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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半个多世纪中国农村风云变幻史:万各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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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庆嫂端进一盆洗脸水,拿进一条白毛巾,招呼他们说:“洗洗脸吧!城里人都讲究干净。”放下水盆又说:“我家老何呀,听说你们今天来,比孩子过年都新鲜,新鲜的晌午饭都没吃,他从心里欢迎你们哩。”
  玲玲开始洗手洗脸。
  支书另打开一盒烟,礼貌地递到两位男知青,晓民他们都不会吸,婉言谢绝了。
  一名村干部搬进一张桌子,放在了炕上,另一名村干部拿进筷子,并端上了一盘香肠和一盘花生豆。
  阿庆嫂端走了洗脸水。
  支书对洗完脸的知青说:“请吧!你们一定饿了。”
  何福贵连手都不洗,先将裤腰带松了松,抓了两片香肠放进嘴里,吧叽吧叽嚼着,一点都不客气,爬上炕就占了个位置,坐好后对人们说:“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吃饭是第一件大事。咱们抓紧喝酒吃饭,我饿得快顶不住了。”
  几样菜都上齐了,一盘香肠,一盘花生豆,一盘鱼罐头,一盘炒鸡蛋,一盘猪头肉。菜虽不丰盛,算不上讲究,可在当时的农村,那就已经满不错了。
  阿庆嫂指着桌子上的菜谦虚地说:“菜也不好,咱的手艺也不高,凑和着吃吧!我去烧火,一会儿就煮饺子。”
  人们围上了桌子。陪他们吃饭的除了支书和何福贵,还有大队副支书和民兵连长。副支书姓谢,四十多岁的样子,民兵连长姓洪,跟洪支书是一个家族,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民兵连长打开酒瓶倒满了所有的酒盅,支书掐灭了抽剩的半截香烟,放在身后的窗台上,然后端起酒盅,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开始招呼大家喝酒。晓民他们都不会喝,可推辞不过,只象征性地抿了抿。支书喝下了半盅,副支书和民兵连长喝下少半盅,何福贵端起来一饮而尽,夹了一筷子肥猪肉,在嘴里咂着滋味说:“喝!你们怎么不喝?这可是好东西,这年头,不喝白不喝,自己又不用掏钱,吃了喝了才是赚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万各庄 三(4)
支书招呼他们夹菜吃。
  晓民他们谁也不好意思去夹菜。因为一瓶酒没喝下多少,盘子里的菜就不多了。
  阿庆嫂又进来往盘子里添了菜。
  “你喝两盅吧!”副支书对阿庆嫂说。
  “今天不喝了,改天吧!”阿庆嫂看何福贵筷子不离盘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何福贵才放慢了夹菜的速度。
  “我去煮饺子。”阿庆嫂朝外走去。
  何福贵抄起酒瓶子,像喝水一样,“咕咚咚”灌进一大口,抹抹嘴唇上的酒说:“盅太小,还是用瓶子喝着过瘾。”说完,又抄起瓶子灌进一口。
  “我去看看饺子。”民兵连长的脸红了,实际上他只喝了三四盅酒。
  何福贵把瓶子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看几位知青面前都还有酒,端过来都喝进肥胖的肚子里:“这酒是花钱买的,可不能糟贱了。”
  热气腾腾的白面饺子端了上来。
  何福贵接过一碗,一口一个饺子,连嚼都顾不上就咽下去,那样子像饿了三天没吃饭似的。饺子是白菜掺猪肉馅的,刚出锅很烫嘴,晓民才吃了两三个,何福贵就已经吃下了一碗。他把碗递到民兵连长面前:“再来一碗!”
  何福贵一共吃了四碗饺子,看晓民的一碗饺子还没吃完,对他说道:“你们抓紧吃,使劲儿吃,不吃白不吃,吃了是赚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别人想解馋还巴结不上呢。”他又端起盛猪头肉的盘子,伸出红红的长舌头,把盘子舔了个干净,刷洗过的一般。
  “大伯,您真行,能吃能喝。”张鹏放下筷子,对何福贵称赞道。
  晓民当时不得不佩服何福贵的酒量和饭量。
  何福贵又点燃一支烟,谦虚地说道:“不行,比以前差远了。”
  “咱们这老贫农,”支书看着何福贵,如数家珍地向他们介绍说:“喝酒,不知道什么叫醉。县上、公社的干部,都甘败下风,喝完了还能吃,真让人撇大拇指。能吃能喝,还能做报告,每年都到公社里、到各学校做报告,登过报纸,上过电台,是咱公社甚至全县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
  何福贵脸上荡起洋洋得意的光彩:“我做得还很不够,离老人家的要求差得很远,咱们村出我这样一个人才,也是洪支书多年栽培、极力推荐的结果。我还要努力,为咱村争光。”
  阿庆嫂收拾了桌子,洗刷了锅碗,将剩下的东西放进编织篮子,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看支书。支书从炕上出溜下来,对几个知青说:“让福贵陪你们聊聊,我们先走一步,明天上午开个全村大会,一是欢迎你们的到来,二是请老贫农何福贵做忆苦思甜报告。”
  送走了村干部和提着东西的阿庆嫂,他们又回到屋里。只剩了何福贵一个生人,他们显得随便了些,不再感到拘束。一向不爱说话的周四爱说:“何大伯,怨不得您这样胖,是因为您能吃能喝,跟我一样,我饭量也大,可比您又差远了。”
  “嘿嘿,”何福贵咧开大嘴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更加容光焕发,春风得意,吸了口烟后说:“这都是托新社会的福。我胖,正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瘦,那是给社会主义抹黑。”
  “这老贫农真积极。”玲玲对晓民低声说。
  何福贵稍微挪动一下肥胖的身子:“你们不是也像我一样积极吗?你们听老人家的话,响应党的号召,来农村插队落户,接受我们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都是革命行动。我们决不辜负老人家对贫下中农的期望。”说到这里,何福贵更加一本正经:“你们扎根农村,意义深远伟大,参加劳动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抓阶级斗争,特别要注意富农分子们的破坏活动。别看他们表面上老老实实,不言不语,心里坏得很,总想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
  “村里的阶级斗争复杂吗?”张鹏插嘴问道。
  “怎么能不复杂?”何福贵的表情更加严肃,“咱们一个村,有十多户富农。你们想想,一个村有这么多阶级敌人,斗争能不尖锐?能不复杂?我担任管校代表,搞上层建筑的革命,是政治上的大事,可我一时一刻都不忘抓阶级斗争。”
  晓民来到万各庄的第一天,还没有去插队,先受到贫农何福贵的一番教育,从而感到插队落户责任的重大。
  “我该走了。”何福贵笨拙地从炕上爬下来,摸摸更加鼓起的肚子,捎上了地下的空酒瓶子。张鹏像扶一位横穿马路的老人一样扶着何福贵:“坐会儿再走吧!我挺爱听您说话的。”
  何福贵说:“有空儿再聊。”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四周模模糊糊。何福贵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着说:“你们甭送了,我有急事。”
  晓民送到大门口外面,就见何福贵在门旁站住了,解开裤子,掏出来就尿,一阵哗哗的撒尿声像拧开了的水笼头,老远就能听到。晓民有些不好意思,掉头就朝着院子里走,还没进外屋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何福贵又回来了,边走边系着腰带。
  晓民看何福贵着急的样子,问道:“大伯,您丢东西了?”
  何福贵系好腰带说:“窗台上有半截烟,麻烦你们给我拿来。”
  “行。”张鹏在外屋自报奋勇地说。
  何福贵等在屋门口,对晓民说:“你们又都不抽烟,糟蹋了是浪费,‘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咱们不能不听话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
  张鹏把半截香烟给了何福贵,何福贵夹在了耳朵边,哼哼着小调,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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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各庄 四(1)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而柔和。鸟儿自由地从一棵树飞往另一棵树上,狗悠闲地从街的一边走向另一边,鸡随便地满街找食吃。从家里走出来的社员们,有的抱个板床儿,有的拎个蒲团,有的拿着线活儿……从四面八方朝大队的方向走着。
  村子是一个辘轳把的形状,一条南北大街走到北头,往东一拐就是一条东西大街,从村南往村北数是一、二、三、四生产队,从村西往村东数是五、六、七、八生产队。知青集体户位于四队居民区,大队部位于南北街的拐角处,座北朝南,大梢门的上方插着飘扬的五星红旗,男男女女涌进没有了梢门的院子里,院子铺了一层灰砖,相当宽敞,能盛下六七百人。十几间南房和十几间北房遥遥相对,青砖卧板的瓦房虽然门窗已经破旧,瓦片已残缺不全,有叼着草棍的家雀钻进屋檐下筑巢做窝。房子尽管古老,但仍让人能看到它当初的气派。晓民当时做梦也想象不到,贫农何福贵曾是房子多年的主人。
  北房墙壁贴了“欢迎知识青年忆苦思甜大会”的会标,主席台上摆好桌椅板凳,桌子上放台扩音器及茶杯和暖壶。何福贵端个浆糊盆,几个民兵在墙上斜贴着红绿的标语,阿庆嫂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地指手划脚。她的穿戴比昨天还讲究,粉红的秋衣领子翻在毛蓝褂子的外面,白皙的脸上洋溢着出人头地的欢欣。
  学生们被安排在会场的前排,队伍排列整齐,社员们在队长的喊叫下,在村干部的吼声中,排列在会场后排。可村干部刚一离身儿,以生产队为单位的队伍马上乱了套。年轻的找年轻的凑一块,年老的跟年老的聚一起,小叔子们和嫂子们开着玩笑,孩子们在人群中追逐打闹,人们像久别重逢一样,有着说不完的话,拉不完的家常……会场像戏台底下一样热闹。
  洪支书甩甩大背头,亲热地握着晓民的手,向来开会的工作组长做了介绍,介绍完之后,几位知青都被安排在主席台上。支书坐中间,一边是工作组长和村干部,另一边是四位知青。
  支书打开扩音器的开关,南房的大喇叭立刻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吵得人捂起耳朵,何福贵走上前去,调试着扩音器的旋扭,尖叫声消失了,喇叭里响起支书清楚的“喂——喂——”声。支书坐正身子,凑近话筒,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欢迎知识青年,忆苦思甜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暂时归于平静。
  “把阶级敌人押上台来——”支书使劲喊道。
  随着支书的叫喊声,十多个人从北面的一间屋子里被民兵押了出来,头上都戴顶纸糊的高帽子,民兵们腰扎武装带,肩上背着枪,一副雄纠纠的样子。戴高帽子的分成两拨,分别站在主席台两侧,像被审判的犯人一样低头弯腰,后面都有民兵看守着。“阶级敌人”最年轻的也就四五十岁,年长的有七八十岁,除了头上的那顶高帽子,从衣着打扮,以及皮肤的颜色,看不出他们与台下的庄稼人有什么两样。
  何福贵在板凳上挤了个地方,提醒晓民他们说:“这都是咱村的阶级敌人。”
  阿庆嫂走上前来,给主席台上的人一一倒了水。倒完水后,她既没有去台下的人群里,也没在台上挤个地方,而是坐在主席台后面的门口上。
  “晓民,你看。”玲玲指着一个“阶级敌人”说。
  晓民立刻认出来了,玲玲指的那人就是昨天接他们的车夫。他仍是那身打扮,只是头上箍的毛巾换成一顶纸糊的高帽子,帽子像是做的不合适,戴在头上稍微大了些,上面写着几个黑毛笔字:“富农分子许盼牛。”

万各庄 四(2)
“车夫原来是富农分子?”玲玲似乎还有些怀疑。
  晓民当时没有想到,看上去瘦了巴叽,老实巴脚的车夫竟然会是富农分子?富农分子竟然会是他这个样子?尽管车夫帽子上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但他几乎都不相信是真的。在他以前的想象中,富农分子四体不勤,不劳而获,都该是白白胖胖,鬼头鬼脑的。假如说贫农何福贵是个富农分子,他倒挺相信的。
  民兵们站在“阶级敌人”身后,神色威严,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阶级敌人”毫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阿庆嫂像一阵风似地走上来,为支书换了水,迈着趾高气扬的步伐走下去。
  “下面,我向广大贫下中农介绍一下来咱村插队的知识青年。”支书对着话筒,把晓民他们的名字逐个做了介绍,然后坐了下来,讲了一番国际国内的大好形势,又讲了知识青年下乡的伟大意义,最后宣布道:“下面进行大会第二项,请老贫农何福贵给知识青年、革命干部、广大贫下中农和全体师生做忆苦思甜报告,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在支书的带动下,会场响起稀落的掌声。除了台上的人和前排的学生鼓了鼓掌——学生们鼓得有气无力——台下的庄稼人没有一个鼓掌。整个会场,只有阿庆嫂鼓得最带劲儿,别人不鼓了,她还在拍着巴掌。
  何福贵移动着肥胖的身子,拿过话筒,只“喂”了一声,大喇叭就不响了,原来是停了电。何福贵挺直了腰板,伸着短粗的脖子,神气十足地看着台下的人群,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神色。
  晓民掏出笔记本,等着做记录。
  何福贵清清嗓子,大声地讲道:“广大的贫下中农、革命干部、知识青年、全体师生同志们,我是光荣的贫农,赤贫赤贫的贫农。解放前,我一无所有,正像毛主席他老人家讲的贫农那样:‘上无片瓦,下无插针立锥之地’。
  何福贵做报告很有派头,一副经过世面的样子。
  台下乱哄哄的,人们对何福贵做报告似乎不感兴趣。仨一攒俩一伙的凑成堆扯东道西,有人在会场里东逛西窜,有胆大的爱恋者趁混乱之机,眉开眼笑不说,甚至还动手动脚,一些妇女明目张胆地纳鞋底、补袜子,或是织线衣,一些男人大叉双脚在那里东倒西歪,有的闭目养神,更有甚者打起了呼噜,孩子们在场外互相追逐,不时地把土坷垃扔进人群里,引起阵阵骚乱。学生们有的从笔记本上撕下纸来叠成小船或小飞机。只有“阶级敌人”们,在台上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站着。
  何福贵刚讲了这样几句,就急不可待地朝厕所方向跑去。
  工作组长趁何福贵去厕所的空闲,站起身来,瞪着死羊眼,不满的看着台下的人们,拍着桌子喊叫道:“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台下的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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