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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草清-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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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昊他们今晚可要累着了。”

胡汉山话里还带着一丝郁闷,像是在埋怨那活计没落到他身上,接着他叹气道:“总司真是菩萨心肠,依着咱们,在墙角听到那家伙的话时,就该冲进去抓人了。”

于汉翼切了一声:“总司的话你还没明白?名正言顺!总司一定要他做出来才治他,光想光说可不够。”

胡汉山噢了一声,点头道:“这就是总司说的……天道罚行不罚心?”

“嘘!”

于汉翼压低了嗓子:“又回来了,看样子是鼓足了胆气。”

田心河上,舢板急行,刘瑞喘着粗气,嘴里就念着快快,他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他,同时又觉得前面正有白花花的大堆银子在等着他。

天色蒙蒙亮,他终于行到了金山汛,气还没喘匀就冲上岸,哆嗦着嗓子朝渡口几个汛兵叫了起来:“官爷在么?我要出告!”

汛兵们围了过来,一个模糊嗓音问:“出告?告什么?”

刘瑞呼哧呼哧出着气,把一句话挤了出来:“告凤田村李肆,图谋造反!”

另一个嗓音响起:“李肆?造反!?”

那人走近问道:“我是汛守把总,你说仔细些。”

刘瑞跪下来拱手道:“他带着村人歃血起誓,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像是一晚上的辛苦终于抵达终点,心神松弛,刘瑞再补了一句:“总爷,这该是至少三五百两的赏银吧?”

金山汛的汛守自然是张应了,他皱眉道:“光凭一张嘴,就说人造反,这算什么出告?”

刘瑞急了,挥手指向李庄的方向:“总爷赶紧带人去封了那庄子里的一栋楼,他们的盟书还在里面,我是被那李肆强逼着歃盟,得空逃出,这才来投告的。”

张应哦了一声,挥挥手,两个汛兵站了出来,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那好,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刘瑞正要说两个人怎么够,手臂马上被绑了起来,嘴巴里也塞进了一团裹脚布似的东西。

见到又一个汛兵上前来,对他露齿一笑,刘瑞想要大喊出声,却只发出呜呜的叫声。

这不是贾昊么?

“蹲了一晚上,这家伙来得可够慢的,周围百里的兄弟们可都是白忙活了一场。”

贾昊出了一口长气,接着向张应拱手,“就先谢过张把总了。”

张应笑着拍拍贾昊肩膀:“你小子见外了,咱们可是一伙的,我还等着四哥儿怎么安置我呢。”

贾昊点头:“那我就还得跟你挤挤署房了,城里还有兄弟,他们还得继续守着。”

张应慨叹不已:“四哥儿……心思可真是细密。”

贾昊只微微一笑,为这事,李肆的计划就给他们讲解了大半天,这次行动原则就一个,将周围百里全都兜起来,一只狗都不能放过!

司卫现在只有二百人出头,不可能全部出动,这点人怎么封锁?

很简单,他们要抓的人不是贼匪,不仅不会避着官兵,还会专找官兵。借着张应的掩护,一百来名司卫替了汛塘绿营兵的差,监视着可能出现的目标。

这根本就是借朝廷的力量在对付异己,关键也在于张应算是半个自己人。跟着李肆一起坑害了郑齐的张应,现在反而在担忧李肆对他没有更多信任,所以才对贾昊有那一说。

考虑到人的行为难以预料,司卫们不仅在金山汛驻守,还在东南西北各个塘口都布下了人,就算叛徒想着去清远、阳山或者乳源去告官,也会被拦下来。

可这刘瑞显然没有那么天马行空的思维,就老老实实奔金山汛而来,平素跟村人交集不多,更没参与到之前李肆的历件大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李肆现在是个官“贼”勾结的复杂人物。

“还真是猛虎搏兔呢。”

西牛渡的小码头上,看着被押回来正呈木偶状的刘瑞,李肆也在感叹自己用力过猛,可这种事情,谨慎总是好的。

正要感慨自己算无遗策,李肆就马上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他身上没东西?那昨晚是谁取走的?”

李肆皱眉沉吟,接着挥手:“去县城!”

第一百零九章 不说抱歉,只是遗憾

“准是李肆做的,那小子心也真够黑……”

总兵衙门,白道隆怀念地看了一眼自己这破败的小衙门,匪乱的收尾工作大致结束,他终于可以回韶州城的欢乐窝了。

这时候他正跟周宁谈到郑齐的事,周宁将之前在金山汛亲见李肆整治郑齐的情况一说,再跟郑齐死后,段宏时的出现以及李朱绶的动向一拼,自然就得出了结论。李肆是黑手,段宏时是谋主。

“跟钟上位完全不同啊,你以后可要多瞅着他一点。”

郑齐死了,自是大快人心,可白道隆隐约觉得有些不踏实。

“那小子可比钟上位有本事,做事也细致小心,还有后台,这英德的事业,大人应该可以放心。”

周宁这是肺腑之言,可还有些话他没出口。在金山汛的时候,他查看过那六个广州兵的尸体,两个该是被鸟枪爆了头,另四个是被一矛两洞,李肆手下那些练勇,不比施世骠手下的亲兵差多少,也不知道背后是有什么门道。

这情况他不必说给白道隆,等搞明白了,再想着怎么从中牟利的好。

白道隆点头:“唔,也是没错。可惜他年纪太小,还没官身,否则还能跟他做点大生意。”

闲扯了一阵,白道隆正要走,门子进来,一脸疑惑地禀报道:“有凤田村人来出告……”

门子是周宁的手下,周宁挥手骂道:“你吃撑了么,这还来报?这是总兵衙门,不是县衙,几棍子赶出去!”

门子眉毛皱得如蚯蚓一般:“他说总戎大人官更大,而且……他要告的是……李肆。”

之前跟着周宁去金山汛,这门子知道李肆是号人物。白道隆和周宁对视一眼,也是满腹不解。

“小人田青,告李肆歃血谋反!”

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将一份文书高高捧起,哆嗦着喊了一嗓子,顿时让白周二人寒意直冒,谋反!?

“这是他们的盟书,小人是被逼,小人的父亲是被蒙蔽。小人……小人不求赏银,只求免了小人父亲的罪。”

手臂举起,脑袋却快杵到了地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草民,别说总兵,就连九品巡检都会下跪那种。

白道隆拧眉抽气,才说这小子靠得住,怎么是又一个杨春!?

“准备调兵!”

他下意识地就当作杨春第二来处置,沉声发令,想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这话听在田青耳里,真有如天籁一般。

周宁取过盟书,一看就是密密麻麻的红手印,脸色也阴沉下来,这么多人按手印,还真是图谋不轨。

正要招呼人,门子又进来了,脸色更为诧异:“门外李肆求见……”

嗯!?

白道隆周宁眼珠子瞪得有些发痛,才说他造反,这就自缚上门了?

李肆可悠闲得很,手里还晃着把扇子就进来了,一点没来领罪的意思。见到了白道隆和周宁,只虚虚拱手,神色轻松得就像是串门一般。

已是谋反嫌犯,还见官不跪,如此倨傲,白道隆鼻子差点气歪了,就要招呼左右把李肆绑了,衣角却被周宁拉了一下。

“他手里是汤大人的扇子,郑齐的身份确认后,我就一直在奇怪那郑齐怎么会多出来这把扇子,看来多半是段老秀才从汤大人那讨来的,这李肆……不定是汤大人使唤着去对付那郑齐的,造反的事,怎么也没可能……”

周宁的耳语让白道隆一愣,晃眼看去,李肆那扇子上还盖着紫花大印!他脑子顿时扭结了,是啊,这小子怎么可能造反?

“啊……呵呵……李肆啊,你来是为何事?”

白道隆那慈眉善目舒展开,还真隐隐带了点菩萨气,他手臂一转,自然地抹上了自己那油光水滑的秃脑瓢,不管是李肆被告造反,还是见他不跪,似乎没听到也没看见。

李肆微笑:“我的庄子里出了内贼,庄人看到他进了白大人的衙门,这是来领人的。”

这时候他才向田青看去,目光里没有一丝怒恨,只有沉沉的怜悯。

自打矿场麻风事之后,他再没对这田青怎么留心,就当是一般人对待。之前坚持要向刘瑞田青发出邀约,对刘瑞是存心钓鱼,对田青则是想着田大由的身份特殊,怎么也要把他儿子拉进来。这次盟约,刘瑞不入,找机会赶走了事,田青不入也没什么,以后只要继续呆下去,各项事业都起来了,以后总会入的。

如今两人都入了,刘瑞是什么心思,他就再清楚不过,给过刘瑞机会,却非要拿命来搏另一场富贵,就别怪李肆要取走这命。

可没想到,一饵钓起两鱼,这田青……比刘瑞还能搏呢,这家伙到底是在搏什么呢?只是将云娘之死怪到他头上?可真是这样,却拉着所有村人下水,这田青的心肠……死不足惜啊。

田青还跪在地上,却硬着脖子直直和李肆对视,目光里再没寻常偶尔撞见他的惶恐和逃避,反而涌动着李肆难以理解的得意,李肆甚至都能听到田青在对他呼喊,你完蛋了!

“可是这……”

白道隆不再言语,这复杂的状况他还没理顺。周宁举起盟书,想说这田青手里可握着你造反的证据呢。

满是红手印的盟书上,一行大字晃过,周宁眼瞳再度扩散。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盟书,面目顿时涨得通红。

“混……混蛋!”

周宁猛然一脚踹在田青身上,将他踹得滚葫芦乱转,还把白道隆吓了一哆嗦。

“拿着保甲约书跑来告人谋反!你当总兵衙门是小儿玩沙的地方!?”

周宁咆哮起来,白道隆差点被口水呛住,这是什么破事!?

“叉出去……不,绑起来!抽个半死再给你!”

搞明白了情况,白道隆也是气得打哆嗦,后半句是对李肆说的。自己这总兵衙门虽然破败,可他好歹也是总兵,这不是把他当傻子玩么?

田青如雷轰顶,好一阵才醒过来,保甲约书 ?''

这时候他直恨自己为什么没去上蒙学多认几个字,居然连那盟书到底写的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大人!可他们真的歃血过啊!小人愿以性命作保!”

他挣扎着指向李肆,周宁憎恶地喝道:“你的命值什么?能保什么?”

眼见这田青被绑了起来要抽鞭子,白道隆挥手:“等等……”

他指向还在一边像个没事人笑着的李肆。

“你说,他们真的歃血过?”

周宁一怔,脸色也缓了下来,他已经明白了白道隆的心意,这可不正是摆布那李肆的好机会么?

歃血为盟可跟真正的举旗反朝廷有区别,关键得看约的是什么。而歃血按谋反论罪,不过是法令而已,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看执法者的手腕。用这无物证的歃血为盟致李肆于死地,既费力又不合算,根本就是白痴行径。白道隆想的不过是把这事当把柄,能将李肆搓圆捏扁,当之前的狗腿子钟上位一般使唤。

田青正要开口,李肆嗯咳一声,“是真的。”

合上扇子,插回腰间,他对白道隆说道:“跟村人歃血,是为的互助发财。我还想跟白总戎周参戎来歃血一场呢,不然之前钟上位那些生意,我可不放心接手。”

白周二人只觉心跳紊乱,这李肆的搅事之能真是出人意料,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什么威胁,他们的脑子都已经不大转得过来。

“哈哈……”

愣了好一会,白道隆又笑了起来。

“那就不必了,咱们都是信得过的,之前造炮剿匪,还多亏了你呀,以后……”

白周二人很快就清醒了,拿歃血为盟这事来整治的只是草民,关他们这些“大人”何事?既然李肆也是局内人,怎可能拿这事来拿捏人家?到时候李肆破罐子破摔,连萝卜带泥,还不定根会拉到京里哪位大人物的门下。

“总戎过奖,今后还得总戎多照顾了。”

李肆也是笑意吟吟,这是他正式接起钟上位在白道隆这的事业了,只不过双方的位置跟以前有了不同。以前是主子和狗腿子的关系,而现在却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根本没把一边的田青放在眼里,而那田青已是惊得魂魄难聚,绝难相信李肆居然连总兵都能勾结上。

“这小子你可得处置好啊,以后小心些,做事不料理好手下人怎么行?”

白道隆板着脸,苦口婆心地教育着李肆,李肆很配合地虚心受教,田青看在眼里,只觉往日那清白分明的世界全然崩碎。

“好险……”

回李庄的路上,贾昊恨恨地盯着田青,一个劲地后怕。幸好李肆之前安排人在县衙和总兵衙门盯梢,见到田青进了总兵衙门,李肆差不多前后脚就到。

“有什么险的?不管是白道隆和李朱绶,现在都把我当一路人,他们可绝不相信我会造反,再加上这家伙手里的……证据,他们想在这事上做文章?没可能的……”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心想,自己现在虽然还没功名没官身,却已经不是普通的草民了。

所谓的歃血盟书根本不存在,当时大家是在保甲约书上按手印,原本想的是准备对付不识字的刘瑞,或者是其他可能的隐患。凡是识字的,他和五个司董都集体评估过可靠度,认为能靠得住。

可没想到,真正拿到这约书去出告的,居然是同样不识字的田青。之前跟这小子的恩怨纠结,到现在终于走到了终点。

看看僵着脖子,还没从震惊和迷乱中清醒过来的田青,李肆摇头,这可真是意外,就不知道是收获还是损失了。

不过整件事情,既让盟约真染了血,又让司卫进行了一场融入汛兵的实战演习,还跟白道隆正式摆正了双方位置,这可真是拔萝卜拔出了一串兔子,很符合他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

“你是在恨我害了云娘!?”

等田青魂魄归位,李肆只问了田青这一个问题。

“我恨你,是因为你会祸害所有人!”

田青心如死灰,就只怨毒地盯着李肆,似乎想用目光烧穿李肆的心口。

“哦……这样啊,如果都跟你一样,我不介意全祸害掉。”

李肆淡淡地说着,对这田青,他可没什么感情波动,眼下这事,他在意的只是田大由。

“为什么!?”

当田大由知道这消息后,两眼顿时失去了焦距。

“如果不是四哥儿强横,直冲进总兵衙门,咱们整个庄子可都要遭罪了。”

关凤生是来安慰他的,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他的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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