一桩绝大难题,那就是“道统”。他立起“变局卫道说”这杆大旗,号称大清和自己是卫护道统,如果这道统还是腐儒心中所想,嘴里所说的道统,那就跟他所行之事发生了冲突。

腐儒,也就是明清以来的理儒,他们所言的道统,是三纲五常、亲亲尊尊。但别忘了,儒家还讲一个权变用来作缓冲。所谓“小杖受、大杖走”,所谓“无道当伐”,这些圣贤言,还横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前。理儒还更借天意,借民心,借一张嘴和一杆笔,握着限君之权。不管能不能变现,但这权依旧立在他们心中,是他们天生该得的。

满清入关是窃占华夏,不仅得靠汉人打天下,还得靠汉人里的读书人治天下,不敢也不能将理儒尽数摧折。剃发易服一举,最核心的需求还在于从形式上握住汉人对满人的恭顺。

之下的统治实质,满人没有根底,不像元朝,靠自己的武功得天下,靠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治理天下。不管怎么糟糕,那都是蒙古人吸收阿拉伯和华夏各方思想融出来的大杂烩,对汉人怎么想不是很在意,因此元朝的“文治”很是粗疏。

而满清是驱策汉人得的天下,怎么治理,也只能靠汉人,对汉人文治格外注重。就如寄生体,它仍要所寄生的这个人能活下去,反抗和自我意识得割掉,但还得容这个人能有人的基本意识,可以自行找食。

理儒就是这个人的基本意识,它能维持着这个肌体存活下去,给满人寄生体供应营养。这也是康熙大力推行“仁治”的原因。平心而论,不管是庄家《明史》案,还是《南山集》案,规模都不大,程度也不烈,毕竟那时的理儒,亡国剃发之后,本就自律了许多。

但理儒根底里的一些东西,还保留着这个人的一丝自我意识,有意无意地在排斥寄生体,这就是理儒所坚持的道统。

这个道统向下的部分,满清寄生体无意干涉,包括官僚、科举、宗族和道德治国。但向上的部分,明朝时被用来限君权,在满清寄生体看来,就是不好的东西。其中的华夷之辨,更是华夏大义,与寄生体安稳吸血格外犯冲。

还好,理儒所托之儒家,本就是融汇了诸子百家所论,两千年传承,不断演化下来的,并非一个浑然无懈的体系,其中关于“大义”这部分的内容,自身就存着一桩矛盾。

那就是华夷之辨和君臣之伦,到底谁该服从谁。

华夷之辨有地域论、民族论和文化论的区分,到理儒时,已基本定为文化论,也就是只要守“道统”,那就是华夏,废道统,就是夷狄。因此满清尽管剃发易服,但讲三纲五常,亲亲尊尊,也就是守住了道统,此时北面理儒都觉得,满清能算华夏。

或者说,就算不是华夏,但是满清摆出文治架势,理儒觉得能将满清变为华夏。

可雍正觉得,自家老子康熙在位时,演戏演得过火,把这帮理儒宠坏了。让他们觉得能循着与康熙演戏的这个套路,可以伸张他们理儒的治政理想。瞧,从吕留良牵出的读书人之心再明显不过,他们还觉得读书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治国理想。

“真是会丢烂摊子的父亲……”

想到自己花了三四年,才将康熙朝丢下的钱粮窟窿补全,雍正就是一肚子气。

理儒之势,不能再这般蔓延下去,而要理儒转变为听话的犬儒,就得对“道统”的内涵作一番调整。

大清所要的道统是什么?什么华夷之辨,滚蛋!君臣才是至高大义,君臣大义高于一切,这就是大清和我雍正所守的道统。

这本来也是你们理儒所倡的嘛,你们讲亲亲尊尊,血脉之道。由父子、夫妻、兄弟之礼推及到君臣之伦。现在就得从君臣往下推,没有君臣大义,就没有父子、夫妻和兄弟之伦,三纲不存,五常何在?所以这君臣大义,是道统里最重要的东西。

华夷之辨,是跟君臣大义一而二,二而一的命题,有了君臣大义,以及君臣大义之下的人伦,这才是华夏。没有这一套,就是夷狄。

这可不是他雍正的新倡,自董仲舒而下,汉人帝王,都将这一桩事作为至极之求,遗憾的是,汉人之君实现不了,异族之君才有可能实现。

既然他这个满人之君,能真正立起君臣大义,那么守这君臣大义的臣,就不再可能是理儒,而是犬儒,奴儒。

想到这两个经常在南蛮报纸上见到的名词,特别是“犬儒”一词,雍正心说用得真是妙,大清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读书人。一国不一心,怎能行得大事?而这一心,自然是应在他这个皇帝身上。其他的人,以君心为唯一,就如犬奴一般,乖顺办事,自能比那人心纷杂的南面雷厉风行。

听了雍正一番讲解,要以此道统来教诲曾静,同时整肃读书人之心,张廷玉叩首道:“此书莫若取名为……《大义觉迷录》。”

大义,就是强调君臣大义才是道统之要,觉迷,则是显示曾静洗心之路,雍正点头:“着翰林院速速拟稿,以君臣大义为纲,批驳吕留良之说以及曾静妄语。”

之前印的小册子,仅仅只是诸项批驳,不成体系,现在则是要系统地阐述雍正所举道统大旗,这是桩大工程,张廷玉随口问:“是还如之前如邸报一般发放?”

雍正沉默片刻,缓缓道:“不,朕要天下每一个读书人都看到,都看得明白!”

“雍正这是要将意识形态一抓到底了啊……”

黄埔无涯宫,御前听证会上,李肆放下手中的《中流》报,嘴里念叨着大家听不懂的词语。《中流报》专讲北面局势,雍正的一番动静,自然也落在了报上。

曾静出来了,吕留良也出来了,那么接着出来的《大义觉迷录》也就不让人意外了。唯一值得期待的是,因自己掺和了一腿,雍正喊出了“变局卫道论”,那么他再出的《大义觉迷录》会不会也有新料呢?

李肆还在出神,史贻直嗯咳一声道:“官家,都察院的弹劾案……”

北面雍正面临着压力,南面他李肆也面临着压力。他让法司把沈在宽交给李方膺“调教”,由此法司招来都察院的猛烈炮火。

英华朝堂的运转跟满清可不一样,都察院监察官员,没有在国事定策上发话的权力,只好曲线救国,弹劾办事的人。

都察院这么干的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沈在宽必须死,造反可是第一重罪,虽说鼓动造反跟实际造反有差别,但危害却没差别。

都察院的御史老爷们狂啸,沈在宽不死,这一国律法就要成玩笑了!咱们英华是言路大开,但不等于可以谤君,更不等于可以鼓动造反!

不止沈在宽,都察院还弹劾法司不将岳超龙一并拘押审问,搞明白为什么沈在宽非要去找岳超龙,一个巴掌拍不响,岳超龙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隶属门下省的都察院大多是儒党出身,这儒党根底,其实就是理儒。尽管李肆有所预料,但事临上头,对这帮理儒所持的逻辑也是哭笑不得。

细细一想,李肆又觉份外沉重。诛心,华夏一统以来,诛心已成深入骨髓的定势。他所凝练出来的天主道,提倡“上天罚行不罚心”,还是根基太浅,离清除这样的流毒还差得太远。

“看来我们这一国,也有必要将意识形态再锤炼一番了。”

李肆这么自语着,没理会史贻直,他看向中书省苏文采。

“让通事馆加紧那些西学书籍的翻译,同时跟老师那边联络好,让他那边也加快经义新论的工作。”

史贻直不悦地再唤道:“官家!”

李肆举手:“好好,这是朕独断专行,可以了吧?”

不止史贻直,好几位相爷都不满地念道:“官家/陛下!”

范晋摆着那张已经臭了几个月的臭脸道:“琉球之事还关系到日本,暹罗与缅甸之战也就是年内的事……”

顾希夷撑着一脸熬夜过度的憔悴道:“江南攻略,蓄势待发……”

李朱绶勉强聚拢两眼的焦距:“东院推选的章程,各地都还有诸多异议……”

汤右曾抹着额头的汗道:“福建官府下乡,遭了宗族太多阻力……”

大家的意思很明白,正是一国内政要紧之时,无数事务堆着,皇帝你在沈在宽这事上鼓捣什么呢?径直杀了就好!

李肆心说你们这些家伙,竟然联合起来逼宫了?

“什么是意识形态?就是人心,信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在凝练华夏上天之道,雍正也在凝练满清主奴之道。”

李肆悠悠说着,诸位相爷心中咯噔一跳,皇帝拿南北如此对比,难道是也要在南面掀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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