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书库 > 耽美同人电子书 > 悲惨世界 >

第15部分

悲惨世界-第15部分

小说: 悲惨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每次转过头颈,想往上看时,便又恐怖又愤怒地看见在自己头上,层层叠叠地有一堆大得可怕的东西,法律、偏见、人和事,堆积如山,直到望不见的高度,崇危险峻,令人心悸,它的形状不是他所能知的,它的体积使他心胆俱裂,这并不是别的东西,只是那座不可思议的金字塔,即我们所谓的文明。这儿那儿,在那堆蠢蠢欲动、形状畸异、忽远忽近的东西上和一些高不可攀的高原上,他看见一 群群的人,被强烈的光线照得须眉毕现,这儿是携带棍棒的狱卒,手握钢刀的警察,那边是戴着高冠的大主教,最高处,一片圆光的中央,却是戴着冠冕、耀人双目的帝王。远处的那些奇观异彩,似乎不但不能惊醒他的沉梦,反而让他更加悲伤,更加惶惑。举凡法律、偏见、物体、人和事,都按上帝在文明方面所指定的神秘复杂的动态,在他的头上来来去去,用一种凶残却又平和、安详却又苛刻、难以言喻的态度在践踏他,蹂躏他。所有沉在恶运底下、陷在无人怜恤的十八层地狱里面、被法律所摈弃的人们,觉得这个社会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他们的头上,这种社会对置身它外面的人是多么可怕,对置身它下面的人又是多么可怕。
    在这种情况下,冉阿让东想西想,但是他的思想是怎样一种性质的呢?
    假使磨盘底下的黍粒有思维能力,它所想的也许就是冉阿让所想的了。
    结果,那鬼影幢幢的现实和充满了现实的鬼域,替他构成了一种几乎无可言喻的内心景象。有时,他正在干着牢里的工作,会忽然停下不动,默想起来。他的那种比以前更为成熟、但也更为混乱的理性起来反抗了。他觉得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环绕他的一切都是不近人情的人。他常对自己说这是一场梦,他望着那个站在他几步之外的狱卒,会觉得那是一个鬼,那个鬼突然给他吃了一棍。
    对他来说,这个历历可见的自然界是似有还无的。我们几乎可以说,对冉可让,无所谓太阳,无所谓春秋佳节,无所谓晴空,无所谓四月天的清凉晓色。我不知道是怎样一种黯淡的光,在常常照着他的心。
    最后,如果我们要把我们以上所谈的一切,择其可以概括的概括起来,指出一个明确结果的话,我们只能说,冉阿让,法维洛勒的一个安分守己的修树枝工人,土伦的一个强顽的囚犯,由于监狱潜移默化的作用,十九年来已有能力做出两种坏的行为:第一种坏行为是急切的、不加考虑的、轻躁的、完全出自本能的,是对他所受痛苦的反击;第二种坏行为是阴郁的、持重的、平心静气考虑过的、用他从痛苦中得来的那种错误观念深思熟虑过的。他的打算经常经过三个连续的层次:思考,决心,固执;只有某种特殊性格的人才会走上这条路。起因是由于长期愤慨,心灵的苦闷,由于受虐待而引起的深刻的反感、对人的反抗,包括对善良、无辜、公正的人的反抗,假如世上真有这几种人存在的话。他一切思想的出发点和目的,全是对人类法律的仇恨;那种仇恨,在它发展的过程中,如果得不到某种神智来加以制止,就会在一定的时刻变为对社会的仇恨,进而变成对人类的仇恨,再变成对造物的仇恨,最后变成一种无目标、无止境、凶狠残暴的为害欲,不问是谁,逢人便害。我们知道,那张护照称冉阿让“为人异常险狠”,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年复一年,这个人的心慢慢地、但是无可救药地越变越硬了。他的心一硬,他的眼泪也就干了。直到他出狱的那天,十九年中,他没流过一滴泪。
    八 波涛与亡灵
    一个人掉进海里了!有什么关系!船是不会停的。风刮着,这条阴暗的船有它非走不可的航程。它驶过去了。那个人没了顶,随后又出现,浮浮沉沉,漂在水面,他叫喊,扬手,却无人听见他的喊声。船呢,在飓风里飘荡不定,人们正忙于操作,海员和旅客,对那个落水者,甚至连望都不望一眼了,他那个可怜的头只是沧海中的一颗粟而已。
    他在深处发出了悲惨的呼号。那条驶去的帆船简直是个鬼影!他望着它,发狂似的望着它。它越去越远,船影渐淡,船身也渐小了。刚才他还在那船上,是船上人中的一员,和其余的人一道在甲板上来来往往,有他的一份空气和阳光,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出了什么事呢?他跌了一跤,掉了下去,这样就完了。
    他被围困在惊涛骇浪中。他的脚只能踏着虚空,只能往下沉。迎风崩裂的波涛狠狠地包围着他,波峰波谷带着他反转上下,一缕缕的白练飞击到他的头上,一阵阵的狂澜向他喷唾,巨浪的口把他吞没殆尽;他每次下沉,都隐约看见那黑暗的深渊,一些未曾见过的奇怪植物抓住他,缠着他的脚,把他扯往它们那里去;他觉得自己也成了旋涡,也成了泡沫的一部分,波涛把他来回抛掷;他喝着苦汁,无情的海水前仆后继,定要把他淹没,浩瀚的大海在拿他的垂死挣扎取乐。好象这里的水对他全怀有仇恨。
    但是他仍旧挣扎,尽力拯救自己,他鼓起精神,奋力泅泳。他微弱的力气立刻耗尽了,却仍旧和无边无际的波涛博斗着。船到哪里去了?在前面。在水天相接、惨淡无光的远方,仿佛还隐约可辨。
    狂风在吼,无穷的浪花在向他狂扑。他抬起眼睛,只见灰暗行云的颜色。他气息奄奄地目击大海的疯狂,而这种疯狂已把他置于绝境了。他听见一片从未听过的怪声,仿佛是从世外、从不知何处的恐怖国度中飞来。
    在云里有许多飞鸟,如同在人生祸患的上面有许多天使。但是它们和他有什么相干呢?它们飞、鸣、翱翔;至于他,他挣扎待毙。他觉得自己同时被两种广大无边的东西所掩埋:海与天,一种是墓穴,一种是殓衣。黑夜来了,他已泅泳了好几个钟头,力气用尽了,那条船,那条载着一些人的远远的船,已经不见了。他孤零零陷在那可怕的、笼罩在暮色中的深渊里,他往下沉,他挣扎,他扭动身体。在他的身底下他感到有些目不能见的渺茫的怪物。他号呼着。人全不在了。上帝又在什么地方呢?
    他喊着,救命呀!救命呀!他不停地喊着。水边没有一点东西,天上也没有一点东西。他向空际、波涛、海藻、礁石哀求,它们都听而不闻;他向暴风央求,坚强的暴风只服从太空的号令。在他四周的是夜色、暮霭、寂寥、奔腾放逐的骚乱、不停起伏的怒涛。在他的身体中只有恐怖和疲惫。在他的脚下只有一片虚空,没有立足之处。他想到他的尸体将漂浮在那无限凄凉的幽冥里。无底的冷水使他僵直。他的手痉挛,握着的是虚空。风,云,漩流,狂飙,无用的群星!怎么办呵?那失望的人只有听从命运摆布了,穷于应付的人往往坐以待毙,他只得听其自然,任其飘荡,不再抵抗了,看啊,他从此落入灭亡的阴惨深渊中去了。呵,人类社会历史不变的行程!途中要丧失多少人和灵魂!人类社会是所有那些被法律抛弃了的人的汪洋!那里最惨的是没有援助!呵,这是精神的死亡!
    海,就是冷酷无情的法律抛掷它牺牲品的总渊薮。海,等于无边的苦难。
    漂在那深渊里的心灵会变成尸体,将来谁又来使它复活呢?
    九 新伤
    当冉阿让出狱时,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奇特的话,“你自由了”,那一刻竟仿佛是非真实的,闻所未闻的;一道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光,一道人生的真实的光突然射进他的心里。但是这道光,一会儿就黯淡下去了。冉阿让起初想到自由,不禁欣喜若狂,他以为获得新生命了。但他很快又想到,既然拿的是一张黄护照,所谓自由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在这件事也还有不少的苦恼。他计算过,他的储蓄,按照他在狱中度过的岁月计算,本应有一百七十一个法郎。还应当指出,十九年中,礼拜日和节日的强制休息大致要使他少嫌二十四个法郎,他还忘了把那个数目加入他的帐目。不管怎样,他的储蓄经过一贯的七折八扣以后,已减到一百○九个法郎十五个苏。那便是他在出狱时所领到的数目。他虽然不了解这其中的道理,但他还是感到他吃了亏。让我们把话说明白,他是被人偷窃了。出狱的第二天,他到了格拉斯,他在一家橙花香精提炼厂的门前,看见许多人在卸货。他请求参加工作。那时工作正忙,他们同意了。他便干了起来。他聪明、强壮、伶俐,他尽力搬运,主人似乎也满意。正在他工作时,有个警察走过,注意到他,便向他要证件。他只好把那黄护照拿出来。警察看完以后,冉阿让又去工作。他先头问过一个工人,做那种工作每天可以赚多少钱。那工人回答他说:“三十个苏。”到了晚上,他走去找那香精厂的厂主,要求把工资付给他,因为第二天一早他便得上路。厂主没说一句话,给了他二十五个苏。他提出要求。那人回答他说:“这对你已是够好的了。”他坚持要。那主人睁圆了两眼对他说:“小心黑屋子。”
    那一次,他又觉得自己被偷窃了。
    社会、政府,在削减他的储蓄上大大地抢窃了他一次,现在是轮到那小子来抢窃他了。
    被释放并不等于得到解放。他虽然出了牢狱,却仍背着罪名。
    那就是他在格拉斯遇到的事,至于后来他在迪涅受到的对待,我们已经了解了。
    十 那个人醒了
    天主堂的钟正敲着早晨两点,冉阿让醒了。那张床太舒服,所以他醒了。他没床睡已经快十九年了,他虽然没有脱衣,但那种感受太新奇,不会不影响他的睡眠。他睡了四个多钟头,疲乏已经过去。他早已习惯了不在休息上多费时间。
    他睁开眼睛,向他四周的黑暗望了一会儿,随后又闭上眼,想再睡一阵。
    如果白天的感触太多,脑子里的事太复杂,我们就只能睡,而无法重新入睡,睡容易,再睡便难。这正是冉阿让的情形。他无法再睡了,他便想。
    他正陷入这种思想紊乱的时刻,在他的脑中有一种看不见的、来来去去的东西。旧恨和新愁在他的心里翻来倒去,凌乱杂沓,漫无条理,既失去它们的形状,也无限扩大了它们的范围,随后又仿佛忽然消失在一股汹涌的浊流中。他想到许多事,但是其中有一件却反反复复出现,并且排开了其余的事。这一件,我们立即说出来,他留意到了马格洛大娘先头放在桌上的那六副银器和那只大汤勺。
    那六副银器使他烦懑。那些东西就在那里。只有几步路。刚才他经过隔壁那间屋子走到他房里来时,老大娘正把那些东西放在床头的小壁橱里。他特别注意了那壁橱。进餐室,朝右走。那些东西多重呵!并且是古银器,连那把大勺最少也能卖二百法郎。那将是他在十九年里所赚的一倍。的确,假使“官府”没有“偷盗”他,他也许还能多赚一点。他心里反反复复,踌躇不决,斗争了整整一个钟头。三点敲过了。他重新睁开眼睛,忽然坐了起来,伸手去摸他先头丢在壁厢角里的那只布袋,随后他垂下两腿,又把脚踏在地上,几乎是不知道怎样坐在了床边的。
    他那样坐着,发了一阵呆,房子里的人全睡着了,唯有他独自一人醒着,如果有人看见他那样呆坐在黑暗角落里,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他忽然弯下腰去,脱下鞋子,轻轻放在床前的席子上,又恢复他那发呆的样子,坐着不动。
    在那种可怕的斗争中,我们刚指出的那种念头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搅着,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使他感到了一种压力;同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梦想中那种机械的顽固性,想到他从前在监狱里认识的一个叫布莱卫的囚犯,那人的裤子只用一根棉织的背带吊祝那根背带的棋盘格花纹不停地在他脑子里显现出来。
    他在那种情形下呆着不动,并且可能会一直呆到天明,如果那只挂钟没有敲那一下——报一刻或报半点的一下。那一下仿佛是对他说:“来吧!”
    他站起来,又迟疑了片刻,再侧耳细听,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他小步小步一直朝前,走到了隐约可辨的窗边。当时夜色并不很暗,风高月圆,白云掩映;云来月隐,云过月明,因此窗外忽明忽暗,室内也偶有微光。那种微光,足够让室内的人行走,由于行云的作用,屋内也乍明乍暗,仿佛是人在地下室里,见风窗外面不时有人来往一样,因而室内黯淡的光也忽强忽弱。冉阿让走到窗子边,把它仔细看了一遍,它没有铁闩,只有它的活梢扣着,这原是那地方的习惯。窗外便是那园子。他把窗子打开,于是一股冷气突然钻进房来,他又马上把它关上。他仔仔细细把那园子瞧了一遍,应当说,探视了一遍。园的四周绕着一 道白围墙,相当低,容易越过。在园子的尽头,围墙外面,他看见成列的树梢,彼此距离相等,说明墙外便是一条林荫道,或是一条栽有树木的小路。
    看了那一眼之后,他做了一个表示下决心的动作,向壁厢走去,拿起他的布袋,打开,从里面搜出一件东西,放在床上,又把他的鞋子塞进袋里,扣好布袋,驮在肩上,戴上他的便帽,帽檐齐眉,又伸手去摸他的棍子,把它放在窗角上,再回到床边,坚决地拿起先头放在床上的那件东西。好象是根短铁钎,一端磨得和标枪一样尖。在黑暗里我们不易辨出那铁钎是为了作什么用才磨成那个样子的。这也许是根撬棍,也许是把铁杵。
    如果是在白天,我们便认得出来,那只是一根矿工用的蜡烛钎。当时,常常派犯人到土伦周围的那些高丘上去采取岩石,他们便常常持有矿工的器械。矿工的蜡烛钎是用粗铁条做的,下面一端尖,为了便于插在岩石里。
    他用右手握住那根烛钎,屏住呼吸,脚步放轻,走向隔壁那间屋子,我们知道,那是主教的卧房。走到门边,他看见门是掩着的,留了一条缝。主教并未关上它。
    十一 他所做的
    冉阿让侧耳细听。一点声响也没有。他推门。
    他用指尖推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