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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部分

草清-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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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民人都大义凛然地应和道:“前些日子,杀了那么多遭你们祸害的读书人,就是万岁爷看透了你们的伎俩,别想再骗住我们!”

孟松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向之前在江南行事的刘松定,却不想刘松定也是一脸惊诧,显然还没搞明白,不过短短几月,为何江南人心就变得如此陌生。

三个人正为怎么处置这些人头痛,却见定海县城方向烟尘四起,喧嚣冲天,不多时,守城的一营伏波军仓皇退却下来,气得白正理掏出月雷铳,就想把跑在最前面的营指挥就地正法。

当初打定海县城,定海城守营和港口炮台四五百人,仅仅只有微弱抵抗,定海镇标更龟缩在普陀不敢动弹。

眼下绿营大举进攻,白正理等人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甚至县城都没听到什么枪声,守城的这一营六百伏波军就跑回来了,什么时候伏波军也成了绿营那般豆腐兵!?

那个营指挥眼见白正理拔枪,赶紧摇手道:“那不是清兵,是……”

如山呼喊正从城门方向涌出,“救义士”、“杀南蛮”的口号清晰入耳,接着是成千上万民人冲出城门,朝着港口汹涌而来。

白正理也惊呆了,那是老百姓啊,怪不得手下的兵不敢开枪,只是退出了县城。

刘松定一嘴牙咬得格格作响:“准是受了鞑子官的蛊惑!才把咱们视作仇敌!”

孟松海脸色青白变幻了一阵,冷声道:“伏波军,列阵!”

退下来的伏波军官兵震惊地看向孟松海,孟松海如噬人般地回瞪过去,咆哮道:“这是命令!”

官兵们再没二话,老老实实地列阵装弹,可人人脸上都是不忍。

白正理却一把扯过了孟松海:“那是民人!”

孟松海摇头:“现在他们是敌人!”

白正理跺脚:“你们天刑社就这德性!不行!等下绝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你我名声还是其次,以后江南人要怎么看我们英华!?”

孟松海已是一脸赤红:“天刑社怎么了?换了你这圣武会来号令,是不是还要缴枪,等着这些人来杀!?”

两人正跳脚对骂,刘松定喊出了声:“鸣枪示警!枪口抬高!”

蓬蓬排枪响起,上万民人离港口外这道薄薄防线只有几十丈远,却如潮水撞上无形礁石,猛然一僵,接着丢下零零星星被踩踏致伤的可怜人,潮水轰然倒卷而回,还夹杂着“南蛮开枪了”、“杀人了”的惊呼。

孟松海、白正理和刘松定以及数百伏波军官兵呆呆看着人潮来回,听着那冲天呼声,就觉心口难受得快要炸开。

定海县城丢了,清兵水师马上就要来,如果再遭定海镇标从陆地两面夹击,这乐子就大了。孟松海等人不得不将部队紧急撤上战舰,如丧家之犬一般退出了定海。

舵台上,孟松海将八角帽一摔在地,破口大骂:“这是他妈怎么回事!”

定海县城,锣鼓震天,定海知县一脸激动红晕,在县衙里激情而就一份帖子。

“我定海军民,同仇敌忾,奋勇争先,与南蛮战于城下。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仰圣上洪福,我大清国气鼎沸,南蛮便有巨舰大炮,也被我军民杀得溃不成军,血肉盈野。”

“定海大捷”就这么出炉了,知县报说杀了三十名南蛮贼军,知府的帖子报说杀了三百名,当这份捷报到了浙江巡抚衙门时,范时捷正脸色灰败,心如枯槁。

他的水师大败,败得彻彻底底。

南蛮水师神通广大,竟然全盘掌握了他那支水师的动静,提前出港,在舟山北面海域,对本要瓮中捉鳖的奇军来了记反偷袭。

不知道南蛮水师是吃什么药,穷凶极恶,连一艘舢板一个人都不放过,整整四十条战船,三千来号水师官兵,船只逃回来三五条,人活下来两三百,根本就是全军覆没。

范时捷正在为自己的官帽哀叹,收到定海这份捷报,再跟定海塘报两相印证,兴奋地差点蹿上了桌子。

天降甘霖啊,原来南蛮水师是被打出了定海,才跟自己的水师撞上的。

范时捷此时虽然心痛自己的水师,但这份捷报在手,他心中却已安定下来。将南蛮那等巨舰大炮之军打出已占之地,这功劳太大了,足以弥补自己的丧师之责。

他大手一挥,在给雍正的密折上写了“斩敌六百”,在给朝廷的题本上写了“杀敌三千”。

雍正主政以来,最见不得下面人糊弄他,地方官员平日都不敢在数字上如康熙年间那般玩弄太过。

可现在形势不同了,《大义觉迷录》的宣讲高潮正席卷一国,什么政风都要迎合这股潮流,范时捷觉得,就如之前各地报祥瑞一般,将这数字多抬一抬,雍正该是要认的。反正此事根底为真,定海人把南蛮打了出去,细节上造造也不算太过嘛。

范时捷所料没错,雍正就缺这样的“祥瑞”,接到这份奏报时,雍正在养心殿笑了半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清爽了一大截。

“定海知县,连升三级!定海大捷,明登邸报!”

雍正心说朕的路子终于是走对了,人心!只要握住人心,众志成城,北面亿万子民,难道就挡不住你李肆的枪炮!?江南之事,你就做梦吧!

此时的雍正,也不清楚,他这得意忘形的一举,加上正席卷各地的“君臣大义”运动,就此将大清的民风、政风和军风,导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一步,至少跨越了一百二十年。

历史滚滚急进,孟松海、白正理和刘松定这三个当了垫脚石的可怜虫自然看不透此事的变化,他们懊恼、沮丧外加愤恨。

刘松定有气无力地道:“周昆来传来消息,江浙各地官员跟士绅都动员起来了,要学定海那般,就等着咱们送上门,然后如定海民人那般炮制。”

孟松海跟白正理耷拉着脑袋,都觉这趟任务是搞砸了。没错,他们打得清廷水师满地找牙,如今江浙海域,清廷水师不敢有片帆下海,可他们却被定海乃至江南的民人拿住了软肋,然后又成了清廷的把柄。

武力上是震慑住了清廷,可人心上却是落了下乘,这下别说凌迫雍正开放江南,他们这支舰队,在江南海域都没了立足之地。

孟松海咽不下这口气,目露凶光地道:“我觉得,还是要……”

还是要怎么?大开杀戒啊!在孟松海看来,民人既然跟鞑子死心塌地站在一起,那就当成鞑子一并干掉。

白正理还要反驳,刘松定叹气道:“还是等陛下定夺吧,这已非军事。”

黄埔无涯宫,李肆正在耐心劝解着四娘:“我们又不是要对付江南的一般民人,而是要把江南那些有钱人搞掉,不让他们继续趴在江南民人身上吸血。是啊,换咱们趴在江南民人身上……不不,怎能这么比喻呢?”

对着一脸哀怨的四娘,李肆也是头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清楚。殖民江南,是要将自成一体的江南经济圈融入到英华经济圈里。这个过程里,原本居于江南经济圈上层的那些资本,一部分要被清除掉,一部分要被英华资本融合。在这个过程里,受苦的更多是江南豪绅,而非江南民人。

关蒄插嘴道:“换咱们趴在江南民人身上吸血又怎么了?咱们一国的规矩比鞑子治下可公平得多,换了咱们不更好?再说什么吸血不吸血,这天底下,总是有种田的,总是有流通商货的,大家各自得利,凭什么就要别人平白施恩给你?只看着自己得利少,就觉得自己是被吸了血?”

李肆嗯咳一声,打断了关蒄这个神展开,再道:“总之呢,殖民只是个比喻,跟民人受没受苦牵扯不上。就说广东,不也有南海县和广州县的银钱扑在番禹县,番禹一县的产业,七成都是外县人把控,番禹人都称自己是被外县殖民了么?”

—:文—正说到这时,内廷司谕杨适求进,送上来一份急报。

—:人—李肆看了一遍,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脸色终于变了。

—:书—“嘿……咱们这只帝国主义纸老虎,居然翻搅出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屋—再看向还觉着嘴的四娘,李肆挠头。

“这历史……到底是哪一年的历史了。”

第六百零一章 人民战争对人民战争

“胡闹台!这是雍正四年,不是康熙四年!”

年羹尧星夜飞驰,在九月中旬赶到苏州,正撞上李卫召集江苏知县以上官员,传授“浙江经验”,他对李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年亮工啊,地方之事,你就别掺和了。再说有地方官民一心,对你这年大帅也是好事嘛,这可是皇上认了的。”

李卫没好气地回着,还心说你年羹尧天性就是跋扈,遭了一次难还不长记性。眼下你不过是不管民政的杭州将军,军务还有一半捏在我手里,居然以上司的口吻数落我这个两江总督?

年羹尧却毫不理会,他跋扈是因为他有理:“我已给皇上递了折子,这事只能落在皮面,不能动实处,否则驱走前狼,后虎将起,到时前狼再回,江南可就丢定了。”

李卫沉默了,年羹尧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地方民人这般喧嚣,前景如何,他心中也在发虚。

“定海民人自发而起,官府都被挟持住了。如今南蛮没在定海了,定海县城,现在谁说了算?”

“江南各地,都把民人鼓噪起来,民人无智无识,外敌走了,他们会把矛头转向谁?”

“君臣大义是杆旗,今日官府拿这个翻搅民人,明日民人能拿这个跟官府斗,窝里斗的习气,千百年如此。”

年羹尧说得透彻,李卫后背出汗。

接着雍正给他们两人并浙江巡抚范时捷的廷寄也到了,虽然对年羹尧已失信任,但这一番道理讲下来,雍正也冷静了。急急忙忙给三位江南文武大佬交代,民心虽可用,但不能脱了朝廷掌控。之后但凡民人大集,或者是要对南蛮相抗,都必须在官府的严密领导下。

久居上位者,早已习惯将互相矛盾的命令丢给下面人,其间折冲权衡之事,那就得下面人去伤脑筋。

现在南蛮战舰还在江南外海游弋,不知道会在哪里动手。雍正既要他们动员民人,阻抗南蛮,又要掌握分寸,不让民人脱了朝廷指掌,这事可就麻烦了。

“我说了,这事重在皮面……”

年羹尧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李卫和来到苏州会商江南防务的范时捷还不是特别明白。

“定海民人为何能鼓噪而起?浙省海商被闽广海商抢了商路,来往定海的商货比往年少了大半,有这些豪绅鼓动读书人,读书人再鼓动一般民人,这一势才能推出来……”

“南蛮以华夏正朔自居,就如当年那李定国,举着这杆大旗,南蛮绝不好对江南民人下手,否则他道义不正,国中人心自乱。我等推着民人在前,就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什么民人都用上。人心混杂,总有心向南蛮的,这些人必须丢开……”

年羹尧不愧是主理过西北诸省军政,一眼就看透要害,一番交代,李卫跟范时捷心服口服。

李卫点头道:“专找被南蛮损了活路的豪商,由他们到读书人,再到民人,一路推下去,这样钱粮也有了着落。”

范时捷不甘落于人后:“把这些人组织成防海会,官府就通过士绅背后把控,绝不能发下武器,统一号衣,就让他们衣衫褴褛,否则南蛮就要当作兵丁,下手再不留情。”

正说得热闹,苏州织造李煦来访。

李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这三位大员直接道:“若是再断南北商路,苏松一带的丝农织户,怕要揭竿而起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果然,江南民人真不是一个整体。

李卫悠悠道:“织造啊,咱们也明白,你作生意也是为皇上和朝廷的,如今这形势,分外复杂,你也该出出力气……”

李煦何等精明,点头道:“其他不管,我江南织造的商路,地方军政不能干涉!当然,生意归生意,江南终究是朝廷的江南,我会去说服江南丝棉商会,让他们安抚民间,同时捐资助战。”

原本由“定海大捷”而引发的江南“人民战争”,经由雍正的冷静和年羹尧的调理,外加李煦的调和,性质骤然从一时的狂热之潮,转向一项“可持续发展战略”。

消息由周昆来这个自诩中立的情报贩子,加上正在恢复的江南天地会发回,让正紧锣密鼓筹划江南下一步行动的李肆又抽了一口凉气。

计划越来越赶不上变化了……

李肆这么想着,再度召开江南密议。

薛雪开篇点题:“雍正把江南民人塞在了南北之间,原本我们认为这只是一时狂热,冷处理一段时间就好,可现在却开始有了真正的威胁。

陈万策道:“年羹尧很厉害,他一面把民人推出来,一面又不再阻绝江南丝棉出境,这是既压又拉,如此消解了国中不少人对江南的企图之心,还让他们成了我们出手江南的阻力。”

范晋摇头,“年羹尧哪有那么厉害,能透悟我英华国政根底?这不过是李煦的压力,李煦背后就是雍正,雍正也不敢完全阻绝南北商路。”

李肆心头有些烦躁,不仅是为江南,萧胜在琉球打开了一扇血火大门,牵连多深多广,现在还不清楚。南洋方面,航海条例颁布之后,广东福建海商过于活跃,跟荷兰人冲突不断,那又是一扇烽烟即起的大门。而在缅甸,暹罗得了军械和南洋各国的支撑,已接连打了几场胜仗,攻入缅境。兰纳(八百媳妇)国也得了清迈一部,正式复国。不列颠和法兰西的东印度公司都在缅甸开有分公司,还不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留给英华布局江南的时间不多了……

范晋沉声道:“枢密院的意见还是那一条,直攻大沽口,压迫雍正定约!”

这是最后一项备案,也是最激进的。包括李肆在内,众人同时摇头。只是打下大沽口,不去攻北京城,雍正不一定会低头。如果是再打北京城,雍正肯定要低头,但那意味着陆军大动。毕竟是在开阔的华北作战,没有足够的兵力,跟还有数万乃至十万以上骑兵可用的满清对敌,难保稳胜。

这就意味着军事战略的重点转向北面,而打下北京,又意味着政治战略也要跳过江南,重走老路,这还不如直接挥兵打江南呢。

李肆叹道:“这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从根本上说,是经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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